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樹籬迷宮

在《閃靈》作品中,男主角之前的那一任酒店管理員, 被酒店裏的惡靈蠱惑, 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和雙胞胎女兒, 最後又吞槍自殺了。

照此看來,曲文安八成就是那位前任看守員,他如今混在了玩家的隊伍裏, 化身惡靈, 繼續蠱惑別人。

“傅小姐, 你改變主意了嗎?”

斯文的假面被徹底撕去, 現實的曲文安與鏡中的影像完全重合,他臉上淌着血, 猙獰地笑了起來。

他猛地一步跨出了電梯。

說時遲那時快,傅藍嶼反手把鏡子朝他扔過去, 另一只手掄起那根金屬拐杖, 夾雜着風聲淩厲甩擊, 正中他的太陽穴。

趁着這一空隙,她果斷轉身就跑。

喬雲铮和程媛正在走廊轉彎等着, 聽見腳步聲同時探頭一望, 剛好看到渾身是血的曲文安,在傅藍嶼身後窮追不舍。

喬雲铮拎着斧子正欲前往支援, 卻沒想到程媛甚至比自己還快一步,單手扛着棒球棍就沖出去了。

“……”

這位程小姐真的很迷。

三人終于彙合,彙合也就不用逃了,正面剛更省時省力。

程媛大概是有點舞蹈功底, 她飛起一腳,那雙嵌滿鉚釘的短靴,不偏不倚正踹中曲文安胸口。

傅藍嶼的拐杖迎頭直擊,喬雲铮緊接着一斧子,把曲文安的腦袋從中間劈開了,像在劈一只熟透的西瓜。

曲文安倒在地上,臉幾乎裂成兩半,污血汩汩而流,眼睛還睜着,定格在一抹詭異的笑。

好在三人都是見慣了大場面的,對此一幕沒什麽感覺,反而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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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确定了,在酒店中找來的武器,對惡靈是具有殺傷力的。

喬雲铮從對方的口袋裏,搜到了另一半的雪地車鑰匙,與自己的這一半合在一起。

果然,金光閃過,下一秒完整的車鑰匙,就出現在了他掌心。

“走,我們去找餘梅。”

誰知他話音未落,忽聽遠處電梯發出“叮”的一聲響,緊接着電梯門就朝兩側緩緩打開了。

三人:“……”

呈現在他們視野範圍內的,是電梯間裏擠擠挨挨的一群……骷髅架子。

就像是埋在墳墓裏的那種骷髅一樣,血肉都已腐蝕風化,只剩下這一副

衣衫褴褛的骨架,睜着空洞漆黑的雙目,張着牙齒堅硬的嘴。

傅藍嶼沉下臉色:“是三樓酒吧那群顧客。”

那群顧客本來就不是人,大概早在上個世紀就殒命了,一直游蕩在酒店之內。

如今禁制解除,他們受惡靈的控制,開始無差別攻擊存活的玩家。

這是最後的難題了,闖過去即可順利通關。

“先別跟他們糾纏。”程媛道,“找餘梅要緊。”

三人穿過漫長的走廊,一路飛奔下樓,身後還跟着大批張牙舞爪的骷髅大軍,那場景實在刺激又壯觀。

……事實證明,還有更刺激的。

正當他們來到一樓大廳的時候,遠遠望見有數量更龐大的一批骷髅軍團,正浩浩蕩蕩往這邊靠攏。

那些骷髅有的扛着小提琴,有的拖着大提琴,有的拎着雙簧管,還有的拿着指揮棒……

毫無疑問,是宴會廳的那些死人。

而神秘女子餘梅小姐,就混在這群骷髅架子當中,作為唯一有皮有肉的生物存在着。

但她的狀态,顯然已經不算是活人了。

她左手拎了把斧子,跟喬雲铮手裏那把差不多,斧刃上還在滴血;右手則拖拽着一具血淋淋的屍體,那屍體的腦袋被砍掉了,只剩下個血肉模糊的腔子,依稀能辨認出身上穿的是藍毛衣。

是那個與餘梅結盟的男玩家。

他被餘梅殺了,又或者說,被餘梅和骷髅們聯合殺了。

傅藍嶼像是明白了什麽,她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金屬拐杖。

“餘梅其實是曲文安的障眼法。”

