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秦元熙睡得模模糊糊。

後半夜的時候他實在撐不住就自己趴在軟塌上睡着了,臨睡之前還叮囑趙拓一定要把剩下的書都抄完,不然他明天可沒法兒跟陸王爺交代,萬一陸王爺翻臉不認人,真的要打他那怎麽辦?對自己得好點,所以這種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發生。

他睡着以後,趙拓也确實按照要求規規矩矩地抄完了書,只不過不是在奉孝殿裏面抄的,他把陛下抱回了寝殿,自己就守在陛下床前,完成了自己給自己布置的功課,到天色将明的時候實在撐不住才趴在床沿上睡了過去。

至于最後是怎麽睡到龍床上來的,別說是陸伯桓,就是趙拓也不知道。

此刻的秦元熙半邊身體都挂在陸伯桓的身上,眉心緊蹙着,十分難受,他覺得有點冷,又好像是有點熱,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身體很難受,意識不怎麽聽話總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瓦子寨的那一晚上,有趙拓在身邊,關懷體貼,就從着本能,手腳并用地放到陸伯桓的身上,想讓自己舒服一點。

這種徒勞無功的行為,當然沒有什麽用,不僅沒用,還成功地讓陸王爺黑了臉,一把掀開秦元熙的胳膊,把人往床裏面掀走,然後陰沉着臉看了看自己身上皺巴巴的衣服。

“什麽時辰了?”

門外的內侍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攝政王就跑到了陛下的寝宮,忙回了話,陸伯桓沉着臉去龍床上的秦元熙:“陛下,該起來早朝了。”

秦元熙渾身難受,腦袋都是懵的,手腳發軟,又聽見趙拓的聲音,模模糊糊睜開眼睛,只看到一個恍惚的人影,就更覺得委屈起來:“趙拓,我難受,我想喝水。”

沙啞的聲音裏夾雜着繼續可憐兮兮的感覺,讓陸伯桓的動作慢了一下,然後才伸手摸了摸床上人的額頭。

滾燙的。

之前的時候,秦元熙整個人都挂在他身上,陸伯桓當時氣急又慌亂,根本就沒有想到那麽多,也沒有察覺到異常,這會兒摸到陛下滾燙的額頭,才意識到,他可能已經燒了一個晚上,因為難受才滾到了自己懷裏。

然後嘆了一口氣,正要起來去給他倒杯水,袖子就被人拉住了。

秦元熙已經燒得神志不清,眼裏噙着一汪水,眼巴巴看着陸伯桓:“你別走,你答應要陪在我身邊的。”

有點撒嬌的語氣,就用了兩根手指頭捏着陸伯桓的衣袖,甚至陸伯桓都不用什麽力氣,只要輕輕一晃,就能從他手裏掙脫開,可鬼使神差的,他沒有那麽做,反而坐在了床沿上,把人護到了懷裏,只是臉始終都是黑的,冷硬且沒有表情。

“傳太醫。”陸伯桓剛說完就又反悔:“不用叫太醫了,讓言少寧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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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少寧到的時候,秦元熙已經靠着陸伯桓又睡着了,他睡着的時候還挺乖的,就是一直捏着陸伯桓的衣袖不撒手,言少寧進來就看見平素冷冰冰像個冰雕一樣的陸王爺就這麽以一種十分體貼的方式,讓陛下依偎着他睡覺,實在是太罕見了。

不僅罕見,還很奇怪,到處都透着一種說不上來的古怪。

“陛下這是又病了?”言少寧過來一看,就知道大概情況:“王爺先請讓讓,讓我給陛下診個脈,先看看。”

陸伯桓要起來,袖子就從秦元熙的手裏面拽了出來,然後就把他給驚醒了,眼裏帶着一絲迷茫跟倉皇,伸手就要摸陸伯桓的衣袖,死死捏在手裏,怎麽都不松開:“你去哪兒?”

眼巴巴的小可憐的表情,怎麽看怎麽像是被遺棄的小狗,陸伯桓移開視線,直接拽回來自己的衣袖,秦元熙的手心一下子就空了。

言少寧作為一個旁觀者,就看着陸王爺往後挪了兩步,然後陛下的表情就變得十分難受,垂着下巴也不說話,怎麽看怎麽失落,言少寧心裏面跟納悶,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以往沒見過陛下跟陸王爺關系這麽好呀,難道出宮一趟,回來就關系就變好了?

那也不能吧?

