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2)

望着常雲斐,今年的中秋才讓他覺得是團圓之節,往年只是過個熱鬧,不覺團圓之喜,如今他是真的開心有她陪着他。

常雲斐見朝梓軒一直盯着自己沒動作,索性自己先一飲而盡了。她如此豪邁的樣子讓朝梓軒想起了當初她醉酒的樣子,真是憨甜可愛極了。

朝梓軒也一飲而盡,放下酒盅,拉起常雲斐的手,院子裏的舞姬濃妝重彩,美麗奪目,可朝梓軒眼中卻只有常雲斐,他伸手撫上常雲斐眉心的紅色朱砂:“這是我前生在你身上做的記號吧,今世老天才讓我遇到你……”

常雲斐望着朝梓軒,鑼鼓喧天裏,他的話卻讓常雲斐覺得格外清晰分明,他眼裏的真誠讓常雲斐不忍直視,常雲斐低下頭為自己再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杯,以寬大的袖袍掩面又一飲而盡,喝的急了些,被嗆的咳嗽起來。

“喝那麽快做什麽?”朝梓軒輕拍着常雲斐的背。

香輝突然從旁邊的桌子急急走過來,常雲斐不等香輝的動作,拉住香輝的手,重重握了一握,她已趁機喝下了假死藥。

“我沒事,香輝,你盡管去坐着吃喝便好。”

“都咳出眼淚了,還說沒事。” 朝梓軒命人把常雲斐的酒撤下去,而只許她喝一些甜飲。

“今天這樣的日子,不讓人喝酒豈不是太讓人掃興了。”常雲斐撒起嬌來,起身要和舞姬一起去跳舞:“不讓喝酒,總該讓人跳舞吧。”

朝梓軒不再攔着她,笑看她胡鬧着。

常雲斐看着朝梓軒從未有過如此放松開心的樣子,不覺有些難過。此生,她的心給不了他,來世,她定會把他的付出悉數奉還。

宮女的叫好聲讓雲怡宮更熱鬧了些,遠處有人在放煙花,照亮了整個夜空,絢爛中,天邊似乎出現久久的橘紅色退卻不去。朝梓軒定睛望了一會,突然意識到,那是火光沖天染上的顏色,心下正詫異,傳來了侍衛的禀報聲:“王上,夕國、際國、谙國謀反已殺向陽國,風國,地國……”

“什麽?”朝梓軒拍案而起,千防萬防還是疏忽了。

忽的,又一侍衛來報:“王上,好多蠱屍攻進來,請王上随臣轉移。”

“要去哪裏?”從遠遠的宮牆上,飛來一白衣,金面男子,輕飄飄立在朝梓軒跟前,身後跟着賈琴兒和一衆佩劍之人。

常雲斐定定的望着眼前之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覺,是晚穹,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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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梓軒警惕的望着來人,揣測着面具後面的那張臉。

“晚穹?”常雲斐在衆人默不作聲時,低微而沉重的喚了一聲。她的眼神詫異間透露着欣喜。

朝梓軒再一看來人,果然是暮天閣。

暮天閣不理會常雲斐,走至案桌前,端起桌上的酒盅,冷笑道:“花好月圓夜,不幸被在下打擾,倒是我失禮了。”暮天閣冷冷的望向常雲斐。

這一開口,常雲斐十分肯定他就是晚穹,常雲斐不顧暮天閣言語中的嘲諷,撲上去緊緊抱住暮天閣的腰,腦袋埋在他懷裏,暮天閣毫無防備,被常雲斐撲的有些踉跄,心裏的滿腹怨恨被此刻懷抱裏的真實觸感而沖散。暮天閣一動不動,由常雲斐抱着他。

一旁的朝梓軒看着常雲斐欣喜若狂的樣子,心一絲絲冷下來。自暮天閣一出現,她的目光就沒離開過暮天閣,只是眼神就可看透她的心,這麽些日子來她态度的逐漸轉變也只是到不厭惡自己而已,卻離眼下的滿心喜歡差太遠了。朝梓軒心裏凄涼,一雙銳利的眼睛裏摻雜了無盡的悲傷。

