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在非洲待了幾天,陸茗已經對周圍的環境漸漸熟悉。他還是不敢去較遠的地方,只在酒店附近閑逛了幾圈。這裏的道路修得不錯,車卻很少。當地人的智慧創造了許多稀奇古怪的交通工具,他們與汽車并排行駛在柏油馬路上,似乎比汽車更加自在。陸茗有一次看見一輛由邊三輪改裝的小車:在原本放貨物的艙上橫搭着一塊木板,木板上歪歪斜斜地釘着支架,支撐着三個座位,而陸茗看到這輛小車上已經搭乘了6個人。在他看來觸目驚心的場面,乘客卻習以為常。而這種改裝也莫名其妙的很少出危險。最誇張的一次,有兩輛這種改裝腳踏車拼在了一起,一共載着10名乘客和一只猴子,晃晃悠悠地招搖過市。那架勢活像馬戲團開進了城裏。
街邊滿是賣貨物的小販。當地人似乎沒有大街的概念,随處可以擺攤叫賣。陸茗看到賣色彩斑斓鹦鹉的商販,推着堆滿菠蘿的貨車的農民,還有捧着潔白馬蹄蓮和橙色非洲菊的賣花姑娘。他以為這些東西會很便宜,誰知那些人上下打量過他之後,把貨幣單位統統換成了美元。“就是你抱着我我也不會買你花的!”最後他不得不掙脫賣花姑娘緊緊的擁抱落荒而逃。
他有一次拐過一個街區,來到個貌似是集貿市場的地方。巨大的鴕鳥蛋被放在一堆植物藤條上,成群的火烈鳥被關在藤蔓做成的籠子裏,整張的鱷魚皮懸挂在木頭搭成的簡易架子上,用繩子拴住的猴子在商販身上上蹿下跳,企圖抓到身邊一筐水果裏的一只。陸茗還看見工人們擡着一筐一筐紅色的小果子裝到卡車上,後來他才知道那是咖啡豆。他小心地避開地上爬滿巨大非洲蒼蠅的動物殘體,繞着集市走了一圈。經過肉鋪的時候,他着實吃了一驚。屠夫的案板上放着帶皮的鱷魚肉、開膛破肚的巨蜥肉、狒狒肉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動物屍體。黑猩猩失去光澤的眼睛瞪着遠方,叫人毛骨悚然。有個黑人小孩正背着一只死去的樹懶,牽着父親的手與陸茗擦肩而過,還好氣地注視了他幾秒鐘。終于,他在一家鋪子裏看見了疑似牛肉的肉,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他熟悉的肉制品。“天吶,我每天早上吃的都是些什麽啊!”從此以後,陸茗堅決不碰早餐的培根,而當他把這個發現告訴于正時,于正輕描淡寫地略過這個話題後問他:“你有找到酒吧嗎?”
