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失控
告白嗎?
是告白。
唇焦口燥。
濃烈的、克制的, 全壓在唇邊。
林夭看着他眼睛,呼吸亂了,思緒也跟着亂。
這樣一個冷銳的少年, 壓着鋒芒告白,林夭沒辦法說她不心動。
可他是江嘉屹。
如果他是別人, 她早在他第一次試探的時候勾過來上了,無論是談三個月也好,談多久也罷,總能分得幹淨利落。
唯獨是他不行。
他是江意禾弟弟啊, 也是她弟弟。
于是,有那麽點勾勾繞繞的心思也就化為烏有了。
林夭靠牆而立,靜默一瞬後以一個姐姐的姿态, 擡起手, 故作慈愛地摸摸他的頭發。
觸碰他柔軟的頭發,從指尖癢到了心裏。
林夭張了張嘴,說:“我——”
鋼絲上的人失手墜落,他腳下就是萬丈深淵,一只手攀住鋼絲, 似乎還有自救的機會。
不能讓她說完。
江嘉屹驟然低頭,唇角與唇角将觸未觸之時, 他停頓了一瞬,給了她一息拒絕的機會。
就一息。
多的他不肯給。
她的話也跟着停頓了,不知道是沒有反應過來,還是沒有拒絕。
于是他徹底壓下去——
一個溫熱的、罪惡的吻來得猝不及防。
林夭手指下意識插入他的發間, 薅住他後腦勺的頭發。
他都懂,上次就學過了,從她身上學來的, 現在都還給她。
所以他撬開她的唇角,在喘息和低呼之中,把她要拒絕的話通通趕了回去。
他攏住林夭的氣息,逐漸攻占。
林夭眼睛睜着,昏暗和混亂中,能看見他眼睫底下的欲.望,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
他忽而擡起手,輕輕把她的眼睛蓋住,擋了一切微弱的光,拽着她一起跌入無盡的黑暗中。
腦海裏一根名為理智的線,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斷掉,林夭盲目地閉了眼。
江嘉屹在林夭眼裏太生澀太幹淨,也就放不開。
她想拿回主導權,于是卷了他的酒氣,攀上他的頸肩,想反過來把他壓在牆上。
結果被他攬着腰背一把拎起來,欺到床上,他越吻,她越往後倒,步步淪陷,最終軟在床上,長發散開,被他蒼白的手壓了一截。
林夭沒來得及呼痛,他從她唇角抽離,一點點落到她臉頰、耳垂和頸脖。
她仰了仰脖子,眼底朦朦胧胧。
他哪裏放不開?
這明顯是男人生而帶來的掠奪本能。
黑暗中的纏繞像火,燒得轟轟烈烈,體溫也跟着燒。
理智和克制,燒着燒着、燒着燒着,燒成了飛灰,化成了烏有。
“姐,”他一邊吻她一邊惡劣地喊,幹淨的聲音從唇角洩出,“我當你答應了。”
林夭意識化了個幹淨,只覺得他的吻像隔靴搔癢,所以壓根沒聽見他說什麽,就把他衣角一卷,剝淨了上半身。
寬肩窄腰的身材,林夭視線溜了一圈,她擡手撫他的腰。
他一怔。
這時,有人敲響了房門——
“林夭,你在裏面嗎?”
江嘉屹跪坐在她身上,垂頭稍長的頭發也微微垂下,遮蓋了眉眼,他像沒聽見,觑着一只手擋在他唇上的林夭。
視線凝住。
他一邊擡手想拉開她的手,一邊重新俯身吻她,結果換了另一只手擋下。
“……”
江嘉屹眼底沉之又沉,連光都沒有了。
“林夭?”
江意禾在門外扭了扭門把手,從裏面鎖上了。
林夭一邊從江嘉屹身下起身,一邊平靜地應:“我在裏面,剛剛弄濕了裙子,在他房間的洗手間處理了一下。”
“那你好了嗎?江嘉屹不知道去哪了。”
“一會,馬上好。”
林夭對江嘉屹質問的視線視若無睹,她一邊整理自己的頭發一邊拽剛剛混亂中卷起來的裙子。
裙子方才就被揉皺了,但太幹淨,她赤腳走進浴室,稍微弄濕裙子。
從浴室重新出來的時候,江嘉屹靠在床頭,遠遠地凝視她,唇角抿出一線疏冷。
“什麽意思?”他問。
“你喝醉了。”
“你沒醉。”
“我是瘋了。”
江嘉屹臉色難看到極點,死死盯着她。
林夭閉了閉眼。
現在再心動,都不過是荷爾蒙作祟,她不能三個月後将一個受傷的江嘉屹還給江意禾。
“你不是有女朋友嗎?你這叫劈腿。”
他說:“你就是。”
這個答案在林夭的預料之中,她面無表情走過去坐到床邊,勾過鞋子穿上。
她無情無義地說:“等你年紀什麽時候比我大,我就答應做你女朋友。”
“……”
江嘉屹極度荒唐地一扯嘴角,無聲冷笑。
林夭穿好鞋子,拉門離開,重新關上門之前,她溫馨提醒江嘉屹:“你晚點再下來吧,随便找個什麽理由。”
“或許,你換個人喜歡吧,換個好姑娘,我這樣的人渣不适合你。”
她随手關上門下樓,在江嘉屹還沒下來之前,她跟江意禾道別,離開了別墅。
林夭沒讓江家的司機送,自己慢慢走在下半山的路上。
昏黃的燈光在頭頂,偶爾有車駛過,車燈晃眼。
林夭望着自己的影子,唇邊煙霧袅袅升起,又被風吹散。
“還真是禽獸。”
她暗暗自嘲。
忍了這麽久,怎麽就……突然失控了?
