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醜娃娃

于欣欣那雙手長得倒挺好看的,只可惜實在不怎麽靈巧, 她整整花了一上午的時間, 也沒能學會縫娃娃。

哪怕她就眼睜睜盯着傅藍嶼在那縫, 在理論轉實踐的這條路上, 也走得異常艱難。

其實景鶴也好不到哪去, 但他自帶外挂可以作弊,傅藍嶼替他縫了腦袋和身體的輪廓,喬雲铮替他縫了四肢的輪廓, 他只需要往裏面填棉花, 再随便穿幾針封口, 最後把各部位連在一起就OK了。

……當然, 盡管最後這幾個步驟,也挺要他命的。

至于娃娃的裙子, 他打算回頭用紅布圍一圈,糊弄了事。

于欣欣在第N次被針紮到手之後, 終于徹底失去耐心, 發狠似地把針線和布料都扔在了盒子裏。

她坐在那琢磨了好久, 最終得出個結論:既然自己縫不好,就只能拉別人下水了。

“我感覺縫這個娃娃,好像就是系統的障眼法, 應該沒什麽特殊意義。”她裝作漫不經心地往床邊一靠,故意道,“你們看,昨晚花子也來過宿舍了, 看咱們沒縫完也沒做什麽,不過是吓唬人而已,所以何必費事呢?大家幹脆都別縫了。”

宿舍裏安安靜靜,另外三人都沒搭理他,各自幹各自的事兒。

于欣欣碰了一鼻子灰,忍不住嬌嗔:“幹嘛不理人啊!小哥哥,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喬雲铮躺在床上,正舉着那張畫着花子的卡片端詳。

他聞言,薄唇輕挑,笑得很溫柔:“對啊,很有道理。”

于欣欣竊喜:“那你……”

“我就不縫了。”

“真的?”

“真的。”他點點頭,“因為我已經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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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雲铮沒理會于欣欣黑如鍋底的臉色,他放下卡片悠然起身,活動着手腕關節朝門外走去。

“各位慢慢縫,我出去溜達一圈。”

傅藍嶼沒說話,她擡眸,迅速與他對視了一眼,複又低下頭去。

半晌,門從外面被關上了。

于欣欣咬着那只沒滋沒味又蔫巴的蘋果,暗中觀察,她發現随着時間的流逝,傅藍嶼的娃娃也縫好了,并開始睡午覺了。

而對面上鋪的景鶴,也完成了各個部位填棉花的步驟,開始縫合了。

這樣下去,今晚她即将變成本宿舍唯一一位沒有娃娃的玩家。

雖說昨晚沒縫娃娃,花子也的确沒做出什麽實質舉動。

但誰知道今晚花子會不會動真格呢?

畢竟系統機制擺在那,一晚寬松,可能只是給玩家們充裕的時間縫娃娃,絕沒有每晚都寬松的道理。

她攥着那柄用來裁布料的剪刀,只一瞬遲疑,就将其藏在了枕頭底下。

為了确保萬無一失,她得稍微采取點措施。

……

晚飯之前,傅藍嶼午覺睡醒也出了門,準備整體了解一下這棟宿舍樓的布局。

恰好當時景鶴的娃娃縫完了,随後便也跟了出去。

“藍姐!別獨自行動,很危險的,咱倆一起我還能保護保護你。”

傅藍嶼大步流星往前走,語氣淡定:“你還挺幽默的。”

“……我怎麽就幽默了?多嚴肅啊我。”

“你記住了,以後要是再自己穿越,不能總是寄希望于躺贏,該熟悉的地形,該找的線索,得主動去做。”她沒跟他插科打诨,倒是認真交代了幾句,“我以前在低端局遇到過很多玩家,他們就幹等着,盼着把其他的競争對手都耗死,最後自己撿便宜——這種事情,運氣的成分占很大比例,但不可能每次都輪到你,你要贏,就得學會以攻為守。”

景鶴看着她,有點發愣。

“藍姐,你從前都是這麽過來的?”

“是,不然呢?”

“我就覺得不可思議啊,你好像永遠不會示弱似的,可當年第一次穿越的時候,你才十五歲,太難了。”他難以置信地嘆了口氣,“別說上黃金,我想都不敢想,我現在在白銀局都感覺自己分分鐘要原地暴斃。”

“你成年了,該有點責任感,如果你死了,你爸後半輩子怎麽辦?”傅藍嶼從二樓走到一樓,一面飛速觀察着周圍的環境,一面随口問,“對了,也沒聽你提過,你是為什麽才會被拉進系統裏的?”

