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見婆婆
夏瑾也是個會聽話的人,這位氣質美女說的話她稍微一品,也咂摸出來些意思。不過,鑒于現在是在收集情報的階段,她便順着段姨娘的話說了句,“我沒事。”
至于後面氣質美女所說的那僑情的什麽不要怪她的話,她覺得自己沒必要那麽假,也不需要跟她示好,所以就不表态了,況且她覺得自己現在就算是個四面危機的鄭府大少奶奶,可也比一個妾更占有優勢。懷上了,就算氣質小妾生下一個男丁,不過是個庶長子,要是自己想在這府裏繼續以這個身份生活的話,也多的是法子拿捏她。昨晚看那本大齊風物志不是白看的,在那本書裏頭也提到了大齊朝的一些民情律法。像這種妾氏生下男丁,她作為正室而且又沒有孩子,完全可以把她生下的男孩奪到自己手裏頭養。這樣經過自己的手養大的孩子會跟自己親,到時候段姨娘還是靠邊兒站。
這還是正大光明的做法,對于這位段姨娘來說或者已經是不可承受了,別的法子她覺得自己稍微研究一下可以有很多的,所以這也是她比較有自信到這裏來的原因。
不過,她卻并不清楚大齊的律法裏頭有一條是妾可以因為有子扶正,但前提是正室被休或者亡故。說起來,大齊的律法比前代對妾更加寬容,這也是為什麽小丫鬟惠兒知道段姨娘懷上後替夏瑾焦慮的原因。
段姨娘親熱地挽着夏瑾的手說完了話後,本以為她會立即甩開自己的手,垮下臉子,甚至會因為生氣将自己推開。因為以前這人可是最不喜歡她貼上去表示親熱之意的,一般都是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表情,并且動不動就發怒罵人,比較沒涵養。
自打進了鄭府如願以償地做了鄭府大少爺的妾後,這幾個月和這位鄭家大少奶奶相處,她是把眼前這人的脾氣摸了個透。
這位正室少奶奶沒什麽心眼兒,有什麽心思根本藏不住,想說什麽話也是直接就說。而且是個暴碳性子,一點就着。可是就是這麽個人,只要你奉承她,捧着她,她那暴躁脾氣過得也快,事後也不放在心上,是個好糊弄的。因此段姨娘在被擡進鄭府做妾,見識和摸透了夏瑾的脾氣後,對付起她來簡直可以說是游刃有餘。在段姨娘心裏,這位鄭家大少奶奶就是個花瓶加紙老虎,除了有些庸俗的市井氣的風情,以及娘家有錢外,根本配不上鄭家大少爺,自己的夫主鄭文達。況且這個人雖然嘴裏頭厲害,卻沒什麽手段,無非哭鬧撒潑,是個無腦的蠢笨的女人。
就像現在,她就知道自己懷上來的消息傳出去後,很快這位正室夫人定會到自己這裏來甩臉子或者發氣。若是平日她還要陪着小心應付,可是今日她卻巴不得夏瑾鬧得厲害些,所以一見面便開始煽風點火,唯恐鬧得不厲害。
為啥她要這麽做?因為今日有看戲的人,當然是戲唱得越大越好了。
可是出乎段姨娘的意料,今日這位在她眼裏蠢笨的鄭家大少奶奶夏瑾卻并沒有給她方才那句含着深意的話給激怒,反而淡淡地說了句“我沒事”後便由她攜着手進了正房,引領着往東次間去。
其實夏瑾也讨厭這種沒來由的親密,雖然并不知道以前的這個身份的女人跟這位氣質美女小妾處得如何,但是她是剛穿過來的人,這段姨娘于她就是個陌生的女人,盡管第一面看了映像還不壞。或者應了一句話,同性相斥,夏瑾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這麽個狀況。不過,現在進了屋子後,她也不知道該往哪裏走,因此耐煩着由段姨娘領着是個比較明智的選擇。
段姨娘哪知道眼前這個夏瑾已經換了芯子,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所以只覺吃驚,隐隐覺得哪裏不對頭。可是,她并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已經攜着夏瑾的手走進了東次間。
