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破廟

山路陰森, 油燈只能勉強照亮前方的一小片道路,景鶴踩着滿地的枯枝敗葉, 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鄭卓的後面。

出于對自身安全的考慮,也出于報複性質的惡作劇心理,他扯住了鄭卓的衣角。

“鄭先生,我腿軟, 要不……你背我兩步?”

“……我背你?”

“拜托了鄭先生, 再怎麽說我也是你客戶,大不了回去我再加五萬塊錢,算您的體力損失費行嗎?”

鄭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景鶴好像是認真的,不像在開玩笑。

他無語之餘, 又不好拒絕, 只能冷臉彎下腰去, 任由景鶴爬上自己的背。

真他媽難伺候, 要不是這小子出了高價,他才不受這罪。

就這樣, 兩人迎着夜間冷風,又走了大約十多分鐘的路程,直到遠處月光下, 一座低矮建築的輪廓隐約顯現。

待走近了才發現, 那是一座破廟。

這裏乍一看上去很是陳舊,臺階長滿雜草,門楣破敗, 牌匾只剩下了斷裂的一半,上面的題字還被劃爛了,完全辨認不清。

廟宇的那扇門,門中央寫着一行紅色的符文,不曉得是紅顏料還是血。

景鶴還沒來得及問,鄭卓已經主動給他解答了。

“這是辟邪用的朱砂,寫的應該是鎮靈咒——當然,我也是道聽途說,究竟鎮靈咒是個什麽咒,管不管用,誰也不知道。”

“那……這廟裏到底供奉的是什麽神仙?”

“反正都到這裏了,怎麽也得進去看看,進去就全明白了。”鄭卓語氣篤定,“通常而言,游戲世界裏的關鍵性地點,都會有線索。景先生,如果你害怕,可以在外面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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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等?

等是不可能等的,一是在外面更危險,二是他得進去盯着鄭卓,了解鄭卓的一切動向。

所以景鶴大義凜然地擺手:“不必不必,我跟你進去,有鄭先生保護,我什麽也不怕!”

主意打定,兩人拾級而上,推開了那扇廟門,并肩進入廟宇內部。

這座破廟其實面積不算大,布局陳設也很簡單,但奇怪的是,香案上的三炷香仍舊燃着,在夜色裏閃着微弱的光。

不遠處有一四四方方的功德箱,功

德箱裏塞了不少鈔票和硬幣,鄭卓上前察看,沒發現什麽特殊,轉身又回到了原地。

他走向擺在地面的蒲團,擡頭看了一眼廟裏供奉的神像。

……說是神像,但與常見的那些或慈眉善目、或威武正氣的神像不同,這座神像頭生黑角、口生利齒、雙目赤紅,面容猙獰怪笑,且雙手緊握一柄鋒利砍刀,怎麽看都像個修了邪道的屠夫。

景鶴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村子裏供奉這麽一座……嗯……是想保佑他們什麽啊?”

鄭卓嚴肅思索了一下這個問題:“可能正因供奉了這麽一座……嗯……所以封門村的村民們才都死絕了。”

“有道理,不愧是鄭先生,見多識廣,才高八鬥,一語道破天機。”

“……”

鄭卓覺得這人有點毛病,說話總一陣一陣的不太着調。

“我們不要耽誤時間了。”他說,“還是先找找線索吧。”

“線索會不會藏在神像裏?那我們也不能直接動神像吧?”

鄭卓沉吟半晌:“一般人進廟,不是都要先拜一拜神像嗎?我們先誠心跪拜,然後再動。”

否則這裏,也就不會特意擺兩個蒲團了。

兩人試了試,發覺蒲團像是釘在地面,半分也移動不了,只能原地跪下,面朝神像,雙掌合十,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在拜第三次的時候,景鶴心中異樣頓生,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與此同時,他驀然聽到鄭卓吼了一嗓子。

“躺下!”

