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摘不清

這麽一想,尤氏就有些緊張起來,除了把段姨娘往自己身後拉了拉,目測脫離了夏瑾能突然出手碰到的距離外後才說:“媳婦兒,你不是昨兒個不小心掉到後頭院子裏的池子裏了麽,怎麽不在屋子裏養着?既然嫣然你也看了,不如這就回去吧。”

說完,就吩咐跟着夏瑾來的兩個丫鬟,“曉紅,惠兒,快,快些扶着你們少奶奶回屋。”

曉紅和惠兒一聽自然是不敢違拗尤氏的意思,立馬就上前來請夏瑾回去,兩個人在心裏頭都有些慶幸,今日的大少奶奶實在是脾氣好,從頭到尾都沒有發脾氣吵鬧。在段姨娘這裏沒有丢份兒,更沒有讓太太抓住把柄更加嫌棄大少奶奶。

夏瑾聽尤氏這樣說自然是想到了她說這話的目的,在這個人心裏,她落水是不小心,所以不需要來看望。因此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可是要是她挂了呢?或者會跑來看一下。但是真要挂了,看不看又有什麽區別?

見到了尤氏後,她才深刻體會到了這位前任的鄭家大少奶奶和自己的婆婆之間那嫌隙有多深。真是拜她所賜,一穿過來就要收拾她留下的人情上的爛攤子。

說起來這一趟過來也見到了段姨娘,并且還順帶見着了這府裏當家的自己的婆婆尤氏,也算是達到了此行的目的,就算是尤氏不讓她走,她也想走了。本來要是人家對她态度親切和藹的話,她還想多坐一會兒,聽一下八卦,再多了解下她不曉得的那些事情,多收集點情報。可是眼前這兩個人,一個是笑裏藏刀,雖然那刀是小刀,也不至于對着她要害而來,可是也夠鋒利,不要你的命但是會疼。另一個是面癱加冰山,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不喜歡她的表情,她又何苦往上湊?

于是下一刻夏瑾自己站了起來,對尤氏道:“母親說得是,我不是聽說段姨娘有了才來瞧一瞧她的麽?如今也看過她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這話說得淡淡的,看不出什麽情緒來。自然是又出乎了尤氏和段嫣然的意料,特別是尤氏,簡直不敢相信一直都喜歡跟自己頂嘴的夏瑾今日性子這樣好。她在心裏頭揣摩,難道是因為昨日落了水,從池子裏起來後,腦子壞了,才有了這樣的變化?不管怎麽樣,只要她不要在這裏尋隙滋事,妨礙到段嫣然安胎就好。

于是尤氏連忙點頭,“好,好,你回去養着,沒什麽事少出來。”

要圈着自己?這個夏瑾可不願意,所以立刻說:“母親,這樣好的天氣,我喜歡到處逛一逛,至于我的身子我自己曉得,不礙事的。段姨娘懷上了才應該好好養着,少到外頭走動,不然也像我那樣掉到水裏頭,或者跌着撞着了可不是玩兒的。”

說到這裏,她又轉臉去看段姨娘揚眉一笑道:“你說是不是,妹妹?”

還別說,她這抗議的內容和段姨娘肚子裏的孩子挂了鈎,正巧說到了尤氏擔心之處。可不是,為了鄭家這來之不易的子嗣,如今府裏頭第一應該關心照顧得就是段姨娘。至于夏瑾,她是死是活,是願意在屋子裏呆着或是去哪裏逛根本就不重要。

還不等段姨娘說話,尤氏卻搶先說:“媳婦兒說得也對,既如此,那我這當婆婆的就囑咐你兩句。嫣然如今懷上了,需要靜養,你就不要叫她去你那裏伺候了。還有啊,你也不要到這裏來打擾她安胎。至于你說,你喜歡在這好天氣走動,那就由得你去吧。”

等到尤氏說完了,段嫣然便看向夏瑾笑着又補充了一句,“姐姐說得很是,妹妹在這裏謝過姐姐的關心。”

一邊說還一邊向她欠身低首致意。

好吧,既然自己該達到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那就拍屁股走人,省得老戳人家眼珠子。夏瑾便向尤氏道:“那媳婦兒這就回去了。”

