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水牢
在鑰匙插進亭中方孔的一剎那, 傅藍嶼和喬雲铮猝不及防,登時随裂開的地面向下墜落。
強烈的失重感傳來, 喬雲铮反應極迅速, 他單手将傅藍嶼攬進懷裏, 緊緊護住她的頭部與腰部,直至重重觸地。
傅藍嶼跌在他胸口, 絲毫沒有受傷,她緊張擡眸,忙着去扶他。
“沒事吧?摔傷了嗎?”
喬雲铮被摔得骨骼生疼, 他晃了晃發暈的腦袋,緩了一會兒,這才拍着她的後背安慰。
“沒事, 還好這裏不算太高。”
看樣子, 這就是畫上所指的“長亭水牢”了。
環境漆黑,僅能憑借從頭頂照進的那一絲月光勉強辨認四周,傅藍嶼半跪在地,擡手在牆壁上摸索着,發現牆壁由石磚砌成, 和地面一樣潮濕滑膩,布滿了青苔。
空間不寬不窄,剛好能容兩個人通過,她起身,和喬雲铮牽着手并肩前行,走了幾分鐘, 見兩側開始錯落地點起了壁燈,雖說光影昏黃暗淡,卻總算是能看清前方的路了。
……不過這也不是特別令人愉快的事情。
當他們轉了個彎,又下了個斜坡,來到稍微開闊一點的平地時,見遠處路的盡頭,擺放着被鐵制器具架起來的一盆火,那火盆裏不曉得裝了什麽,火焰鮮紅,熊熊燃燒得極有氣勢。
而通往火盆的這條路上,歪歪扭扭倒着五具屍體——又或者說不是屍體,而是五具衣衫破爛的骷髅骨架罷了。
乍一看,這仿佛是什麽神秘的祭祀儀式一樣。
傅藍嶼的記憶力一向超群,她蹙眉上前,認認真真将骨架挨具察看,最終得出結論:
“是喜娘的屍體。”
沒錯,其中一具的衣服她有印象,正是游戲開始當晚,自己房間裏那位陰氣森森的喜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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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喬雲铮也認出來了,另一具骨架是進過他房間的喜娘。
五具骨架,對應着五間房的喜娘。
果然,這宅子裏沒有人,npc也是鬼變的。
傅藍嶼走上前去,探頭往火盆裏看了看。
火盆固定在鐵架上,鐵架深嵌在地裏,既然分不開,也就沒了打翻火盆的可能性。
但經驗告訴她,火盆裏絕對有東西。
“雲哥,匕首不夠長,我需要個稱手的工具。”
喬雲铮明白她的意思,他俯身,直接把一具骨架的左臂給折了下來,遠遠抛給她。
“接着。”
傅藍嶼一伸手穩穩接住,她用這截臂骨,在火盆的灰燼裏來回翻找,最終從深處慢慢扒拉出了一枚鑰匙。
這局游戲,亂七八糟的鑰匙真的很多。
那鑰匙被火燒得通紅,卻沒變形,只是燙手。
她隔着衣服捏住鑰匙頂端,遞過去給喬雲铮看。
“這可能是用來開啓水牢的。”
路的盡頭,那扇鐵門并未上鎖,拉開便可見到水牢的全貌。
四面可供落腳的地方只有半尺來寬,中間被堅硬的鐵網鎖住,靠近門口的位置是一處鎖孔,正與傅藍嶼手中的鑰匙吻合。
而當傅藍嶼擰開這把鎖的同時,鐵網猛然下陷,濺起不小的水花。
水牢裏蓄滿青綠色的水,目測足有四米來深,冰冷又肮髒,且露出水面的牆壁上,懸挂着不少生鏽的細鐵鏈。
誰也不了解水底藏了什麽,但可以确定的是,在游戲裏存在即合理,所以水底必有線索。
可想而知,不會水的人來也是白來,過不了這一關。
喬雲铮和傅藍嶼專門學過游泳,都通曉水性,但這種事,喬雲铮是不可能讓傅藍嶼親力親為的。
他習慣性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囑咐:“你留在上面望風,我潛下去找一找。”
傅藍嶼顯然不太放心:“還是我下去吧,感覺不太.安全。”
