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二天早上,陸茗帶着非常複雜的情緒醒來。淩晨回到賓館,他從每個女人身上嗅出了煙味、酒味和男人汗臭味。在他離開的兩個小時裏,在他視線不及的地方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麽不堪入目的畫面。他陷入了矛盾的抉擇中。他後悔自己釋放了她們的本性,同時又慶幸自己終于認清了她們的本性。他在床上躺了很久,如同多年後李小曼從他生活中消失的每個醒來的早晨。他一方面渴望了解生活的真相,一方面又害怕自己的憧憬被摔得粉碎。在他終于做好了迎接變革的準備後,他起床了。三十分鐘後,他出現在臨時辦公室的桌前。就在這時,章桓打來一個電話。不出所料地,他就像個耐心的釣魚高手一步一步地收緊魚線。陸茗沒有拒絕他的提議。他是這樣打算的:表面上完全服從于章桓的安排,心中卻盤算着伺機掌握主動權,按照自己的方式把劇團的生意帶向新的高度。這種貌合神離的策略把他裝扮成一個深謀遠慮的野心家,他喜歡這種感覺,這樣他就可以在不違背自己心意的情況下盡情發揮了。放下電話,他開始起草一份規章,規章的具體內容如下:

鑒于目前劇團的發展形勢不容樂觀,經負責人集體商議決定,本次巡回演出期間将會與章氏文化傳媒有限公司深入合作,采取多元化經營的策略,以發揮演員們的最大潛能。與章氏集團合作期間,要求演員做到以下幾點:

1.不做任何損害劇團聲譽的事情,演員必須承擔一切由自己不服從劇團安排而産生的後果。

2.不擅作主張,演員的一切行為需向劇團負責人彙報。

3.合作期間,若有演員辭職,将沒收一切表演期間帶來的工資等收入。

4.按時參加劇團日程中的表演活動。

盡管這些條款在現實情況下看起來蒼白無力,陸茗還是強迫所有負責人和演員在上面簽了字。關于這些條款,于正和何思遠暗地裏是這樣對演員們解釋的:

1.如果遇到什麽麻煩,一定要與劇團撇開關系;

2.讓領導知道你的活動,方便處理善後工作;

3.盡管章桓為大家提供了好處,演員還是劇團的人;

4.不能錯過正常演出。

本次巡回演出,何思遠成功做到了不過問任何事情。他做劇團經理的5年來,從來不喜歡操心,也沒有争奪資源的意願。他就像只在搖搖欲墜的大樹上安家的猴子,也許明天家園會傾覆,但今天依然可以享受生活。這三個人性格迥異,看來絕不是因為某個偶然的原因才在一起執行巡演任務。這是董事長的精心安排,以起到互相牽制的作用。但他絕沒想到,這三個人居然能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達成了一致,并且是背着自己。

當天晚上有演出任務,因而章桓沒有接他們去別處的安排。但他要求演員們穿着他提供的服裝登臺表演。除此之外,還要在舞臺布置上稍微做些改動,并且同意他在現場散發廣告。如此一來,他可以提供大量觀衆。陸茗同意了大多數要求,唯獨在服裝安排上,他聲明必須自己也能接受才能通過。在接下來到晚上演出前的10小時內,陸茗與章桓的秘書就服裝産生了激烈的争吵。陸茗先後拒絕了白色長筒絲襪、紅色比基尼、帶着兩只小耳朵造型的黑色頭套和只在關鍵部位覆蓋鱗片的透視裝,最後才同意演員穿着緊身胸衣和比基尼裙,搭配誇張的羽毛與白色的長護手上臺演出。而秘書則非常委屈地說這已經是章總挑選出的服裝中最保守的搭配了。

