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入殓師

因為突如其來的狀況, 後半夜傅藍嶼睡得并不怎麽踏實, 始終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态,天剛亮就起了床。

等她洗漱完畢回來,發現喬雲铮正坐在床邊, 單手撐着額頭, 很疲憊的樣子。

她走過去, 雙手扶着他的肩膀,低下頭輕聲詢問:“不再睡會兒了嗎?”

“不睡了。”喬雲铮擡眸,眼神很快又恢複了一貫的清明銳利, 他對她笑着,“趁着時間還早,咱倆出去溜達一圈,找找有用的線索。”

畢竟在白金局, 最大的忌諱就是偷懶。

你哪怕比別人搶先一步, 都有可能奠定勝局。

“好。”傅藍嶼同意了,“那我們這就走, 走窗戶。”

反正兩人住在一樓,窗戶又正對街道,方便得很。

自然, 臨走前,她也沒忘記昨晚找到的那柄剔骨刀, 別在後腰随身攜帶。

朦胧的晨光透過稀薄雲層,照在這座空曠冷寂的小鎮上。

小鎮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涼風吹來, 殘敗的樹葉打着旋兒落在腳邊,即使現在算是白天,也依舊令人感覺鬼氣森森。

傅藍嶼總擔心喬雲铮的傷勢,她走到途中,側身朝他伸出手去:“累嗎?”

“沒關系。”喬雲铮反手握住她的手,修長手指用力回攏,“留心一下每家的門牌,好像都寫着名字。”

“好。”

兩人一邊走一邊找,最後在臨近街道的盡頭,發現了一棟刷成白色的小房子,門外還豎着白色的栅欄,門牌上寫着Henry。

亨利,這好像是故事裏某位老入殓師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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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藍嶼和喬雲铮對視一眼,她擡手按響了門鈴。

半晌,聽到一陣略顯拖沓沉重的腳步聲,而後一位佝偻着腰的白發老者走了出來,這應該就是亨利了。

亨利走到門前,隔着栅欄與兩人相對,他的面容極其憔悴滄桑,一雙眼睛渾濁無神,就這麽盯着兩人看。

他啞聲問道:“你們找誰?”

傅藍嶼說:“我們是小鎮的新居民,聽了關于瑪麗肖的傳聞,想和您詳細了解幾句。”

亨利倒退了一步,本就枯槁的臉色,登時顯得更加難看。

他沉默許久,搖搖頭回答。

“沒有需要入殓的屍體,我不能請你們進來

。”

“……就單純聊聊天也不可以嗎?”

“不可以,沒有需要入殓的屍體,我不能請你們進來。”

一旁的喬雲铮,若有所思。

“藍妹。”他扯了下她的衣角,同她耳語,“亨利的意思是,我們要找到讓他入殓的屍體。”

這是得到npc線索的條件。

在這種地方,要上哪去找屍體?

潛臺詞是,殺人。

一旦有玩家死亡,條件就完成了。

傅藍嶼嘆了口氣:“行吧,這要求可不太簡單。”

“或許我們也可以想想別的辦法。”

“比如呢?”

“我記得這座小鎮上,應該有墓地吧?”

去墓地碰碰運氣,也沒準能拖一具屍體回來。

傅藍嶼轉過頭去又問:“亨利先生,請問您知道小鎮的墓地在哪裏嗎?”

亨利無聲朝某個方向一指,沒再多說什麽,蹒跚着背過身去,離開了原地。

于是兩人按照亨利所指的方向,一路找過去,誰知走出了很遠,發覺前方是白茫茫一片,看不見路,想繼續前行,又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屏障擋住了。

這屬于系統的禁制。

看來墓地這一任務地點,只在夜間開放。

“我們只能夜裏再來一趟了。”

“我們得抓緊時間,還要格外小心。”傅藍嶼說,“畢竟我們能找到亨利,其他玩家也同樣能找到亨利,大家獲取線索的途徑是一致的。”

如果其他玩家也知道了要找尋屍體這一線索,很可能先下手為強,能進白金局的人,大多手段狠辣,須得步步謹慎。

喬雲铮笑着問她:“我現在看起來比較好殺,很容易作為他們的第一目标,是不是?”

傅藍嶼冷哼:“那就讓他們來試試。”

道行都不淺,最好誰也別太看輕誰。

……

等兩人外出逛了一圈,再度回到二層小樓時,見其他玩家都坐在餐桌前,已經準備吃早飯了。

銀發酷姐正咬着雞肉三明治,聽到門響扭過頭去,神色略顯古怪。

“二位起得挺早,看來昨晚沒太睡好?”

傅藍嶼平靜反問:“你睡得好嗎?”

“還算可以吧,如果大半夜沒被那只木偶拿着刀威脅的話。”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客廳不遠處。

方形的禮盒還放在原處,半人高的木偶比利就躺在裏面,銅鈴般的眼睛睜大着,咧嘴怪笑。

它似乎并沒有挪動位置,誰能想到它昨晚就那麽猝不及防,出現在了玩家的床鋪上方呢?

花襯衫小帥哥皺眉道:“怎麽,木偶昨晚成精了?”

