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送你上路

那只搶來的雕花箱子,被任樂樂一路抱回了房間。

任樂樂蹲在床邊, 盯着箱子, 嚴肅出神。

“傅小姐。”她說, “咱們箱子是拿到了,可要去哪裏找鑰匙呢?這鬼地方,我實在是一天也不想呆了。”

傅藍嶼垂眸看她:“你想要鑰匙?”

“是啊, 我之前騙那橘子的時候就在想,如果你真有鑰匙就好了,那咱倆說不定能直接通關。”

“讓開點。”

“……啊?”

見傅藍嶼走過來, 任樂樂一頭霧水,卻也不敢違拗這位姑奶奶,當即順從地往旁邊挪了兩步。

傅藍嶼彎下腰去,從貼身口袋裏取出景鶴給自己的那枚銅鑰匙,插進了箱子的鎖孔。

“……”任樂樂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她詫異捂嘴,“傅小姐,你這什麽時候找來的?我感覺除了你午睡的那一會兒, 咱倆明明都在一起啊!”

傅藍嶼面無表情, 信口胡謅:“是某種心想事成的特異功能,我午睡起來随便一摸,就在枕頭底下摸到了。”

“?”

總之無論是怎麽找到的,結果是好的就行。

失望變希望,任樂樂頓時高興起來,她喜滋滋湊到傅藍嶼跟前, 探頭看向箱子內部。

箱子散發着一股淡淡的黴味,裏面裝着一張泛黃的符紙,還有一盒看似普通的火柴。

傅藍嶼拿起符紙仔細辨認,又将其與手中的尖刀相對照,發現這兩樣東西上的符文是一致的。

Advertisement

應該都是用來殺死鬼怪Bss的道具。

雖然就目前為止,她連Bss的真容都還沒見到。

聽得任樂樂問道:“這符紙我還能理解,但這火柴是幹什麽用的?”

奇怪的是,火柴盒裏只有一根火柴,比尋常的火柴要略粗一些,頂端是金色的,在油燈下還泛着微微的熒光。

傅藍嶼将火柴盒塞進口袋,平靜回答:“自然是燒東西用的。”

“诶?燒什麽東西?”

“你說呢,這宅子裏能有什麽東西可燒?”

任樂樂想了想,忽而恍然大悟:“那把太師椅?”

“嗯,還算聰明。”

這火柴,是專門燒太師椅的法器。

恐怕只有燒了太師椅,宅子裏作祟的鬼怪,才會現出真身。

第三天清晨,聚在正廳吃飯的玩家,就只剩下四個了。

分別是傅藍嶼帶着任樂樂,鄭卓帶着景鶴。

除了第一晚的黑長直女生,另外三位男玩家的屍體也都怪異消失了,只是那把太師椅的附近,多了一灘幹涸的血跡,大約是昨晚新留下的。

那是眼鏡男的血,昨晚傅藍嶼和任樂樂親眼目睹他掉了魂似地往前院走,看來最終還是被鬼所惑,坐上了椅子。

只要坐了椅子,必死無疑。

剩下的兩位,橙發男是她們倆殺的沒有錯,還有一個存在不怎麽強的灰衣男,不曉得是怎麽死的。

或許……

傅藍嶼擡頭看了鄭卓一眼,很巧,鄭卓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四目相對,兩人同時轉開了視線。

飯桌上暗流湧動,誰都沒開口講話,氣氛卻偏偏令人窒息。

這氣氛搞得任樂樂有點緊張,粥都沒喝半碗,就匆匆拉着傅藍嶼離開了。

回到房間後,她不安地問傅藍嶼。

“傅小姐,你說那倆人當時在破廟裏,究竟拿到什麽重要線索沒有?要是他倆有殺手锏,今晚想殺了咱們再通關可怎麽辦啊?”

破廟裏拿到的鑰匙,早就用來開箱子了。

不過傅藍嶼沒多說,只輕描淡寫地回答:“不會的。”

“诶?為什麽不會?”

“因為他們殺不了我。”

任樂樂一驚:“糟了,但他們殺得了我。”

“你眼神機靈點,躲得快點,應該也不至于死。”

“那我趕緊找件防身的東西!”

“再順便幫我找根繩子。”

“找繩子?”任樂樂疑惑,“要繩子幹什麽,鬼能乖乖站那讓咱們捆嗎?”