當晚的演出主題是天使與惡魔。穿着陸茗挑選的服裝的演員們扮演天使,而章桓不知從哪兒由弄來一批男性舞者,他們穿着黑色馬靴、黑色緊身褲和布滿了羽毛的上裝,化妝成惡魔。不僅如此,他們的臉被畫得雪白,只在眼睛周圍點綴了濃濃的黑色眼影。這樣的裝扮在當時引起了轟動。若幹年後陸茗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他負責劇團生涯中最為狂放、同時也是最成功的一場演出了。當晚劇院收獲了九成上座率,讓陸茗更加興奮的是,觀衆紛紛表示還想再看一處這樣“高水準”的作品。如果得知這批演員昨天剛剛在夜總會裏演過一場,不知道他們會作何感想。

其實陸茗完全不用擔心演員們會辭職。他擁有章桓不能提供的至關重要的資源:高貴的平臺。她們需要在此維持身價,但公主們住在城堡裏的同時,也需要偶爾出去偷腥。兩者相輔相成,演員們在二者的碰撞中找到了奇妙的平衡。

演出結束後,陸茗懷着激動的心情緊緊握住了章桓的手,向他表示由衷的謝意。而章桓也裝模作樣地謙虛了一會,說這全是因為演員素養好,自己只不過起到啓發的作用。他很想現在就收網,把他們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但他清楚時機尚未成熟。他仍需要在僞裝下循序善誘,以獲得更大的收益。出于對章桓“救命之恩”的回報,陸茗答應他正常情況下,每天都會帶演員去光顧夜總會,不過尺度如果能夠停留在昨晚那樣就好。但陸茗也表示,這周結束的時候,他們就不得不趕往下一個城市參加演出。

Advertisement

“沒關系!”了解了他們下一站的地點後章桓說。“我會報銷路費的!”

很快在石山城裏的一星期就過去了。陸茗因為公事繁忙,甚至沒來得及對這裏的天氣産生不适應。等到即将啓程的那天早上,才感覺到來自咽喉的大聲抗議。這裏的氣候沒有雨夜城來得柔和,四月的太陽白天将空氣加熱到讓人吃驚的溫度。到了晚上,不懷好意的風就吹遍了城市的每個角落,襲擊沒有準備好的人們,用感冒将他們猛然擊倒。好不容易下一場雨,石山城的全天就籠罩在陰冷的氣氛和夾雜植物飛絮的狂風中了。在石山城的一年四季,少有氣候溫和的過渡。

前天夜裏,陸茗被一種來自嗓子疼痛難忍的感覺弄醒了。每當他試圖吞咽,都像有刺球塞住了向下的路徑。他幹渴難耐,只能抓起床頭的一聽可樂灌進喉嚨。可樂暫時緩解了咽喉的腫痛,他在時斷時續的折磨下沉沉睡去。到了早晨,一種沉重的壓力讓他發聲變得十分困難。陸茗知道自己已經不可避免得要生病一場,但還是在事實面前垂死掙紮。他趕緊吃下幾片治咽炎的藥,喝下清火的藥液,接着買來三種潤喉糖,每隔一段時間就往舌根上塞上一片。好在劇團當天只有搬遷一個任務,沒有什麽事情需要他操心。他坐在一輛大篷車的前排座位上,看着演員們一箱一箱地搬運什物。他看見李小曼拖着一只大箱子走向對面的一輛車子。她一手拖着箱子,一手領着兩只布紡袋子,單肩背着藍色的旅行包。他本想去幫她,但咽喉的腫脹讓他提不起精神。掏出一顆喉糖塞進嘴裏後,陸茗只能作罷。

陸茗不知道劇團是何時啓程的。等他醒來已經置身于高速公路上,兩旁綠油油的菜田點綴着黃花,是鄉村不變的風景。于正在他旁邊吸着一支味道嗆人的煙,見他醒來,也給他遞去了一支。陸茗謝絕了他的煙,告訴他自己生病了。

