第18章 (9)

斐不願打擾青青休息,退了出去。

“青青,你放心,地動山河一開,你就有救了。”尹黛君的聲音傳來。

“我信你……”如此虛弱的聲音是青青的。

琉璃公子正坐在院子裏手裏拿着樹枝随便的把玩着,知道常雲斐出來,也沒擡頭,只是和她說:“今晚去禺山……”

禺山,終于到這一天了。常雲斐沒說話,走回了原來的屋子裏。

她靠坐在牆腳,看着從那狹小的窗戶照進來的陽光,第一次覺得自己無助渺小,因為她,天下不知道要出現怎樣的天翻地覆,她未曾想過害人,可不想連做好人的權利都不在她自己的掌控,萬一真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她寧死也不會毀了禺山,亂了天下。

一方院子,兩間屋子,四個人,無盡的思緒……

月落星沉,江水茫茫。平靜的江面一葉扁舟緩緩行進,小船中的三人皆沉默無語。只有船夫在船頭默默的撐篙。過了一會,常雲斐隐約覺得有些冷,眼睛也有些沉,腦袋渾渾噩噩的想睡睡不着,很是難受。她扭頭看向船頭,前方一片黑暗,身邊的琉璃公子和尹黛君皆靠着船身閉着眼睛休息。常雲斐站起身來,想到船頭去吹吹風,讓腦子清醒一些。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船頭,船夫沒回頭和她說:“姑娘,這晚上天寒,還是去船艙待着吧。”

常雲斐回道:“從來沒有在晚上坐過船,想出來看看。”

“這月黑風高的,有什麽可看的。”船家笑問着。

常雲斐笑笑:“船家,今晚沒有月亮星星,你是如何辨別方向的?”

“像我們這種常年出船的人,靠星星月亮,靠不上的時候就靠風,靠感覺,哈哈。”船夫的聲音很爽朗。

常雲斐被他的樂觀有些感染到了,本來心情很是低落,現在似乎好多了。

“我們還有多久到禺山了?”

“快了,還有一個多時辰吧。”船家問:“姑娘,恕老朽冒昧,這大晚上的,你們去禺山是有什麽急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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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雲斐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既然為難就不必說了。”船夫倒是豁達:“人生苦短,就不要為那些不重要的事情傷神了。好好享受當下吧,這夜色雖然漆黑,可這靜谧的夜卻會帶走一切,淨化心靈。試着閉上眼睛,什麽都不想,感受下吧。”

常雲斐按照船夫的指示閉上了眼睛,周圍一片安靜,卻又不安靜,她似乎可以聽到深水裏魚兒慢悠悠的游着,能感受到風吹樹木的搖擺聲……常雲斐的嘴角是帶笑的,從來沒體驗過如此美好的夜晚。而船艙裏的琉璃公子卻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默默盯着船頭瑟縮着身子,閉着眼睛卻嘴角上揚的女孩子,這個女孩子曾經救過他,他又霸道的占有過她,如今他就要為了地動山河讓她去送命,要人性命的事他琉璃公子從來沒猶豫過,可是現在他內心似乎想讓這個女孩子不管以什麽方式逃脫……

“客官,到喽。”船夫朝船艙裏的人說道。

琉璃公子和尹黛君應聲起身,走出船艙,常雲斐因為坐在船頭先他們一步上了岸。

“常姑娘就要身陷危境了,怎地還能笑得出來。”尹黛君看着常雲斐面帶微笑,絲毫沒有将死之人的不安或恐懼。

“罷了,一切随天意吧。”常雲斐說:“如果是命中注定,悲苦又有什麽意義,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還不如開心的度過最後的時刻。”

尹黛君聽得有些動容,他本性不壞,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青青,如今常雲斐又是這般內心純淨,他不免有些慚愧。

