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段姨娘
惠兒一開口問話，可人和曉紅兩個似是突然被驚醒了，互看一眼，忙卻步急急地退了出去，一直退出西次間，再出了正房，到廊子下站着才松了口氣。等了一會兒，卻并沒有聽到西次間裏傳出砸東西的聲音和夏瑾憤恨的叱罵聲，不覺都有些好奇起來。
屋子裏的惠兒本來也做好了迎接主子的新一輪“暴風雨”的準備，神經早都繃緊了。她自認為是主子的娘家人，每次在夏瑾發火砸東西的時候都在旁邊守着，寧願承受主子的怒火也不避開，守護着主子。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今日的夏瑾卻并沒有發火起來砸東西。而是在聽完她的問話後，說了一句，“走，我們去瞧一瞧段姨娘。”
“啊？這……”惠兒看起來很是為難。心裏想，怪不得主子這會兒不發火，原來是想攢着力氣去段姨娘那裏鬧呢。
“大少奶奶，奴婢覺得您還是別去段姨娘那裏鬧得好，萬一她的肚子有個閃失，必定要怪你了。”
“那你說，我該怎麽辦？”夏瑾擡眸看着站在眼前的惠兒問，“或者是假裝什麽也不知道，然後等着她上我這裏來耀武揚威？”
惠兒哽住，她年紀不大，一個做丫鬟的，成天心頭想着如何把主子服侍好，別的法子，不管是好是壞，她壓根兒沒想過。現在，主子問她的辦法，她上哪兒找去。
不過，她想到一點，就是千萬不能讓夏瑾去段姨娘那裏去鬧。不然更加坐實了主子好妒的名聲。
“大少奶奶，您要去可以，可是奴婢勸您千萬不要在段姨娘那裏發作。不然，太太更加要說你不好了。以後大爺回來聽了太太的話，會離您更遠……”
聽完惠兒吞吞吐吐的這些話，夏瑾嗤笑一聲，說：“放心，我不會那麽傻。也絕不會在她那裏鬧，那樣會讓人覺得我很沒品。”
“沒品？”惠兒望着夏瑾嘴裏頭重複念着這個“文雅”詞兒？緊接着安慰她道：“哎，要是大爺以後中了進士做了官，大少奶奶就有品了。”
夏瑾聽了這解釋，忍不住哈哈笑起來，贊了句，“惠兒，你很聰明。”
能說什麽呢？一個沒見面的丈夫，還有所謂的鳳冠霞帔和品級，對于此時的她來說絕對是天方夜譚一樣的存在。她之所以決定去段姨娘那裏看一看，只不過是下了決心，要抓緊時間開始了解這個鄭府裏頭的人，做好情報工作，做出必要的應對和選擇。思忖一番，決定就先從這個帶給自己威脅和尴尬的段姨娘開始好了。
惠兒自然不知道夏瑾心中所想，只不過她見今日的主子聽了如此不好的消息竟然笑了起來，不免瞪大了眼看着夏瑾，臉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主子露出明豔的笑容，讓她看了心裏也快活，不過，沒來由得她又覺得有些不踏實。今日的主子實在是和平時不一樣，顯得太反常了啊！
夏瑾卻從炕上下來，穿上了鞋往梢間的卧室走，一面走一面嘴中道：“惠兒，來，幫我梳妝，我要去段姨娘那裏瞧一瞧她。懷上了是件好事，我得去恭喜她一舉得男是不是？”
“哦……好。”惠兒遲疑地答應了，心裏頭卻在琢磨主子方才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總覺得不像是明面上那樣理解。不過，現在夏瑾讓她幫着梳頭，她有事要忙，很快就把這個費腦力的活兒給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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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她幫夏瑾梳妝好，待夏瑾換上了件茜紅緞面繡花卉褙子，石榴紅蝴蝶穿花月華裙，便跟在她身後往屋子外走。
主仆兩人才出了正房，在外頭守着的丫鬟可人和曉紅就立即迎了上來，先是福了福，然後說她們兩個奉了黃嬷嬷的命，請夏瑾在屋子裏養着，不要出去走動，畢竟昨日才落水受了驚，需要在屋子裏頭好生養着。
夏瑾聽完只說了句，“到底黃嬷嬷是這多福院的主子還是我是這多福院的主子？”
可人和曉紅一聽便覺得夏瑾的話說得很嚴重，從前這位主子可是不會反感黃嬷嬷的好意和安排的。兩個人随即趕忙誠惶誠恐地躬身答：“自然是您才是這多福院的主子。”
“那不就結了。”夏瑾淡聲道，随即又說了聲，“讓開。”
她話雖然說得輕，但語氣裏充滿寒霜，倒比往常盛氣淩人時更讓人心驚。這樣的夏瑾不但令可人和曉紅不适應和害怕，就是跟在夏瑾身後的惠兒也陡然心中一凜。