賈琴兒站在暮天閣身後,心雖不樂意,但更在乎暮天閣的安危,警惕的盯着朝梓軒的一舉一動。

厮殺的聲音越來越近,朝梓軒瞳孔驟縮,長袖一揮,身前案桌上的酒盅應聲落地,雲怡宮四周瞬間出現了數十名暗衛,齊齊圍着雲怡宮,只待朝梓軒一聲令下,便是豁出性命戰鬥。

常雲斐從失而複得的欣喜中清醒過來,她放開暮天閣,眼裏噙着高興的淚水深情款款望着暮天閣,他雖半扇面具遮臉,常雲斐依然感受到了他似乎與以前有些不同了。以前他總是溫潤如玉,暖暖安然,如今似乎多了些銳利之氣。

常雲斐撫上暮天閣的面具,手還未至便被暮天閣一把按住,他面雖依舊,目卻已殘,如何能以這副樣子示于她。

“晚穹,你的臉……”

暮天閣的目光深沉了幾分,他的臉都是拜朝梓軒所賜。暮天閣轉頭望向朝梓軒,朝梓軒額前的散發在夜風下胡亂飛舞着,眼看着雲怡宮外已有人厮殺過來,沒時間了,朝梓軒終于對着常雲斐開口:“雲斐,過來。”此時此刻,他已全然明白她的心,可依然不想放下她。他半是懇求半是誘惑,朝常雲斐伸出手來。

暮天閣不作聲,等着常雲斐的回答,常雲斐望了眼朝梓軒,回頭再望向暮天閣,後者卻依然不言一語。

正僵持着,無極于雲怡宮外沖出厮殺,滿身是血沖到朝梓軒跟前:“王上,外面的蠱屍太多了,侍衛快擋不住了,王上還是盡快撤離得好。”

“撤離?”暮天閣輕笑一聲,上前一步:“朝國周邊的陽國、風國、地國、疆國此刻都已被我們控制,你還能撤到哪裏去?”

暮天閣話音剛落,段靖從一衆蠱屍中走出來,看到常雲斐,段靖有些詫異:“雲兒,你還活着。”

常雲斐同樣既詫異又高興:“舅舅。”暮天閣眼疾手快拉住了欲朝段靖走去的常雲斐。

“沒想到,你竟然和段靖合夥,制蠱屍來報複我。”朝梓軒無比鄙夷的對暮天閣說:“你竟然為報複我,不擇手段。”

暮天閣被激怒:“當初你的手段又有多高明!成王敗寇,都會死人,過程何所謂?”

常雲斐幾乎不敢相信此話從暮天閣嘴裏說出,更不敢相信為人忠厚的舅舅竟然會煉制蠱屍。她正兀自發呆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卻看到青面獠牙,眼神呆滞,殘暴兇狠的一具蠱屍把一侍衛撕成了兩半,常雲斐驚呆了。

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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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怡宮四周的暗衛已在朝梓軒的示意下向越來越多的蠱屍發起進攻。

“你別忘了,是他……”朝梓軒本想提醒暮天閣當初是段靖下藥才使常雲斐失身琉璃公子,可一旦說出口,将對常雲斐又是重重一擊。朝梓軒不忍傷着常雲斐,故而說到一半忍住了,暮天閣知段靖的為人還願與之合謀,看來是恨透了自己。

“還在等什麽,快殺了朝梓軒!”段靖向暮天閣說道。

“舅舅,不要。”常雲斐開口,再轉向暮天閣,拉住他的袖袍:“晚穹,就這樣吧,不要再殺下去了。”

