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月華殿內,陸伯桓左手放着幾本奏折,右手邊是兩張薄薄的紙,一張上面就寫了五個字,還有一張是中規中矩的抄寫,正是陸伯桓之前從奉孝殿裏帶出來的陛下親筆。

奏折被攤開,陸伯桓的視線落到了上面的朱批上,是完全兩種不同的字跡,奏折上的朱批圓潤中庸風格渾厚,而他手上這張紙上的字偏修長,更顯秀氣,陛下的字師從毛大師,一眼就能看出其特點來,但這張紙上的字跡好看是好看,可根本就看不出來是哪家拿哪派的字。

這一手書,根本就不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他到底是什麽人?

陸伯桓撐住太陽穴,有些疲憊,更多的是不解。

不管他是趙拓還是陸伯桓,他都始終是他自己,字跡也沒有變過,因為他們兩個本來就是同一個人,那現在宮裏的這位到底是不是陛下?如果不是,那他又是誰?當初跟趙拓一起出宮,他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麽事?

陸伯桓統統都不知道,他不僅僅是丢了半個多月的記憶,還隐約感覺事情好像已經在往他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不受控制的趙拓,再加上一個跟從前迥然有異的皇上,這一樁樁一一件件都得靠陸王爺親自來處理。

陸伯桓躺在月華殿,望着窗外的那一輪彎月,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抄幾遍了?”秦元熙趴在案幾上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真的是想罵人。

陸伯桓一句二十遍說完扭頭就走了,秦元熙卻在這苦哈哈的大殿裏面點燈熬夜,真要這麽抄上一整夜,秦元熙感覺自己能死在這兒,高考結束後,他就再也沒有這麽努力過,狗還是陸王爺狗!

秦元熙現在就有點懷疑,陸王爺也許并不想篡位,他已經有無上的權利了,篡位不篡位的其實沒有這個必要,而且天底下還有比指使皇帝,體罰皇帝,讓皇帝對他唯命是從更爽的事情嗎?

“丁一,你給朕倒杯濃茶過來。”秦元熙揉了揉自己的腰。

坐的時間長了,渾身難受,而且這案幾還有點矮,一點也不符合人體力學,秦元熙這會兒就覺得身上哪哪兒都難受得很,這皇帝當的,感覺比上工地搬磚都累,真不是人幹的活!

秦元熙這邊捏着肩膀揉着腿,一擡頭就看見殿內忽然多了一個人,冷不丁的一下子出現,本來這奉孝殿就陰森森的,這家夥忽然多出了一個人,差點把秦元熙吓得心都不跳了。

“不是,我說你走路能不能有點聲兒?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秦元熙拍着胸口,給自己順氣:“朕寫着呢,沒有偷懶。”

坐正了一邊攤開書一邊小聲嘟囔:“就知道個狗東西不會輕易放過我,半夜三更來查崗,擺明了就是來逮我的,哼,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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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在寫什麽?時辰不早了,怎麽還不就寝?”

秦元熙一聽這話,手裏的毛筆直接掉了下來,一臉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來人,臉還是那張臉,但是看眼睛就能看出來,不是陸王爺那雙冰冷無情生人勿進的樣子。

而且,陸王爺那狗東西也不可能說這樣的話!

這是怎麽回事?忠心耿耿的大将軍又回來了?秦元熙滿臉問號,看了看面前的陸伯桓、不對,這會兒應該是趙拓了,正要開口,端着濃茶的丁一回來了。

“陛下要的濃茶奴才拿來了,王、王爺。”丁一趕緊跪下要給攝政王行禮,秦元熙就先一步開口:“茶放這兒,你退下吧。”

趕在第一時間就把內侍給趕走了,偌大一個殿裏,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這邊秦元熙還沒想好要怎麽開口,趙拓就先說話了,臉上還隐隐帶着憤恨的表情:“那狗賊又為難陛下了?”

要不是知道點什麽,秦元熙只看他的表情,真的會覺得大将軍可能得提刀上去跟攝政王打一架,還是不死不休的那種。

現在就、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面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

擺擺手,招呼趙拓過來,看了他一眼,然後想了想問:“你真不記得了?”

本來是沒指望趙拓能有個什麽回答的,但是沒想到,趙拓竟然還反問了他:“不記得什麽?陛下才剛剛回宮,陸賊就敢為難陛下,實在是嚣張,待明日早朝,定要聯合六部彈劾他!”

感情是真不記得。

秦元熙忙說道:“不用不用,就是、那個陸王爺給我布置了點功課。”

然後又問趙拓:“你怎麽找到這兒來了?”