上岸後,離地動山河入口還有些路程,因為知道朝梓軒帶了十萬大軍在禺山,琉璃公子和尹黛君才選擇這條水路,這裏防守最為薄弱,他們最容易突破。果然一路過來守衛很是稀疏。

“我能……去見見我爹爹和外公嗎?”常雲斐怯怯的問道。

琉璃公子和尹黛君愣了一愣,沒答應。

沒過多久,就看到了地動山河的洞口,尹黛君有些激動,他苦心孤詣多年,今日終于要大功告成了。可旁邊的琉璃公子微微皺着眉頭,似乎覺得哪裏不對勁。之前這裏的守衛十分森嚴,如今一路過來也遇到了一些守衛,可稀稀拉拉與不久前的陣勢相差甚遠。

琉璃公子本想再等等視察一番,可天邊已白,尹黛君果斷拒絕不再拖延,朝洞口走去。琉璃公子和常雲斐只好跟過去,原本平靜無聲的山洞,在常雲斐踏入的瞬間忽然狂風大作,三人被吹的幾乎不能行走,琉璃公子和尹黛君都看向常雲斐,這山洞他們之前來過,裏面密不透風,不可能會起這麽大風的,看來常雲斐果然不一般。

待風平靜,幾人循着之前的路線往裏走,常雲斐似乎在被什麽召喚着,不用琉璃公子和尹黛君帶路就朝着準确的方向走去,她仿佛變成了一個人線木偶般。來到那一片漆黑的深潭,常雲斐一向柔和靈動的臉龐此刻卻是面無表情。似乎是感應到什麽,潭水突然變得不再平靜,水面翻滾發出了巨大的聲響,琉璃公子和尹黛君心裏也十分詫異,琉璃公子拉住常雲斐向後退了幾步防止湧動的潭水會出現突然的意外。待聲音逐漸變小後,潭水竟自中間分段,中間自成一路,似乎專門為來人開路。常雲斐順着通道走進去,琉璃公子和尹黛君跟随其後。一直來到圓殿前,常雲斐看着漂浮在其中的“人形”,擡手扶在外殼玻璃上,腦海裏忽然如時光穿梭般,往日所有支離破碎的片段一一閃過。自她出生後,外公母親父親傷心痛苦的模樣,母親如何費盡心思保護她,又如何在朝王宮過世,父親将她托付于忘塵庵卻終日在思念妻女中度過,錦魚嬷嬷又是如何默默守護着她直至最後……這其中充滿了太多苦心淚水才換得常雲斐快樂無憂的十六年,常雲斐臉上依然毫無表情,可眼淚卻像兩灣溪水汩汩不斷的落下。

“還在等什麽?快啊!”尹黛君朝發呆的琉璃公子喊道。

琉璃公子緩緩從懷裏掏出那兩把鑰匙,施展輕功躍到頂部一用力扣到圓洞處。頓時天旋地轉,好一陣平靜後,那外層的玻璃罩竟變得柔軟而富有吸力,常雲斐的手竟拔不出來了,她正在被往裏吸。她似乎是不該來到這個世界的,她的到來給她身邊最愛她的人帶來的都是痛苦,常雲斐沒有絲毫反抗任由那未知的力量在吸引着她,她的半只手臂已被吸附進去……突然,琉璃公子抓住了常雲斐的另一只手臂,常雲斐轉頭看向琉璃公子,她臉上挂着淚水,眼神卻很空洞,還有深深的絕望,她心神以失再加上心無生意,所以,被吸附的速度越來越快,那人形似乎在召喚着她,琉璃公子的舉動減緩了常雲斐的進入,可他卻阻止不了……

“你在幹什麽?”尹黛君震驚的看着琉璃公子,伸出手去欲阻止琉璃公子。

“滾開!”琉璃公子一掌揮開尹黛君,琉璃公子顯然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拉常雲斐,他的眼睛瞬間充血變紅,鬓邊的青筋暴突,頭發因氣流的作用向後飄起,常雲斐被吸附的瞬間,他的心仿佛也丢了,突然覺得所做的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沒有了她,他還怎麽活下去,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他的心攻城占地的,他竟毫無知覺,他要她活,他要她好好的活着……

