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橘穎整日縮在這一間小小的牢房裏,不知道終日該做什麽。以前在自己宮中時,橘穎還覺得不用刺繡,每日閑得無趣,然而現在身困這個囹圄中,橘穎是一點事情都沒有,唯有一件——擔心。

現在橘穎除了擔心楊府和柳印,不知道還能做什麽。有太監送來食物,那食物都是非常難以下咽的,不知道放了多久,而且相比在宮裏吃的山珍海味,這白粥配饅頭,到底是有些難以入口的。

橘穎氣道:“本宮還是麗妃娘娘,即便關在監獄裏,也不是每天吃這些飯菜的吧?至少菜要是新鮮的,有點肉食吧?”

欄杆外邊的太監道:“娘娘,一般一宮主位犯了事,只禁足在自己宮裏,方能享用妃位的待遇。如今娘娘你被關在監獄裏,自然是監獄犯人的待遇了,這也是皇上下令的。并且皇後娘娘又在谏言,只怕後面還有更重的處罰呢。”

更重的處罰?橘穎心中冷笑,現在她已經哀莫大于心死了,還有什麽處罰能讓她更加絕望呢?橘穎道:“你可以給我弄一些紙筆來嗎?”

太監道:“我為什麽要給你弄紙筆來。”

橘穎道:“即便我現在是階下囚,但我依舊是宰相的女兒,不怕沒有翻身的機會,你給我弄來紙筆,這個恩惠我記在心裏,将來有機會能夠出去,我定不會忘記你,那你以後想要什麽,我都會滿足你。即便我沒能出去,一些紙筆,又能費你多少錢呢,你就不想做個好的籌謀嗎?這樣的機會,可少有呢。”

太監思慮了片刻,還是替橘穎尋來了紙和筆。這是橘穎的一個想法,因為橘穎每日在牢房裏的确無聊,便決定記下後宮的事情,如能裝訂成冊則更好了。于是橘穎便開始用紙筆記下後宮各人各事。

橘穎寫着寫着,原本的的紙張越來越多,直到橘穎面對着一堆寫滿宮裏事情的紙張時,橘穎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拿出一支筆,在空白的紙上寫了四個大字:山河入夢。

沒錯,橘穎在爺爺的書房裏,看的那本山河入夢,便是由橘穎親自撰寫的,那些畫像也是自己畫的,橘穎壓根沒想到這一層,但是面對真相時,橘穎只能接受。

當然這并不是一個壞事情,這說明這本書能夠流傳下去,自己還是有機會可以從牢籠裏逃出去的。

最近這些時間,下人們送的飯菜不似之前那麽難以下咽了,偶爾橘穎還能發現菜裏竟然有些新鮮的青菜,橘穎日子總算好過一些了。

但是令橘穎沒想到的是,好日子還沒有過上兩三天,一天傍晚,橘穎正在咀嚼一個剩飯做的窩窩頭,口感不甚好,但為了充饑,橘穎只得吃了,這時候外面傳來步伐不穩的腳步聲,也沒有環佩步搖撞動的聲音,所以橘穎猜測來的人可能是送飯送紙的太監。

來的人的确是一個年輕的太監,不過他既沒有帶着飯菜,也沒帶着書寫紙,看着也非常陌生,這讓橘穎下意識起了提防心理。

“麗妃娘娘。”那個太監尊敬地喊了一聲,橘穎感覺他在猶豫要不要行禮。雖然這個太監看着面生,但是看着也面善,不像那些世态炎涼的太監們。

“我似乎見過你,”橘穎蹙眉,“在慧貴妃娘娘的宮裏,我曾經見過你。你是她宮裏做事的小太監,是不是?”

那個小太監眨了眨眼,道:“奴才的确是慧貴妃娘娘宮裏的小太監,奴才叫旺兒,在慧貴妃娘娘宮裏呆了三年了。今天是慧貴妃娘娘吩咐我過來給麗妃娘娘說一件事。”

一聽到慧貴妃娘娘這五個字,橘穎眉頭皺起,非常嫌棄。“她讓你來的?上次看的熱鬧還不夠嗎?巴巴送個太監過來。”

小太監目光低垂道:“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橘穎冷笑道:“我也不會為難你。小太監,你說吧,慧貴妃娘娘要告知我什麽事?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你就快說快走。”

小太監躊躇了片刻,跺了跺腳道:“麗妃娘娘,你不要怪罪奴才,是慧貴妃娘娘讓奴才來告訴你的。皇上龍顏震怒,問罪楊家,正在抄家流放。而娘娘你的母親因為大病未愈,已經病逝了。”