陸伯桓大權在握的攝政王,這位就是個傀儡皇帝,陸王爺手裏的權利那都是架空皇帝才得來的,傀儡皇帝應該跟他勢不兩立才對,怎麽感覺現在這模樣,像是被丢棄的雛鳥一樣?

“陛下哪兒不舒服?”言少寧也不敢多想,他是個大夫,規規矩矩看病才是他應該做的:“草民先給陛下把個脈吧。”

然後陛下給了他一個後腦勺。

龍床十分寬大,秦元熙就委屈的看了陸伯桓一眼,就自己裹着被子卷到內側裏面去,像個蠶蛹一樣把自己包了起來,根本就不配合,還診脈,人不讓你看見,完全就是小孩子脾氣。

言少寧求助地去看陸伯桓:“王爺、這、怎麽辦?”

他跟這位陛下也沒有打過交道,滿打滿算這才是第二次見面,實在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應該怎麽處理。

陸伯桓看着床側裏面的人,臉上的神色微變,然後直接上了龍床,把裏面的人給拽了出來:“老實點!”

那口氣十分的不客氣,一點也不像是對陛下的态度,反而像是在教育家裏面不聽話的小孩兒。

兇巴巴的,十分具有威懾性的眼神,都在傳達一個信號,再鬧就收拾你!

秦元熙燒得很厲害,但本能還是讓他不敢亂動,就讓趙拓按着他,最後把脈完了以後,才哼了一聲:“我想吃糖葫蘆,趙拓你去給我買。”

那理所當然的語氣,帶着一點嬌嗔,如此的親昵,聽得言少寧一愣,下意識擡頭去看了看身邊的陸王爺,陸王爺還是陰沉着臉,什麽表情都沒有,只是什麽動作也沒有,由着陛下靠在他懷裏,再次昏睡了過去。

言少寧不敢多猜,低聲把診脈的情況跟陸伯桓說了一下:“風寒入體着了涼,脈搏有些虛弱,可能是這段時間在外面虧了本,底子差了些,該好好養着的,我寫個方子,一會兒讓人熬了藥,喝下去發發汗就好。”

“嗯。”陸伯桓應了一聲,然後就沒有再說話,但是也沒有讓言少寧離開,像是在思考什麽事情,最後還是言少寧沉不住氣,自己主動問道:“王爺可是還有別的交代?”

“你給他診脈,有沒有診出來什麽問題?”

“什麽問題?”言少寧沒懂:“沒什麽問題,還是之前太醫說的,好好調養,适當的進補一下也可以。”

“不是。”陸伯桓低頭看了一眼已經睡着的人,繼續說道:“別的。”

“別的?”言少寧反應了過來,嘴角也帶着一絲苦澀:“王爺,那個病其實診脈是診不出來的,我之所以能發現,是因為趙将軍與王爺的行事有些不同,再加上我尋常與王爺打交道比較多一些,所以能察覺一二,可陛下、我總共也只跟陛下見了兩次,今天才是第二次,實在看不出來,還是說,王爺有什麽發現?”

發現?算嗎?

他與皇帝并不親近,只是尋常的君臣關系而已,之所以尋常那也是因為皇帝年紀不大,羽翼還不豐滿,沒有跟他抗衡的能力,一旦他翅膀硬了,陸伯桓絲毫不懷疑他第一個就會對自己下手。

除去字跡的不同,脾氣秉性方面也不太一樣,如果說發現,那幾乎處處都是發現,可偏偏他的情況又跟趙拓不一樣,陸伯桓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更搞不清楚的是,趙拓跟他之前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為什麽他好像很黏着趙拓,而趙拓又似乎對他有諸多的牽挂。

陸伯桓方才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寝宮案幾上放着的一摞抄寫,原本還以為是皇上連夜抄的書,結果随手一翻,後面全是他自己的字跡,不用想也知道昨天晚上趙拓肯定又來了,還幫他抄了書,甚至最後兩個人還抵足而眠!

關系好到不正常!

趙拓是另一個他,他該有的機敏趙拓全都有,就是以往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結果現在,不僅讓人給騙走了兵符,還心甘情願拆自己的臺!

好,可真的是太好了!陸伯桓臉色陰沉一片,偌大的寝宮裏瞬間好像降了一層冰霜,燒得昏昏沉沉的秦元熙覺得有點冷,又往陸伯桓的懷裏鑽了鑽,緊緊地摟住他的熱源,睡死的人根本就沒意識到,冷意正是從他身邊散發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陸伯桓:我罰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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