“舅舅,讓蠱屍住手,你一定有辦法的。”常雲斐在段靖和暮天閣之間來回懇求着。

“這一戰,勢在必行。朝梓軒,拔劍吧!”暮天閣說完,舉起長劍刺向朝梓軒,朝梓軒亦從腰間抽出軟劍接下暮天閣的攻擊。

“不要啊。”常雲斐看着四周的厮殺,個個都殺紅了眼,火光沖天,屍橫滿地,喊叫聲……眼前的情景讓常雲斐以為不是真的,腦袋嗡嗡直響,思緒越來越遠,她看着朝梓軒刺中暮天閣的左肩,暮天閣擊中朝梓軒的心髒,無極身上傷痕累累,蠱屍面無表情只知噬咬撕扯,段靖在一邊笑着……常雲斐看着雲怡宮裏曾經照顧她的宮女一個個倒下,不敢也不願相信眼前的一切,正搖搖欲墜,香輝躲開厮殺來到常雲斐身邊,使勁搖晃常雲斐的身子想讓她清醒些:“雲斐,雲斐……”香輝大聲在常雲斐耳邊喊着。

突然常雲斐瞳孔大睜盯着香輝身後,香輝回頭,面目猙獰的蠱屍臉正對自己,只一瞬,天旋地轉,香輝被常雲斐甩出去摔倒在地,香輝大驚,朝常雲斐望去,卻見常雲斐安然無恙呆立在原地。

“茸茸?”常雲斐看着突然停下來的蠱屍,仔細一瞧,竟是之前救下的茸茸,只是現在的茸茸幾乎完全沒意識,他突然收手,盯着常雲斐,似乎努力掙紮着什麽。

“茸茸……”常雲斐大聲喊着,想喚起茸茸的直覺。

段靖見茸茸竟然依然會有神志,不禁大驚,當時煉制時就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制成後他的戰鬥力自然無話可說,可如今竟還是完全不受他支配,段靖從懷裏拿出一根魂針,隔着遠遠的距離朝着茸茸耳後又飛刺入一根魂針。茸茸受擊狂性大發,再認不得常雲斐,暮天閣朝梓軒正厮殺的遍體鱗傷,看到常雲斐身前有一蠱屍,暮天閣顧不上什麽,就朝常雲斐奔來,他還未至常雲斐跟前,就見醫官小二出現在茸茸身邊朝他身上的幾個穴位施針,然後往他口中送入一粒藥丸,茸茸眨眨眼,軟軟倒在地上。

“臭小子,又來壞我好事。”段靖看到醫官小二,極為生氣,出掌就要教訓醫官小二。

“混賬!”無散子輕輕巧巧就接下段靖的攻擊。

“你是哪位?”段靖不甚客氣的問。

“你老子跪在我跟前喊前輩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還不跪下。”無散子捋着胡須呵斥道。

“這位是無散子前輩。”醫官小二說。

原來是無散子,段靖皺起眉頭來,無散子制毒制藥天下無人能及,這次只怕要被他壞了好事。

“小子,你去對付那幫蠱屍,為師在此替你教訓你老子。”無散子對醫官小二說。

醫官小二點點頭,有些不放心。

無散子知他擔心什麽,對他說:“你放心,你老子,我會手下留情的。”

“多謝師傅。”醫官小二說完便去對付那些蠱屍了。

無散子對着段靖搖搖頭:“害人無數,你這種人,死幾百次都不為過,便宜你了,就随老朽歸隐山林去吧。”說完,段靖幾乎沒看清無散子出手,手筋就被挑斷,無散子揪着段靖的衣領就飛走了。

另一邊,香輝吓壞了,連滾帶爬的想去找常雲斐查看她有沒有事,然後她看到暮天閣正奔向常雲斐,朝梓軒在暮天閣身後,揮着軟劍朝暮天閣刺去,暮天閣自然看不到身後的情形,常雲斐卻看得一清二楚,她什麽也顧不上,朝着暮天閣就跑去,趕在朝梓軒刺中暮天閣之前,繞過暮天閣直接擋在暮天閣身前,朝梓軒的劍已來不及收重重刺在常雲斐腹部……