已經病逝了,橘穎好一會兒才理解病逝的意思,這仿佛一道晴天霹靂,直接讓橘穎整個人呆在牢房裏。“你說什麽?”橘穎不可置信地說,“我母親怎麽可能病逝?她不過感染了小風寒,只要養幾日就好了。慧貴妃故意叫你來說這謠言給我聽,是不是?好讓我傷心欲絕、心如死灰,但是她不會得逞的。”橘穎說着蒼白無力的話語,因為她知道,慧貴妃娘娘已經贏了,現在的她已經萬念俱灰了。

旺兒看着麗妃娘娘的變化,膽子也都吓沒有了,他害怕麗妃娘娘突然尋死,然後皇上怪罪下來,慧貴妃娘娘肯定不會救他的。“麗妃娘娘,還請你節哀順變,其他的奴才也不知道了,奴才只是奉慧貴妃娘娘的令行事,奴才已經告訴娘娘了,奴才便告退了。”說着一溜煙跑了。

前不久慧貴妃娘娘賞賜了旺兒一兩銀子,旺兒非常開心。所以這次慧貴妃娘娘問,誰願意去将宰相夫人病逝這件事情告訴麗妃娘娘時,旺兒自告奮勇站了出來,盡管旺兒心裏膽戰心驚,但是他覺得自己應當為慧貴妃娘娘做這些。

但是看到麗妃娘娘知道後的那一副痛苦的表情,旺兒又有一些後悔和自責,所以他說完,一刻也不願意多待,連忙跑了出來。

橘穎知道後,連晚間太監送來的晚飯也不想吃了,橘穎發現晚飯變得非常簡陋,估計是因為楊府被抄家,然後太監覺得橘穎翻身無望,所以放棄了恭維,連紙都沒有再送來了。

橘穎叫住送飯的小太監,小太監不耐煩地站住,橘穎向他詢問了楊府的情況,果然和慧貴妃娘娘宮裏的那個小太監旺兒說的沒有出入,抄家、夫人病逝一點也不假,小太監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橘穎眼眶裏卻充滿了淚水。

甚至橘穎都沒有看到夫人的最後一面,楊昭如果還活在世上,會多麽難過啊,橘穎突然一陣反胃,幾乎要嘔出來。橘穎才覺得自己是這麽饑餓,縱使小太監送來的晚飯難以下咽,橘穎為了身體也要吃一點。

吃完以後,橘穎躺在草堆上休息,她已經接受了這裏的髒臭,準備在這髒兮兮的稻草堆上進入夢鄉。再夢裏,橘穎夢到了楊昭。楊昭神色依舊,盈盈拜倒:“多謝姑娘這些天的照拂,如今我該去了。”楊昭說着叩了幾個響頭。

橘穎大吃一驚,連忙道:“楊姑娘,是我對不起你,沒能照顧好你的父母,也沒有對付過慧貴妃娘娘。讓你家族受到了牽連。”

楊昭笑着搖了搖頭,然後接着大叫一聲,橘穎感覺一股劇烈的疼痛傳來,橘穎忍不住叫起來,然後醒了過來,橘穎站起來,她感覺自己身上流了很多汗水。不過馬上,橘穎就發現了自己身體上的奇怪感覺。

她的衣服變了,她本應該穿着囚服的,但是她發現自己現在穿的是自己在現代的衣服,一件T恤和一條非常普通的緊身牛仔褲。橘穎大吃一驚,這到底是這麽回事,她變回了橘穎,而這裏卻還是牢房。

接下來發生了一件更讓橘穎驚訝的事情,她發現麗妃娘娘躺在稻草堆上,正在睡覺!橘穎如堕五裏霧中,她不就是麗妃娘娘嗎?怎麽現在從麗妃娘娘的身體裏分離出來了?那麽她現在算什麽身份?關鍵是她自己的真身,被關在這個監獄裏。

橘穎打算推醒麗妃娘娘,但是她沒能成功,因為橘穎發現麗妃娘娘全身冰涼,并且沒有鼻息了。橘穎想起夢中楊昭說的話“多謝姑娘這些天的照拂,如今我該去了”,橘穎想,麗妃娘娘楊昭此刻已經去世了吧。

