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唇刀舌劍
這個妹子,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惠兒曾經說過的那跟自己很處得來的黃姨娘的女兒二小姐鄭月娟喽,她的容貌比起大小姐來說,明顯的不一樣,看起來豔麗活潑些。應該是随她娘吧,鄭家的人皮膚都挺白,這一點兒應該随坐在上頭的鄭家的家主鄭祖臣。方才行請安禮的時候,夏瑾往上頭看了一眼自己所謂的相公的爹,長得很古典,算是白面中年書生,眉宇間和鄭文達有些相像,只是沒他那樣出色,下颌幾縷細須,看起來比較沉穩,倒是有一家之主的威嚴在。
鄭月娟的話音才落,就聽到一個氣咻咻的女人的聲音喊了一嗓子,“娟兒,大人說話,你插什麽嘴?”
夏瑾循着這聲音看過去,見一個三十出頭姿容豔麗,上穿芙蓉色素面妝花褙子,下穿珠色百褶裙的婦人正看向鄭月娟氣惱地說話。鄭月娟和這婦人的相貌有六七分相似,讓夏瑾不免想這就是黃姨娘了吧。
黃姨娘這句話別看是向着鄭月娟說的,是在叱罵女兒不懂規矩,給人感覺是她一慣小心謹慎的習慣使然,怕自己的女兒牽扯到鄭家大少奶奶的事情裏頭,然後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其實也順帶着敲打了鄭月娟一記。二小姐鄭月娥今年十三歲,而大小姐鄭月娥還得過幾日才及笄,按理說她也不是大人。可是一開始就連番指責自己的嫂子和大哥,這也是沒規矩。并且這沒規矩還在二小姐鄭月娟前頭,虧她還是嫡出的大小姐?虧她娘還是正室的太太?
所以對于習慣內宅之內隔山打牛式說話的女人們,這種話很有指桑罵槐的意味,自然一下子就給聽出來了。于是便有常姨娘和鐘姨娘假裝低下頭去,然後拿眼角餘光去掃上頭坐着的大尤氏,看她是個什麽反應。大尤氏自然也聽出來了黃姨娘的話裏頭的意思,可又不好反駁她的,因為人家畢竟是在教訓自己女兒,又不幹別人事。停了停,大尤氏便冷淡開口,“老爺還在這裏,孩子們但凡有個錯處,也該他指出來的,什麽時候輪到連個座兒也沒有的人說話。”
她這話除了把黃姨娘給敲打了,連帶着把常姨娘和鐘姨娘也一起說了。因為鄭府裏頭的規矩,每日晨昏定省,府內的主子們坐左邊兒,而剩下的姨娘們則是站在右邊,盡管在她們身後就有椅子,可是她們只能站着,并不能坐。就算是這裏頭生了二少爺鄭文忠和二小姐鄭月娟的黃姨娘也不行。
三位姨娘聽了大尤氏的話,便只能各自垂頭,心裏不舒服,然而還得做出低首乖順的摸樣。誰讓管着自己衣食周全,體面,幸福的男人們在這裏呢。
這內宅婦人之間時常上演的隐于無形的唇舌之間的刀來劍往,鄭家老爺鄭祖臣已經司空見慣了,而且也厭煩了。便見他在大尤氏說了那句話以後端起自己旁邊茶幾上的茶碗喝了兩口,最後眼皮子也不擡地說了句,“沒什麽事都散了吧,回去後好生歇着,不要亂串門子。”
等到底下的姨娘和孩子們都說了聲“是,老爺(爹)”後,鄭祖臣便将茶碗放下,看了眼鄭文忠道:“文忠,你學業上也要抓緊些。你大哥像你這麽大早就是秀才了,可你才将将考過童試。”
鄭文忠今年十六歲,不愛讀書,但卻被鄭祖臣拘着念書,偏偏資質不佳,不像鄭文達是個讀書種子,在舉業上一帆風順。鄭祖臣每每拿兩個人相比,這一比只叫鄭文忠更加喪氣,也更加厭惡讀書。連帶着厭惡他大哥鄭文達。要是沒有他這麽一個文采出衆的兄長在前面擋着,怎麽會讓父親看不到自己。像他這樣的年紀,有許多人還不如他呢,他好歹憑自己的本事還考過了童試,有些年紀老大一把的還沒取得童生的資格呢。連教他書的先生都說了,他就這麽考下去,以後也可以中舉人中進士的。可為什麽爹爹的眼裏就只有大哥呢?