但是資金的短缺阻斷了于正的狂歡夢想。他也很快發現,自己需要交易的貨幣全部以美元為單位。而且,他對傍晚時分路邊陸續湧現的幾乎□□的黑人□□沒有興致。夜晚降臨時,他們只能擠在大廳裏觀看牆上挂着的電視,而田雲則在一旁大談他對于本次比賽的規劃。幾個年輕的演員随身帶了幾副撲克牌,這成了大家又一熱衷的活動。不過所有人都謝絕了于正推薦的撲克的游戲,這讓他大失所望。
亞的斯亞貝巴的夜晚是萬籁俱寂的。涼爽的風從雪山上吹來,到達陸茗身邊時已經演變成了各種聲音,但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多餘的聲音沖撞他的耳膜。他覺得自己被禁锢在了這裏:不懂當地的語言,沒有手機與外界交流。就算世界毀滅了他也無從知曉。開幕式已經過去了三天,但賽事絲毫沒有開始的跡象。想到歸程遙遙無期,陸茗的心裏就痛苦萬分,初來乍到時的豪情早已煙消雲散,就像早晨醒來看見的天空一樣湛藍無比。夥食情況變得越發糟糕,自從謝絕了早餐的培根肉和有怪味道的奶油,陸茗只能啃着堅硬的長法棍,而橙汁已經不再帶給他活力。午餐和晚餐是一成不變的幾樣炖菜和沙拉,好在他對當地的水果飯情有獨鐘:這是一種小麥粉與糯米混合制成的主食,用椰汁和香蕉泥蒸熟,再佐以熱帶水果,吃起來香氣四溢。女生們幹脆買來意大利面和醬汁,用房間的水壺煮熟,從此飯店的餐廳裏很少看見她們的身影。盡管姑娘們很少在陸茗等人面前表露心跡,她們卻早已在夜裏偷偷哭過好多回,大家都在祈求能夠早日返鄉,唯一的希望就是比賽趕快進行。
唯獨田雲幹勁十足。他不斷地為演員打氣,向她們許諾凱旋後的獎勵。他還操着半生不熟的英語同飯店的服務員交流,向他們提出改善夥食的要求,向他們詢問本地的旅游景點,組織劇團前去游覽。他發揚艱苦卓絕的精神,勇敢地抵抗着日益崩壞的局面。陸茗知道他不是出于個人目的——就像章桓那樣,他不知道是什麽讓他充滿了使不完的能量。“比賽應該很快就會結束,兩個星期過完我們就可以回家了!”他安慰演員們。
事實證明,主辦方的策劃效率低到了讓人不可想象的地步,僅僅開幕式就是籌劃了三個月的結果。接下來,因為各個劇團的陸續加入,參賽名單和日程在不斷修改,終于策劃方不再安排日程表,而是等隊伍到達之後通過抽簽決定。陸茗以為參加開幕式的就是全部劇團,誰知開場過去了5天還有藝術團陸續前來,其中包括纏着紅色頭巾的印度人、從西海岸過來的摩洛哥人和南部的津巴布韋人。
厭倦了漫長的等待,田雲決定先在當地安排一場演出。幾乎所有人都反對。大家寧願成天無所事事,也不願在比賽開始前就先去演出。“我們還需要調整狀态,而且誰知道非洲人喜歡哪種類型的表演?”一名演員抗議道。在她看來非洲表演似乎必須充斥着荒蠻與原始。但田雲不慌不忙地回答:“沒錯,所以我們要在演出中尋找他們的喜好。
“如果一場不夠,我不會吝惜我們的場次,所以希望大家發揮出自己最好的水平!”田雲的語調是堅定不移的,算作不可抗拒的決定。
抽簽後,賽程安排出來了:這個橫跨三星期的比賽一共吸收了十支隊伍參與角逐,而每隊只用跳十五分鐘的一場即可,因此一點兒也不精彩。陸茗他們被安排在比賽第二周的周三,緊接着的是那支日本隊伍,似乎是主辦方故意把亞洲人安排在一起表演。這樣的賽程正好滿足了田雲的願望,于是他要求演員在比賽前演夠三場義演,提升劇團在當地的名氣。沒有人提出異議,不過大家都在心裏盤算着怎樣在演出中偷懶。
田雲選擇了一套傳統的中式繡花舞蹈服作為演出服,因為他認為“要發揮亞洲演員纖細身體的優勢”。接着,他給每人配了一把複古繡花陽傘。陸茗不知道在熱情洋溢的非洲人眼裏,這樣的搭配會把舞者塑造成怎樣的怪物。“就是在中國表演也沒這樣穿過呀!你是從哪弄來這些服裝的?”于正突然變得關心起劇團事務來。他強烈建議演員穿成三點式,蹬起長長的雨靴,披着蓑衣,戴起鬥笠。
“你是想跟非洲娘們比身材嗎?”田雲說着指了指旁邊一個非洲女郎,她肥厚的臀部和豐碩的胸部有如啞鈴的兩頭,被纖細的腰部支撐着。盡管專斷,田雲的選擇卻是極端正确的。
表演當天,觀衆們不斷地湧入劇場。說是劇場,不過是層層疊疊的環形看臺圍成的鬥牛場,在外面搭着簡易的棚子罷了。陸茗沒在這個國家看見過牛,他不知道這場地平時的用途。“也許在這個場地發生過的衆多事情裏,今天的演出是最遜的。”他對自己說。不過他驚訝地發現觀衆一圈一圈地圍滿了看臺,從第一排到最後一排,然後在最後一排又堆起了一層,其數量遠遠超過了任何一次演出的規模。他們大多數穿着破破爛爛,拖着一雙拖鞋,黃色的腳底板顯得格外醒目。小孩子被扛在大人肩膀上,他們在自己的寶座上興奮地晃動身體,可能比起觀看即将開始的表演,被父親高舉在空中更讓他們開心。濃重的香水味很快充滿了整個場地。不僅是看臺,就連在後臺化妝的演員都被熏得受不了了。田雲對觀看表演的人數非常滿意,他非常興奮地對大家說:“來吧,在非洲開啓我們的事業吧!”