尹黛君被琉璃公子的一掌震的口吐鮮血,他捂着胸口跌坐在地。

“雲斐~”熟悉的聲音,暖暖的沁入到常雲斐冰冷的心,她扭頭,看到暮天閣飛躍着急速朝她奔來,他遠遠的朝她伸出手,急急的抓住她的胳膊與琉璃公子一起用力往外拉,可依然抵不住常雲斐被吸附的速度,她的半個身子已經被吸進去了。

“堅持住,不要放棄,雲斐……”暮天閣兩手抓住常雲斐的胳膊,聲音裏都是乞求。

常雲斐有些回過神來,她試着想掙脫那人形,可是只是白費力氣。

“放手吧,晚穹。”常雲斐哭着說:“我的出生本就是個災難,不要讓我再傷害到愛我的人了……”

“不,不要,你沒有錯,不要……”暮天閣看着常雲斐又被吸進去一些,咬緊牙關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沒用了。”眼看着那人形就要攀上常雲斐,尹黛君開口。

山洞的動靜驚動了朝梓軒,等到朝梓軒帶人趕來時,首先看到的是常雲斐滿臉悲戚的哭着,暮天閣和琉璃公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在救她。

朝梓軒驚恐的看着常雲斐的整個身子幾乎就要全部被吸附進去。

快一點,再快一點,朝梓軒心裏默默的祈禱着什麽。正欲出手去幫暮天閣,這時,有侍衛跑進來報:“恭喜朝王,暮國和鏡天山莊已被攻下。”

暮天閣和琉璃公子聽到,俱一走神,常雲斐便又被吸附進去一些,只剩一只手臂留在外面。常雲斐看着暮天閣,對他笑着搖搖頭。

暮天閣卻是流着淚對常雲斐搖着頭,那是常雲斐第一次見暮天閣哭。

不要哭,晚穹,遇見你,是我此生最開心的事。

不要走,雲斐,沒有你,我此生雖生猶死。

眼看着常雲斐已無生還的可能,琉璃公子松開了手,他急火攻心,嘴裏隐隐有血腥味,他看着常雲斐慢慢飄向那人形。想起之前在小院沒問出口的話,救了我,你可曾後悔……

朝梓軒卻是如被定身術定住一般,眼睛離不開常雲斐一刻,似乎還在希冀着什麽。身邊的侍衛一次次催促着要朝梓軒快點離開,可朝梓軒就是一動不動。就在常雲斐要與那人形合二為一之時,突然天崩地裂,整個禺山都在顫動,從禺山腳下望去,那麽一座巍峨的禺山竟然一夜之間夷為了平地。

被困朝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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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還真是可惜,段家那麽正派的世家,如今可惜了。”酔歸裏一人唏噓着。

“是啊,禺山一夜之間被夷為平地也是令人驚嘆。”另一人也感慨着。

“可惜那地動山河裏的寶藏和秘密永遠被埋葬在了那片廢墟裏。”又一人說着。

“要我說啊,那朝王真可謂當代第一人,一夜之間滅了暮國,處了鏡天山莊,平了禺山。天下已無人能與之抗衡了。”

“是啊,如此大的動作只在一夜之間完成,真叫人佩服。”

“只是天下一統,未來如何,還不可知啊。”

……

藏身在酔歸裏的段靖,聽聞禺山的消息,忍着悲痛,嘴裏喃喃着:“父親……”

“靖哥,你節哀。”爽姨擔心的看着段靖。

段靖恨恨的說着:“父親一世與人無争,可到頭來還是落得這般下場,我一定要為段家讨回公道。”

“靖哥,收手吧。”在段靖面前,爽姨一點也沒有平時的圓滑精明,言語懇切:“我們歸隐山林,過普通人的生活好嗎?”