這姑娘,智商時高時低,實在很難理解。

傅藍嶼看她一眼:“不捆鬼,你幫我找就是了。”

“……噢。”

盡管雲裏霧裏,但任樂樂還是聽話照辦了。

找不着現成的粗繩子,她就跑遍了周圍的幾間屋子,把屋裏挂床簾的細繩子都拆下來,當場給傅藍嶼擰成了一股麻花繩。

要穿越游戲,沒點動手能力可不行。

與此同時,鄭卓也在自己的房間內,沉聲與景鶴商量。

“幸存者名額是三個人,那倆女的至少要幹掉一個,而且我懷疑她倆手裏拿着關

鍵線索,到時候得搶過來。”

“要怎麽搶呢?”

“不出意外的話,她們今晚一定會有所行動,到時你跟着我,見機行事就好。”

景鶴答應得很認真:“都聽鄭先生安排,不過我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嗎?”

“什麽事?”

他正經道:“我總覺得自己膽量不夠,想練習一下親手殺人,正好這回剩下的是兩個女玩家,危險系數比較低,我……”

鄭卓明白了:“那我負責制住她們,你來殺。”

“謝謝鄭先生。”

在鄭卓看不到的角度,景鶴背過身去佯裝斟水,唇角彎起微妙的弧度,眼底滿含輕蔑。

入夜,天邊的那一彎冷月,隐隐有了泛紅的跡象。

整座宅子被籠在凄清月色裏,樹影搖晃,夜風穿過回廊,仿佛是嗚嗚咽咽的泣聲。

任樂樂深夜出行,左顧右盼舉止神秘,一路謹慎地前往前院,不曉得要做些什麽。

她始終護着自己的口袋,那裏面好像有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

她進了正廳,沒有關門,徑直來到飯桌左側的紅木立櫃面前,踮腳打開了最上面的那扇櫃門,似乎在摸索些什麽。

然而她還沒有摸到,忽覺身後風聲有異,緊接着頸後一涼,人已被扭着雙臂按倒在地。

她頓時疼得叫了一聲:“誰?放開我啊!”

鄭卓手上的力道半分未松,他一揚下巴,示意景鶴去察看立櫃。

結果景鶴近前一看,發現櫃門裏空空如也。

“鄭先生,什麽也沒有啊。”

于是鄭卓又惡狠狠加了一把力,逼問任樂樂:“你們找到了什麽線索?交出來,我留你一條命。”

任樂樂臉貼着地面,可憐兮兮帶着哭腔:“線索都不在我這,都在她那呢,我只是個跑腿的……”

“也就是說你毫無價值了?”

“不不,別殺我!”任樂樂連忙哀求,“我可以帶你們去找她,逼她把線索都交出來,然後咱們三人可以一起贏的!”

景鶴在旁涼飕飕地接口:“鄭先生,既然線索都在那個女的手裏,我們直接殺了這個不是更省事?反正最後都能通關,何必多此一舉?”

這道理很淺顯,鄭卓也沒什麽異議,反正在他看來,殺誰都是一樣的。

他伸手從

腰後把那柄尖刀抽出來,很自然地遞給景鶴,又揪着頭發,不顧任樂樂的哭鬧,強行把她腦袋擡了起來。

“你不是要自己殺嗎?來。”

“嗯……具體怎麽殺比較穩準狠呢鄭先生?”

鄭卓冷笑:“割喉比較快,但割了動脈,血可能會濺到你身上;插心髒也快,但前提是你找得準,有經驗。”

景鶴點點頭:“那從後面插一刀呢?”

“什麽?”

鄭卓顯然沒太聽懂。

“我說……”景鶴的大拇指摩挲着刀柄,眼神慢慢暗了下去,“從後面插一刀,會更狠一些嗎?”

話音未落,他果斷手起刀落,只是刀刃并未落在任樂樂身上,而是插進了鄭卓的後心。

不過鄭卓畢竟是白金等級的老手,警惕性一流,在意識到危險的瞬間就做出了反應。

他堪堪側身避過要害,于是這一刀失了準頭,插在了脊椎旁邊,傷口并不算深。

“……王八蛋,你他媽暗算我?!”

他像只發怒的獅子,不顧傷口疼痛,登時咬牙切齒将景鶴撲倒在地,意欲奪刀。

兩人互不相讓地扭打在一起。

任樂樂趕緊起身,順手攏了一下自己被揪得亂七八糟的長發,忍不住低聲罵:“什麽玩意兒,下手也太狠了!”

