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來得挺齊

“等你掙上了姨娘,再來吩咐我。”黃嬷嬷停住腳,回頭瞪了彩蝶一眼,然後不客氣地刺了她一句,方才回身揚長而去。一路走嘴裏猶在絮叨,“什麽東西,也敢打大少爺的主意……”

只把屋子裏收拾書案的彩蝶刺得面紅耳赤,羞憤不已,将手裏頭的一塊帕子狠狠地甩到了地上。

鄭文達一路走進了西次間,見屋子裏頭炕桌上早擺好了酒菜,而夏瑾在另一邊兒坐着,似乎在等着他來到,丫鬟們在一旁垂手靜靜伺立着。

“你來了?坐吧。”夏瑾很大方地看着鄭文達,指了指另一邊兒的空座兒。倒像是招呼一位客戶。然後又對屋子裏守在一邊兒的可人等幾個丫鬟揮了揮手說:“你們都出去吧,這裏有我。”

可人等應了是,躬身卻步退下。她們都知道,這是大少奶奶有話和大少爺說。不想讓她們在跟前聽到,所以讓她們出去,只剩下她自己在大少爺跟前伺候。

鄭文達看夏瑾一眼,一撩袍子在她對面坐下。夏瑾便伸手拿起桌上的甜白釉的酒壺給他倒了杯酒。這些酒菜都是劉嬷嬷幫着去張羅的,因為夏瑾并不知道鄭文達喜歡什麽樣的酒菜。鄭文達看夏瑾給自己面前的杯子斟滿了酒,随手拿起筷子夾了筷胭脂鵝脯吃了,然後端起酒杯一氣喝幹,将酒杯放下兩眼直直地看着夏瑾開口道:“我不知道你昨兒個落了水。”

夏瑾唔了聲,垂下眼眸。心想這個是要表達一回來就對自己大喊大叫的歉意,還是表達對自己的關心,再做一做他好男人的樣子給自己看。有點好笑,一開始就說了要奉母命休掉自己,後來下午自己的娘過來了,他卻連樣子也懶得做,直接避而不見。如今卻來說這些。不過,人家也沒有放下身段兒,只不過說了句事實而已。這個臺階下得好,要是一直繃起的話,就不能按飯點兒吃上自己喜歡的酒菜了。

這桌子上的菜裏頭有一半是鄭文達喜歡的,有一半是夏瑾喜歡的,這些都是吩咐小廚房裏的廚娘做的。她便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鮮蘑菜心吃,又撕了一塊面餅在手裏嚼着,神态非常放松自然。

鄭文達見她不搭理自己的話,只管吃飯,停了停又說了句,“你沒有事吧,怎麽那樣不小心……”

他說話的語氣很溫和,不過依然是讓夏瑾眼皮一掀,回了句,“你這是安慰我,還是怪我。”

鄭文達哽住,心想,剛說這人脾氣好點兒了,這會兒又開始冷嘲熱諷了。難道連關心也聽不出來嗎?剛才黃嬷嬷用十分平淡的語氣說出夏瑾落水的事情,他心裏還是猛地一跳。後頭花園裏的那荷花池水深,這天氣還沒有熱起來,掉小去沒有殒命都算是萬幸了,被驚吓還是少不了的。像她這樣一個驕縱慣了的女子落入荷池裏頭,一定遭了罪了。可是自己作為她丈夫卻并沒有陪在她什麽安慰她照顧她,反而是一回來就對她發脾氣,指責她讓小妾段姨娘小産了。設身處地得想一想,自己這樣做定然讓夏瑾寒心了吧。也難怪他對自己這古怪的态度了。

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沒有再說話,各自靜靜吃自己的飯。鄭文達的家教裏頭有很重要的一條是“食不言,寝不語”。恰巧作為穿越過來的妹子,夏瑾家裏頭也有這一條規矩。因此在這一點上,兩個人比較有默契。雖然不說話,可是吃飯的時候肚子裏都在打腹稿,等一會兒吃完飯了說什麽,又怎麽說。

飯吃到八分飽,夏瑾放了碗筷,拿炕桌上早備好的帕子擦了擦嘴。看向對面的美書生,清咳了下,“那個,我有話想跟你說。”

鄭文達也吃得差不多了,同樣的放下碗筷,拿起手邊的一塊帕子擦了嘴,将帕子一扔,說:“瑾娘,你有什麽話盡管說。今兒個我回來猛一聽段姨娘的事情,氣性有點兒大,倒跟以前的你差不多了。讀了一下午的書,這心也靜下來些……”

夏瑾不經意的嗤笑,忽然發現這所謂的自己的相公說話有點兒意思,他的話只說一半的,剩下的一半那模棱兩可的意思得你自己去體會。果然古代人和現代人不以樣,古代人的說話方式是含蓄的點到為止,而現代人說得比較直白,不那麽彎彎繞。

好吧,那自己就跟他說上一說,“呃,文達……我知道就像你說的,這一回段姨娘的事情沒有證據你不會相信我,但是我們成親超過三年,我是什麽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我說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也請你暫時相信。你說你娘要開祠堂叫你休我,關于這一點我不同意,原因是這事情都還沒調查清楚,就這麽貿然下結論,對我不公平。還有啊,這事情我有一點兒頭緒了,只想你跟我一起去見你爹說一下,希望他能點頭答應給我點兒時間讓我找一下證據。”

Advertisement

鄭文達在夏瑾開口喊他文達的時候,就撫了撫額,有點兒不滿意自己都換回來對她的以前的稱呼了,她怎麽現在跟自己說話還這麽生分。兩個人成親以來,她從來一開口就喊他相公的,“文達”只是他爹和娘才喊的。這是在和自己不動聲色地計較了嗎?并且還這麽冷靜地過分。

經過這一下午念了些聖賢書,平複下心境後,再來聽她說的話覺得倒還是在理。要是她真是被冤枉的,那段姨娘就有問題。休妻這樣大的事,作為瑾娘的夫君,還是要弄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好,不然既對不起瑾娘,對不起夏家,将來自己心裏頭也過意不去。于是便一口答應,“好,我答應你。那坐一會兒我們就一起去我爹娘那邊。不過,你可否告訴我,你有些什麽頭緒查這件事?”