Advertisement

說完,轉身往外走。曉紅和可人兩個忙跟上。誰想夏瑾才走出去兩步,就聽到後頭段姨娘的喊聲,“姐姐且慢,讓妹妹送你出去。”

還不等她回頭,段嫣然已經疾步走到了她身邊,在夏瑾微微愣神的當口,臉上陪着笑說:“姐姐來這裏瞧我,妹妹心裏歡喜。所以想送一下姐姐。”

這種送客的禮儀在夏瑾看來雖然有些假,但是不管事穿前還是穿後,人家這樣做無可厚非。況且她覺得別人送一下自己,而且對方又是個妾,很自然。要是不送的話,倒是顯得這段姨娘不識禮數傲慢了。

所以她也沒有拒絕,微微點下頭,便依舊往外頭走。本來曉紅和可人是陪在她身邊兒稍靠後一些位置的,因為段姨娘走過來,就往後頭退一步,将原先的位置讓給了段姨娘。

尤氏見段姨娘好心地要送夏瑾出去,本來想攔着的,可段姨娘動作快,她只“哎”了一聲,便見到段姨娘已經幾步走到了夏瑾身邊兒,兩個人出了屋子。于是尤氏只得吩咐自己身邊兒的丫鬟秋痕和秋菱跟着出去看着點兒。

夏瑾由段姨娘陪着往外走,後頭跟着她帶來的兩個丫鬟曉紅和可人,再後頭是尤氏那邊院子裏的兩個大丫鬟秋痕和秋菱。

從段姨娘屋子裏出來,在正房門前往前走幾步路過去有幾級如意踏跺,夏瑾先踩上去,可還沒來得及走下一級,便見到送她出來的段姨娘在她旁邊不知道怎麽的,腳一彎,然後整個人往臺階下跌下去。

“啊!”段姨娘尖銳的帶着驚恐的嗓音立即劃破了小院的寧靜。再然後是跟着出來的尤氏兩個丫鬟驚叫的聲音,“不好了,段姨娘跌倒了!”

事發突然,夏瑾一樣的被驚到。怎麽好好的,這段姨娘走在自己身旁靠後一些的地方,竟然會越過自己跌下去。這一跌倒,那孩子?她雖然沒結婚懷過孕,但是也有常識,就是剛剛懷上時,要特別小心,不然容易流産。像現在段姨娘這樣重重地摔下去,她肚子裏的孩子恐怕是危險了。想到這裏,她甚至也擔心起來,眼前這個女人雖然說對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個挑戰和威脅,可是畢竟她還沒有對自己做過什麽不利的事,對于段姨娘她雖然是防備着,可卻并沒有到憎恨的地步。

出于現代人的一些人文關懷的精神,夏瑾第一反應是趕忙走下去扶她,做了一回白蓮花。不過她的手才剛碰到段姨娘的衣袖,還沒有握住她手臂,就見到她眉頭皺起來,滿臉痛苦的神色,然後一只手去緊緊捂住她腹部,語帶哭聲地呢喃道:“我的肚子……好痛……”

她這個樣子卻是把夏瑾給吓到了,剛剛碰到段姨娘衣袖的手就象是被火燙到一般極快地縮了回來。心裏頭想,不會吧,難道真得這麽悲催,這個小妾就因為這一摔給摔沒了今天才給診斷出懷上了的孩子?

就在她驚愣的當口,院子裏的她認識不認識得許多丫鬟和婆子都一窩蜂奔了上來。這其中跑在最前頭最快的就是她帶來的兩個丫鬟曉紅和惠兒。兩人這時候被這突發的意外早給吓得臉色發白,心都要從喉嚨口給跳出來了。真是,怎麽會出這樣的事,本來今天的一切都很順遂,大少奶奶也是少有的沒有發脾氣。眼看這一關就過去了,怎麽臨到了都出來要回去了,卻突然發生段姨娘從臺階上摔下去的事情。這一下,自己主子可是瓜田李下,摘不清了。

這院子裏除了她們兩個之外的所有人都會認為這是大少奶奶嫉妒段姨娘懷上了身孕,出于嫉妒,才陰狠地把好心送她出來的段姨娘給推下了臺階,讓她狠狠地摔倒在了院子裏的地上。要是段姨娘因為這樣失去了才被白郎中診斷出懷上的孩子,那麽,自己主子可就真是處于最不利的境地了。甚至有可能被一紙休書給休了。哎,真是天降橫禍,禍不單行。昨兒個莫名其妙落水差點兒丢了一條命,今日就又遇上段姨娘無故跌倒,看樣子是要流産的事。這下可怎麽辦好啊?