段靖聽了,轉頭不可思議的看着爽姨:“爽兒,我們青梅竹馬,你是最懂我的那個人,如今怎麽說這種話。”

爽姨搖搖頭,拉住段靖的胳膊:“靖哥,正因為我懂你,所以才勸你啊。你已經在争權奪利中餡的太深了。”

“當年,你不正是因為我胸懷大志,才傾心于我嗎。如今,只怕是你變了吧。”

“是啊,是我變了,我已經從青春少年到中年婦人了,我老了,沒有心思和力氣再在江湖中勾心鬥角了,我守了你這麽多年,你就不能為我放棄嗎?”爽姨懇求道。

“你若厭倦了,大可以走。我不會攔着你,耽誤你。”段靖依然固執己見。

爽姨退後了一步:“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我離不開你,還說這種話傷我心。”爽姨流淚質問道。

段靖看着流淚的爽姨,心一軟,拉過她抱在懷裏:“爽兒,你對我的情意我豈會不知,可我不願碌碌無為了此一生,那比殺了我都讓我痛苦,如果此刻我陪你歸隐山林,那只怕餘生我都不會快樂了。”

爽姨聽着,心一點一點往下沉,她注定要跟着他一路走到底了。或許這就是命。

常雲斐仿佛睡了好久一樣,她睜開眼看着周圍白色的床被,白色的帷幔,似乎和之前的夢境別無他二,她想擡手,可是卻覺得全身都痛,痛的她忍不住□□出聲。

“姑娘,你總算醒了。”守在床邊的宮女驚喜的叫道。常雲斐這才注意到她身旁還有人在。

“快,去禀告朝王,姑娘醒了。”宮女對着另一人說着。

朝王?朝梓軒?難道這裏是朝王宮?她還沒死?常雲斐努力回想着昏迷之前的最後一絲記憶,當時整個禺山都在顫抖,她被那無形的力量吸引着,正要被那人形吸入時,天崩地裂,地動山河整個宮殿都被摧毀了,她從落下的碎石中零星的看到暮天閣在向她喊着什麽,還有一直呆立着的朝梓軒發了瘋似的朝她跑來,混亂中的琉璃公子,尹黛君,還有幾個侍衛……然後,是徹底的毀滅,人形在突然暴露在空氣中後的消失,常雲斐最後閉眼之前從她體內飛出的枯葉蝶是她最後的印象。

“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疾步走來的朝梓軒還沒到常雲斐身邊就焦急的問道。

常雲斐沒說話,陌生的看着他。

朝梓軒坐到常雲斐床邊,擡手附上她的額頭,語氣極其溫柔:“怎麽了?可有覺得哪裏不适?”

常雲斐想坐起身來,可只要一用力就渾身疼:“好痛~”

“太醫,快來人。”朝梓軒急忙向候在外面的太醫喊道。太醫聞聲進來,“快來瞧瞧,她直喊痛。”

太醫小心翼翼的為常雲斐把脈,然後回朝梓軒:“王上,姑娘的脈象已平穩,沒有大礙了,疼痛是筋骨受損所致,微臣會開些養筋骨和鎮痛的藥給常姑娘。”

“快去。”朝梓軒催促着。

疼痛緩過勁後,常雲斐開口問:“我們活下來了嗎?”

朝梓軒握住她的手,仿佛握着失而複得的寶貝般珍貴着:“嗯,我們活下來了。”

自從認識朝梓軒來,常雲斐感受過他的霸道,他的面冷心熱,他的絕情,唯獨此刻這樣,她沒見過,常雲斐動不了,只能任由他握着手:“其他人呢?都怎麽樣了?晚穹呢?”