一切都靜止了,常雲斐耳邊聽不到了厮殺聲,卻清楚的看到了渾身是血的朝梓軒驚呆的表情,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急劇收劍,這一收劍,卻猶如又向常雲斐刺了一劍,常雲斐口中鮮血直流,身子軟軟向下倒去,身後的暮天閣緊緊抱住了她的身體緩緩落地。暮天閣雙手發抖,渾身竟比常雲斐都冷,他的嘴唇都在發抖,定定看着眼皮有些沉重的常雲斐,暮天閣胸口急劇起伏着,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

香輝眼睛大睜,張着嘴不知在喊些什麽,踉跄着從地上爬起來就朝常雲斐這邊撲來。

賈琴兒和無極等人也收住了手裏的武器,朝着常雲斐他們這邊望來。

厮殺的侍衛見狀也都逐漸停了下來。

“雲斐……雲……”暮天閣喊着常雲斐,卻怎麽都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常雲斐心疼的看着暮天閣,擡起手摸着暮天閣的臉:“晚穹,你不必說,我都懂,讓我們好好看看彼此,記住彼此的樣子。”

暮天閣的眼淚從眼眶滑落,落在常雲斐臉上,常雲斐抹去暮天閣的眼淚,手上已無力,重重落在暮天閣懷裏,暮天閣把常雲斐抱的更緊些:“不要,不要離開我……”

常雲斐嘴唇慘敗,留最後一絲力氣,強睜着眼,望着朝梓軒的方向,氣若游絲:“不要……再……打了……”說完,常雲斐閉上了眼睛,如安睡在暮天閣懷中一樣。暮天閣仰天長嘯,情緒從未如此失控過,賈琴兒都被他吓到了。自從知道常雲斐還活着,暮天閣死去的心才算重新複活,雖然見到她與朝梓軒親親我我,心裏怨恨不已,可他清楚愛有多深恨才有多深,他情願痛着活也不想自己如行屍走肉般心裏再無牽挂,現在常雲斐竟然真的永遠離開他了,讓他又一次體會到切膚紮心之痛,暮天閣怎能不崩潰。

朝梓軒渾身發軟,重重跪在地上,伸手想觸碰常雲斐,卻夠不到。朝梓軒看着安靜離去的常雲斐,伏在地上哭出聲來,自母親去世後,朝梓軒再未哭過,如今他卻哭的像個孩子。

朝王宮的蠱屍已被醫官小二制服,宮裏的厮殺也停止了。醫官小二再回到此處,卻見暮天閣懷抱着常雲斐失魂落魄的倒在血泊裏,帶着不好的直覺,醫官小二還是半跪在常雲斐跟前,伸手搭上常雲斐的脈搏,果然已無跳動。

香輝不相信的搖着頭,雙手扶着常雲斐的雙肩搖晃着:“雲斐,雲斐,你醒過來啊……”

所有的一切伴着常雲斐的離世,都變得不一樣了。朝王宮又恢複平靜,卻靜得讓人不安。

暮天閣抱起常雲斐的屍體,如若無人般,一步一步離開了朝王宮……

屍首被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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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朝王宮大戰後,天下似乎又恢複了昔日的格局,朝暮兩國分域而治。只是,暮王暮天閣卻不再過問國事,把手中的權力盡數交給了賈琴兒,暮國複辟,賈琴兒功不可沒,再加上她文韬武略,無人不服。暮天閣則幽居青山苑,每日于常雲斐墓碑前閑話家常,或吹笛寄思,憫懷故人。

朝梓軒還是之前的老樣子,殺伐果斷,治國嚴謹。只是比起從前,更加陰鹜冷漠,沒人再見他笑過,後宮嫔妃他也再沒碰過誰。朝顏玉心裏十分擔心,可她屢次想進宮勸慰朝梓軒,都被朝梓軒拒絕了。

醫官小二則放下了江湖恩怨,與巧兒一起去尋無散子和小老兒,過起了世外桃源的日子。爽姨一生為了段靖而活,如今依然放不下,也随着醫官小二一起,有段靖的地方,她才活的有希望。