惠兒和曉紅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到夏瑾跟前,一臉世界末日就要來臨的驚怖之色地把夏瑾給扶起來的時候,她終于腦神經回路,想到摘不清這回事了。心裏頭嘆息着,哎,果然大意了,就這麽落到人家的陷阱裏去了。看着地上趴着一副悲痛欲絕的神情的段姨娘,夏瑾終于感受到了古代宅鬥的殘酷性,果然越是向着自己笑的人,越有把自己給連骨吞的心思。什麽是笑面虎,她今兒個是深切地體會到了。可笑剛才自己還真心實意地要去扶她起來。那麽接下來,想必這段姨娘會繼續唱大戲,意圖把自己置于萬劫不複的境地咯?

其實夏瑾覺得自己也是個演戲的人,而且不自覺地配合了段姨娘的演出。但是,她們這些人知不知道,她其實還有個身份是觀衆,只因為她對自己的身份還沒有代入,便有了一種超然于事外的優越感。在剛才明白過來自己被段姨娘設計,陷于嚴重的危機中時,她想了一下,這件事最嚴重的後果是什麽?只不過眨了下眼,她已經知道了答案,應該是要将她從這鄭府大少奶奶的位置上給撸下來,具體怎麽做,大概會是那位自己從未謀面的在國立大學裏頭刻苦用功的老公給自己一紙休書吧。

對于鄭府大少爺她可以說是沒一點兒認知,更談不上感情。一個有妾和通房的男人,她壓根兒就沒有考慮要跟這種男人舉案齊眉,白頭到老。一夫多妻?自己還沒有淪落到完全喪失一夫一妻婚嫁觀那樣悲催的地步吧?除非這男人貌比潘安,才過孔孟,可是即便是這樣,夏瑾覺得自己也只會流一下口水,然後毅然轉身離去。當然有一種情況列外,就是要是她在這裏無處可去,是孤女一個,或者還得将就一下,跟那個男人假意敷衍一下。但是,惠兒不是說過嗎,自己娘家很有錢,爹那邊是鹽商出身,而自己的老娘也很疼愛自己。這樣的話,就是有地方去喽,而且回去也一樣過有品質的生活,不會因為離開鄭府,被休了而直接導致生活水平下降。換一句話說,這種最壞的結果她能承受。

哎,果然,不論在穿前還是穿後,出嫁女人的娘家是最後的避風港,可以保護你,可以讓你有安全感。

所以啊,站起來後看着那趴在地上悲痛地流淚,哽咽難言,然後痛哭萬分,讓人百分百以為她被自己這個毒婦給推倒,從而失去了鄭家好不容易盼到的血脈傳承的子嗣的段姨娘時,夏瑾勾了勾唇,一抹冷笑浮現在她唇邊。

姑娘,戲演得不錯,我給你整到了。不過,也就這樣了,彼之蜜糖,我之砒霜。不是所有人都把狗骨頭當美味的。哎,還真是可憐,為了狗骨頭,竟然舍得拿自己肚子裏頭的孩子做賭注。人都說,虎毒不食子,你特麽連畜生也不如啊?可惜了你那張臉,怎麽就不換個蛇頭,那樣比較配。

就在夏瑾在肚子裏腹诽段姨娘時,尤氏也從屋子裏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在屋子裏坐着聽到段姨娘的驚叫聲以及後來丫鬟秋痕等人的喊叫聲時,她一顆心給吓得幾乎沖出了嗓子眼兒,耳中都是咚咚亂跳如擂鼓般的聲音,心頭想,果然出事了,果然出事了!就說嘛,今兒個的攪家精跟平時不一樣,還以為她因為落水換了腦子,行事變了。誰料到,卻在這裏等着!這毒如蛇蠍的女人,竟然敢謀害鄭家的子嗣,夏瑾,今兒個我老婆子跟你沒完!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