來不及思考,他當即身體後仰,“啪”的一聲直挺挺躺倒在地。

下一秒,神像手裏的那柄砍刀,就夾雜着刺耳的風聲,從他臉前橫掃了過去,險些把他的鼻尖也削掉。

他隐約聽到了“當啷”一聲輕響,目光所及處,登時下意識咳嗽了兩聲。

他謹慎地斜眼看過去,見鄭卓也躺在地上,躺得比自己還平。

“鄭先生,咱們剛差點死了啊。”

“……也不至于。”鄭卓平淡道,“我就猜到這神像會出幺蛾子,只是沒想到它速度這麽快罷了。”

難怪這倆蒲團不讓挪地方,原來是為了方便神像ka:nre:n。

此時神像已恢複了原先的姿勢,仍舊握着砍刀站在那裏,然而臉上的笑容,卻似乎更加詭

異了。

景鶴迅速起身,結果還沒站起來,就“啪叽”又趴倒在地。

“哎呦,我腿麻了。”

鄭卓掃他一眼,嘆着氣移開了視線。

礙于面子,不能指着鼻子罵客戶廢物,真是一種遺憾。

景鶴趴在地上緩了緩,這才慢吞吞站直了身體,擺出一副驚魂未定的傻模樣。

可他的右手卻暗中摸向後腰,将一枚很小巧的銅鑰匙,藏在了皮帶內側。

在白金玩家眼皮子底下耍花活,這事兒他第一次做,但鑒于他跟雲哥藍姐混久了,耳濡目染,倒也不算特別生疏。

“鄭先生,你說這裏有線索,現在拜也拜完了,到底是有什麽線索?”

經歷剛才的意外,鄭卓也有點犯嘀咕,這座神像是活的,貿然察看很可能引火燒身,他不敢輕易嘗試。

“今晚太危險了,為保證你的安全,還是先回去,明天再來繼續找。”

景鶴帶了哭腔:“什麽?明晚還要來一次?明晚能不能你自己來,我在房間裏給你搖旗吶喊?”

“……”鄭卓磨了兩回牙,“行吧,到時再議。”

冷靜,想想沒還完的高利貸。

錢難掙,屎難吃,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他忍了。

臨出廟門之前,鄭卓又特意檢查了一遍臺案上插香的香爐,可裏面除了香灰,一無所獲。

為什麽?這座廟明顯有問題,怎麽可能毫無線索提示?

他略顯氣懑,當即頭也不回,沿着來時路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

殊不知,此刻傅藍嶼和任樂樂就躲在樹林裏,已經暗中觀察了很久。

傅藍嶼看見景鶴跟着鄭卓出廟,離開時又滿面春風,心裏有了數,但不知情的任樂樂卻很是擔憂。

“他們是不是拿到了什麽線索?咱們晚了一步,怎麽辦?”

“很簡單,去搶,或者合作。”

“……合作的話,四個人,超出生存名額了啊。”

“那就殺一個。”傅藍嶼漫不經心詢問,“你看殺哪個比較好?”

任樂樂猶豫半晌,惋惜地嘆了口氣:“這倆還都挺帥的,我顏控,做不了決定。”

傅藍嶼點點頭,面無表情:“好,既然兩個你都不想殺,那直接殺你算了。”

“?”

任樂樂實在不明白這位酷姐的腦

子裏都在想些什麽,總之她惹不起,她望着對方遠去的背影,只能一溜小跑颠颠跟上去,賠個笑臉。

“別啊,你說殺誰就殺誰!殺誰都OK!”

這年頭,想抱個大腿太難了。

不知道這一夜大家睡得好不好,反正轉天大家起得都挺早的。

傅藍嶼洗了把臉,和任樂樂一起離開房間前往正廳,途中見其餘幾位玩家都聚在某間房的門口,集體朝裏面張望。

哦,是昨天那個黑長直女生的住處。

奇怪的是,黑長直女生并不在屋內,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只有床邊地面的那灘血跡,證實了昨晚究竟發生過什麽。

“這算怎麽回事啊?”橙發男納悶道,“她死了嗎?屍體哪去了?”