“嗨,飛來橫禍。”說起這件事,景鶴略顯煩躁地撓撓頭,“兩年半前吧,我放學回家,過馬路正好遇見個帶孩子的女人,當時紅燈亮了,她停了但孩子跑過去了,我為了護那孩子,就……”

“當時我被撞得嚴重腦震蕩,渾身多處骨折

,後來好容易養好了,這天殺的系統也找上門來了。”

傅藍嶼沉默了一會兒,她擡起手來,不輕不重拍了拍他的肩。

“挺好,雖然看着傻了點,但還是個善良的男子漢。”

“……”景鶴登時被噎到,“姐,你這也不是誇我吧?”

“是誇你。”

說完,傅藍嶼突然停住了腳步,并扯住景鶴的衣領,強迫他後退一步。

兩人站在一樓的走廊轉彎處,看到有兩名男玩家,正在研究宿舍樓的大門門鎖。

她微微眯起眼睛。

從這個角度,盡管隔着一段距離,她也能看清楚,那門鎖的造型比較奇怪,開su0的鑰匙,肯定不是她今早和喬雲铮找到的那一把。

這時其中一名男玩家回了頭,在看見兩人的瞬間也有些驚訝,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順便提醒身邊的同伴。

他有雙眯眯眼,笑起來像極了流氓兔,很具親和力。

“二位是哪間宿舍的啊?”

傅藍嶼回答:“1號宿舍。”

“哦哦,我們是3號宿舍。”

而昨晚死了人的那間宿舍,是2號宿舍。

除了這三間宿舍門上貼了號碼,這棟樓其他的宿舍,門都被封死了,她剛才試過,全都打不開。

流氓兔男笑道:“希望二位好運,順利通關。”

旁邊那個染了藍頭發的男生,挺不耐煩往他背後一推:“又不熟,廢什麽話,這游戲還能大家一起通關是怎麽的?”

嗯,這位是擅長講大實話的人。

相比起虛僞的互相客套,毫不掩飾的敵意更加真實可信。

傅藍嶼并未多說什麽,她轉身離開,招手示意景鶴跟上。

樓內,整點報時的音樂鈴聲,再度響起。

看起來,這又是無波無瀾的一天,大部分人都被困在這座宿舍樓裏,老老實實地縫娃娃。

又或者是有人在動歪心思,但還沒有完全表露出來。

是夜,宿舍樓照常熄燈。

今夜的月光,似乎比昨夜要明亮一些。

1號宿舍集體入睡,傅藍嶼側躺在床邊,呼吸均勻,大概率是睡着了。

景鶴和喬雲铮那邊也沒了動靜。

上鋪的于欣欣等了很久,終于,她覺得時機合适了,這才從枕頭底下摸了那把剪刀,蹑手蹑腳爬下床。

她蹲在傅藍

嶼的床邊,仔細辨認了一下,最終确認縫好的娃娃,依然放在床角。

她屏住呼吸,悄悄把娃娃拿了過來,攥在手裏。

然後張開剪刀,對着娃娃的腦袋,作勢欲剪。

如果一個宿舍有兩人縫不好娃娃,花子的目标範圍變大,應該會更保險一點。

……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并沒能成功。

腕間忽然一緊,疼痛傳來,于欣欣驚慌轉頭,見傅藍嶼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劈手奪過了她手裏的剪刀。

傅藍嶼的聲音很清醒,完全聽不出睡意:“于小姐好雅興啊,特意熬夜,就為了來剪我的娃娃?”

“我……我沒有啊。”于欣欣硬着頭皮狡辯,“我就是想看看,到了晚上這娃娃有沒有什麽變化,我……我真的只是想看看……”

“那你現在看到了嗎?”傅藍嶼把剪刀的尖端抵在于欣欣喉嚨,“娃娃給我。”

于欣欣不太甘心,也不願放棄,她猶豫着,反倒把娃娃攥得更緊了。

察覺到她手指在暗中用力,想把已經縫好的娃娃給扯開,傅藍嶼果斷将手一擡,剪刀瞬間在她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又順勢甩了一巴掌過去。

于欣欣猝不及防,整個人歪倒在地,疼得險些哭出聲。

“這游戲性質特殊,大家都想活着,所以做什麽我都能理解,沒有對錯。”傅藍嶼撿起自己的娃娃,拍了拍上面的土,語氣平靜漠然,“但你對我使這種不入流的小手段,未免顯得班門弄斧。”

于欣欣摸着脖子,摸到了一手濕漉漉的血跡,她又氣又怕,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你要殺我?你這是殺人!你們倆快醒醒啊,她要殺人了!”

