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抛棄
安分點?
林夭覺得自己挺安分的,一直是個良好市民,還是年年拿獎學金的好學生。
他們穿越美食街,從熱鬧邁向寂靜。
林夭的腳底在跑的時候劃破了,剛才凍麻了沒感覺,現在一落地就疼,幹脆任由江嘉屹背着。
江嘉屹接了個電話,司機大叔找不到他們,繞了一圈在江邊停下了,單行道不能逆行,讓他們走過去。
他打開定位,沿着江邊走。
路燈昏黃,這麽晚了前後不見行人,只有他們兩個孤零零的在路上走。
這裏的江很寬,江水表面看着平靜,其實暗流湧動。
江風徐徐吹來,林夭冷得縮了一下,然後她的兩只腳就被江嘉屹放進他大衣的兜裏,很暖,沾上了他的體溫。
林夭抽了一下,被他按住。
“髒。”
她側臉趴在他肩膀上,懶洋洋道。
一路狂奔都不知道踩過什麽,那條美食街地上亂糟糟油膩膩,江家姐弟的衣服都不便宜。
“無所謂。”
他聲音差點就被江風吹散了,輕得不像話。
“過幾天就是情人節了,給你女朋友送什麽?”林夭看見江面倒映的月亮,忽然想起,過完情人節就是春節。
江嘉屹說:“沒想。”
林夭覺得他很可能不記得有這麽個節日。
她半阖眼,“你女朋友什麽樣的?”
好像沒問過他,少年正青春期,總得了解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總覺得江嘉屹好像冷笑了聲,帶了點諷刺似的。
“挺厲害的。”他說。
林夭覺得這個評價莫名其妙,朝他的方向轉了臉:“什麽叫挺厲害的?”
江嘉屹不知褒貶地說:“快要上天了。”
林夭:“……”
那的确挺厲害的。
“什麽意思?學航空的?”
他沉悶了一下,才冷漠地說:“浪到天上的意思。”
林夭微怔後忍不住笑,原來還是匹野馬,她忍笑道:“外面有人?”
江嘉屹緩慢且沉默往前走,話都藏在眼底,比這個冬天疏冷。
林夭想了想,寬慰他:“漂亮的女生有人追挺正常的,沒劈腿就行。”
他呵地冷笑了聲,意味不明。
态度不太對,看起來像真的劈腿了。
“那怎麽不分手?”
他說:“習慣了。”
林夭都震驚了,這是多偉大的愛,居然習慣了?
她有點懷疑江嘉屹被哪個社會人騙財騙色了,琢磨一下言辭,道:“什麽時候帶回家讓我和江意禾看看?我們給她包個大紅包。”
江嘉屹腳步猛地一頓:“我跟她接過吻。”
林夭張了張嘴,感覺下面的話被晚風凍在喉嚨裏。
“嗯?”她哼出悶悶的鼻音。
“你不在意?”
林夭微微直起身,半牽起嘴角:“我在意什麽?”
靜了很久,耳邊都是浪濤聲。大概是意識到林夭再沒有別的話,江嘉屹才低着嗓音說:“江意禾在意,說感覺弟弟被搶走了。”
這倒是正常的情緒。
從小到大一起作伴,感情好的兄弟姐妹,哪個第一次戀愛,對方都會有兄弟姐妹被搶走的隐隐失落。
“交女朋友挺正常。”
林夭對戀愛這種事很看得開。
因為在她心裏,男女朋友可以換了一個又一個,兄弟姐妹沒法換,總是比不上的。
她口吻太稀疏平常,脫口而出的自然,沒有半點遮掩的痕跡。
就差叫他多交幾個,好好體驗戀愛的樂趣。
江嘉屹一邊走,一邊陰沉地盯着腳下一片陰影,林夭的陰影也在,就伏在他肩頭,露出一顆沒什麽良心的腦袋。
他面無表情且冷冰冰地盯了一陣子。
最終還是克制地挪開視線,只是這個話題再也不想提。
林夭靠着他,手機收到條微信。
她摸摸索索掏出來看了一眼,是「阿姨」發過來的。
「阿姨:你那個哥哥大晚上過來,把今天要交的醫藥費拿走了,我不讓他還推我,他讓我找你要錢。」
林夭一個字一個字把這句話看完,半響閉上眼睛。
風是從前往後吹。
“我抽根煙。”
他沒回答,總有點對她不滿的意思,只是克制着不說。
林夭笑笑,把煙塞在嘴角,打火,火光在風中無助地晃了一下,沒點着。
試了幾次也點不着,她有些煩躁地重新把煙拿下來,放棄了。
江嘉屹忽然松開一只手,悶聲不吭擡起來幫她擋風。
啪,火苗終于穩定。
林夭側開臉,特意避着江嘉屹呼出煙霧,煙霧從嘴角跳升又散開,她說:“我想走。”
他步伐微不可查地凝滞了一瞬,爾後恢複正常。
“去哪?”他漠然地問。
“哪都去,我知道有個攝影團隊,天涯海角地走世界,拍路途的風景,我想畢業之後加入他們。”
很想很想。
幾乎迫不及待了。
林夭很早以前就知道這個團隊,她這麽些年來參加了許多攝影比賽,就是為了豐富自己的履歷,等有朝一日……
等她徹底自由了,她就可以遠走高飛。
到一個林動找不到的地方。
她一走,林動要找她也好,不找也罷,反正目标遠離江意禾他們就夠了。
江嘉屹走着走着,逐漸慢下來,到最後徹底停住,路燈正正打在他們身上,能看見塵埃在空中,被風一吹,蕩到遠方再也看不見的黑暗裏。
“不回來?”他聲音不自覺沉下去,毫無溫度。
林夭擡起眼,發覺自己說太多了,就随意笑了聲:“誰知道,我也就随口一說,江意禾不也整天說要環游世界。”
這個話題就這麽被這幾個字揭過,像重來沒提起。
司機大叔的車就在前面,大概是看見了他們,趁着沒車,把車子倒開了十幾米,停在他們兩人面前。
回江家別墅的路上,江嘉屹不言不語,林夭也悶聲不響地看向窗外。
氣氛古怪。
林夭今晚睡江家,江意禾不在,去公司了。
江意禾從十八歲起就進了□□,她很努力,去公司比去學校的時間還多,還經常加班,現在越混越好。
盡管江意禾跟她父親不和,但還是忍着一口氣在公司裏替她父親工作。
林夭見過她多努力,也替她不值。
林夭在江家住過五年,大學之後才搬出去,她在這有一間房,就在江意禾卧室旁邊。
她洗過澡之後又給自己的傷口塗藥,從浴室裏一身熱氣出來,看見江嘉屹坐在她房間的書桌前。
“在這幹什麽?不睡覺?”