“你可不能生病啊,這次任務可全靠你了呀!”于正說。陸茗用一陣咳嗽作為回答。

青湖城是他們演出的第二站,也是最後一站。陸茗簡直不能把這次任務稱之為巡回演出,三個相距不超過500公裏的城市,事先幾乎沒有開展的宣傳,如果不是與章桓合作的意外收獲,這将是個多麽慘淡的行程。陸茗已經把捷報傳達給了董事長黃勝,只不過他沒按實情交代,只說演出在石山城大受歡迎,他們甚至在星期四的時候加演了一場。他接下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調配收入,僞造演出記錄,僞造賬目,同石山城的接待人員協商。頭緒太多,他可絕不能病倒了。

這時劇團車隊開進了青湖城市區,首先引起陸茗注意的是市區中央巨大的湖泊。一排排錯落有致的小房子包圍了河床,木板搭成的小碼頭上泊着供游人乘坐的畫舫,此時天氣晴好,它們已經紛紛出動,如同糖屑一般随意地灑在湖水表面。建築群後面隆起的山丘上,高大的槐樹和樟樹正在發芽,與墨綠的油松交疊在一起甚為好看。湖水寬容地靜卧在叫賣的小販和嬉笑的游人中間,四周的市井之氣沒有奪去它的美麗,反而讓陸茗覺得更加親切。短暫的風景欣賞過後,他們來到了位于市區西北角的劇院。如果陸茗需要一個借口每日往返青湖城與石山城,同章桓親密合作的話,他剛剛就為自己尋到了。青湖城的劇院和石山城的一樣破敗,摻着白色碎石的水泥地面散步着污垢,外立面貼上的黃色牆磚已經破落,就像一件過時的黃色格子西服一樣套在這個21世紀的建築物身上。陸茗沒有看見一張宣傳劇團演出的海報,在一堆小診所的廣告、租房信息和買賣器官的告示上,貼着一張宣傳雜技的海報,時間顯示是一個月以前。他不想承認,其實黃勝根本沒有在當地進行宣傳,他更不想承認的是,章桓居然算個非常可靠的合作夥伴。

當天安頓下來,全天無事。陸茗已經明令禁止演員們去尋找“新的商機”,所以大家只能怔怔地去湖邊逛了一圈。第二天的時候,陸茗覺得咽炎恢複地差不多了,因而感冒擺脫了僞裝,占領了他的身體。他始終處在一種昏昏沉沉的狀态,而且沒有什麽辦法可以叫他迅速痊愈。他感到自己必須交出控制權了。但一想到于正和章桓會如何在劇團肆意妄為,他又鼓起堅定的決心,發誓絕不放松監控。盡管自己不能親自随車前往,但也要把準備工作安排好。他想到一個主意。

星期二的下午,他要求演員在完成化妝和更衣之後再前往石山城,并且必須在2點鐘以前回到住地。這多少緩解了他的不安。傍晚時分,劇團的兩輛車開走之後,只有少數幾個演員和陸茗留在了青湖城。不出所料的,他從這些演員中發現了李小曼的身影。和這些女人吃過晚飯後,三個演員關在一間房子裏打撲克,只剩下無所事事的陸茗和李小曼坐在大廳裏。陸茗提出帶她去市裏轉轉,小曼欣然應予。半小時後,他們坐在臨湖的一間酒吧撐起的陽傘下,小曼開心地吃着冰淇淋,欣賞飄搖着霓虹燈的水波,陸茗則抿着一杯檸檬紅茶,心裏想着蔣涵。他獨處的時候沒想她,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就開始了思念。他并非因為和小曼相處不開心。相反,他感覺到異常的舒暢和放松,否則他絕不會要求小曼陪他。從一個人身上、從一群人身上發掘出對一個人的眷戀,這件事情意外而又合乎常理。