喬雲铮用手臂遮着眼睛,只當沒聽見。

景鶴懶洋洋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哦,殺人了啊?”

倆人繼續睡,裝傻裝得一絕。

于欣欣崩潰:“你們仨這是背着我結盟了?你們以為結盟就能贏了?!”

“我們贏不贏的未必,但你這樣的肯定贏不了。”傅藍嶼收起剪刀,重新躺回床上,“我數三下,你要是還沒有乖乖回去睡覺,我就在你臉上再補一刀。”

“……”

“一,二……”

于欣欣手一抖,生怕她動真格的,這屋裏又沒人肯

幫忙,只能忍氣吞聲,捂着滲血的傷口,委委屈屈爬回了上鋪。

自己遲早要親手殺了這個狡猾的女人!

遺憾的是,她這遠大的目标,可能再沒機會實現了。

午夜時分,那熟悉的輕微腳步聲,再度從宿舍裏響起。

嗒嗒嗒。

小皮鞋踏上地面,花子在狹小的宿舍裏,來來回回地散步。

她在傅藍嶼的床前停了下來,俯下身去觀察傅藍嶼的睡相。

她長長的麻花辮,就垂在傅藍嶼頭頂,發梢在傅藍嶼臉上掃來掃去,觸感像是鐵掃帚,紮得**膚生疼。

傅藍嶼閉着眼睛,沒有動彈。

花子看了一會兒就移開視線,轉而拿起床角已經縫好的娃娃。

她的嗓音幽幽冷冷,即使就近在面前,聽上去也如同帶了360度環繞立體聲。

“喔,花子的娃娃縫好了呢。”

她将娃娃摟在懷裏,又轉過身去,看對面床鋪的喬雲铮和景鶴。

喬雲铮的娃娃縫得很周正漂亮,她很滿意;景鶴的娃娃略顯歪歪扭扭,她似是小聲抱怨了一句。

就因為抱怨這一句,生生把藏在被子裏景鶴,吓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她也沒什麽異常舉動,依舊把景鶴的娃娃塞進懷裏,抱着走了。

她轉了一圈,最後将目标對準了傅藍嶼上鋪的于欣欣。

于欣欣的那只娃娃,只勉強把身體的部分填了棉花,針腳粗糙,跟昨晚相比,并沒有太大的進展。

“唉。”她嘆了口氣,“你沒有縫好花子的娃娃呢。”

于欣欣傷口一陣一陣的疼,本就睡不着,這時意識到花子來檢查工作了,驚得渾身汗毛倒豎,控制不住地顫抖。

花子冰冷的小手,輕輕撫上她脖子的血痕,半晌咯咯嬌笑,在她耳邊低語。

“那……今晚你來陪花子玩呀?”

這句話,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催命符,于欣欣恐懼不已,下意識睜開了眼睛。

她正與趴在枕邊的花子對視。

花子那張慘白的小臉上,一雙大眼睛混合着濃重的黑與紅,猶如深夜汩汩流淌的血,陰森駭人。

花子龇牙朝她一笑,惡鬼的表情,天真的嗓音。

“來陪花子玩呀?”

人在極度恐慌的時刻,往往是叫不出聲的,于欣欣向後重重靠上牆壁,她

死死盯着不斷靠近的花子,雙目圓睜,卻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微弱的悲鳴。

……

景鶴一夜沒睡。

他縮在被子裏,借着窗外照進的月光,透過縫隙,見證了于欣欣的全場死亡過程。

他看到花子摳破了于欣欣的頸動脈,鮮血噴得滿牆都是;

他還看到花子徒手撕裂了于欣欣的四肢,又将她血淋淋的四肢藏回了被子裏。

咕吱咕吱血肉的悶響,宰豬一樣。

濃烈的血腥味充斥整座宿舍,令人作嘔。

他後來徹底看不下去,把臉埋進枕頭裏,汗把衣服都浸透了,只覺腦海裏嗡嗡的,一片混亂。

花子究竟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他并不知道。

好容易熬到天色漸明,清晨來臨。

他手軟腳軟,連滾帶爬從床上翻下來,帶着哭腔,鑽進喬雲铮被子裏尋找安慰。

“雲哥!卧槽啊昨晚你看見沒有?那花子在上鋪殺人,我就這麽眼睜睜的盯着啊!”