在東次間臨窗炕上正端坐着鄭府的當家太太尤氏。尤氏自從外頭小丫鬟進來禀報時就知道這個讓人頭疼的老大媳婦兒來了。她坐在東次間的時候心裏頭十分不快,想着這個沒眼見又被爹娘嬌慣壞了的媳婦兒一來必定就要跟段嫣然吵鬧。這段嫣然是她嫂子段氏娘家遠親的一個女兒,因為其做秀才的爹死了,娘三人失了倚靠,所以求了她嫂子,進鄭府來跟尤氏說合。恰巧那時她正有為自己的兒子鄭文達納妾的意思。便擡了段嫣然進府來做了自己大兒子鄭文達的妾氏。因為有着這一層關系,又加上這段嫣然容貌不俗,粗通文墨,所以尤氏比較喜歡她。
而段嫣然也是個會來事的,平時在尤氏跟前十分的孝敬會說話,越發的讓尤氏滿意。兩相比較,自然是對跋扈驕縱的夏瑾越發不喜歡了。
夏瑾由着段嫣然領進了東次間後,便看到了一位年約四十的中年女人,插戴着華貴的頭面,穿着一件秋香色的缂絲繡有暗紋竹葉的褙子和同色的百褶裙,端坐在鋪了煙灰紫色團花圖案的錦墊上。她細眉秀目,看起來保養得很好,只是容色冷淡。特別是看到夏瑾進來後,眼中立即浮現出掩飾不在的一種厭惡。
這個人,要是猜得不錯的話,應該是這府裏頭的當家夫人,也就是自己現在這個身份的婆婆尤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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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想着時,只聽到身邊兒的段姨娘笑望着上頭坐着的那個中年女人親熱地喊了聲,“母親。”
果然自己猜對了。夏瑾微微一笑。
随後便見段姨娘很快甩開自己的手,向那中年婦人走了過去。而尤氏則還不等她走近,就伸出雙手去握住她手往自己身邊拉,滿眼都是笑道:“嫣然,快坐下,如今你是有了身子的人了,不要亂走動,可得仔細些。”
夏瑾見這場面似乎是當自己不存在?人家兩婆媳自顧自地表演婆媳情深?
好吧,似乎應該入鄉随俗地叫上頭那個女人一聲,畢竟她現在的身份是人家的兒媳婦,是晚輩。于是下一刻夏瑾張了張口,十分艱難地随着段嫣然喊了句,“母親。”
老實說,她真得覺得很難,“婆婆”都很難叫了,更別說“母親”這兩個字。但是要是不叫的話,這屋子裏冰山一樣的氣氛就無法打破了。既然已經決定要開始早日了解周圍的環境和人,就心一橫,厚臉皮一下算了。
她這麽一叫,果然讓屋子裏當她不存在的尤氏注意到了她。就算再不喜歡她,這麽多下人跟前還是要給她幾分薄面的。不然傳出去,對鄭家名聲不好,搞得好像自己這個婆婆是個惡人,随時為難眼前的這位兒媳婦,就像是夏家太太上門來發洩不滿時所說得一樣。盡管她從來不承認,而且她覺得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鄭家,光明正大,不怕任何人說。
“你來了,坐吧。”尤氏板着臉指了指炕幾對面空着的那個同樣鋪設了煙灰紫色團花錦墊的空位置。
夏瑾便依言坐到那上頭,底下有丫鬟捧了茶上來放到花梨木的炕幾上。此時的夏瑾并不放松,無論是誰突然走進一個對自己不友好,孤立,冷淡自己的陌生的環境中,都會承受一定的壓力,就算你平時是一個心理強大的人也難免。所以她便自然而然地端起自己跟前那盞甜白磁的茶盞,揭開蓋子來撇上頭飄着的浮茶,借此舒緩有些緊張的心情。
撇了幾下浮茶後,她又輕輕抿了一口茶湯,才将手中茶盞放下,然後微不可見的呼出一口氣,心緒慢慢平靜下來。
擡眸看向對面的尤氏和段姨娘,卻見兩人看向自己的眼中帶了狐疑。可是見到自己望過去時,兩個人都轉開眼去,裝作沒有看她。然而還是尤氏先說話:“文達媳婦兒,你今兒個來嫣然這裏,我告訴你一件喜事,便是嫣然懷上了。你可得賀一賀她。”
這是什麽話?姨娘懷上了,自己這個當主母的還得恭喜賀喜她?不要太過偏心好不好?要是自己真賀喜她了,就真把自己的臉不當臉了。雖然到現在也沒見過那位肇事者,也沒有心情要為肇事者吃醋,可是自己這身份擺在這裏,要是真得跟那段姨娘賀喜了,會不會太沒臉了?