他今天還沒有與蔣涵通話,但他并不急于打去一通熱情洋溢的電話。這是我對于你的想念,與你本人無關。陸茗這樣想,然後靠在沙發椅背上,觀察四周。一個帶了粗重金項鏈的男人正和一個女人搭讪,他的左臂文着一條龍,而他下巴留着的一小撮山羊胡更是襯托出男人的氣概。他大概正在竭盡全力讨女人的歡心,讓她陪他度過一夜。許多人抱着如此想法,在夜色覆蓋下出來狩獵,殊不知女人才是真正的獵手。陸茗很慶幸自己不需要遵循這個套路,他并不是獵手,也不是小曼的獵物,也許這才是他感覺放松的原因。

坐了一會兒,陸茗的酒瘾被勾了起來。他急切地想嘗一嘗兌了菠蘿汁的朗姆酒,但小曼認真地勸住了他。“你還在感冒期間呢,不能喝酒的!”

“這有聯系嗎?”陸茗對感冒表示不屑,卻清楚地知道兩者有關聯。

“我來給你讀一段文章吧!”說着小曼拿過一本雜志,無數男人女人的手将它揉握的面目全非,在封面的左上角有一攤被酒浸過的痕跡,但小曼絲毫不介意。她翻到剛讀到的那頁,然後一字一句地念了起來:“在青湖城的湖邊,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吧,就是這裏,”小曼指了指外面的招牌。“它叫西格瑪麗。你知道它名字的由來嗎?”

“不知道,你就接着讀吧。”

小曼調皮地一笑,接着讀了下去:“西格瑪麗是1915年來到中國的一位英國小姐,西格是她冠的夫姓。她的丈夫是一名公爵,奉命來到中國管理這片殖民地。非常不幸的是他第二年就生病去世了。而更加不幸的事情在于這位小姐的命運,她被困在一座別墅裏,直到生命結束。這座別墅至今聳立在雨夜城的中心地帶。”

“那這個故事跟酒吧有什麽關系呢?”

“等我念完嘛!”小曼說。“這間酒吧原來是屬于小姐摯友的一間屋子,他在1930年把他居所的最下層、臨湖的一間改成了酒吧,命名為西格瑪麗。據說他曾偷偷地帶西格瑪麗本人來過一次,向她吐露愛慕之情。對于這次告白的結局我們不得而知,不過西格瑪麗死的時候是101歲,依然保持着單身。”小曼讀完了,把雜志立起來放在桌上,等待陸茗的反應。

陸茗這才發覺這本雜志是蔣涵雜志社出版的。自己已經在外度過了兩個禮拜,這也就意味着他錯過了兩期的雜志,不知道唐黃是不是又與她合作發出了專欄。想到這裏,陸茗禮貌地附和了小曼,然後站起來說:“失陪一下,我去打個電話。”

陸茗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就去問小曼演員是否回歸。昨天晚上,他們回到旅店的時候陸茗曾囑咐小曼一定要等到劇團回歸,第二天向他彙報情況。根據小曼詳盡的觀察,演員們在兩點一刻回來的時候并無異常,她們一邊興奮地談論着演出的點滴,一邊争論誰真正應該贏得酒吧女王的稱號。于正沒有随她們回來,只有何思遠帶着疲倦的神色不耐煩地招呼女生們趕緊上床睡覺,他就像趕着一群鴨子回欄,一秒鐘也不願在叽叽喳喳聲中多待。至于具體細節小曼就不知道了,而她也非常肯定陸茗并不想知道細節信息,因為當他聽見“酒吧女王”四個字的時候就皺緊了眉頭。下午三點的時候,于正才姍姍來遲。面對面有愠色的陸茗,他只拍拍他的肩膀,然後說:

“放松一點嘛,我們的收入已經足夠應付黃勝了。”