“下官醒來以後不見陛下、”趙拓說到這兒的時候還看了秦元熙一眼,只是只是那一眼,就把秦元熙給看心軟了,那眼神裏的護主,認真真摯得不摻雜一絲 的雜志,認識誰也抵擋不住這樣的眼神攻勢。

“然後你就找過來了?”

“本來去了陛下寝宮,想給陛下守夜的。”趙拓上前兩步:“天晚了,陛下早些回宮歇息吧,有什麽功課,明日再做也不遲。”

秦元熙詭異地心動了一下,正要站起來,又覺得不對。

他現在要是走了,明天怎麽跟陸王爺交代?別看趙拓這家夥現在說得好聽,跟沒說一樣,當家的又不是他,那位陸王爺才是大怪獸,他的二十遍不抄完,陸王爺要真的翻臉動手打他,難道還指望趙拓來攔着嗎?

“這個、王爺一番教導之心,朕也不忍心辜負,功課還是要做的。”秦元熙按着自己有點酸的腰:“不過呢,朕也寫了大半宿,這會兒有點累,不然你來替我寫?”

不等趙拓回答,他就先讓了位子出來:“就這些,陸伯桓說要抄二十遍,我已經寫了這麽多,剩下的你都幫我抄了吧。”

秦元熙按着腰站起來,臉上的神色明顯輕松了很多。

狗東西,讓我抄二十遍,你自己抄吧,朕要去睡覺了!

“陛下怎麽了?”趙拓一把扶住秦元熙,把人送到軟塌上:“是不舒服嗎?要不要叫太醫來看看?”

秦元熙趴在軟塌上,看着趙拓一臉關切的表情,心裏嘆了一口氣:“沒事,就是坐久了些,你幫我按按吧,就按腰捏捏就好。”

“是這樣嗎?”趙拓果然還是那個趙拓,一個動作一個指令,務必做到要讓陛下滿意,陛下很滿意,看着大将軍又忠心又貼心的樣子,覺得眼睛有點酸,吸了吸鼻子,盡量調整語氣,跟趙拓說話:“你回宮以後是睡着了嗎?”

趙拓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秦元熙注意到他的唇色有點泛白,有些隐忍不太正常的樣子,剛想問,又想到了點什麽,馬上轉移了話題:“好了好了,朕已經不難受了,趙拓你快去幫我抄書吧,不然明天沒法兒交差的。”

“好。”

隔着燭火,秦元熙就盯着趙拓看,其實他有很多問題想問問,問問趙拓是不是記得,問問趙拓到底對陸王爺的存在又知道多少,還想問問關于兵符的事情,那東西要是趙拓的,他當定情信物拿也就拿了,但顯然,那玩意兒應該是陸王爺的,他現在拿了陸王爺的兵符,到底要不要還給陸伯桓,還是個問題。

可秦元熙一個問題都不敢問。

趙拓這種情況,很明顯就是雙重人格,古人或許不清楚,但是來自現代社會的秦元熙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點的,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陸伯桓應該是那個主人格才對,陸王爺雖然狗了一點,但是陸伯桓知道趙拓就是他本人,知道趙拓是個化名,秦元熙也猜測他對趙拓的存在應該是知道一點的。

那趙拓呢?

從現在的感覺來看,趙拓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是個副人格,而且對陸王爺的态度也不是很好,張嘴閉嘴不是陸賊就是奸佞,俨然就是兩個派別的,秦元熙就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了,這種局面有點複雜,萬一趙拓要是知道那個陸賊也是他,這事兒是不是就麻煩了?

啊,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他就去選修一個心理學了,起碼不會這麽費腦子。

秦元熙骨子裏面還是護着趙拓的,主管感情上,他是怕趙拓會受到傷害,那可是他忠心耿耿器大活好的大将軍,萬一趙拓不能接受他只是副人格的事情,那要怎麽辦?

秦元熙趴在軟塌上,模模糊糊想着亂七八糟的事情就睡着了,他睡得沉,只感覺到身上很熱,好像是被一團火在炙烤着一樣,越來越熱,很難受,一翻身就摸到了一處冰涼,貪圖那一點冰涼的秦元熙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挪過去,緊緊抱着那點涼。

嘴裏也是模模糊糊的亂喊着。

“趙拓,趙拓,我難受,好難受,你摸摸我。”

“摸摸,這裏也要。”

陸伯桓滿臉的黑線,一把手拉開了秦元熙放在他腰間的手,他明明記得昨夜是在月華殿入的寝,怎麽一睜開也眼睛就到了陛下的寝宮?

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最過分的是,他為什麽會跟陛下睡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朕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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