橘穎為麗妃娘娘默哀了片刻,真是可憐,楊府被抄家、夫人病逝、麗妃娘娘死在監獄裏,這一切發生的這麽突然,對于楊浩來說,将會是多麽沉重的打擊呢。

現在是深夜,距離士兵早起巡邏查看,還有兩個時辰,橘穎這兩個時辰,只能和麗妃娘娘的遺體呆在一處,沒過多久,牢房裏又多出了一道氣味——死人的氣味,橘穎捏着鼻子,十分難熬。

現在讓橘穎更加頭疼的是,自己的真身如何脫離皇宮,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法子。時間就是這樣一點一滴過去,外面有公雞扯着嗓子開始叫起來,果然有太監進來了,他們走到欄杆邊,就開始捂住鼻子了——這味道越來越重,一個太監進來,看視一番,屁滾尿流地離開了麗妃娘娘的遺體,一邊喊道:“不得了了,麗妃娘娘去了。”

太監們連忙去叫人,一堆人跑進了這個牢房,其中一個太醫看了一會兒麗妃娘娘的遺體,連忙說:“麗妃娘娘是窒息而死的,而且這肺裏有大量的水,咦?沒理由是溺水而亡啊,但是這跡象……難道我弄錯了……”

雖然太醫非常困惑,但是橘穎很明白,楊昭的确是溺水而亡,只是這些時日,是自己在她身體中,支撐她繼續活着而已,其實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或者說是一副皮囊。

更讓橘穎覺得納悶的是,這麽多人擠滿了牢房,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橘穎,仿佛把橘穎當作空氣一樣,橘穎忍不住用手去戳一個小太監的後背,但是令橘穎驚訝的是,自己的手指直接穿過了小太監的身體,但是小太監卻絲毫沒有察覺到。

自己是變成了鬼嗎?大家都看不到自己?橘穎随便說了幾句話,但是也沒有人聽到。橘穎轉念一想,這樣或許自己就可以随便離開牢房了,但是這一切讓橘穎有些困惑。

一個小太監看到了牆角,那裏擺放着一堆紙,正是橘穎寫的《山河入夢》,雖然沒寫完,但是已經寫的七七八八了。那個小太監說:“那裏有東西。”

橘穎吃了一驚,那些東西千萬不能被別人拿走了,于是連忙跑過去将那一堆紙抱在身上,原本橘穎以為自己抱不了,畢竟自己的手指從小太監的身體裏穿過去了,說明自己無法觸碰實物,但是橘穎卻将那些紙抱在懷裏了。橘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可以成功。

那個小太監又道:“咦?怎麽回事,一眨眼,那裏的一堆紙就不見了。”

有人笑道:“那肯定是你眼花了,現在天還不大亮,難免看花了眼。”

那個小太監似乎接受了這個事實,也沒有在意了,橘穎便一個人抱着《山河入夢》離開了監獄。她從監獄裏出來,走在鵝卵石鋪滿的巷道裏,有微弱地晨光照進來,橘穎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太陽了。

橘穎停住了腳步,擡頭看了幾眼還不是很刺眼的太陽,又聞了聞新鮮的空氣,充滿了草木清香的空氣,這讓橘穎恍若新生。“監獄實在是太可怕了。”橘穎自言自語道。

她一個人來到自己的宮殿,只看到大門邊有幾個帶刀侍衛守着,大門緊緊閉着。橘穎走到他們面前,似乎他們一個也沒有注意到橘穎的存在,橘穎甚至做了一個惡作劇,伸手在這些侍衛面前晃了晃,但是他們一點異樣都沒有。

橘穎走到門前,試着用一根手指戳了戳門,果然手指透過了門,直接伸進去了。橘穎這便直接走入這個封閉的大門,果然自己整個身體穿了過去,橘穎得以入內。

進去之後,橘穎發現大部分物品、擺設如舊,只是空空蕩蕩,一個活人都沒有。橘穎進去第一件事情就是換下了自己這身衣服,因為這套現代的衣服上全是牢房的味道,橘穎穿着感覺有些惡心。但是在選取衣服的時候,橘穎留了一個心眼,沒有去穿麗妃娘娘的衣服——那些衣服都縫着金線銀線,非常耀眼,橘穎只選了銀夕的一件半舊素色宮女服裝穿了,發飾也只草草收拾一下。

接着橘穎找來房裏的一些器具,将在監獄裏寫的《山河入夢》謄寫了一遍,因為原來的紙張太久又沾滿了牢房的味道,重新謄寫一遍,不僅能夠修改錯字,将語句寫的更加通順些,也能略作修正,然後整理完畢後,裝訂成一個小冊子,可以方便攜帶在身邊。