演員登上舞臺時,觀衆們發出一陣歡呼聲,演員們瞬間覺得千雙火熱的眼睛盯在了她們身上。進過多次演出,她們上臺表演已經不會緊張,無論是在什麽場合都能鎮定地跳完編排的舞蹈。今天她們竟然破天荒地有些不知所措。陸茗可以明顯地看出她們□□出的小腿在微微發抖。田雲站在她們之前,做出雙手下壓的動作示意大家安靜,而等全場安靜下來,她們發抖得更加厲害了。停了一會,悠揚的古筝聲響了起來。這樂曲猶如強心劑一樣注入她們心田,她們這才鎮定地随着音樂慢慢地移動身體,像一只只上了發條的玩具。這種與非洲舞蹈風格完全不同的演繹方式反而起到了更強的震撼作用。全場一片寂靜,大家都好氣地瞪大雙眼,一睹神秘的東方舞蹈風采。無需田雲鼓動,演員們跳得異常賣力。她們與音樂融為一體,将柔美與力度完美結合,散發出的氣勢,絲毫也不遜于熱情的熱帶舞蹈。一曲跳完,看臺上的觀衆發瘋了。他們瘋狂地拍着巴掌,跳起了一層一層的波浪舞,小孩子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就被粗心的大人甩了下來。接着,有觀衆跳出圍欄,向演員沖過去,不分青紅皂白給了她們一個熱情的擁抱。前排的觀衆被氣氛感染而紛紛效仿,于是場面迅速失控,一時間場中灑下了滿地的拖鞋和後排觀衆丢下來的鮮花。一看勢頭不對,田雲趕緊帶領劇團撤離現場,他們躲在化妝間裏,好像是躲避吃人的野獸。陸茗沒來得及逃脫觀衆,他被興奮的觀衆舉了起來,不斷抛向空中,從場地中央一路抛到了觀衆席的最後一排,随後被摔在地上。沒有了主角,這些人并不介意。音響師适時放起了搖滾樂,于是一群人在本來屬于演員的場上自顧自地跳起了舞。黑人天生對舞蹈的敏感讓他們掌握了中國風格舞蹈的要領,實話說來,他們跳得很好。陸茗從地上爬起來,好不容易穿越了扭動的肢體,到達後臺,又好不容易敲開了化妝間的門,告訴田雲可以結束表演,因為舞臺已經被大波的觀衆占領了。
演出的成功讓田雲大受鼓舞。第二天吃過早餐,他就在自己的房間裏召開了小型會議。他慷慨陳詞,高度評價了演員們昨天的表現,同時對接下來的比賽表露出充足的信心。他又接着說:“我希望下面兩場義演能夠與上次不同,我們要多嘗試幾種風格,綜合地分析非洲人民的胃口。”此言一出,衆人才會意開會的真正內容。幾個姑娘發出一聲哀鳴,感嘆田雲折騰人的功夫真不是一般的程度。“想一想吧,諸位。取得上一場輝煌的榮譽之後,我們還懼怕什麽情況呢?在我看來,現在的局面很好,我們要抓住這個機會。”但他并沒有說明抓住機會是為了什麽。還是和往常一樣,他一心為自己的目标付出努力,卻不考慮同伴的感受。
陸茗并不覺得興奮。相反的,他感到了失落。他明白自己的控制權被奪去了,而他已經永遠不可能按照先前設定的目标成為英雄。田雲總是親力親為,把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待在他手下,陸茗就只能成為光芒下的陰影。有人協作的地方就有排擠,即使在四個人的情況下也不例外。只不過,并不是田雲有意的排擠,而是陸茗一廂情願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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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茗的生活變得越發無趣。