曲文安最開始接近餘梅,是看中了餘梅受過傷,精神力較弱,容易被控制。

所以後來衆人再看見的餘梅,已經不是先前的餘梅了,她被酒店裏的惡靈附了身,又以人類的身份去蠱惑其他玩家。

而此刻,她正式成為了酒店惡靈的一員。

兩批骷髅大軍前後包抄,且包圍圈在不斷縮小,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藍妹。”喬雲铮冷靜道,“你去開大門,我和程小姐先頂着。”

相比之下,程媛畢竟是外人,他對外人的信任度不夠,因此要讓傅藍嶼去開門。

程媛沒表示異議,傅藍嶼也了解他的意思,她接過鑰匙,果斷轉身朝大門方向跑

去。

她的奔跑,仿佛是給那些骷髅一個攻擊的信號,它們紛紛揮舞着鋒利的骨架,如黃蜂出巢,潮水般湧了過來。

斧子應該算是很笨重的武器,但被喬雲铮用起來竟莫名輕巧,他身形矯健,閃電般欺近前去,只見寒光掠過之處,骷髅們有的被削掉了腦袋,有的被削掉了手臂,森森白骨散落一地,碎裂聲不絕于耳。

他神色冷峻,倒提着斧子,一步砍一人,徑直走向混在隊伍裏的餘梅。

他不确定餘梅是否還活着,但只要系統判定餘梅還活着,他們三人就沒法通關。

察覺到他的殺心,餘梅往後退了兩步,四周的骷髅架子把她圍了個水洩不通。

這時就看出曲文安剛才的失策了,如果他沒有獨自追擊,而是先跟大部隊彙合,依靠集體的力量,估計也不會那麽快就被.幹掉。

然而說歸說,這種事并攔不住喬雲铮。

斧刃橫掃如行雲流水,喬雲铮腳步未停,硬是劈出了一道缺口,直奔餘梅而去。

程媛跟在後面,堅硬的棒球棍敲碎了好幾只骷髅的頭蓋骨,她盡職盡責替他清除障礙,力保他勢如破竹、長驅直入。

餘梅眼神呆滞,蒼白臉上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猙獰感。

在她高高舉起手中的斧子,作勢落下的瞬間,程媛用棒球棍及時格擋住了。

下一刻,喬雲铮猛地發力,登時砍斷了她的脖子。

餘梅的屍體轟然倒地。

喬雲铮立于原地,本能地閉了下眼睛。

無論出于什麽原因,哪怕經歷再多次相同的場面,也永遠消磨不了那種親手殺掉同類的心悸感。

他看向旁邊的程媛,發現程媛也在嘆氣。

所有玩家都在地獄般的試煉中,不斷磨砺着殘酷的鐵石心腸。

“雲哥,程小姐!”聽得傅藍嶼提高音量在那邊喊,“門開了!”

說完這句話,她驀然一個180度的急轉身,雙手握緊金屬拐杖,将追過來的一具骷髅骨架,攔腰劈斷了脊椎骨。

喬雲铮和程媛沒猶豫,當即拔腿飛奔,三人一同突破重圍,迅速逃離了遠望酒店。

酒店之外,漫天風雪。

院子裏錯落的幾盞燈,光影微弱,僅能勉強照亮腳下的路。

烏雲蔽月,狂風夾雜着冰冷雪粒

,一陣陣灌入衣領。

寒意徹骨。

三人目前正身處高山之上,前方是影影綽綽的樹籬迷宮,後方是窮追不舍的骷髅大軍,而那輛可以通關的雪地車,還不知道藏在哪裏。

傅藍嶼戴上帽子,又将羽絨服的拉鏈拉到最頂端,把自己裹得像一只樹袋熊。

她的聲音,在寒風裏被撕扯得斷斷續續。

“雪地車……迷宮裏……我們……掉隊……”

喬雲铮比劃了個OK的手勢,轉頭高聲向程媛傳達。

“雪地車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藏在迷宮裏,我們直接進去,記得一起行動,掉隊可就找不到你了!”

程媛:“記住了!走!”