香輝無依無靠,常雲斐離世後,朝王宮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無極見她可憐,便收留她在公主府。眼數着常雲斐離開也有五日了,香輝想起她生前喝下的假死藥,心裏總是有些不安。思來想去,香輝決定去青山苑看望常雲斐,盡管那日親眼看着她長劍破身,香輝還是不太願相信。于是,告別無極和朝顏玉,香輝便動身前往了青山苑,說來也真不巧,香輝剛一動身,便下起了雨,道路泥濘,很不好走,這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香輝到青山苑也花了三四日腳程。

只短短幾日,暮天閣就消瘦得不似從前,渾身氣質憂郁,不再是以前那個俊朗公子。

暮天閣把常雲斐葬在了桃花林裏,這裏遠離塵世,常雲斐生前就十分愛在這裏玩。如今入秋,桃花落盡,空餘滿樹枝葉,還有孤零零的秋千。物是人非事事休,昔日的繁花佳人歡笑盈耳猶如昨日,鎖住人的不是今日的枯敗之相,而是太過美好的回憶……

雨後的泥土氣味很重,香輝和暮天閣站在常雲斐的墓前,想着從前常雲斐活碰亂跳的身軀現在就在這厚重的泥土下安靜的躺着,香輝忍不住流下眼淚:“雲斐這一世,雖短暫,卻大多是在快樂的日子中度過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很少看她哭過,她善良堅強,命運卻這麽不公……”

香輝的話讓暮天閣越聽越覺得難受,她的好他怎會不知,恨只恨老天弄人,讓她英年早逝,他,愛而不得!

“雲斐向來愛自由,沒想到最後的日子卻如籠中鳥被囚在朝王宮,朝梓軒對她百依百順,關懷備至,可她還是最喜歡在這裏與你度過的日子,她生前不得,死後也算如願了。”香輝摸着冰冷的石碑,緩緩蹲下身,突然,香輝發現石碑前的泥土顏色似乎與周圍的不太一樣,暮天閣順着香輝的目光望去,也發現了異常,暮天閣急忙蹲下去,雙手扒拉着濕潤的泥土,果然最上面淺淺的一層是為了僞裝被刻意附上的,泥土的顏色明顯有被人翻過的痕跡,暮天閣心下大驚,對香輝說:“香輝,你讓開!”

香輝退到一旁。暮天閣對着墓碑發功,上面的泥土被震開來,露出常雲斐的棺椁。暮天閣輕輕用功,棺材蓋緩緩打開,卻不見常雲斐的屍身!暮天閣跪在空了的棺椁旁,難以置信,是誰,到底是誰偷走了雲斐的屍首?香輝想到那日的假死藥,如今的空棺椁,雲斐會不會還活着?

“常雲斐?常雲斐?”

是誰的聲音?是在喊我嗎?仿佛被困在哪裏一樣,四周白茫茫的,刺的人睜不開眼。突然一束光照來,如在窒息的絕境看到一處出口般。常雲斐緩緩睜開眼。

“終于醒了!”琉璃公子松口氣。

“你是誰?”常雲斐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琉璃公子剛剛放松下來的神經又緊繃起來,疑惑的望着常雲斐。

“這裏是哪兒?”常雲斐轉着眼珠子,吃力的爬起來,長長的頭發自身後滑到身前,隐隐遮住了半扇面龐,腰身纖細,手臂也不甚有力,搖搖晃晃,讓人心疼。常雲斐睜大眼睛打量着陌生的環境,目光最後落在琉璃公子身上:“我是誰?我怎麽會在這裏?”她是在問琉璃公子,也是在問自己。常雲斐微微皺着眉頭,為什麽她腦中一片空白,什麽記憶都沒有。

琉璃公子見常雲斐現在的情形,以為她只是重傷過後的原因,安慰道:“你受了很重的傷,可能暫時失去了記憶,不要急。”琉璃公子輕輕抓住常雲斐的手。

常雲斐因為什麽也不記得,并不知道自己與眼前之人的關系,對于琉璃公子如此親密的舉動,不知如何回應,只是點點頭,不甚刻意的抽回了手。

琉璃公子開心的笑了,自他認識常雲斐後,從來沒見過她如此沒有戒心,完全信任自己的樣子。此前,她見了他眼神裏還全是害怕與受傷,如今這般,琉璃公子反而覺得沒什麽不好……