她擡起頭,見不遠處的屏風後面,傅藍嶼正提刀走了出來。

這原本就是個計劃,為了順理成章把鄭卓引來這裏。

引來這裏,送他上路。

傅藍嶼走到跟前,眼看着鄭卓力氣奇大,已經逐漸将那把刀的刀尖,移向了景鶴的喉嚨。

她繞到側面,猛然間一腳踹過去,正中鄭卓脊背上的刀口。

本就流血的刀口,血一瞬湧得更兇,即使是鄭卓也忍受不住,他松了力道,刀尖偏離方向,戳在了景鶴耳邊的地面。

傅藍嶼用力踩住鄭卓的傷口,堅硬鞋跟又刻意蹍了幾下,直疼得鄭卓情緒失控,破口大罵。

她沒給他翻身反抗的機會,單膝頂在他後頸,左手卡住他喉嚨,右手又是一刀,鋒利刀尖準确釘入了他的手背。

景鶴翻身躍起,重新奪回另一把刀,二話不說往鄭卓肋下又攮了一刀。

血沿着地面朝四周流,這畫面着實有些觸目驚心,不知內情只當個工具人的

任樂樂,見狀難免心驚肉跳。

很明顯,兩人并不打算給這男人一個痛快。

“傅小姐,你之前認識他嗎?多大仇啊這是。”

鄭卓奮力掙紮無果,他滿臉冷汗,緊咬着後槽牙,半天才憋出來一句。

“冤有頭債有主,我他媽不記得跟你倆結過仇,姓景的,你花三十萬騙我進來,到底是為什麽?”

“為什麽,你說為什麽?”景鶴瞪着他,“你當初從身後暗算我雲哥的時候,想過會有今天嗎?”

“……你雲哥?”疼痛與失血,讓鄭卓的思維能力變得遲鈍,他後知後覺意識到,“喬雲铮?你們是喬雲铮的人!”

“喬雲铮是我哥,這位是我姐,我姐願意來游戲裏殺你是給你臉,你該死個明白。”

鄭卓的表情,剎那間猙獰無比,他又一次想掙脫傅藍嶼的鉗制但失敗了,只能努力轉過頭去,像要認清她的臉。

“這游戲強者為尊,喬雲铮會死,是他技不如人,怨得了誰?!”

“如果當面動手,你殺得了他嗎?”傅藍嶼冷聲反問,“利用他對你的信任背後使陰招,就你這種敗類,也配提他的名字?”

刀尖迎着窗外映進的月光,驀然折射出一道寒芒,她反手接連兩刀,直接割斷了鄭卓的腳腕跟腱,沒有半分猶豫。

鄭卓放聲慘嚎,他瘋了似地罵:“操!臭婊.子!有本事你給老子來一刀,往心口紮!來啊!”

“別急,我哪能這麽簡單粗暴呢?”傅藍嶼面色波瀾不驚,她從容起身,“景鶴,把鄭先生請到太師椅那去。”

“好嘞姐。”

景鶴應了一聲,他左手拿刀,右手拖着鄭卓往太師椅的方向走,鄭卓受傷的雙腳,在地面拖出了兩道清晰血痕,像是鮮紅的車轍印。

他架着鄭卓的胳膊,不顧鄭卓反抗,強行将其按在了太師椅上。

傅藍嶼從腰間解下任樂樂擰的那條麻花繩,和景鶴密切配合,牢牢将鄭卓與太師椅捆在了一起,并系了死扣。

她将手伸進口袋,再掏出時,指間夾着那枚從箱子裏找到的火柴盒。

她站在鄭卓面前,居高臨下注視着蒼白頹然的他。

“這個游戲确實強者為尊,也确實殘酷無情,任何基于生存本能而進行的争鬥,我認

為都可以理解,都沒有對錯之分。”她說,“可為了自身利益,設計謀害同伴這種事,我無法容忍——既然你嫌游戲中的爾虞我詐、互相殘殺還不夠,連這最後的一點底線也要抹掉,那麽在我眼裏,你就不該活着。”

她抽出那根火柴,在盒上劃燃,一簇火苗漸漸由金變橙,又由橙變紅,最後變得深紅。

鄭卓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他自知無法逃脫,終于崩潰了,瘋狂扭動着身體開始哀聲求饒。

“等等……等等!你要幹什麽?姑娘,我不知道你是喬雲铮什麽人,但你真的沒必要這樣,我……求求你,你放過我這一次,以後讓我做什麽都可以!我可以永遠免費帶你通關,一分錢不收包你躺贏,真的!”

傅藍嶼笑了,她看向他的眼神陰冷,可聲音卻極溫柔。

“包我躺贏?你一個快死的蠢貨,在這跟我廢的什麽話?”