“你都知道不太.安全了,我還能讓你去嗎?”喬雲铮笑了,“在白金局裏沒有容易的事,但這又不是第一次了,沒問題的。”
說完,他也沒再給她反對的機會,果斷轉身躍進水牢,一個猛子往水底紮了進去。
水面接連泛起波紋,能看得出他正向更深處游去。
傅藍嶼蹲在門邊,眼神一瞬不瞬追随着波紋的去向,生怕他出個什麽閃失,随時準備接應。
然後她忽聽身後有輕微腳步聲傳來,像是有誰在暗中接近。
她神色一凜,當即閃身避讓,下一秒,鋒利匕首堪堪擦過她的臉側。
來人是那對同屋結盟的黑白雙煞,黑衣男和白衣女。
黑衣男持刀指着傅藍嶼,笑容裏透着陰狠與勢在必得。
“別亂動啊小姑娘,二對一你毫無勝算,否則利器無眼,我可不保證能做出點什麽來。”
傅藍嶼後退一步緊貼牆壁,目光在他二人身上,冷靜地來回打量。
“二位跟蹤我們多久了?還真是會撿現成的。”
“兵不厭詐,在游戲裏還講究什麽公平公正,只要能贏就行,你該羨慕我們運氣夠好。”
“的确,我的運氣就從來都不太好。”
這時,獨自靠近水牢,往下察看的白衣女,有點不耐煩地轉過頭來。
“還廢什麽話啊?直接殺了她,這就剩三個人了,到時咱倆和水下的那個談判,怎麽都容易。”
黑衣男未置可否,他看向傅藍嶼:“小姑娘,你也聽見了,這是沒辦法的事,游戲只能活三個,你盟友在水下拿着線索,比較占優勢,那我們就只好從你下手了。”
傅藍嶼平靜搖頭:“不,其實也有另外的法子。”
“……什麽?”
“比如我可以先殺你的盟友。”
話音未落,她驀然身形急轉,閃電般沖向白衣女,當機立斷将對方一腳踹下了水牢,随後自己也緊跟着跳了下去。
水牢裏的髒水涼意刺骨,她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下,反手從腰後拔出了自己的匕首。
她像條靈活的游魚,破浪前進,一把抓住了白衣女的衣領,将對方拖到了自己身邊。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
白衣女猝不及防跌落水中,來不及反應,接連嗆了好幾口水,正手忙腳亂地平複呼吸,結果尚未反擊,只覺腹部一涼,傅藍嶼手裏的刀,已經攮入了她的身體。
鮮血透過衣料,絲絲縷縷蔓延開去,将附近一片水面染成通紅。
疼痛激發了白衣女的求生欲,她咳嗽着,咬牙切齒去掐傅藍嶼的脖子,想和傅藍嶼同歸于盡。
傅藍嶼沒給她這個機會,頓時又是一刀,并就勢擡手,揪着頭發将其用力按進了水裏。
白衣女的掙紮越來越弱,最後徹底沉入水底,沒了動靜。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喬雲铮穿水而出,在抹去臉上水跡的瞬間,目光就準确鎖定了不遠處的傅藍嶼。
“藍妹?”他意外道,“你怎麽也下來了?”
沒等傅藍嶼回答,他一轉視線,看見了仍站在水牢門外的黑衣男,登時了然,臉色驟沉。
“說來也怪,我們今晚好像總是被人跟蹤。”
“誰說不是呢?”傅藍嶼和他對視了一眼,又冷淡看向黑衣男,“先生,很遺憾,你盟友沒了,剩下咱們三個人,或許可以平心靜氣地聊聊。”
“沒什麽好聊的,事實擺在眼前啊。”黑衣男蹲在水牢邊緣,單手扶着鐵門,似笑非笑地開口,“她死了沒關系,咱們可以形成新的結盟,到時候把另外兩位玩家一殺,過關也就不是什麽大問題了。”
“你還真是想得開。”
“反正跟誰結盟都一樣,能通關就OK,這是游戲裏必備的智慧和态度。”黑衣男說着,淡定伸出手來,“二位,水底下有什麽線索嗎?分享一下,合作得有合作的誠意,否則你們一直泡在水裏,我一直等在岸邊,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對不對?”
