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秦元熙這一病就拖拖拉拉好幾天都不見有好轉,天天啞着個嗓子,囔着個鼻子,憔悴兮兮的天天在陸王爺跟前賣可憐,成功地給自己争取到了三天的病假,可以不用上早朝。
沒有早朝的日子就能美滋滋睡懶覺,想睡到什麽時候就睡到什麽,秦元熙這才琢磨出來一點當皇帝的滋味,只要陸王爺不在,皇宮內還是唯他獨尊的,而陸王爺那必須十分繁忙,每□□堂內外各種煩心事情要處理,最近還三無不時的經常出宮,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哪裏有空來管他。
小日子過得挺平和,有點潇灑有點美,秦元熙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練字。
這麽大一個漏洞擺在這裏,還險些露餡,可能再有下一次。
之前被逼着抄書他還不樂意,這會兒生着病還要發揚刻苦精神,把陸伯桓之前給他布置的作業,好好都寫了一遍,目的就是為了能把這個字趕緊練出來。
秦元熙的字不錯,畢竟有底子有基礎在,稍微努力一把,就能把這個短板補上,等他看着自己的字已經寫得跟傀儡皇帝一模一樣,一錯眼連他自己都分辨不出來的時候,秦元熙才放下了手裏的筆。
只是臉上多了一點落寞的神色,也說不清楚那種突如其來的悵然是從哪兒來的,總之,就是好像有點不對勁。
撐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字,秦元熙有點煩躁,他模仿了傀儡皇帝的字,那以後是不是還要模仿傀儡皇帝的人,那他呢?他是誰?在這樣一個世界裏,他是不是要注定丢掉自己?
這種感覺讓秦元熙覺得壓抑,有點喘不上來氣,他并不想丢掉自己,甚至也不想做這個傀儡皇帝,但他好像又沒有可以選擇的餘地,他什麽都不能做,連跑都跑不掉。
一想到跑就更氣,不僅跑不掉,把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把自己填進去了,大豬蹄子仗着自己腦子有問題就随便欺負人,真的是太氣了!
“陛下,該喝藥了。”
丁一端着藥碗,谄媚地說道:“今天給陛下準備了特別香甜的果脯,陛下一定喜歡。”
“果脯留下,藥端走。”
秦元熙翻着話本就躺了回去,這兩天為了幹功課又練字,都沒顧上看他的話本,故事裏說到原來惦記禦貢的不僅是江洋大盜那一夥人,還有朝廷裏的人也想伸把手,疑團迷霧一層又一層的,秦元熙看得很喜歡,也是他能給自己找到的,為數不多的樂子了。
“陛下,這藥、不能不喝呀。”丁一真的很為難,陛下不愛喝藥,每次端過來,要麽意思的嘗一口,剩下的就澆到了花盆裏,要麽就直接讓退回去,連看都不帶看的,這都病了好幾天,正經一日三頓的藥,根本就沒喝上幾口,那病什麽時候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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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并一直不好,那不都是他這個體貼內侍沒有做好,萬一怪罪下來,可不都是他的罪過。
小太監還想再勸,秦元熙就連個眼神都不給了,翻了一頁書,語氣也很不耐煩:“趕緊端走,聞着味兒就苦死了,再弄點熏香來熏熏,最不愛聞這股子中藥味兒。”
秦元熙小時候身體也不好,也吃過好長一段時間的中藥,有可能是現代社會的中草藥更精細一些或者別的什麽原因,那藥的味道是苦了一點,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跟這裏的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秦元熙感覺那黑乎乎的一碗,根本就不是治病的藥,那玩意兒能要他的命。
所以,打死都不能喝,反正就是感冒而已,吃藥一禮拜不吃藥七天,早晚都是要好的,何必為難自己。
見陛下就讓無動于衷,丁一只能一臉為難地端着藥碗離開,這才剛轉身,攝政王就迎面而來,看了一眼他手裏的藥碗,再掃一眼悠閑自得吃個果脯看着話本的皇帝,眼眸微冷,伸手接過了丁一手裏的藥碗。
“下去吧。”
陸狗的聲音太熟悉,雖然只有三個字,但是那效果就跟催命符一樣,秦元熙嘴裏的果脯還沒有咽下去,就趕緊坐了起來,臉上堆着尴尬的笑:“攝政王怎麽有空過來了?呵呵。”
嘴裏還塞着東西,看起來就有點蠢,陸伯桓的視線在他的腮幫子處停留了一下,然後移開。
“過來看看陛下的病可好全了沒有。”
“沒呢,還是難受,頭暈得很,嗓子也不舒服,鼻子也不透氣。”秦元熙張嘴就是這也難受那也難受的,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才看見秦元熙手裏端着的藥碗,猛地剎閘:“不過也還好,可能再過兩天,就能好全了。”
“哦,是嗎?”陸伯桓端着藥碗就走了過來,随手就把藥碗放到了小幾上,然後撤走了秦元熙的果脯:“陛下确定不喝藥病就能好?”
“朕确定,能好。”秦元熙覺得再怎麽着,陸伯桓一個攝政王不應該逼他這個皇帝喝藥吧?