眼鏡男低聲開口:“有的時候,在游戲世界中死亡,屍體會被系統直接處理掉,我們就看不到了。”

“可我總覺得沒這麽簡單。”任樂樂盯着那灘幹涸的血跡,不禁背脊生寒,“就算系統要處理屍體,也該讓我們看一眼吧?”

“誰知道。”景鶴轉身欲走,“怪滲人的,我可不在這待着了,我要去吃飯。”

衆人對此均無異議,準備集體前往正廳,先把早飯吃了。

鄭卓走在前面,景鶴稍稍落後幾米,刻意放慢了腳步。

恰好這時,傅藍嶼從後走過來,她神色平靜,很自然地咳了一聲。

景鶴沒回頭,只擡手揉了下脖子,懶洋洋的樣子。

兩人目視前方,彼此沒有眼神交流,俨然便是素不相識的陌生玩家。

只是擦肩而過的瞬間,景鶴手腕翻轉,輕觸了一下傅藍嶼的掌心。

傅藍嶼當即手指回攏,攥緊了他暗中遞來的那枚銅鑰匙。

神不知,鬼不覺。

……

午後,照例是傅藍嶼休養生息的時間。

她習慣午睡,但同屋的任樂樂卻沒心情睡,反而還想去外面轉悠一圈。

“傅小姐,你在這等我,大白天的我就不害怕了,我得去證明一下我的價值。”

雖然不太理解她這奇特的腦回路,但傅藍嶼也沒攔着,只點點頭。

“行,祝你好運。”

然後任樂樂這麽一去,就去了得有兩個多小時。

等她終于回來,傅藍嶼也正好睡醒,且擡頭就看見了她灰頭土

臉、滿手髒泥,一副又喪又生氣的模樣。

“……怎麽了你?”

“傅小姐,我之前真沒騙你,我只要能靜下心來,找線索的直覺是很準的。”任樂樂沉聲道,“剛才我出了趟村子,在東邊的水庫那裏,挖到了一只箱子。”

傅藍嶼疑惑:“你徒手挖的?”

“沒有,我先用手刨了兩下,後來從一棵樹下找到了鐵鍬。”

看來這姑娘也不像昨晚看上去那麽傻,估計是怕鬼,恐懼會令人喪失智商,一到白天就能正經思考了。

傅藍嶼點點頭,提出了第二個問題。

“既然如此,箱子呢?”

一提這個,任樂樂立刻咬牙切齒:“被那只橘子搶了!”

所謂的橘子,當然是那個嘴碎又暴躁的橙發男。

“噢,你沒搶過他?”

“我怎麽可能搶得過他?他還踹了我一腳,說女人就是廢物,拿到箱子也找不着鑰匙。”說到這裏,任樂樂突然話鋒一轉,神秘地壓低嗓音,“但是傅小姐,你別擔心,我智商比他高,及時用花言巧語穩住了他。”

用“花言巧語”來形容自己的,這位妹妹也是獨一份。

傅藍嶼饒有興致:“你怎麽穩住了他?”

“我告訴他,你這有鑰匙,我可以騙來鑰匙,改為跟他合作,因為他是男人,更加可靠。”

“……”傅藍嶼登時一臉看智障的表情。

任樂樂趕緊解釋:“緩兵之計哈,緩兵之計,畢竟咱們現在也沒鑰匙,但可以先诓他一波啊!我們約定好今晚接頭,今晚我去找他,騙他開門,傅小姐你提前躲好,咱們一起幹掉他,把箱子搶回來。”

傅藍嶼沉吟不語。

按理來講,任樂樂的話應該有可信度,因為今早景鶴給的鑰匙,很像是開箱的鑰匙。

從這姑娘的言行舉止上判斷,也不像是在編瞎話。

但萬事不可掉以輕心,這是游戲裏不成文的準則。

她轉過身去,反手從枕頭底下,抽出了那柄尖刀。

“行,我跟你去。”她淡定道,“不過我要是發現你撒了謊,這把刀就會先抹掉你的小細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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