可人和曉紅只猶豫了一小下，便側身退後一步，讓開了路。夏瑾面無表情地從兩人身旁走過。惠兒趕忙跟上。等夏瑾走出去一段兒距離，可人便着急地問身旁站着的曉紅，“怎麽辦？黃嬷嬷可是讓咱們守着大奶奶，不叫她出去亂走的。”
曉紅卻撫一撫胸口道：“能怎麽辦？你沒覺得今日的大少奶奶和平常不一樣麽？那話說得讓人心裏頭發毛……”
平日可人什麽事都是找曉紅拿主意的，這時見她這樣說，忍不住一把抓住她手，跺着腳喊起來，“大少奶奶這要出去又惹下什麽事，黃嬷嬷定要責罰我們，你趕緊拿個主意呀！”
曉紅定一定神，還真有了個主意，“可人，你在這兒守着，等黃嬷嬷回來，就把這事兒說給她聽，我這會兒先跟上去，要是大少奶奶真和什麽人有了争執也可以勸解一二。”
“好，就這麽辦。”可人一口答應。
于是接下來可人就留在多福院等黃嬷嬷回來，而曉紅則是趕忙去追夏瑾和惠兒，等到追上兩人，便說：“大少奶奶您要去哪裏，讓奴婢陪着您去吧。”
夏瑾張了張嘴，本來想說要去段姨娘那裏，但是這會兒她為了更像個主子，便自動開始端起架子來。不然，一個奴婢問話也要去答的話，會很不像。雖然不知道以前這副身體的女人是如何對下人的，不過她現在只能按照自己了解的常識來。
她不答話，惠兒也不答話。本來她就對這曉紅很看不慣，仗着是黃嬷嬷的心腹，從來都對自己和以前的幾個從夏家陪嫁過來的丫鬟頤指氣使。并且在這三年多裏頭，其餘的三個丫鬟都莫名其妙地犯了事，被黃嬷嬷禀告給太太聽，然後太太打發到外院去，或者配了鄭家的家生奴才，最後只剩下她這一個謹慎老實地跟在自家主子身邊兒，而且時刻提醒着自己不要犯錯，不然會落到跟其她三個人一樣的下場。
曉紅微覺尴尬，卻沒有在意。要是當奴婢的連這點兒厚臉皮也沒有就別混了。于是她讪讪地笑了笑，閉了嘴，只管跟在夏瑾身後往前走。
說起來夏瑾才穿到這裏根本就不知道段姨娘住在哪裏，所以她說出要去段姨娘那裏看她，還是讓惠兒在前頭帶路。惠兒雖然搞不懂為啥主子要讓她走前頭，一般來說做奴婢的只能走在主子後面的。不過，她卻是以夏瑾的話為行動準則，讓她東就東，讓她西就西。
所以出了多福院後，惠兒便往左邊一拐，走上一條甬路，穿過一片園林，到了一個齊整的小院子跟前。然後停住腳，對夏瑾說：“大少奶奶，到了。”
夏瑾點一點頭，擡腳跨了進去。惠兒和曉紅跟在她身後也進了院子。
在院子裏頭的一些丫鬟和婆子見到夏瑾進來，都忙上前向她蹲身道福，有在門前守着的丫鬟見她來了便進屋去禀告。
夏瑾仔細地一一掃過眼前的人，又四面打量這院子。這院子和自己住的多福院格局差不多，只是小一些，一樣的正房三間，兩間耳房，東西廂房三間，只是沒有回廊，房屋看起來也要舊些。這也難怪，鄭家傳承百年，到現在随着鄭家的衰落，鄭家大宅也是自然而然地顯露出暮氣來。她所住的那間鄭家大宅中路線上的宅子是三年前成親時重新修葺過的，看起來便要新些。
就在她擡腳跨上正房門前的那幾級如意踏跺時，只見正房門上那懸挂的五彩線絡盤花簾子一動，從裏頭盈盈走出個自己年僅相仿的身着柳綠色折枝花褙子，底下同色八幅湘裙，容貌清秀文雅的女子出來，那女子見了她先是向她蹲身道福，也不等她叫起，便直起身來走過來拉起她的手親親熱熱地笑道：“姐姐今日怎麽得空來瞧我了？你身子怎麽樣，沒啥事兒吧？這兩日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沒來瞧姐姐，還請姐姐不要怪我。”
夏瑾有些懵，打眼一瞧眼前這個人，算是她穿過來後看到的頭一個氣質容貌都是上佳的古裝美女，而且說話很和氣，跟自己似乎很熟？
旁邊雖然沒人介紹，但夏瑾本能覺得這個人應該就是惠兒跟自己說的那個懷上了的段姨娘。這樣一個妹子就是那個對自己的地位和尊嚴産生了威脅的女人？如果從這一開始初次見面的印象來看的話，她根本無法對這樣一個女人産生警惕和敵意。
跟在夏瑾身後的惠兒聽了前頭段姨娘說得話卻低着頭撇了撇嘴，心想，你倒會說話。這一句話裏頭既說了大少奶奶落水的事情，又說了她懷上了的事，兩相對比，又這麽笑盈盈地說話，讓主子聽了難免不生氣。主子的脾氣本來就不好，給她這句話一激，會不會立時發作起來，這可不好說。
別呀，來之前好不容易才勸住了主子讓她別到了段姨娘這裏發作，鬧起來只有主子吃虧的。這可倒好，還沒進屋呢，有人就已經開始煽風點火，主動挑事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走過路過，留爪留爪，O(∩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