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欲加之罪
一眼見到段姨娘趴在地上悲痛欲絕地流淚,秋痕等幾個丫鬟在一邊兒扶她,可她嘴裏呼痛根本起不來的樣子。尤氏心裏咯噔一聲,一顆心直直地墜入了深淵之中,胸口似壓上了一塊巨石,一霎時連氣都回不過來了。她明白段姨娘怕是兇多吉少了,而自己未曾謀面的孫兒也要離她而去了,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恰巧她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夏瑾唇邊噙着的那一抹冷笑。這一下她更是坐實了心裏的猜測,一定是這個毒婦推倒了段姨娘。可是這會兒她還沒功夫去追究夏瑾,在尤氏心裏有更重要的事要确定。
“嫣然!你沒事吧……”尤氏分開圍在段姨娘身邊兒的那些人,直接撲到了她身邊,無比驚惶地盯着她的肚子,抖着唇問。可是撞入她眼裏的是段姨娘一只手緊緊捂住腹部,滿面痛色地呼痛的樣子,在她裙下也染上了血跡,只聽段姨娘斷續哭道:“母親,我的肚子好痛……您的孫兒怕是……嗚嗚……”
尤氏聞言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幾乎要往後便倒。好在她身邊的丫鬟忙扶着她,她才沒有倒下去。
“太太,太太,您沒事吧?”這一下,圍着段姨娘的丫鬟和婆子們又轉而來擔心尤氏了。
尤氏院子裏的管事婆子錢氏立即吩咐衆人把她和段姨娘都扶起來。
“快,快去請郎中來!”尤氏站起來後終于緩過一口氣,第一句說出來的話就是這個。院子裏因為出了段姨娘摔倒的事情,衆人都有些六神無主,場面就有些慌亂。所以尤氏一說話,大家總算穩定下了心神。
“是,太太,我這就去!”一個叫杏花的丫鬟應了匆匆往外頭跑。
此時已經被幾個丫鬟架着挪到門口的段嫣然忽地費力地轉過頭對飛跑着出去的丫鬟杏花虛弱地喊:“請白郎中來瞧!”
杏花那時候得了尤氏的吩咐還沒跑出去幾步,因此也聽到了段姨娘的吩咐,便住腳轉身向着她一躬身,“是,奴婢請外院的管事吩咐小厮去請白郎中。”
“姨娘,您快別說了,還是趕緊進去躺下等白郎中來,或者菩薩保佑,小少爺沒有事呢……”丫鬟秋痕忙勸她,然後和其她幾個人駕着段姨娘往屋子裏去。
段姨娘點頭,由得秋痕幾人把她給扶進屋。
站在一旁看完戲的夏瑾見戲也散場了,便準備跟尤氏解釋下。不過還沒等她開口,“啪”一聲,一記耳光便重重地打在她臉上,伴随着尤氏的厲聲呵斥,“夏瑾,你這個毒婦,你害了嫣然,殺了我鄭家的兒孫,?”
夏瑾給打懵了,但同時一股怒氣和委屈也騰地一下子如火焰般升起來。圓睜雙眼,怒視着尤氏,她脫口而出,“不關我的事,是她自己摔倒的。我走在她前面,怎麽可能去推她?”
對于尤氏指責她是個殺人犯,她更是不同意,于是繼續說:“還有,說我殺了鄭家兒孫,這種事情我不會承認,因為我根本沒有做過。所以,請你不要冤枉我!”