陸茗覺得自己迫切需要一名助手幫他料理劇團的事務,他只覺得軀體昏昏沉沉,難以适應沉重的公務。他幾乎是一個人支撐着劇團的全部運轉,而這些運轉包括把章桓、于正和演員們的欲望控制在他可以接受的範圍。小曼似乎是個不錯的人選,于是中午确定出場演員名單的時候,他把小曼叫到了一旁,對她說:“我任命你為我暫時的助理,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小曼自然非常願意,于是他給她安排的第一個任務是指揮布置現場。舞臺的裝飾物少得可憐,但小曼還是細心地把它們安排到了恰當的位置。事實上,她有點過于細致了:橫幅完美的平行于舞臺、兩邊留出的紅色空隙精确的對稱;舞臺射燈的角度被調節成嚴格的一個角度;紙煙火按照标準的五邊形排列在舞臺兩邊;就連彩帶的寬度也異常均勻。陸茗不知道她平時對于舞蹈動作是否也這樣一絲不茍,但她的确是個非常理想的做秘書的人選。值得一提的是,小曼在放棄了大量休息時間忙于料理劇團事情的同時,她也悄然放棄了自己的舞蹈夢想。盡管她并沒有覺察,這全是出于對陸茗的回報。

晚上的演出依舊維持了冷清的局面。陸茗注意到演員沒有完全發揮出能力,她們用行動表現對觀衆的不屑。經過幾次夜總會的鍛煉,她們突然對自己的身價有了更高的定位,因而懶得搭理這些購買了廉價票來看熱鬧的俗人們。不過,這恰恰是極大的諷刺。陸茗很想通過一些方式激勵她們,但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繼續與章桓合作。不僅是演員,就是自己也對在劇院裏演出不抱興趣。“這都是為了更高的利益。”他安慰自己。

一星期的演出很快就在輾轉于青湖城和石山城中間結束了。本次巡回陸茗一共收獲了兩倍于平時的收入、一場重感冒、一位助理和一份辭呈。不過辭職的演員倒不是投奔了章桓。她在青湖城遇見了自己的老同學,被他說服當了內衣模特,據說薪水好于舞者兼職夜場演員。陸茗很奇怪為何這麽多人都做拉皮條生意,而他們不約而同地都向舞蹈劇團張開血盆大口。從青湖城出發的那天早晨,想到晚上就能返回雨夜城,陸茗的心突然繃緊了。他已經把賬目做好,從上面完全看不出他們的行蹤;他也與蔣涵保持着正常的聯系;唐黃好像淡出了他們的視野——似乎沒什麽好擔心的。原先離開雨夜城的時候,他的不情願被滿滿的雄心壯志掩蓋,現在返回雨夜城的時候,他的不情願被愧疚之情追逼得無處藏身。他反複衡量自己的表現,他說不清自己的行為算不算出格。他想就這樣平靜地跳回自己的生活:早上起來想着蔣涵,被一堆上班族中間夾在公共汽車的車廂裏,禮貌地和同事打招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心裏知道,一切都不同了。他只是不确定,自己要先了解哪一種改變。

雨夜城的夜晚依舊是這麽潮濕。陸茗晚上剛一進城,就感覺濕重的氣息立刻包圍了他的鼻孔。家鄉的空氣總是參雜着自己熟悉的味道,其中還包含催眠的安定劑。歷經磨難的勇士回到家鄉後,不會跪倒親吻腳下的土地,不會向陌生人宣揚自己的豐功偉績,更不會賭咒發誓從此再不離開。他只會寬慰地注視自己的小房子,輕輕地對它說:“哦,我回來了。”陸茗此時就有這樣的體會。我們就暫且把他的行為定義為一項“壯舉”吧。他拒絕了于正提出的“去酒吧坐一坐”的邀請,而是回到公寓洗完澡,躺在床上翻閱剛從樓下買到的雜志。他把這件事當成每周必做的功課。窗外滴答的雨聲屏蔽了所有喧鬧,建築物牆上滋生出的青苔擋住了雨聲,于是公寓裏一片寂靜,雨夜城用它特有的寂寞安撫着陸茗的心靈。他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卻沒看見蔣涵寫的文章。當疲倦試圖合上他的雙眼時,陸茗拿起電話,撥通了蔣涵的號碼。接着他終于說出了自己在走的那天就預備好的開場白:

“喂?我回來啦。”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