喬雲铮嘆了口氣:“那你為什麽非得盯着呢?你可以把眼睛閉上。”

“……那是我能控制的事嗎?”

“怎麽不能控制?”喬雲铮道,“你姐當時躺在下鋪,血就從上鋪往她的枕邊流,你看她不也睡得挺好的?”

景鶴回頭看了一眼,見傅藍嶼正揉着眼睛起床,低低抱怨了一句。

“你們吵不吵?”

她的枕頭外圍,果然染了一片血漬,地面也都是血。

他服了,能走到黃金四的女人,心理素質能是一般人嗎?

“所以……所以這具屍體要一直留在咱們宿舍?”

“目前來看是的,因為也沒地方扔。”傅藍嶼起身,“我上去拾掇拾掇。”

“我去吧。”

喬雲铮先了她一步爬到上鋪,用兩根手指掀開了布滿血污的被子。

于欣欣幾乎被花子撕成了人彘,與她旁邊破破爛爛的半成品布娃娃,如出一轍。

他挪開于欣欣的屍體,從她身下的血泊裏,找到了一枚銀色鑰匙,鑰匙上标了號碼“1”。

“和我猜想的一樣。”他說,“相對應的宿舍死了第一個人,會在屍體下找到鑰匙。”

就像昨天2號宿舍死的那個人,他的屍體底下也有一把鑰匙,标記着自己的宿舍編號。

傅藍嶼若有所思:“你在三

樓找到需要鑰匙的地方了?”

“三樓其中一間宿舍的門,是可以打開的,打開後窗臺上有個木箱子,箱子上有三把同樣的鎖。”

“那箱子現在呢?”

“被我藏在三樓的廁所裏了,我這就去拿,你去3號宿舍看一眼。”

“好。”

于是兩人分頭行動,景鶴兩相權衡,最終決定跟着喬雲铮去找箱子。

傅藍嶼獨自前往3號宿舍,在路過2號宿舍的時候,她停頓了一下,因為裏面傳來了女孩子的哭聲。

她走過去,敲了敲門。

“請問,你們這裏也出事了嗎?”

2號宿舍就只剩下一男一女兩名玩家了,那女玩家正在哭,哭得鼻涕眼淚滿臉,邊哭邊指着自己的上鋪。

“她死了。”

躺在那的另一名女玩家,和于欣欣的死法一模一樣,都是被花子撕裂了身體。

“我們宿舍也死了一個,是因為沒有縫完娃娃,她也是嗎?”

旁邊的男玩家道:“其實我們仨都沒縫完,但她的娃娃最不成型,花子說她不認真,就……”

傅藍嶼點點頭:“二位辛苦。”

她離開了2號宿舍,繼續前往3號宿舍。

3號宿舍與隊伍保持一致,也死了一個人。

流氓兔男和藍發男,以及他倆的另一位舍友,正并排坐在下鋪,臉色都不太好看。

上鋪血淋淋的那位,毫無疑問是昨晚被花子選中的玩家。

“呦,1號的小姐,又見面了。”流氓兔男笑眯眯打了個招呼,雖說這笑容怎麽看怎麽勉強,“莫非你們那邊也出事了?”

“我上鋪的舍友沒縫完娃娃,死掉了。”傅藍嶼問,“你們這位呢?”

“我們四個都縫完了,不過昨晚聽花子說,他縫得最醜,所以要陪她玩。”

“……”

話說到這裏,傅藍嶼徹底明白了。

總之按照游戲設置,昨晚每間宿舍都必須死一個人,以縫娃娃做基準。

沒縫完的玩家,會優先去死;

如果有的縫完,有的沒縫完,縫得最少的那個死。

如果所有玩家都縫完了,縫得最醜的那個死。

簡而言之,手工能力不強,在這個世界活不下去。

傅藍嶼正沉吟間,忽聽流氓兔男又含笑問了一句:“這位小姐,昨天你動過廁所那具屍體嗎?”

她看了他一眼,見他注視自己的眼神,莫名顯得銳利,暗含洞察與考量的意味。

這可不是低端局玩家該有的眼神。

眯眯眼的人,大多不太簡單。

她了解他想要試探什麽,卻很坦然地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沒動過,我嫌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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