迷宮的地形曲折回繞,四面高大茂密的樹籬,似乎已有許久沒有修剪過了,枝葉放肆生長,探出來的部分尖銳鋒利,若不是大家都穿着羽絨服,恐怕在奔跑的過程中,全身都要被劃出血口子。

越是在這種時刻,就越考驗玩家的體力、耐力和定力。

這三項綜合起來,叫作實力。

程媛始終用棒球棍探着右側的樹籬,确保每一次都是向右轉彎。

都說進了迷宮,只要一直往左或往右走,就能找到出口。

這是比較原始的笨方法,但運氣好的話,總能出去的。

……前提是運氣好。

“傅小姐,喬先生,你們倆運氣怎麽樣?”

那些骷髅在風雪裏奔跑的速度特別快,傅藍嶼剛把一只追到近前的骷髅砸翻在地,聞言冷漠一回頭。

“非常不怎麽樣,別抱希望。”

“……”

喬雲铮忽然用力扯住了傅藍嶼的手臂,強迫她停住腳步,他指了指那只倒地的骷髅。

“有東西。”

的确有東西。

有一枚幽綠的光點,螢火蟲似的,正從骷髅的頭腔裏飄出來,宛如鬼火。

鬼火于半空中飄飄悠悠,即使隔着風雪,也看得格外清晰。

“它在朝反方向飄。”傅藍嶼忽然如夢方醒,“跟着它說不定可以出迷宮!”

她一說完,程媛也反應過來了。

“那這麽點光不夠,再多砍幾只!”

于是三人聯合一致,改變行動目标,開始了骷髅狩獵行動。

迷宮地形複雜,有些骷髅跟丢了,分散在各個岔路口。

秉持着遇見就打死的原

則,喬雲铮在前方開路,兩位姑娘在側翼支援,出手狠辣絕不拖泥帶水,不曉得又砍倒了多少只。

數不清的幽綠鬼火,接二連三又彙入了最初的光點,慢慢凝聚成了燈籠似的光暈。

光暈一路向前飄移,穿過樹籬迷宮的無數分支,成為了茫茫風雪中唯一的指引。

積雪深厚,三雙靴子在雪地上延伸出紮實的腳印。

喬雲铮剛在轉彎處将某只意欲偷襲的骷髅,一斧子砍成兩半,對方的利爪堪堪劃過他胸前衣扣,他後退一步,下一秒就感覺傅藍嶼拽住了自己的腰帶。

“沒事嗎?”

“沒事。”

他垂眸朝她笑了一笑,雖說風饕雪急,她未必看得清。

這條極寒的路,仿佛望不見盡頭,也令人毫無時間概念。

直至三人的手,凍僵得幾乎連武器也握不住,那團霧蒙蒙的鬼火,終于四散成星星點點的碎屑,消失在了風裏。

程媛一驚,連忙緊走了兩步,結果在轉過最後一個彎的時候,她驀然欣喜地叫出聲來。

“在這裏!”

那輛紅色的雪地車,正安靜停在迷宮的出口,頂端覆蓋着一層雪,車門上的老式鎖孔莫名發亮。

喬雲铮從懷裏取出了那枚合在一起的車鑰匙,他穩了穩神,将鑰匙插進鎖孔內。

“我來開車。”

副駕駛和後排的車門都已經開啓,傅藍嶼在坐上副駕駛之前,複又轉過身來,認認真真看了程媛一眼。

“程小姐是真的很有實力。”

程媛笑了:“你們倆也一樣,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合作,我要感謝你們。”

“其實,我還有件事一直疑惑,很想問問程小姐。”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程媛坦然道,“你跟我的妹妹很像,這雙眼睛像,性格也像——所以對我來講,和你結盟是別無選擇的。”

“那你的妹妹……”

“半年前,永遠留在那場黃金局裏了。”

傅藍嶼微怔:“我很抱歉。”

程媛忽而咳了一聲,或許是為了掩飾那一瞬的眼淚,她低下頭去,将羽絨服的衣袖挽上去,露出了手腕的那條紅繩手鏈。

手鏈的黃金吊墜上,刻着一個“Z”的字母。

“我妹妹叫程芷,她對我說過,如果緣分沒盡的話,總會再見的。”

她曾許下願望,将來在游戲裏遇到每一個像程芷的女孩,都要盡力去保護。

就當作活下去的寄托吧。

“傅小姐,希望你最終可以獲得自由。”

心口酸澀,傅藍嶼點點頭,伸出手去與她相握。

“你也是,要連同你妹妹那份,好好活着。”

逝者已逝,生者多艱,總該有幾分卑微的期盼與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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