常雲斐的詢問,讓朝梓軒想起了禺山崩塌的最後一刻,他忘不了在那最後的生死關頭,她的眼中卻只有暮天閣,那一刻除了心裏乞求老天讓常雲斐活着,其餘的感情便是對暮天閣深深的嫉妒了。

“你現在剛醒,不宜過于操心。安心靜養吧,我會再來看你。”朝梓軒說完,吩咐了身邊的宮女幾句就走了。

常雲斐看着朝梓軒的背影,想喊他又忍住了。不知道父親和外公他們又怎麽樣了。

“姑娘可不知道,這幾日您昏迷不醒,王上天天過來,只要有空,就會來姑娘這裏,雖然不說話,可那眼神真的是……”

“你可知常清風常大人現在何處?”常雲斐打斷了宮女的喋喋不休。

“這個,姑娘您知道,奴婢是內宮之人,朝堂相關之事一概不知的。”那宮女回道。

“你過來。”

宮女聽話的跪在常雲斐床邊,常雲斐本想着拿自己的手镯去打賞宮女,讓她幫忙去打聽消息的,可突然發現自己身上什麽首飾都沒有,衣服也早已被換過了。

“我現在手頭沒有值錢的東西打賞你,你能否幫我去打聽下常大人的消息,日後,我一定重重謝你。”

“姑娘,您饒了奴婢吧。”宮女吓的把頭磕在了地上:“王上吩咐過了,一律不得與姑娘說任何閑事,只管照顧好姑娘的飲食起居,伺候姑娘開心。”

常雲斐聽了,心裏生氣,朝梓軒要幹什麽,只是她現下受了傷又動不了,只能是安心養傷,等傷好後再做打算了。

有宮女太醫的悉心照料,常雲斐恢複的很不錯。朝梓軒确實每日都會來看她,有時候是白天,有時候很晚了,她都睡下了,他依然會過來看她,只不過常雲斐通常會假裝睡着不理會他。可是他就是不告訴她外界的任何消息,這讓常雲斐很是生氣。雖然病已痊愈,可是心裏對晚穹和父親他們的擔心卻猶如卵蟲日夜噬咬着她的心。

這日,常雲斐實在是顧不了許多了,朝王宮的路形她最是熟悉了,她打算喬裝成宮女的模樣去打聽父親的消息。中午吃過晚飯後,她對一直在身邊的綠荷說:“我今日有些乏,午睡誰也不許進來。”

“是。”綠荷恭敬的守在外面。

常雲斐和衣躺下,以手帕輕掩着口鼻,過了許久,待她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悄悄翻身望了下守在外面的綠荷,果然已昏睡過去。常雲斐悄悄換上綠荷的衣服,拿手帕擋着臉龐瞞過了周圍的太監宮女,眼看就要踏出了宮門,正巧看到朝梓軒朝這個方向走來,她本能反應是轉手想躲起來,一想又不對,只能返回來跪在地上,把頭埋到最低,等朝梓軒走過來。

“你是常雲斐宮裏伺候的吧?”朝梓軒走到常雲斐身邊停下來。

常雲斐盯着朝梓軒黑色雕龍的錦靴,輕聲回答:“是。”

“不好好伺候着,在這裏做什麽?”朝梓軒的語氣并聽不出有任何情緒,可常雲斐依然覺得恐怖至極。

“姑娘在午睡,奴婢趁現在去取……”常雲斐還沒說完,便覺得頭頂一黑,接着整個人被騰空抱了起來。

常雲斐的臉就這樣毫無保留的暴露在了朝梓軒眼裏。她看不出他的情緒。

“身體還未全好,亂跑什麽?”朝梓軒雖是質問,聽着卻全是關心。

常雲斐眉頭微皺,對他的舉動很是不滿:“既然已識破我,又何必演戲,放我下來。”

“我以為你無聊了,所以配合你玩玩而已。”朝梓軒眼裏都是笑意,他看着此刻在他懷裏的常雲斐,死裏逃生的常雲斐,覺得上天待他不薄。

“是。我已經痊愈,在這宮裏實在無聊,你什麽時候放我走?”常雲斐面無表情的問着。

朝梓軒眼裏的笑意逐漸消散:“這麽急着離開嗎?”