“……”

“我聽說,你告訴沉島的成員們,說我雲哥在游戲裏被火燒死了,對吧?”她嘆了口氣,“作為回報,我也以這種死法成全你,免得你留下遺憾。”

“鄭先生,一路走好。”

她将手裏的火柴扔向前方,在觸及火苗的一剎那,太師椅烈焰蓬發,如有風助火勢,霎時熊熊燃燒起來。

鄭卓被捆在太師椅上動彈不得,火光迅速吞噬了他的全身,他發出絕望尖利的慘叫,夾雜着皮肉的爆裂聲,以及撲面而來的焦臭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火光漸熄,他最終随着太師椅一起,化作了倒在灰燼之中的一具焦炭。

這時候,站在門口的任樂樂,突然回過頭來,驚恐喚道。

“傅小姐,那是……”

她的聲音,甚至在控制不住的微微發顫。

傅藍嶼将目光從鄭卓的屍體上移開,順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見鋪滿月色的庭院裏,有一戴着惡鬼面具的紅衣女鬼,正從遠處緩慢朝這裏飄來。

女鬼的裝束,和第一晚兩人在棺材裏看到的那具骷髅骨架,一模一樣。

當然,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在女鬼的左右兩側,黑長直女生、眼鏡男、橙發男和灰衣男,已經死去的四名玩家,正如饑餓覓食的野獸一般,四肢緊貼着地面,匍匐爬行。

他們的整

張**都已被完全剝去,只剩下血涔涔的殷紅肌理,包括臉也同樣破碎不堪,只餘下一雙空洞駭人的眼睛,兀自往下滴落污濁的水跡。

太師椅被毀,他們都被放出來了。

“你,退後一點。”傅藍嶼淡定示意任樂樂,“否則我可能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任樂樂緊張後退,她環顧四周,最後從桌前抄了一把椅子,勉強當作防身武器。

“傅小姐你放心,我……我不會拖你們後腿的!”

景鶴沒說話,他現在臨陣也不像以前那麽喜歡碎碎念了,在關鍵時刻,他通常考慮的都只是如何速戰速決。

他沉默挽起衣袖,攥緊了手裏的那柄尖刀。

但見女鬼長袖一甩,像是某種無聲的號令,原本匍匐在地面的四名玩家,瞬間一躍而起,猶如深水魚.雷,筆直朝着三人彈射過來。

平心而論,他們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尤其是在咆哮時,近距離觀看真的很考驗心理素質。

好在景鶴今非昔比,他只是皺了下眉,而後下一秒反手橫向揮刀,從中央劃開了對方的腦袋。

與此同時,旁邊的任樂樂雙手舉起椅子,一邊驚慌失措地喊叫,一邊砸中了面前橙發男的天靈蓋。

“藍姐!”

景鶴朝傅藍嶼飛奔而去,替她擋住了另外兩名玩家,傅藍嶼由此順利從戰局脫身,拎着刀大步流星走向紅衣女鬼。

紅衣女鬼的身影飄忽不定,轉眼間已瞬移到了傅藍嶼近處,蒼白利爪的指甲鋒利,閃電般抓向傅藍嶼的面門。

傅藍嶼向後折腰,以不可思議的柔韌性躲過了這一招,随即挺身而起,手中的尖刀借勢揮砍,當場砍裂了女鬼臉上的面具。

面具分崩離析,底下露出了一顆血肉已風化殆盡的骷髅。

白骨森森,眼洞裏還有無數蛆蟲,正在争先恐後向外蠕動。

傅藍嶼的速度,遠比對方反擊的速度更快,她從懷中抽出那張泛黃的符紙,手腕略一用力向前甩去。

符紙随風前行,當即貼上女鬼的額頭,只見金光閃過,已将女鬼牢牢釘在了原地。

她沖上前去,尖刀筆直刺進女鬼的胸口,力道之狠,深沒至柄。

此時景鶴也解決掉了剩下的兩名玩家,急匆匆趕來她身邊,任樂樂緊随

其後。

三人目睹着女鬼紅衣招展,身體出現一道金色裂縫,朝兩側撕裂開來,最終燃起大火散作片片灰燼,在風裏消失不見了。

宅子還是那所宅子,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頸間吊墜亮起,再度傳來了水滴落入玻璃容器的輕微聲響。

在白光襲來的一刻,任樂樂緊緊握了一下傅藍嶼的手,很真情實感地開口。

“傅小姐,祝你以後也都能順利通關。”

傅藍嶼點頭。

“多謝,希望你也是。”

這是在游戲裏,她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

木偶(白金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