“你當然不知道,你睡得跟死豬一樣。”麻花辮姑娘瞥他一眼,“我可是被吓得夠嗆,差點就叫出聲了。”

“哦,那你沒叫出聲還真是遺憾。”

麻花辮不太高興,忍不住拿叉子戳了他:“會不會說話啊?你這襯衫太花,明兒甭穿了,看你怪瘦的,我這黑外套可以借你,免得吸引Bss注意力。”

“……靠,你是太平洋警察啊管這麽寬?”

這倆人明明住同屋,結果還互看不順眼,也是有意思。

有紋身的肌肉男,跟那個陰陽怪氣的長發男,也住在同一屋,此時正互相竊竊私語。

“你昨晚見着了嗎?”

“我沒有,你見着了?”

肌肉男點頭:“對,我他媽見着了,牙都快咬碎了——估計這**木偶是二選一模式,單人住就吓唬單人,雙人住就随機選一個人,今晚沒準就輪到你了。”

“……”長發男端着牛奶杯,斜眼瞟向傅藍嶼,“你倆居然也平安無事,這還真是運氣不錯。”

傅藍嶼正往吐司片裏夾生菜和烤培根,聞言連眼皮也沒擡一下。

“過獎,像您這種人都沒死,我哪敢走在您前面?”

長發男冷笑一聲,半邊臉上燒傷的疤痕,好像顯得更猙獰了。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吃完一頓并不愉快的早餐之後,傅藍嶼陪喬雲铮回房補了會兒覺。

她坐在床邊,注視着他略顯蒼白的睡顏,出了半天的神。

這個男人,真是老天爺賜的好皮相,越看越俊。

如果不被綁定系統,不必經受這災難重重的人生,他說不定可以去娛樂圈闖蕩一番,是個做流量小生的命。

她下意識伸出手指,指尖小心翼翼,觸上了他長而柔軟的睫毛。

豈料還沒來得及得逞,小動作就被察覺了。

喬雲铮擡手握住她的手腕,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回,有些親昵的意味。

“也不睡

會兒?還有心情偷襲我。”

傅藍嶼向來心理素質強,她面無表情收回了手,順便替他掖了掖被角。

“我睡不着,你在這歇一歇,我出門一趟。”

“去哪?”

“去看看鎮上還有沒有別的任務地點,另外……了解一下那些玩家的最新動向。”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

傅藍嶼走正門,在街道某處髒兮兮的角落裏,找到了一輛半報廢的自行車。

她蹬着自行車,在一路吱吱呀呀的輪軸摩擦聲裏,把這座小鎮全面地打探了一圈。

除了尚未開放的墓地之外,她還找到了一處在電影裏極其重要的地點:瑪麗肖表演過的廢棄劇院。

不過劇院的大門上了鎖,很明顯,需要鑰匙。

可鑰匙在哪?也是個問題。

她記住了劇院的具體位置,又将小鎮地形完整在腦海中模拟了一遍,這才往來時路騎去。

回到小樓時,見銀發酷姐正插着口袋站在客廳裏,低頭盯着比利的木偶,不曉得在思考些什麽。

見到她,酷姐很從容地打了個招呼。

“回來了?”

“是啊,你呢?”

“我也剛回來。”酷姐說完,又多問了一句,“我姓馮,你怎麽稱呼?”

“姓傅。”

“傅小姐看起來年紀不大啊,都上了白金了,可見是厲害角色。”

“馮小姐不是也一樣年輕。”

“我都三十了,長得年輕罷了。”

“……原來如此。”

傅藍嶼應了一聲,也沒什麽興趣跟對方多聊,轉身想走。

誰知酷姐卻突然在身後叫住了她。

“恕我直言,你男朋友的狀态,并不太适合這場游戲。”

傅藍嶼腳步微頓,她冷然回眸:“這跟你有關系嗎?”

“別誤會,我沒有惡意。”酷姐說,“只是親身經歷,我明白,要在白金局裏保護一個傷員有多難。”

“那你當初要保護的人呢?”

“死了啊。”酷姐笑了笑,唇邊露出一對極淺的酒窩,“沒辦法,我那時也盡力了,但最後還是沒能護得住他——他累了,想求個解脫,所以我就成全了他。”

她垂眸,用手比劃了一下:“這麽長的一把刀,我親手紮進了他的心窩裏,臨死前他還對我說謝謝,其實…

…是我該謝謝他。”

在敘述這一段時,她沒有眼淚,語氣也平淡得很,但傅藍嶼能想象得出,當初那一幕的撕心裂肺。

擁有過這樣經歷的玩家,大多一副鐵石心腸,因為再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

“請節哀。”

“我早就節哀了,但願你也做好準備。”酷姐悠然挑眉,“這條路多難走,能有一個人走到終點都算運氣了,你和他不可能永遠一起活着。”

“凡事不到絕境,總得試試才知道。”

“好,我很欣賞你的精神。”酷姐點頭,“那我只能祝你好運,以及……在那些男玩家還活着之前,我不會先殺你。”

傅藍嶼微微勾起唇角,神色間頗有幾分傲氣。

“我也很欣賞馮小姐的自信,作為馮小姐遵守約定的回報,我同樣可以保證——只要還有其他的選擇,我就不會對你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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