“是。你放我下來。”常雲斐掙紮着想逃離朝梓軒的懷抱。

朝梓軒卻不理會她,抿緊嘴唇不再說話,就那樣抱着她一路回到了她的住處——雲怡宮。

“下去領五十板子!”朝梓軒冷漠的對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綠荷說道。

“等等,”常雲斐開口阻攔:“是我給她下藥偷偷溜出去的,不關她的事。”

“主子有錯,做下人的代為受罰也是應該的。”朝梓軒面不改色。

“你……”常雲斐氣的說不出話來:“你把我困在這裏到底為什麽?”

朝梓軒扭頭看着常雲斐,為什麽?他費盡千辛萬苦才救了她,是為什麽?朝梓軒一點點逼近常雲斐,常雲斐退無可退,身後抵在牆上,直視着朝梓軒:“這次,你打算利用我做什麽?”

朝梓軒的心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禺山的那晚是常雲斐一輩子的痛,又何嘗不是朝梓軒的,她打那時便認定他只是為了利用他,把他的好意統統都化為了陰謀論嗎。朝梓軒的眼睛似乎在噴火,他看着常雲斐,卻是對綠荷說道:“下去領罰。”

常雲斐看一眼朝梓軒,又看着綠荷默默退出去,心裏對朝梓軒的怨恨又多了些。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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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官小二在回禺山的途中就聽說禺山出事了,他不相信,帶着巧兒和蒼莽刀客加快了腳程,到了禺山腳下可哪還有山上的路,禺山已被夷為平地。醫官小二失魂落魄的跪在禺山腳下:“爹,爺爺……”

巧兒看着醫官小二悲痛的樣子亦覺得十分難過,卻也只能是默默守在他身邊,陪伴他。時間是治愈傷口的最好解藥。

禺山已回不去,醫官小二只能帶着巧兒和蒼莽刀客去酔歸投奔爽姨。爽姨見到醫官小二,又是驚又是喜。在聽說了他游歷江湖的一番際遇後,很是欣慰,尤其還帶回來一位美貌的妻子。看到巧兒,爽姨就像準婆婆見了兒媳似的,喜歡的不得了,又加上巧兒善良懂事,更是讓爽姨疼愛。

既然醫官小二已順利學成解蠱術,蒼莽刀客便決定繼續行走江湖,可醫官小二以解毒為由硬是讓蒼莽刀客在酔歸待到他餘毒完全清除為止,那之後,蒼莽刀客便又踏上了行走江湖的征程。

常雲斐的傷好了已有月餘了,可她依然被困在這一方天地裏,她不得跨出雲怡宮一步,這麽些日子了,她依然沒有外面任何人的消息,她甚至被禁止見朝顏玉。這裏只是個裝飾奢華的牢籠而已。朝梓軒知道她愛研習醫術,因此為她設置了自己的制藥房,宮裏一切醫書都搬到了她這裏,可她依然覺得無聊煩悶。日子越久,她心裏對親人的挂念就越是深刻,對暮天閣的思念更是如千絲萬縷般纏繞在心頭,她就要發瘋了,常雲斐坐在梳妝鏡前,握着手裏那根翠綠簪子,拇指輕輕摩挲着那個天字,心裏下定決心,不管怎麽樣,今晚,她一定要逃出去。

“綠荷,對不起了。”常雲斐輕輕的為昏睡過去的綠荷換上自己的衣裳,放到她床上,佯裝成熟睡的樣子,朝梓軒今天白天已經來過,晚上有慶功宴,一直到子時才結束。現在已經是醜時,他應該已經休息了。這個時辰,人的防禦能力最為松懈,常雲斐要趁着這個時刻守衛換班之際逃出雲怡宮。她知道逃出朝王宮是不可能的,可她起碼要找到朝顏玉,或許她會告訴自己些什麽。

常雲斐換上了綠荷的衣裳,躲過了夜裏零星的幾個守夜宮女,一路來到宮門附近,這個時辰的守衛都已十分疲乏,戒備心必然會下降,來回巡夜的守衛見常雲斐一身宮女打扮,也只草草詢問了幾句,再加上常雲斐有綠荷的出入腰牌,便沒細查。可是守宮門的侍衛就不一樣了,因為是最後一道關卡,一般守宮門的侍衛要更嚴格謹慎些。

常雲斐摸了摸袖口裏的銀子,鼓足勇氣走過去,那侍衛一看便知道是睡了一半起來換崗的,眼睛都睜不開,可看到有人朝這個方向走來,依然努力讓眼睛睜開,看向來人:“什麽人?”