一次散步的時候他偶然發現附近有個體育場,于是決定每晚去那裏跑步。擦拭着汗津津的額頭,沐浴在涼爽的晚風裏喝上一杯啤酒,一定非常惬意,他想。夜幕降臨後,他換上一身運動裝,憑借白天的印象穿過變了樣的街道,剛走進這個僻靜處就呆住了。他看見許多對情侶在黑暗中蠕動着軀體,如果他沒有猜錯,其中大部分是靠身體吃飯的□□。這樣也不錯,他放棄了跑步的念頭,找了塊地方坐下來靜靜觀賞,像一位隐者用冷眼觀察塵世樂園裏的男男女女。然而沒過多久,一陣響動從東北角傳來。只見一群人扛着木棒,驅趕卧在地上的情侶以清出一塊地方。他們還隐約拖着一個人。接着他們把那人摔在地上,抽出手裏的家夥開始痛打他身體的每個部位。可憐人的慘叫聲響徹整個運動場,最後漸漸平息,那群人随後也迅速離開了體育場。陸茗目睹了他們毆打那人的全過程。他趴在地上,祈求黑夜能夠包容他不那麽黝黑的皮膚,不讓那群人發現,以免遭被毒打的命運。經過這件事,晚上他再也不敢随處亂逛了。但随之而來的大片空閑時間,讓他對蔣涵的思念發展到了災難性的地步。
這份眷戀不斷沖撞他空洞的心房,終于破牆而出,在他流淌的血液中注滿了孤獨。他時常陷入不切實際的幻想。醒來時想、啃完早餐時想、在後□□坐時想、睡前想,唯獨睡着了卻不想。老實說,他一次也沒夢見過蔣涵,倒是夢到許多舊友。有一天晚上,他竟然夢見了小曼。在夢中她熱切地摟着他,把她的嘴唇湊上去給陸茗品嘗,而他仿佛真的體會到了熱乎乎、軟綿綿的觸感。清晨醒來,他仍記得夢裏曾與小曼親熱,因而一天都被小小的情愫所占據。對蔣涵的思念在萬般無奈的困境下,刺激陸茗發育出了文學細胞。盡管陸茗已經很多年未從事寫作——除去上交劇團的報告——他還是認為自己可以把無法承受的情感寫成情詩。從旅行箱裏翻出幾張紙,他就趴在寫字臺上開始了創作。無數靈感如流星劃過他的腦海,最後有一句留了下來:
我的愛如漢尼拔翻越阿爾卑斯山兵臨你的城下。
起先他并不知道漢尼拔是誰,有天專門查閱了資料,他才對這段歷史有了些許了解。他覺得他并不像漢尼拔。與其相反,他跨越千山萬水離開自己所愛之人。一個純粹的失敗者,他不是英雄。愛一個人絕不是抱着堅定的決心和大無畏的勇氣,克服千難萬險最終攻克她的城池。愛一個人是苦澀的,就像蒙着眼睛飲醋,卻說成是甘醇的美酒。
想到這裏,他寫出了屬于自己風格的小詩:
“我的愛如開在河邊的水仙
籠罩在河水的迷霧裏
卻害怕見到陽光
奪走滋潤我的露水”
有了一個不錯的開頭,他的靈感順着河水流淌,彙聚成湖,又彙聚成江,最後彙入了廣闊的海洋。他發現不一定要寫詩,他還可以寫散文,只要落在紙上的是真情實感。于是他常常在晚上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熄了燈坐在窗臺上,面對星星和群山的懷抱構思字句。這多少緩解了他的想念。
幾天之後,寫字臺上就堆積了好多寫滿字的文稿。有些是半成品,有些是幾首詩拼起來的成品,而他從沒想過把它們寄給蔣涵。他詭異的行為終于引起了于正的注意。一天晚餐時,他從兜裏掏出一張紙并聲情并茂地朗讀起來,接着把這張紙交給好氣地湊過來的姑娘們。陸茗只聽見第一句就漲紅了臉,這是他頗為得意的一篇散文:
早晨醒來,我尋思怎麽度過另一個沒有你的一天。非洲的群山廣闊卻沒有你的身影,但是你無處不在。
“你這是幹嘛?”他一邊假裝鎮定地不去理會姑娘們傳閱那篇情書,一邊強壓怒火質問于正。
“我就是想讓你知道,你做的這一切都沒有用啊。”于正翹起了二郎腿。“追女人的時候就是不能太認真,你以為已經付出了很多,她卻并不這麽想。”
“你不懂,我是認真的。”陸茗反駁。
于正重重地拍了一下腦門,仿佛眼前這個人已經不可救藥。“我追女人也很認真啊,”說着他指了指坐在對面的日本劇團,“你看到那個女人了嗎?”
陸茗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見一個年輕的日本小姑娘。她有一張圓臉,短發從中間分開,眉毛很淡,一雙細長的眼睛呈現日本人特有的眼角上翹的形态。盡管坐着,陸茗覺得她應該很矮,要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小”。小小的腦袋,小小的手,小小的脖子下露出兩只小小的鎖骨。此時她正開心地和同伴聊着什麽,碰到于正的目光,就連忙低下雙眼,顯現出嬌羞的狀态。
“如何?”于正确定陸茗看見了他指的那人後,滿不在乎地問他。
“不會吧?你什麽時候勾搭上日本姑娘了?”
“幹嘛說得這麽難聽,”于正裝出不滿的樣子,“我可是很認真的。”
“算了吧你!你不過是想跟人家……一夜情。”陸茗猶豫了一下,發現實在找不到合适的詞替換這個不雅的詞彙。如果于正懂得認真二字,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被稱為認真的人。
于正哈哈大笑:“沒錯,你算抓住問題的實質了!”
“那你怎麽就能說我不認真呢?你投入一段感情,是為了什麽?”他接着說。
“我是為了和她在一起。”陸茗毫不猶豫地說。
“那和她在一起是為了什麽呢?”頓了一下,他又說:“你看吧,現在我可以和她做男人、還有你渴望和女人做的所有事情——散步,共進晚餐,牽手,擁抱,不久之後就能和她接吻,然後上床,你有什麽理由認為,我追求的一切就比不上你追求的一切呢?”
“可你明知和她不會有結果的,你還要招惹她,這樣……”
“哎,你是在說笑話嗎?”于正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你怎麽确定自己和一個人有希望,和另一個人沒希望呢?”
陸茗事後想到了很多駁斥他的話語,但在那天,他真真正正的詞窮了。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和蔣涵的機會比起于正跟那個日本女人來,顯得更加渺茫。他用詩歌搭建的世界崩潰了,原來自己一直在自欺欺氣人。見他不說話,于正知道已經說服了他,于是道歉說自己不該把他的情書當衆宣讀,末了還加上一句:“你一定不要把情書寄給她。如果真要寄,就每天寄出一張明信片吧。”這話聽起來還算十分誠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