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查不查

稍微思索一下,黃嬷嬷覺得還是不要輕舉妄動,自己拿主意的好。只把自己查到的一些客觀的事情說給太太聽,看太太的意思再決定往底下查不。

想到此,她便讓劉嬷嬷先退下,等到惠兒去把柳兒叫來,讓柳兒單獨在自己跟前,問了她昨兒個夏瑾落水的事,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和惠兒沒有啥差別,黃嬷嬷這才完全相信了惠兒的話。打發了柳兒出去,她坐了一會兒,喝了一道茶,這才起身往夏瑾房裏去,打算去跟她說幾句話,就是關于這次落水的事,安慰她幾句。

在西次間門口,可人和曉紅兩個二等丫鬟見她來了,便低聲告訴她說主子已經靠在窗前炕上的大紅團花靠背上睡着了,她挑開簾子望了眼裏頭,見果如兩人所說,夏瑾歪在炕上的靠背上曬着春陽閉着眼在打盹兒,身上搭着塊薄毯子。

搖搖頭,黃嬷嬷放下簾子,轉身吩咐可人和曉紅繼續守着,打算這就去太太尤氏房裏頭跟她回禀自己知道的昨日夏瑾落水的事情,還有請示夫人大小姐的及笈禮還有些什麽準備的,她好安排人去辦。

府裏頭大少爺鄭文達在國子監讀書,多福院沒有男主人,黃嬷嬷作為鄭府夫人尤氏以前身邊最得力的人,有許多事尤氏是找她去辦的。這也是為何作為多福院的管事婆子黃嬷嬷要去幫着預備鄭府大小姐鄭月娥的及笈禮的原因。

讓人把院子裏的其餘服侍夏瑾的人都叫了來,仔細囑咐她們好生伺候着,又特別交代劉嬷嬷幾個跟前服侍的不要讓大少奶奶出去亂走等語,這才領着兩個小丫鬟出了多福院,往鄭府夫人尤氏和老爺鄭祖臣所住的洪福院去。

洪福院正房東次間,鄭府夫人尤氏端坐在臨窗炕上的秋香色閃緞錦墊上,手裏頭捧着盞茶在喝,聽坐在跟前一張繡墩上的黃嬷嬷說話,“昨兒個大少奶奶落水的事就是這麽的,我仔細問過了柳兒和惠兒,她們兩個說的話一致。好在神佛保佑,大少奶奶沒有出事,今日奴婢去看她時見她精神頭兒不錯,還要出去逛呢。後來奴婢讓她回去歇着,心想素日她的身子就不算好,再怎麽着昨日落水也受了驚,還是在屋子裏養着為上……”

尤氏聽到這裏把手裏的茶盞放到炕幾上淡聲道:“你做得對,她一慣是個不穩重的,文達娶了她真是倒了黴了,當初要不是老爺……哎,不提了……”

黃嬷嬷作為尤氏跟前得力的人,自然知道尤氏這話裏頭的意思。說起這個,她也唯有嘆息而已。

沉默了一會兒,黃嬷嬷并沒有忘記這一次來回話的另一個目的,便開口問:“太太,您看這大少奶奶落水的事情該從那裏查起?奴婢實在是愚笨,不知道該怎麽查?另外奴婢擔心夏家夫人來問,所以來向您讨個主意。”

尤氏看了低首規矩坐在自己跟前的黃嬷嬷,又哪裏不知道她的意思。作為自己跟前得力的人,十幾年來,黃嬷嬷不知道辦了多少宅裏的各種讓人犯難的事情,這種事情根本就難不倒她,而她卻特意來讨自己的主意,其實想問的是查不查,而不是從哪裏查起。只是她的話說得很有策略罷了。

略沉吟了一下,尤氏道:“暫時還是不要查了,如今咱們府裏頭需要安靜,要是查起來我怕影響到嫣然安胎。”

“什麽?段姨娘有了?”本來低着頭的黃嬷嬷猛地擡起了頭,眼底裏流露出驚喜來。

尤氏笑着點頭,看得出連眼角的細紋裏也充滿了歡喜,“今日一早嫣然那邊院子裏請了素日給我們鄭府診脈的白郎中來瞧了,确定是喜脈,才讓人來報的。我聽了後特意讓桂花去請了白郎中來,仔細問過他了,據他說,嫣然懷上近兩個月了。這脈象有力,定然是個男胎……”

“啊呀,奴婢恭喜太太。”黃嬷嬷忙站起來向着尤氏躬身道喜,“真是可喜可賀,段姨娘要是生下小少爺,那咱們鄭府就是四世同堂了。而太太和老爺也有了孫子,大爺有了兒子,鄭家有後了!”