“曉得了,爹,我一定會刻苦攻讀,為鄭家争光。”再不滿,這态度還是要積極端正,總好過被揪着一頓臭罵的好。這是鄭文忠多年總結出來的一條對付他爹的經驗。果然鄭祖臣很吃着一套,捋須笑了笑,道:“忠兒有這樣的想法很好。只要你刻苦了努力了,以後一切就會水到渠成。”
鄭文忠又忙說:“母親平常也是這樣教導我的,兒子覺得父親和母親真是心有靈犀。”這也是他對付大尤氏的經驗,在父親跟前誇贊母親的賢惠。說起來,鄭文忠在讀書上頭沒有什麽天賦,但是在察言觀色和揣摩人心上頭倒是很有天賦,或者這一點兒随黃姨娘。雖然他是在大尤氏跟前長大的,但是在這上頭卻是遺傳了他親娘黃姨娘的基因。
果然這馬屁拍得大尤氏十分高興,便說:“忠兒是個孝順努力的孩子,我瞧着他将來的前程不會比文達差的。”
好歹這句話算是給了一慣被打擊的鄭文忠一點兒肯定,臉上有了些笑意。
在一旁的夏瑾對這位同樣膚色白皙,長相俊美的小叔子說話的方式和內容很感興趣。心想,這小子要是擱在她穿越來之前的時代做銷售的話,應該是妥妥的高手。并且他這種拍馬屁的方式一點兒也不直白,是饒了彎彎的。再加上長得好,更讓人相信幾分。
鄭家的基因遺傳很奇怪,男子繼承了父母雙方的優點,漂亮高大。女孩兒卻是并不出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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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們都散了吧。記住我方才說的話。”鄭祖臣揮了揮手,不願意再多說話了。明兒一早還要上朝,還是早些歇了為上。今日該在大尤氏這裏歇,所以他說完這話見衆人都散了,便站了起來往西次間裏去,大尤氏随後也站了起來跟上。
夏瑾和鄭文達因為今日有話想要和鄭祖臣說,所以兩個人就拖拖拉拉地走在後面。眼看來請安的人都走出了正廳,他們兩個就停住了腳步,然後鄭文達緊走幾步喊了聲,“爹,等一等。”
鄭祖臣和大尤氏聽到鄭文達的喊聲便都停住了步子,轉過身來看他,見兩人不解地看着他,便說:“兒子有事情想和爹說。”
繼而又轉過身對站在門口的夏瑾說:“瑾娘,你先回去吧。我跟爹說完事兒就回來。”
一開始鄭文達聽了夏瑾的話,打算和她一起去說服他爹鄭祖臣,後來他想還是自己去和爹談靠譜一些。要是帶上夏瑾,那他娘恐怕也要有興趣參加了。而從自己娘長久以來跟瑾娘之間不對付看,只要有她在,那這一回無論自己怎麽說,那她一定是要反對的。還不如做出平日跟爹談正事的樣子來,這樣的話好說話一些。只要說服了父親,那母親也做不了主了。
果然他做出這樣的正經臉,鄭祖臣就說了句,“那我們去東屋書房坐一坐吧。”
洪福院東次間是正兒八經待客的地方,再往裏的東梢間是一間書房。平時鄭祖臣散衙回來,沒事時,也去書房裏寫兩個字,畫一副畫消遣。當然,他是為官之人,平常忙着公務,還有忙着結交朝中大臣,能坐下來看書寫字的時候極少。所以,那裏也成為了他和自己的兩個兒子單獨說話的地方,特別是跟長子鄭文達。
大尤氏也認為父子兩個有正事談,因此便轉身回卧房裏去。而夏瑾本來的計劃是在鄭文達不願意配合的情況下,只是希望他能幫自己搭個橋去見鄭祖臣,希望說服他。可現在看鄭文達的意思,應該是他把這事情攬下來了。他去說的話,比自己更好,因為首先他們兩人是父子,父子之間沒有隔閡好說話些。其次,鄭文達願意出面,至少說明他對自己推倒段姨娘這件事存在不完全相信的意思,而且至少表面他是一個中立的立場。
看來書呆子也不完全是書呆子,不然的話,真是有點看不起古代的男人了。想到此,夏瑾向着鄭文達稍稍一颔首,表示自己理解了他的意思,随即轉身離去。不過,等她出去後,卻傻眼了,因為剛才她是跟着鄭文達一起第一次來洪福院的,又沒有帶丫鬟,光注意着身邊兒的美男了,忘了記路,這會兒就摸不着東南西北,再加上現在完全天黑了,更是不知道怎麽回去了。正在傻眼的時候,忽地從院子外頭的一顆桂樹後冒出一個人來,一下子從後頭試圖來蒙她的眼睛,夏瑾唬了一大跳,正要叫出聲,就聽到後頭一個姑娘戲谑的帶笑的聲音,“嫂子,別叫,我逗你玩兒呢。”
這個聲音夏瑾有映像,就是方才在正房大廳裏那幫着她說話的聲音,應該是鄭府的二小姐鄭月娟,算是自己的小姑子了,只不過她是二姑子,因為前頭還有個大小姐鄭月娥,算是大姑子。
于是夏瑾把那半截子驚叫吞進肚子裏頭,轉身把那個跟她開玩笑的小姑娘一把拉住說:“你這姑娘真調皮。”
“嫂子,我老早就想到你那裏去找你說話了,今兒個大哥回來了,我總算找着理由了。對了,你怎麽一個人,大哥呢?”鄭月娟往院子裏張望了一下問。
“你大哥有事情跟他爹說,叫我先回去呢。既然你想去我那裏,那咱們這就一起走吧。”夏瑾心裏慶幸,這正愁找不着回去呢。現在來了個自來熟的,正好由她帶着自己回去。不然還真要鬧出笑話來,鄭府大少奶奶在鄭府裏頭迷路了,說出去誰都要把她當神經病看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看親們誰來做我第一個留言的讀者。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