潛臺詞是他就在岸邊守着,見不着線索,絕不可能放兩人上來。
然而打開水牢的鑰匙,目前還插在鎖孔裏,只要黑衣男拿到線索,他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會直接把水牢的鐵網重新鎖上,将兩人活活溺死在水裏。
能活到白金局的人,能有多善良?
如果在這裏能得到線索,還能輕松解決兩名玩家,全局還剩三人,幸存者的名額就算确定了,對黑衣男來說,這是極劃算的買賣,何樂而不為?
半晌,見傅藍嶼和喬雲铮保持沉默,黑衣男的笑意逐漸收斂,眼神裏慢慢沁出一絲冷意。
“我看出來了,二位這是不信任我呢?”他慢條斯理地說,“咱們這樣僵持着毫無意義,萬一我耐心耗盡了,幹脆把這水牢的鐵網鎖上,你們就連最後的生路也沒了,何必呢?”
喬雲铮微笑:“我把水底下的線索給你,你也同樣不會給我們生路。”
“你們至少可以賭一把,畢竟單槍匹馬不靠譜,我還是需要隊友的。”黑衣男話鋒一轉,“再者說,你們現在難道還有跟我講條件的資本嗎?”
“你說得對,是沒有。”喬雲铮緩聲道,“那我們稍微各退一步吧,我把線索給她,你看完線索之後放她上去,別為難一個姑娘。”
黑衣男饒有興致地挑眉:“真難得,在白金局居然還能看見像你這麽謙讓的人呢?”
“過獎了,或許你看完線索會改變主意,覺得非跟我結盟不可。”
“那我就真得看看了,行,我答應你,肯定會放她上來。”
喬雲铮點頭,他從腰間取了一件東西遞給傅藍嶼,那東西被水擋住一半,看不清具體是什麽,但似乎有點光澤。
水很冷,傅藍嶼的雙腿像是有些凍僵了,游泳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她一路游向黑衣男,卻在靠近他,即将把東西遞給他的瞬間,忽然露出驚慌的表情,身體也向水下沉去。
她直接一頭紮進了水底。
黑衣男沒料到這劇情發展,伸出去的手尴尬停在半空中。
他下意識想低頭察看,轉瞬又忽覺不對勁,但已經遲了。
喬雲铮猛然擡手,扯下了懸挂在牆壁上的鐵鏈,高高掄起直擊黑衣男正臉。
那鐵鏈比普通鐵鏈要細一些,霎時纏住黑衣男的脖子,因慣性還繞了兩圈。
喬雲铮向後仰身,發力将鐵鏈抻緊。
誰知黑衣男的力氣也不小,他單手撐着鐵門與喬雲铮抗衡,另一只手扯着頸間鐵鏈,拼命想要解下來。
……可他忘記了,水下還潛伏着傅藍嶼。
千鈞一發之際,在水下憋着一口氣的傅藍嶼,突然毫無征兆從水底躍出,雙手準确扯住他的腳腕,配合喬雲铮一起将他拖下了水。
水花四濺。
黑衣男确實不是好惹的主兒,哪怕經過這麽一折騰,那把匕首也仍舊牢牢攥在他手裏。
他在落水的瞬間,目露兇光,刀鋒劃過水面,直刺傅藍嶼喉嚨要害。
傅藍嶼雙腿在牆壁上一蹬,借勢躲開,與此同時,喬雲铮已欺近身前。
喬雲铮将鐵鏈往黑衣男脖子上又纏了一道,反手勒緊,另一只手鉗制住了黑衣男持刀的手腕。
傅藍嶼再度潛入水下,手起刀落,正紮在黑衣男大腿上。
這一下應該是紮破了對方的大腿動脈,血流得又急又狠,黑衣男身體一瞬繃緊,眼底充滿了憤怒,以及難以遏制的恐慌。
“你們……你們不得好死……”
“先生,這不算什麽詛咒,是我們共同的命運而已。”
傅藍嶼收刀,沒再戀戰,迅速抽身而退,朝岸邊游去。
喬雲铮松手,将黑衣男和鐵鏈一起推向遠處,自己則緊随其後。
兩人翻身爬上岸,果斷拉起兩側的鐵網,轉動鑰匙,重新鎖上了水牢。
水面的暗紅顏色,更深了幾分。
鐵門合攏,隔絕了面前狼藉的場景。
這水底又添了兩具新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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