“大人,奴婢是伺候雲怡宮主子的,主子現在生病了,奴婢不敢怠慢,正打算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常雲斐答道。

那守門侍衛聽了,朝巡夜的一個守衛招招手,等巡夜守衛走近了,湊在他耳朵上說了什麽,巡夜侍衛就小跑着走開了。

常雲斐擔心節外生枝,想速戰速決,于是從袖籠裏拿出了重重的兩錠銀子,悄悄塞給守門侍衛:“大人,這大半夜的,勞您行個方便。”

守門侍衛看了眼沉甸甸的兩錠銀子,連忙推回去:“姑娘您客氣了,您別着急,我已派人去請王上了。”

常雲斐大驚:“不過是小事一樁,怎可驚動王上呢。”

守門侍衛奇怪的看着常雲斐:“姑娘不是第一天來雲怡宮吧,王上早就吩咐過,雲怡宮的大小事都要親自彙報給王上。”那守門侍衛可能也是覺得無聊,正好跟前有個人就話多了起來:“王上對雲怡宮的這位主子可是緊張的很,可真是奇怪……”

常雲斐不以為然,他只是把他的棋子圈地囚禁而已,尤其是重要的棋子,怎能不緊張。

看常雲斐一臉不信,那守門侍衛像炫耀似的接着說:“你是新來的可能不知道,咱們在這宮裏當差的每一位,哪個沒被總管調教過要好生看着這位主子,如果有差池,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什麽?常雲斐沒想到朝梓軒會花如此大的心血在她身上,他究竟還想利用她做什麽。聽着守門侍衛絮絮叨叨的敘述,常雲斐越來越絕望,這深宮高牆難道就這樣成為困住她的牢籠了嗎?她注定逃不出他的手掌了嗎?常雲斐已聽不清守門侍衛還在說着些什麽了,只自顧自返回頭走去,她的一舉一動都被朝梓軒監視着,她還能做什麽?她還做得了什麽?夜風還是有些寒意,常雲斐突然覺得透心的冷,她抱緊身子,失魂落魄仿佛不知來時的路,就那樣跌跌撞撞的走着,走着走着就撞到了一方寬闊的胸膛裏。

朝梓軒見她又是一身宮女打扮,想她又是打了什麽歪主意,微微有些愠怒:“鬧夠了沒有!”

常雲斐一驚,看着他的眼睛裏多了些驚恐。

朝梓軒覺得有些不對勁,握住她的雙臂,輕輕晃一晃:“你怎麽了?”她似乎又瘦了些。

常雲斐卻突然跪在朝梓軒跟前,朝梓軒幾乎是條件反射般随着常雲斐的動作,也半蹲在地上:“你幹什麽?起來!”朝梓軒想把她扶起來。

可常雲斐十分倔強不起來,但開口說的話卻又分外柔弱可憐:“求求你,放了我。”

朝梓軒聽了,心裏一驚,手一松,整個身子向後一傾,呆坐在地上。他左手向後撐在地上,右手臂搭在拱起的右膝上,眼睛似乎充滿着疑惑直盯着常雲斐。夜風漸涼,他出來時匆忙,只着了一件玄色薄衫,風涼,地涼,他都沒有任何感覺,只覺得胸悶。

常雲斐往前跪了跪,雙手拉住朝梓軒的一只袖子:“求求你,放了我吧。”她又一次懇求道。

朝梓軒再也忍不住了,他突然傾身上前把常雲斐壓倒在地,他雙手箍着她的手臂,臉埋在她脖頸處,對着她的耳朵說:“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放開你。”