“看會書。”他半垂眼皮随手翻了手裏的書。
是她房間裏的書。
以前他也經常到她房間裏看書,一看一整天,也不知道她房間的椅子是不是比他書房那張舒服。
江嘉屹也洗過澡,頭發半幹半濕耷拉着,比平時長一些,冒着水汽。
房燈沒開,就只開了他前面的一盞臺燈,照亮了一個小範圍,燈光朦朦胧胧把他籠着,慘白的光把他照得眉眼清隽,也挺冷淡似的。
林夭鑽進被窩裏,一邊找枕頭,一邊随口道:“嗯,那你看吧,我睡覺,你也別看太晚了。”
他沒理,沉浸在書的世界裏。
她累了一整天,幾乎一沾枕頭就失去了意識,也不知道江嘉屹走沒走。
混混沌沌中,她夢見小時候,就初中那會。
那頓沉悶的晚飯。
她母親猶猶豫豫跟她說,你爸給你找了關系,讓你進一個皮袋廠子工作,一個月三千五,每天縫制皮袋十個小時就可以下班了。
那會她十三歲。
但也懂一些法律了,她問那不是童工嗎?她不想去,她要念書。
她喜歡念書,從小成績就好。
這話說完,就被她爸一個耳光扇過來。
他吼了她一頓,念什麽書,沒錢,念完還不是要嫁人,浪費錢,大哥沒錢上大學,你得出一份力。
她登時哭了,然後晚飯被她父親沒收,還被關在黑漆漆的廚房裏,不讓出來。
蟑螂、老鼠和無盡的黑暗。
她母親偷偷摸摸給她雞蛋,也被她父親丢垃圾桶了,林動居高臨下俯視她,笑容扭曲怪異。
第二天她被父親揪着衣領,送到了那個廠子裏,甚至跟人說她是住宿,不讓回家,工資發到他的卡裏。
然後,她見到那幾個面容猙獰的女孩張牙舞爪地向她靠近——
林夭驚醒過來,才發現是做夢。
這個夢太真了,像重生到那個時期,再重新活一遍。
她呼了口氣,慢慢鎮定下來,擡手摸向額頭,一腦門汗。
從被窩裏伸出手,想拿手機看看時間,忽然發現房間裏還有光。
江嘉屹還坐在書桌前,只是沒在看書,他手背抵着額頭,歪着臉在看她,那本書被他随便丢在書桌上,攤開着。
也不知道多久了。
林夭坐起來掃了眼時間,淩晨三點半。
“……”她撈起頭發随意甩到一邊,“你還不睡?”
倒也沒吓着,江嘉屹以前經常這樣,他長期失眠,晚上總是睡不着,每次睡不着不是去找江意禾就是找她。
他從小就很乖,不會打擾她們睡覺,所以就會安安靜靜坐在一邊,坐到天亮。
江嘉屹悄然無聲地擡了下眼睫,目光很複雜,煩躁而不滿,一直積壓着,亂七八糟。
林夭說:“給我倒杯水?”
他往後一靠,擡起下巴睨着她,挺冷漠的。
林夭想了想,自己起身,結果他也起身,面無表情出了門。
林夭一時分辨不清他是去倒水,還是回去睡覺,正考慮要不要自己去倒的時候,他又出現在門口的黑暗裏,手裏穩端着水杯。
黑暗中,她總能從他看似平靜的容色中盯出點兒沉悶而壓抑的味道來。
“你最近挺叛逆的,抓住青春期的尾巴造一把?”林夭沒骨頭一樣歪在床頭,長發披散,彎彎繞繞勾在肩頭,她擡手接過他給的水。
江嘉屹毫無溫度的視線從她臉上掃過,忽然問:“你去哪?”
林夭灌了一口水,溫的,“嗯?”
在玻璃杯裏回響,鼻音沉悶。
“你畢業要去哪?”
他一個字一個字重複,生怕她聽不清楚。
林夭才想起來他問的是她之前說的跟着攝影團隊走的事情。
江嘉屹眼底很深,跌進去永遠到不了底,裏面一片陰沉森冷,他冷硬地問——
“你要把我和江意禾丢下?”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的地雷和營養液,比心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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