夏瑾老神在在地搖了搖頭,“不行,不能告訴你。”

“哦,你是怕我曉得了從中作梗,然後你查不出來?”鄭文達挑眉問。

“有句話你聽過吧,事以密成,語以洩敗。這件事情我希望一會兒你和我去見公婆的時候,你能幫我争取個幾日,也不要告訴他們我有頭緒要查這件事了。”

“你連我爹娘都想瞞着?需要這樣嗎?”

夏瑾翻一翻白眼,“理由同上。而且我告訴你要是我查不出來,我就心甘情願地讓你寫休書,離開鄭家。可是要是我查出證據來了……”

“你要是查出證據來了,我就幫你懲治那陷害你的人,還你清白。”鄭文達铿锵道。

夏瑾呵呵一笑,差點兒說,我不是要的這個,我想要你到時候跟我和離。不過,她忍住了,知道這麽一說實在是太打人家臉了。還是等這件事告一段落後,再跟他好好說上一說,大家好聚好散。

接下來,夏瑾叫丫鬟們進來把碗筷都收了,然後兩個人喝了道茶,便一起出了多福院,往前頭二進院的正房大院洪福院去。那時候,鄭祖臣和大尤氏也剛吃罷了飯,在正廳裏坐着喝茶,順便等着姨娘和兒女們來晨昏定省。

所以等到鄭文達和夏瑾到的時候,洪福院廳堂裏已經坐了一屋子的人,他們兩口子來得最晚。而屋子裏兩邊圈椅上坐着的都是剛跟鄭祖臣和大尤氏問了安,然後各自坐下的人。

人來得挺齊,有鄭家二少爺鄭文忠和大小姐鄭月娟,兒小姐鄭月娥,三小姐鄭月嬌。鄭祖臣的二房黃姨娘,三房常姨娘。此外就是鄭文達的三房鐘姨娘。段姨娘因為今日小産了,躺在床上起不來,所以今兒個晨昏定省自然是來不了。衆人看到他們兩口子一起進來,俱都把各種意味的目光放到了兩人身上。這也難免,這兩日鄭府裏頭發生的兩件大事都跟夏瑾有關,大家想不關心都不行。

坐在正廳上頭的鄭祖臣和大尤氏見到他們兩人進來,那神色都是淡淡的。不管怎麽說,雖然打定了主意要掉夏瑾,但此刻一大家人在這裏面子還是要顧的。

鄭文達就領着夏瑾一起向坐在上頭的鄭祖臣和大尤氏問了安行了禮,随後坐到左手邊兒第一和第二張圈椅上。

兩個人剛一坐下,夏瑾便聽到自己下手隔着一張椅子的地方傳來一個年輕女孩兒的聲音,她以一種嘲諷的口吻說:“嫂子今兒個做出那樣陰狠的事情,還沒事兒人一樣來跟爹娘請安,還真不是一般的臉皮厚心腸黑。滿京裏怕也就是你了,你是獨一份兒,你要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循着這聲音轉過臉去,夏瑾看到了一位梳着三環髻,穿一聲鵝黃色梅花襕邊衣裙的年輕女子,容貌和鄭文達有六七分相似,尖尖的下巴,白皙的膚色,身材纖巧,只是眼睛不大,讓她整體上看起來清秀有餘,但卻談不上美貌。

“大哥,你也是,這樣狠毒的女人你回來也不教訓教訓她,倒依然帶她一起來跟爹娘問安,你莫不是被她的臭脾氣降服了,做了怕老婆的無用的男人?”那女子繼續說道,這一回卻是看向鄭文達帶着諷刺的意味說話。

“大妹妹,你說什麽呢?你一個女孩兒家多讀些婦言,婦德之類的書,管好你自己就行。我那裏的事你少管!再說,瑾娘推倒段姨娘的事情還沒有得出結論,所以不要只憑自己的臆斷就說是她。”鄭祖臣有些不悅地說道。

夏瑾這才知道原來說話刻薄,看起來很清秀的女子是這府裏頭的大小姐鄭月娟,和鄭祖臣乃是親兄妹,都是大尤氏所生。

“大姐姐,我也覺得大哥說得有道理,而且,嫂子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她的心是極好的。我才不相信那段姨娘是被嫂子推倒的呢。”另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響起,是在鄭月娟的下手一個位置。

夏瑾不禁想,這倒難得,穿過來後,在這府裏頭幾乎所有的人,從上到下都針對自己,只有這個女孩兒在幫自己說話。這麽想着,就又往右邊看了一眼,正巧碰到那女孩往這邊兒看,兩人視線一碰,那女孩兒便對她露齒一笑,十分的大方親切。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