希望瞬間破滅,常雲斐心如死灰,再之後是破釜沉舟的氣勢,她使出全身力氣捶打着他:“為什麽?為什麽是我?”常雲斐不顧一切的嘶喊着。

朝梓軒任由她一拳又一拳的打在自己身上,等到她打累了,再也沒力氣喊了,他才扶她起身,緊緊抱着她。

常雲斐任由他抱着她,臉上的淚水早已風幹。她的臉被迫放在他肩上,她再次開口,語氣平淡如水:“我父親,還有外公舅舅,他們是生是死?”

朝梓軒放開她。

“這個你都不願告訴我嗎?”常雲斐的眼淚又決堤而出。

朝梓軒伸手為她擦幹眼淚:“他們都沒事,只要你乖乖在這裏待着。”

常雲斐松了口氣,她的親人都還在。她哭出聲,越哭越覺得委屈,這些日子內心所有的猜測不安統統都哭出去了。

“那晚穹呢?暮天閣,他在哪兒?”常雲斐抽抽搭搭的問。

果然,她在擔心暮天閣。朝梓軒握緊了拳頭,看着常雲斐低着眼睑萬分委屈的模樣,終是狠不下心來,他朝梓軒一向殺伐果斷,可對付常雲斐卻總是不得所宗,她總能輕易的讓他的壁壘分崩瓦解,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已如此之重。朝梓軒平複了情緒,蠻橫的把常雲斐抱了起來,回到了雲怡宮。

從那之後,常雲斐變得乖巧了許多,也不常惹朝梓軒生氣了。她時常會爬到房頂,有時是眺望遠處的宮闕,有時是仰望迷人的星空,偶爾她也會期望朝梓軒能來看他,這樣她就可以……

“爬那麽高,也不怕摔下來!”常雲斐正出神,沒注意到什麽時候朝梓軒已站在了院子裏。他擡頭微笑着望着她,一身青衣随風舞,雙眸閃滿未解事,衣也飄飄,人也嬌嬌,卻是少了分初見時的懵懂活潑。

聽到聲音,常雲斐向下望去,盡管她在上,他在下,也依然擋不住他王者的氣勢,不是那做工精致的玄色繡裳為他添色,而是他內外兼修的帝王之勢奪人眼球。是啊,從第一次見他,他就不一般,如此不同尋常,她當時是抱着什麽樣的愚勇說喜歡他的。常雲斐瞥了眼腳跟前的碎瓦礫,高興的站起來朝着下面說:“你來了……”腳腕彎折的咔嚓聲似乎分外明顯,常雲斐人一歪,倒在了房頂上順着坡度向下滾去。朝梓軒一驚,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人已施展輕功朝着常雲斐的方向飛去,常雲斐穩穩的落在了朝梓軒懷裏。

他擔心的看着她,她卻笑的很開心。

“差點摔下來,還笑的出來。”朝梓軒責怪道。

“你不是接住我了嘛。”常雲斐看着朝梓軒的眼睛裏閃閃發光,腳踝的疼痛已經傳到了她整個感官,可她沒有露出一絲痛苦。

“因為我接住你了,所以這般高興嗎?”朝梓軒已穩穩落在地上,可依然沒有放下常雲斐。

常雲斐眨眨眼就,不置可否:“還記得之前有人拿我當人質,你也是這般護着我……”

說起往事,朝梓軒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候,一切都沒發生,她還是那個不谙世事,心裏眼裏都只裝着他,勇敢又倔強的常雲斐,朝梓軒心中一動。

哀莫大于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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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雲斐的腳過了好些日子才好。

才剛好,她便又爬上了房頂,因為朝梓軒寵着她,她也沒出過什麽大事,宮女太監勸說了幾句也就沒太在意。

“綠荷,上面有些涼,你去把我那件五彩祥雲披風找來給我。”常雲斐對着下面的綠荷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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