擱在尤氏那裏,她說這句話也的确有打夏瑾臉的意思。言下之意是,就算段嫣然是個妾,可她懷了鄭家的孩兒,身份立馬就高了,就算你是正室,也該給她尊重。更何況你嫁過來三年多,肚子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且又是個攪家精,這會兒也該放下些身段兒來認清形勢了。在鄭家,母以子貴,你一個不下蛋的母雞還橫個什麽勁兒。
本來尤氏一開始見夏瑾來到這裏後并沒有給段姨娘臉色看,也沒有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對今日的夏瑾還算是滿意。可是或者是長久以來兩人的對立造成的怨氣不會因為只是突然一點兒好的改變而冰雪消融,所以不自覺地尤氏說話還是要敲打她,仿佛這麽說她才覺得解氣。
不過,夏瑾也想到,自己要是真得什麽也不說,似乎真印證了自己的不悅,以及不拿眼前這位長輩的話當回事。而且從惠兒剛才跟她說過的話裏頭,她也明白了以前的這個夏瑾是個脾氣大的人,愛鬧騰。
從今日見到段姨娘和鄭府的當家夫人兩個人起,她們倆個說話都針對自己,要是按照以前的性子,應該是要發脾氣鬧起來的。可是鬧起來後,顯然是對自己不利。對自己不利的事情當然不能做,可是要顧及到尤氏的話,也不能完全不做。算了折中吧,想到此,夏瑾便說:“是啊,咱們鄭家有了後可真是可喜可賀的事。”
這個話說得漂亮,賀的是鄭家,并非段姨娘。也給自己留了面子,讓別人也挑不出錯。這個時代,女人懷上孩子,所有的人理所當然第一慶賀的是家族添丁有後,并不會第一道賀的是這女人有了親骨肉。況且,還是個妾懷上了孩子。說白了,在大家族裏頭,女人只不過是生孩子那個職位上的員工而已,老板是宗族。生孩子是給老板添財進寶,壯大老板的勢力,老板第一高興,別人第一恭賀的當然是老板。
尤氏有些意外,什麽時候這眼前讓她覺得又俗氣又沒有頭腦的媳婦兒竟然說出了這樣得體和漂亮的話。況且今天她的脾氣也好得過分。有些反常。所謂事過反常便是妖,現在這麽平靜,難道下一刻她會大鬧?又或者瞅準機會對段姨娘不利,想謀害她肚子裏的孩兒?
她是習慣成自然地把夏瑾當成潑婦想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說一下,關于妾扶正。一般來說是不太可能,特別是官宦人家。
不過,想起紅樓裏賈雨村娶了甄家的大丫鬟嬌杏,後來賈雨村正室病亡,嬌杏因為生子被扶正。或者民間不是那麽按照法律執行嚴格。再有一個例子,金瓶中龐春梅被賣給周守備做二房,後來生了兒子,周守備死了正室,她扶正甚至後來做了诰命夫人。
從明清小說來看,覺得和歷史有出入。
最後,這個文是個架空文,也不用太計較了,但素還是說出來自己的理解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