琉璃公子把常雲斐從青山苑偷走後,便來到了離朝暮兩國都十分偏遠的一個小國——茂國。茂國因屬偏遠之地,貿易交通較別國略微遜色,只以農作物為主要交易品,生活條件差一點,因此大多數人都離開了這裏去別國謀生,使得茂國地廣人稀,不引人注目。

琉璃公子在茂國買了處住所安頓下來,與常雲斐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常雲斐始終想不起來之前的事,雖然這裏民風淳樸,生活無憂無慮,可她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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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琉璃公子拿着采來的草藥去集市換雞去了,常雲斐一個人在家澆花,偶爾腦子裏會有些支離破碎的片段,斷斷續續的,拼湊不全又時不時愛跑出來提醒她,惹她好奇。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我回來了都沒發現。”琉璃公子抓着一只雞,戲谑的笑望着常雲斐,眼神裏還多了些寵溺。

“你回來了。”常雲斐接過琉璃公子手裏的背簍,放到屋檐下:“剛剛腦子裏似乎有些以往的片段閃過,試着回憶了下,卻還是想不起來。”常雲斐苦笑着搖搖頭。

琉璃公子收了笑,雙手握住常雲斐的肩膀:“我不是都告訴你了嗎,我是子竹,你是梅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成婚之日被仇家滅門,你我父母臨終前千萬叮囑我們遠離是非,安度餘生。你被仇家重傷,又受了刺激,醒過來就忘記了之前的事。有時候我想,忘記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現在我們不是很幸福嗎?”

“子竹……”常雲斐能感受到子竹的幸福,他望着她的時候全是深情,是了,這樣也很幸福,還糾纏往事做什麽。

“今晚,我們炖雞湯。”琉璃公子緊緊抱着常雲斐。

“又喝雞湯嗎?”

“你大病一場,身子弱,喝雞湯多補補。”琉璃公子不給常雲斐拒絕的機會。

晚上吃完飯,琉璃公子與常雲斐燈下描畫,二人一起作了一副田園山水圖,還未完全成了,畫中所講故事與眼下生活別無二致,心無物欲,即是秋空霁海;坐有琴書,便成石室丹丘。琉璃公子忍不住望着低頭作畫的常雲斐,長長的睫毛安靜的垂着,偶爾有一絲絲顫動,小巧的鼻子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很溫暖,殷桃小嘴緊緊抿着,白皙滑嫩的鵝蛋臉那麽誘人,只她一人便使滿室馨香,琉璃公子忍不住低下頭偷偷在常雲斐臉頰上啄了一下,常雲斐吃了一驚,停了手中的畫筆,轉頭望向搗亂的人,卻不料被惡作劇之人眼中的柔情蜜意給挑逗的害羞起來,雖然燈光不甚明亮,琉璃公子還是看到了常雲斐微紅的臉頰,他趁常雲斐走神,又輕輕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卻沒像剛才般馬上躲遠,而是近距離觀察着常雲斐的表情。常雲斐不知作何反應,依子竹說他們二人本是要結為夫妻的,只是事出突然禮未成,她本也不是拘禮之人,如此想來,她似乎并沒有拒絕子竹的理由。見常雲斐沒有反對,琉璃公子一下一下蜻蜓點水般親啄着她的眼睛,鼻子,嘴唇……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吓到她。常雲斐閉上眼睛,輕輕抱住琉璃公子,像是觸電般,常雲斐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一片桃花林,白色長衫的男子,暖暖的陽光……她身子一顫,努力想看清男子的臉,可她越努力頭越痛,像要炸了似的。

覺察到常雲斐的異樣,琉璃公子停下來輕輕搖晃着她:“梅漪,你怎麽了?”