林夭一晚上颠來倒去沒睡着,最後躲在陽臺默默抽煙看日出。
順手拍了幾張日出的照片。
有些失水準,不是她應該有的水平。
她默不作聲删了個幹淨,又把機票改簽,提前到今天晚上,然後開始收拾行李。
也沒心情好好收拾,就一股腦全塞進去,不要的東西要麽送給陳圓,要麽全丢了。
晚上跟陳圓擁抱告別後,她提着箱子離開這個學校,邁向離開這個城市的機場。
原本她不打算告訴江意禾,但最後還是給她打了電話,她可以不跟任何人告別,唯獨不能不跟江意禾。
機場人來人往,有興奮的有沉默的,都是陌路人,在這時間短暫地交彙,又徹底錯開。
林夭坐在椅子上等待檢票,一扭頭看見江意禾匆匆而來,獨自一個人。
“你怎麽改期改得這麽匆忙,我推了好多工作才來得了。”
江意禾氣喘籲籲坐在林夭旁邊,緩過氣來又說:“江嘉屹不來,他昨晚和今天一整天都在畫室待着。”
林夭交疊了腿,輕輕晃了晃腳尖,笑道:“沒事,你來了就行。”
“去到好好照顧自己,受不住了就回來。”江意禾口吻淡下來,夾帶了不舍。
“我本來就自己照顧自己。”林夭倦淡地笑。
江意禾偷偷抹掉眼淚,鎮定道:“我回去揍江嘉屹一頓,居然不肯來送。”
她知道江嘉屹和林夭似乎因為去海市的事情吵架了,她想追問,但江嘉屹那個人要是不想開口,一百把鉗子也撬不開他的嘴。
林夭漠然望着前方走動的路人,衣角交錯,互不相識。
她說:“算了,沒關系。”
“他怎麽了?”江意禾只能問林夭。
林夭抵着額角想了片刻,倦懶道:“分手了,給他介紹幾個好女孩,你圈子裏不是很多門當戶對的嗎?給他介紹幾個,談戀愛就不一樣了。”
江意禾驚訝地揚起眉:“分手了?!”
難怪最近都不太對勁。
她皺眉想了想圈子裏的女孩子,問林夭:“我圈子裏的江嘉屹都知道,要喜歡早就喜歡了,你呢?你有沒有認識的好的?”
林夭怔了一下,笑了:“我要是給他介紹女孩子,我怕他提刀從西州追到海市砍我。”
拒絕了他,還給他介紹女孩,還不如一刀捅了他,還沒那麽殘忍。
“這麽誇張?”
“是誇張了點。”
“為什麽?”
林夭只是說:“我渣,認識的女孩子除了你之外也都挺渣的。”
兩個人一起笑了,也就是開玩笑,誰也沒當真,江嘉屹才十八,十八歲正意氣風發的少年,哪裏需要別人介紹。
他有大好的青春可以揮霍,正式步入大學就會認識許多不同類型的女孩。
總有一個他會喜歡,或許不止一個。
到時候也就……忘了她。
與旅途中短暫坐在身邊的陌生人一樣,陪了一段路,将來各自湧到茫茫人潮中,誰還記得誰?
檢票時間到了,林夭跟江意禾深深擁抱了一會,然後揮手道別。
林夭沒有回頭,平靜而孤單地慢慢邁入檢票口。
在她沒有看見的後方,遠遠站了一個人,戴着鴨舌帽和口罩,孤零零立在一個柱子旁。
有人拖着箱子走來,一邊推他一邊說:“麻煩讓讓……”
江嘉屹讓了半米,再擡頭時,林夭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檢票通道,他忽然往前一步張了嘴,呼吸卻堵在口罩中,連同聲音也一并堵了。
爾後,他咬了牙緩緩退了回去。
喉結上下滾了滾,他面無表情望着檢票通道。
機場好像瞬間變得死寂,吵雜的、混亂的聲音似乎被風一吹,散了個徹底。
似乎人也跟着散了,偌大的、白茫茫的機場霎時間就剩下他一個。
江嘉屹低了頭,掌心攤開,上面靜靜躺着一個黑色的發圈。
普通而廉價。
卻被他連同無人知曉的心思一起珍藏了将近一年。
他回頭,手邊正好靜悄悄立着一個垃圾桶。
一揮手,發圈被随手丢了進去,輕飄飄的沒有重量,連聲音都沒有。
江嘉屹冷眼俯視這個垃圾桶一會兒,爾後壓了壓鴨舌帽,低頭離開這個讓人喘不過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