可以是可以,陸伯桓能逼他做任何的事情,但是沒必要呀,陸伯桓逼他退位讓賢都沒問題,逼他喝藥算怎麽回事呢?陸伯桓又不是他媽,又不是他姥姥,更不是他的趙拓,實在是犯不着,于是乎,秦元熙的膽子就大了點,完全忽視了陸伯桓手邊的那黑漆漆的一晚已經涼透了的藥。
“是嗎?看來陛下是有神通。”陸伯桓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擺,就在秦元熙以為他要說什麽正經事情的時候,陸伯桓說話了。
“那陛下既然如此神通廣大,不如就現在趕緊把病治好了,免得大臣們挂念。”陸伯桓說的認真:“禦書房裏還有一堆的折子,等着陛下批閱,國之大事,不可耽擱。”
“呵呵,王爺說笑呢。”秦元熙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朕的意思是,只要好好休息,再過兩天一定能好,王爺誤會朕的意思了。”
他又不是大羅金仙,哪能說好就好,鬧什麽呢。
再說了,就是大羅金仙,人家也懶得為你個感冒發燒就就施展神通吧?費藍懂不懂?
“誤會?”陸伯桓眼眸微冷:“陛下不願意喝藥,難道不是為了故意拖延病情?以為病這就可以不用上朝?”
秦元熙正想反駁一下,但是陸伯桓并沒有給他機會。
“說到這兒,我倒是奇怪,陛下從前可從不會耽誤早朝,如今不過區區風寒,竟然連早朝都不上了。”陸伯桓語速放得很慢,眼睛就盯着秦元熙,想看看他是什麽反應。
“那、那是因為朕這次病的很嚴重,實在無力早朝,太醫都說了,朕要好好休息。”秦元熙也知道陸伯桓在看他,那眼神好像是被冷冰冰的蛇盯住了一樣,實在是難受得很。
“王爺若是無事、”
“有事。”陸伯桓收回了視線,端起了那碗早就涼透的藥,直接遞到了秦元熙面前:“既然陛下病得厲害,那這藥還是喝了吧,早日藥到病除才好。”
“一定要喝嗎?”秦元熙鬧不明白陸伯桓是怎麽個意思,黑乎乎一碗藥放在面前,雖然為了一碗藥跟陸王爺翻臉很不值得,但是秦元熙還是想再掙紮一下:“不喝不行嗎?”
“陛下才說了病情嚴重,眼下卻又不想喝藥,這又是個什麽意思?”陸伯桓把藥碗又送近了幾分:“還是說,陛下想借着生病這個理由,在逃避什麽事情嗎?”
秦元熙可以肯定,陸伯桓後面那幾個字絕對有其他意思,什麽逃避什麽事情?他有什麽需要逃避的?朕坦坦蕩蕩如此清白一皇帝,那跟你陸王爺一樣,人前人後兩面派,自己藏着小秘密就以為全天下人都跟你一樣藏着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朕又沒有神經病,能逃避什麽?!
“朕不喝,那藥太苦了,朕喝了會吐的。”
陸伯桓如果不說後面那句逃避什麽事情的話,秦元熙也不見得就這麽叛逆,跟陸王爺撕破臉,對他是沒有好處的,尤其是在眼下這種情況下,他頂着傀儡皇帝的身份,連個話語權都沒有,小心讨好陸王爺還來不及呢,怎麽敢跟陸王爺對着幹。
別說陸王爺讓他喝的是還只是藥,就算陸王爺端着一碗毒過來,秦元熙估摸着以傀儡皇帝的處境,也只有咽下去的份兒,畢竟他自己不咽,可能會被陸王爺撬開嘴往裏灌。
事實是事實,知道該怎麽做,跟真的能怎麽做,那顯然是兩碼事,就比如秦元熙,他明知道不該頂撞陸伯桓,但是看着陸狗那張臉,就沒忍住自己的小脾氣,扭臉繼續翻着他的小說,全然不把陸伯桓的話當一回事。
“陛下不肯喝藥,看來是太醫院那幫廢物無能,開出來的藥方不治陛下的病,才讓陛下寧願拖着病體也不願意喝藥。”陸伯桓涼涼地說道:“既然是一幫廢物,那留着也沒有用,來人,将太醫院上下、”
“喝!我喝還不行嗎?!”秦元熙扔了手裏的話本,從陸伯桓手裏接過了那碗黑乎乎湯汁,臉色十分難看:“王爺大可不必連累旁人,不就是一碗藥,何必呢。”
然後端着手裏的藥碗,一咬牙就把那黑乎乎的湯汁直接灌了進去,眼神十分憤恨,好像是受了什麽屈辱一樣。
陸伯桓玩味的看着他,那模樣,倒不像是裝的,應該就是單純的害怕吃藥所以才不願意喝藥,倒是他想多了。
空碗遞到了陸伯桓的面前,陸伯桓滿意地點點頭。
然後說道:“陛下剛才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只是想說,陛下不願意喝藥,定然是那幫子太醫沒有用心,讓他們再拿出一個方子出來,陛下說的連累旁人是什麽意思?難道以為我要降罪整個太醫院嗎?”
狗,還是你陸伯桓狗!
秦元熙滿嘴的苦味,他是真的那樣以為的,畢竟電視裏都是這麽演的,動不動就拉下去滿門抄斬,全部陪葬,十分血腥,陸伯桓那可是大男主,能走到這份上,手裏肯定沒少沾獻血,什麽心狠手辣的事情他做不出來?
萬萬沒想到,竟然讓這狗東西給套路了,關鍵他的果脯也不見了,秦元熙現在就覺得有點反胃,有點惡心,那種怪味道,一直往上竄,終于沒忍住,一歪頭就吐了。
好巧不巧,還吐了陸王爺一身,當然,他肯定不會承認自己是故意的。
秦元熙吐完以後,頂着一張憔悴兮兮的臉,無辜的看着陸伯桓:“我告訴你了,喝中藥我真的會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