“我就知道,你不會承認,不過,你不承認也不要緊,這院子裏頭這麽多人看着,你狡辯也沒用。夏瑾,自從你嫁進我們鄭家,這三年來,你所做所為哪裏像是個官宦人家的大少奶奶,跟個市井潑婦沒什麽兩樣。我真是瞎了眼了,當初同意老爺的話,讓你進了我鄭府,做了文達的媳婦兒。本來看在和你娘是同宗的份兒上,一再忍你,由得你耍性子在府裏頭折騰,誰想到你卻得寸進尺,一直鬧到今天這境地。今兒個你推倒嫣然,要是她肚子裏的孩子終是不保,你就等着一紙休書吧!”尤氏怒氣沖沖地指着夏瑾憤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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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說一次,段姨娘摔倒的事情跟我無關,你說這院子裏的人都看到了,好啊,你去把她們叫出來對質,看她們到底怎麽說!”夏瑾毫不相讓地大聲分辯,她覺得自己不能就那麽認了。
尤氏冷笑,“對質?當然,我會叫今兒個在這院子裏的丫鬟婆子都來對質,卻不是在這時候。我要開祠堂,讓文達回來,親手寫下一紙休書将你休了。你無子好妒,本在七出之條,如今又謀害了我鄭家好不容易才有的兒孫,不休你對不起我鄭家的列祖列宗!”
夏瑾閉住了嘴,這時候她才明白自己無論如何解釋分辯,眼前這個鄭府的當家太太,自己的婆婆是不會聽的。對于被休出府,她不覺得有什麽難過和留戀,但是被人這樣算計,安上一個什麽毒婦之名,而且還是個謀殺犯,這種讓她無法接受,骨子裏的自尊前所未有的咕嘟嘟往外冒。
聽完尤氏的話,她不知道為何覺得這些話怕早就在這位鄭府當家夫人心裏存了許久了,這會兒說起來簡直有如水銀瀉地,無比暢快。讓她不自主地想,看來,想算計自己的人不是只有段姨娘一個?
而尤氏說完心裏的确早就存在了很久的想說出來的話後,不禁暗自得意,看向夏瑾的眼裏是掩飾不在的快意!這個兒媳婦,她早就想休了,不過礙于缺乏一個有利的時機和借口,今日總算是如願了!有了這借口,就不怕夏家上門來鬧,也可以順帶着惡心下尤翠蓮那個女人。她是怎麽教女兒的,竟然教出個這麽樣的東西!庶出的女人就是下賤,而暴發戶就是暴發戶,再有錢,也是沒教養……
“錢嬷嬷,你帶上幾個婆子去把這毒婦給送回多福院看管起來,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許去看她,也不許她出來!”尤氏冷聲吩咐,随後又對身邊兒一個大丫鬟說:“春桃,你出去傳話讓外頭的徐管事派車去國子監把大少爺接回來。”
“是,太太!”錢嬷嬷和春桃齊聲答應,然後各自去按照尤氏的吩咐辦事。
錢嬷嬷一揮手,幾個二等婆子便擁了上來,先是将跟着夏瑾來段姨娘院子裏的可人和曉紅給拉開。然後上來對夏瑾哈着腰說了聲,“得罪了,大少奶奶。”
話完就一齊上前來抓握住她手臂,大有押解犯人的架勢。
夏瑾有些暴躁地掙紮起來,嘴裏喊,“都放手,我自己曉得走!”
可那幾個得了錢嬷嬷吩咐上前來抓住她手臂的婆子卻不松手,這會兒要是沒有鄭府的當家太太在跟前,她們或者還會怕眼前這個壞脾氣的鄭家大少奶奶。但此時尤氏在,且又得了她的吩咐動的手,這幾個婆子便一點兒也不怵夏瑾。況且夏瑾在鄭府裏頭脾氣壞,人緣也不好,不知道多少下人跟上頭的主子一樣讨厭她。所以這會兒見夏瑾倒黴了,各個心裏頭都高興,哪裏會聽她的話,松開手去。
尤氏對錢嬷嬷點一點頭,錢嬷嬷會意過來,便對夏瑾做了個請的手勢,嘴裏十分冷淡道:“大少奶奶,請你體恤下我們這些下人,好好走路吧。有什麽話等老爺和大少爺回來了再說。”
夏瑾氣得不行,只能憤憤地看了錢嬷嬷一眼,但卻閉了嘴不再說話。這一回真是太丢臉了,自己長這麽大,還從沒有被別人像這樣似是抓個犯人一樣的對待過。而且她曉得自己跟這些動手的婆子沒什麽好說的。就算自己說了她們也不會聽。再掙紮還真是自取其辱。算了,先忍着回去再說。不過,她心裏頭真是好不甘心啊!