“好痛,頭好痛……”常雲斐雙手附在頭兩側使力壓着。

“你睜眼看着我。”琉璃公子緊張的對她說:“什麽也不要想。”

常雲斐睜開眼,腦中的桃花林瞬間消失不見,連帶那個白衣男子,眼前是子竹着急的望着她。

“怎麽樣?好點沒有?”

“嗯。”常雲斐點點頭。

“我扶你去床上休息。”

琉璃公子坐在常雲斐床前,叮囑她:“安心睡吧,明日我去請了大夫為你瞧瞧。”

……

常雲斐一覺睡到天亮,起床後發現廚房裏早起做好了清粥饅頭,還在鍋裏熱着。

她去院子裏四處瞧了瞧,沒見到子竹的身影,一大早去了哪裏。眼看着就要入冬了,這樣好的天氣入冬後怕就不多見了。常雲斐曬曬太陽,收拾着院子等子竹回來一起吃早飯,院子中央有一塊極不相搭的大石頭,常雲斐早看它不順眼了,今日心血來潮,想着把它挪到一邊去。她使出了渾身的力氣,還是未挪得半分,她擦着額頭的細汗,氣喘籲籲,心裏一直覺得遺憾,整個庭院都很別致,單這石頭顯得很是多餘,哪怕只是在個角落裏也好。她正心裏想着,突然不知從哪來了好多蝴蝶,成群結隊飛到那石頭旁,扇動着翅膀,那石頭竟然搖搖晃晃的被擡起來一點點挪到了角落裏。常雲斐幾乎看呆了,回過神來,那蝴蝶又不見了。

“這是怎麽回事?好奇怪。”常雲斐心裏暗暗吃驚。正好琉璃公子從外面拿着剛采的露水回來,見她呆呆在院子裏站着,問道:“身子可好些了?怎麽一大早在這裏呆站着。”

“子竹,你可見過一個人可以驅動一群蝴蝶做事……”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驅動一群蝴蝶做事?熟悉的話語久久在常雲斐腦海裏重複……

琉璃公子一驚:“你看到了什麽?”

像是想證明什麽似的,看到立在一旁的掃帚,常雲斐心中默念:拿過來,拿過來……可是那掃帚絲毫不動,常雲斐心中愈發覺得奇怪了。

琉璃公子見她又陷在了自己的思緒裏,放下了手裏的水盞,朝常雲斐走來。常雲斐見琉璃公子朝自己走來,心中默想:不要過來,不要過來……突然,那群蝴蝶不知又從哪裏出現,氣勢洶洶朝琉璃公子攻去,琉璃公子未有防範,竟覺胸前似被人狠狠拍了一掌般,整個人竟騰空飛出去摔倒在地。

“子竹。”常雲斐大驚,急忙跑到琉璃公子身邊蹲下來抱歉的看着他:“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琉璃公子悄悄咽下喉中湧起的血水,沒想到這群蝴蝶威力如此巨大,竟把自己震出了內傷:“我沒事。”琉璃公子忍不住咳嗽了聲。

“我去請大夫來……”常雲斐起身正要跑去請大夫,被琉璃公子一把拉住,他摸摸常雲斐的頭輕笑:“不必請大夫,你就是我的藥……”

常雲斐見他還有心思開玩笑,放下心來,扶着琉璃公子進了屋裏。琉璃公子暗暗使內力護住心脈,思岑着找個時機自己療傷。

“你一早去了哪裏?”常雲斐倒了一杯茶給琉璃公子,剛剛摔的那麽重,他一定很疼吧。

“對了,我新采的露水還在外面,你取來,封好了,日後煮茶喝,你不是一直喜歡嗎。”琉璃公子喝了一口茶。

常雲斐心中感動,上前抱住琉璃公子,他坐着,她站着,是以,他整個腦袋都埋在她懷裏:“子竹,你為何對我這麽好。”

琉璃公子嘴角上揚,心滿意足的伸手抱住常雲斐的腰。

“對了,剛剛你也看到那群蝴蝶了是吧?為什麽會這樣?”