尤氏讓黃嬷嬷坐下,喜滋滋接話道:“誰說不是,本來咱們鄭家人口就不多,子嗣單薄。文達娶親後,媳婦兒又懷不上,真是把我愁壞了,生怕鄭家嫡枝在文達那裏斷了,那樣我和老爺就成了鄭家的罪人了。好容易頂住夏家的壓力和吵鬧,給文達納了妾,為這我可是把夏家給得罪狠了,連帶着老大媳婦兒也怨恨上了我。好在嫣然的肚子争氣,不枉我做了回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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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說哪裏話,您就是太仁慈了。大少奶奶嫁過來三年都沒動靜,這放到哪家去也得給納妾。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任誰也擔不起這個無後的罪名,不然以後去見了祖宗怎麽說?”黃嬷嬷坐下後陪笑道。她知道自己這些話必定說到了尤氏心裏,她一定愛聽的。果然尤氏聽了眉開眼笑道:“到底還是你體諒我,不像這府裏頭的有些人怨恨我……”

又說笑了幾句,黃嬷嬷就說:“那太太,大少奶奶落水的事奴婢就聽您的暫且壓下。只是要是夏家那邊問起該怎麽說?”

其實在黃嬷嬷心裏她早就想好了借口,就是那通往“荷風亭”的木橋其中的一塊木板因為年久腐朽了,所以斷裂,而大少奶奶踩在上頭就掉了下去。但是這種主意她并不能說給尤氏聽,因為她本能覺得夏瑾落水的事怕不是只是一個意外那麽簡單。人命相關,她實在是不想摻合到裏面去,還是明哲保身的好。

尤氏想都沒想,直接脫口而出,“你就說園子裏那座木板橋年久失修,木板斷了,大少奶奶才會掉下去……”

這個說法其實在她昨日下午知道夏瑾落水後便早想好了的借口,不論對這府裏的人還是府外的人都好說出口來。一開始她聽到下人報給她夏瑾落水的事情後,出于一慣跟這個兒媳婦合不來,加上為自己兒子納妾,夏家來上門來鬧得不可開交不說,連夏瑾也在她跟前撒潑打滾鬧了好幾次。婆媳兩個鬧得勢同水火,尤氏索性不叫她來跟前晨昏定省,眼不見心不煩。

說句實在話,她真是巴不得夏瑾在自己眼前消失了才好。聽了夏瑾落水的事,心中存了成見,自然不去往自己這兒媳婦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那邊想,順理成章想成這只不過是一般的意外罷了。而且她覺得現在段姨娘懷孕了,這可是大事,再為一個自己悔青了腸子娶進來的媳婦兒去查誰要起心害她實在是大大地不值得。這種事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好。免得府裏給弄得不安生。

所以這才有穿越過來的夏瑾見自己魂穿的這個所謂的鄭家大少奶奶在落水後竟然看不到有人來看她的原因。尤氏不喜歡夏瑾,在她落水後不來看她,府裏頭別的人見狀誰又敢得罪尤氏先來看她呢?

黃嬷嬷此時聽尤氏說出跟自己心裏頭所想的一樣的話來,不禁微微一笑低首道:“好,奴婢就這麽說……跟大少奶奶和她娘家人也這麽說……”

又說了幾句話,黃嬷嬷便起身告退了。等她出去後,尤氏端起炕幾上的茶喝了幾口,起來讓人進來理了理衣裙,便帶着身邊服侍的一群丫鬟和婆子往多福院後頭左邊的一座小院裏去。進到院子裏頭,便見老爺的妾氏黃姨娘帶着她閨女,鄭府的二小姐鄭月娟,兩人從自己兒子的妾氏段姨娘屋子裏說笑着出來。兩個人一見到尤氏便趕緊過來向她蹲身行了禮,黃姨娘喊了聲,“太太。”鄭月娟則是喊了聲,“母親。”

尤氏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叫兩人起。随即對黃姨娘說:“你倒是比我的消息還靈。”

黃姨娘便笑嘻嘻道:“恭喜太太,段姨娘有了,這下文達要做爹了。聽說懷得是個男胎,老爺要是曉得了定然歡喜,鄭家有後了。”

停了停又繼續說:“我今兒個沒事,上段姨娘這裏來跟她說閑話,聽她說起最近吃東西沒胃口,老想吐,便懷疑她是不是有了。後來,我吩咐人去請白郎中來替她瞧一瞧,誰想竟是真得懷上了。”

尤氏聽到這裏便含笑道:“原來是你去叫的郎中。嫣然那孩子真粗心,你要今日不來,我還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得到這喜信呢!哎,如今啊,嫣然懷上了,我心裏頭的大石頭總算落地了。”

若是平日,尤氏跟黃姨娘說話,是不愛帶笑的。一是因為這十幾年來不少因為眼前這面兒上常帶笑,心裏常算計的黃姨娘跟老爺置氣。二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的身份是鄭府的當家主母,在老爺的妾氏跟前必然是要端着,才能顯出正室夫人的架子來。但是今日,是這幾年來最讓她高興的一天,所以才面上帶了笑跟黃姨娘說了句話。

黃姨娘道:“段姨娘年紀小,這種事不知道自然得很。”

“那倒也是。”尤氏一面說便一面轉身往屋子裏去,她身後的一群丫鬟和婆子趕緊跟上。黃姨娘和鄭月娟便恭敬地欠身低首,看尤氏豆青色繡了花開富貴牡丹紋的裙子襕邊掃過身前青石板鋪就的小徑翩然去了。

等她去得遠了,黃姨娘母女才直起身來。

轉過頭去看尤氏進了這座院子的正房,然後屋子裏傳出來許多人的喧阗的笑聲,黃姨娘面兒上斂了笑,抽出繡中絹子拭了拭唇角,然後對自己女兒說了聲,“咱們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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