見夏瑾停止了掙紮,錢嬷嬷就對那幾個押着她的婆子一甩眼色,“我們走!”
于是夏瑾就被錢嬷嬷等人押着,推搡着往院子外頭走,可人和曉紅兩個則是在後面臉色慘白,眼圈兒泛紅地跟着。
尤氏眼看着夏瑾耷拉着頭被錢嬷嬷幾個人押出了院子,不免勾唇一笑,心裏說不出的松快。轉身一甩袖子,往屋子裏頭走。剩下的一慣在她身邊服侍的丫鬟婆子便亦步亦趨地趕忙跟上。
屋子裏西次間的架子床上,段姨娘正在呼痛,眼裏的淚水似斷線的珠子一般滾落下來,打濕了紅色的鴛枕。一條染血被換下的裙子放置在一旁。
尤氏坐在一旁一疊聲地安慰她,“嫣然,你忍着,一會兒白郎中就來了。只要他來了就沒事了,你是個有福之人,必定會保住這一胎的……”
屋子裏服侍的丫鬟和婆子們也紛紛同尤氏一樣對段姨娘說着安慰的話,希望這些好話能穩住她的心神,不至于太過哀恸又加上腹痛,以至于最終小産。
說了一會兒話,外頭有丫鬟奔進來傳話說白郎中來了。于是尤氏便起身安排,讓人放下床帳,在床前擺放好繡墩,又叫屋子裏只留兩個段姨娘貼身服侍的丫鬟,其餘的人都出去。
白郎中進來後,和尤氏略寒暄了兩句。尤氏便把方才發生的事都跟他說了一遍。白郎中聽完臉上有驚色,随即坐下來搭手在段姨娘鋪了絹子的手上診脈。連着換了左右手,一刻鐘後,白郎中起身往外走。尤氏和段姨娘跟前服侍的一位叫喜鵲的丫鬟忙跟在他身後出來。
在堂屋中坐下後,白郎中先是從自己帶來的藥箱裏拿了一顆藥丸子出來,遞給身旁站着的喜鵲說:“把這顆藥丸子拿進去給你家姨娘吃,她吃了便能止住痛。對了,服藥後,讓她卧床躺着,別起來。”
喜鵲忙接了藥丸子進西屋去了。坐在白郎中對面的尤氏焦急地問:“白先生,段姨娘肚子裏的孩子可有事?”
白郎中歉然搖頭道:“保不住了,在下學藝不精,要不太太另請國手或者托關系讓宮裏太醫院的太醫出來瞧瞧?”
尤氏知道他這是謙遜的話,這白郎中不就是大齊朝最負盛名的國手許牧的徒弟,他要是說保不住,那滿京裏就沒有郎中敢說保得住的話。
白郎中猶在嘆息,“太可惜了,這才多會兒,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尤氏悲痛接話,“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出了這樣一個喪門星。”
又說了幾句話,白郎中便開了張小産後休養的藥方告辭而去。尤氏起身相送,回來就讓人拿方子去抓藥,自己進到西屋裏看段姨娘。這時候段姨娘吃了那丸止痛的藥已然睡下,尤氏坐在床邊望着她哭腫的眼,散亂的發,就算睡着也是哀戚的神情,心裏止不住的心痛。這痛裏頭可憐段姨娘的成分少些,更多的是痛惜自己失去了好不容易盼來還不曾出世的孫子。
她咬牙決定,這一回一定不能放過夏瑾,必須讓夏瑾那毒婦得到應得的懲罰,讓自己的兒子休了她,将她趕出鄭府。并且還要把這個女人善妒殺鄭家子孫的惡名宣揚出去,讓人再也不敢娶她,讓她一輩子做個擡不起來頭的棄婦,以雪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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