琉璃公子放開常雲斐,看着她說:“梅漪,你天賦異禀,這也是江湖上好多不懷好意的人想打你主意的原因。答應我,日後有危險了再使用,輕易不要讓人看到,知道嗎?”

常雲斐點點頭。

已經過去好些日子裏,常雲斐越來越信任依賴琉璃公子,可每當琉璃公子想與她行周公之禮時,常雲斐就覺得心裏一陣慌亂,一次她在心煩意亂中腦海裏似乎浮現出兩人曾經極其親密的畫面,那些畫面讓常雲斐篤定子竹就是她最愛的人,她的排斥只是因為她失憶了,對,是因為失憶導致她內心的不确定,才會拒絕子竹的。她心裏覺得愧疚,拉着琉璃公子的胳膊,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對不起,子竹。”

琉璃公子寬容的笑着,摟過常雲斐,吻吻她的額頭:“沒關系,只要和你像現在這樣在一起,我便很開心了。”

“可是将來我們總要考慮要孩子的呀。”常雲斐有些害羞:“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失憶了,才會那麽……”常雲斐不忍說出傷他的心的話:“要不你給我講講我們倆以前的事,或許我會想起什麽來?”

琉璃公子面色微微有些難受:“以前我們很開心,很快樂……”

“只有開心快樂嗎?”常雲斐追問着:“我知道可能有些痛苦的回憶我內心不願記得,可是為了我們的以後,我能接受。你就告訴我吧。”

“傻丫頭。相信我,我們會好的。即使沒有以前那些記憶,我們也能好好的。”

初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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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的橘子樹成熟了,王婆婆來喊過常雲斐幾次讓她趕緊去摘,否則晚了就被別人摘光了。常雲斐一直沒得空,今日無事,便攜了一小籃子,準備去摘幾個回來吃。

路過王婆婆家,正趕上王婆婆在做柿餅。

“婆婆,要一起去摘橘子嗎?”

“呵呵,今日便在家做柿餅,不去了,改日柿餅做好了,過來吃啊。”王婆婆熱情的說。

“那我可有口福了。”常雲斐開心的回道。

正要走,遇上了王婆婆的孫女小如,比常雲斐略小幾歲,但是卻活潑頑皮的很,她自屋裏端着盆髒水出來,倒在了院子裏,看到常雲斐,轉着眼珠子覺得好生熟悉。

常雲斐見她瘋頭瘋腦的樣子,朝她笑笑,打算走了。

“诶,你等等。”

常雲斐聽到小如的喊聲,停下來,正面對着她:“你可是喊我。”

“正是。”小如仔細打量着常雲斐。

“我臉上可是有東西?”常雲斐伸手去摸。

“果真像極了。”

“像極了誰?”

“那畫中的女子。”小如娓娓道來緣由:“前幾日,小鈴铛不知從哪裏得來一幅畫,畫中是一位清新脫俗的女子。這畫在小鈴铛那裏沒什麽用處,他便送我了。”小鈴铛的原話是:“你這麽野蠻粗鄙,天天看看畫中的女子或可沾染些溫柔淑女氣。”

“我與這畫中的女子很像嗎?”常雲斐也好奇起來。

“是呢。你且等一等,我取來與你一看。”小如沒等常雲斐回應,就跑回了屋裏。

“這丫頭整天瘋瘋癫癫的,你莫被她耽誤了時間呢。”王婆婆說道。

“不礙事的。”常雲斐回:“小如性子活潑爽朗,倒叫人羨慕呢。”

正說着,小如從屋裏出來了,手裏拿着那畫軸。王婆婆也好奇的湊過來。

常雲斐把籃子放在地上,接過畫軸,一點一點打開,一個長發飄飄,笑意盈盈的女子逐漸出現在她們視野中,再往下拉開,這女子卻是一身道袍穿着。畫軸左下角,一個小小的天字題在上面。

“還別說,這眉眼臉龐,身形婀娜,和姑娘果然九分相似。”王婆婆說道。

“再加上眉心的朱砂,就是十分了。”小如開心的說。

常雲斐也覺得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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