然後橘穎将平常私藏的金銀珠寶首飾,還有金銀絲線縫制的衣服統統包了起來,帶在身邊。幸好橘穎預見了這種可能性,早就藏起了大量金銀珠寶等財富,即便離開宮廷,也不至于流落街頭餓死。

橘穎帶着這些大包小包想要離開的時候,結結實實撞到了大門,然後重重摔倒在地上。橘穎吃了一驚,還不知道怎麽回事,橘穎又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門,她的手指并沒有穿過大門,橘穎心中有些慌,她已經無法穿過這些牆和門了。

這也意味着別人可能可以看到她,橘穎估計是身上這身衣服和金銀珠寶加在一起,讓她顯了形,但是現在橘穎絕對不會去穿那身充滿死人氣味的現代服裝,現在這身銀夕的丫鬟宮裝穿着多舒适啊。

而且橘穎也不會抛下這些金銀珠寶和金銀絲線縫制的衣服。因為橘穎已經失去了身份,如果還沒有財富,那麽橘穎在古代就一無所有了,有這些財富在身,橘穎心中也踏實。

幸好皇帝塵封了這座宮殿,只有外頭的人守着大門口,所以橘穎現在能不能被看見,都無傷大雅,因為根本不會有人進來看見橘穎。橘穎則以以前剩下的糕點、珍藏的花露、美酒為食,雖然不大飽腹,但是比起牢獄時的剩飯剩菜和饅頭,現在能吃的,已經是山珍海味了。

這樣安詳的日子沒有過上幾天,就有一大批人闖入了宮殿中,橘穎連忙躲了起來,原來是皇上派人徹底地整理宮殿,值錢的擺設、和一些橘穎沒有收起來的首飾、珠寶全部被皇上的人拿走了,其中一個太監道:“值錢的能搬走的都搬回內務府,搬不動的就擱在這兒,你們這群小丫鬟就好好将這宮殿裏裏外外都打掃一遍。”

說着好些丫鬟湧入各個房間,拿着手絹擦拭着各處地方。橘穎幾乎無處可藏起,只好躲在一扇門後面,但是一個穿着紅色的丫鬟漸漸走過來,橘穎發現自己左右都無路了,正手足無措時,那個丫鬟看到橘穎,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別的丫鬟都在幹活,你只躲在這門後偷懶!還不快點去幹活,小心把你爪子打折。”說着扔了一條手絹給橘穎,然後扭着又去看別處了。

橘穎虛驚一場,接過手絹,假裝在擦拭各處,其實在想法子如何帶着自己的東西抽身。過了一會兒,那個丫鬟又來了,似乎對橘穎幹的活非常滿意,那丫鬟說:“看到有麗妃娘娘的舊物,不值錢的都收起來,将來送到楊府那裏去。”

橘穎納悶,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麽回事?楊府不是被抄家了嗎?怎麽還能送過去呢?奴婢不明白。”

那丫鬟責罵道:“笨,當今宰相被李大将軍和皇後勢力在皇上那裏參了一本,說宰相挪用宮中財庫的銀兩,皇上一查,果然楊府欠了國庫幾十萬兩銀子,現在皇上下令去抄楊府,值錢的東西都拿走,要核對賬目,抵押後看楊府還欠國庫多少,這段時間,宰相都住在楊府的。”

橘穎心中一涼,難道這個楊浩的秘密就是虧欠國庫大量銀兩?不對,這已經變成衆人皆知的事情,犯不着召集那麽多繡娘繡成碎片,隐藏起來,那這個秘密是什麽?難道是銀兩的去處,所謂的錦繡山河圖其實不過是藏寶圖?

橘穎雲裏霧裏,打算不再思考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于是橘穎收起了一些以前用的舊物,包括一些毛筆啊、梳子啊之類的不值錢的東西,滿滿收了兩大包。

直到晚間,那個丫鬟查看了所有的舊物,然後指着包括橘穎在內的四個丫鬟道:“你們明日就出宮去楊府,把這八袋麗妃娘娘生前用過的舊物給楊府送過去,也算是皇上對麗妃娘娘最後的一點仁慈了。”

不管皇上做什麽,橘穎都不會覺得那是仁慈,因為麗妃娘娘楊昭,已經死在了監獄裏,而且橘穎從其他的丫鬟那裏得知,銀夕和柳印早已被處死,如今早已命喪黃泉。

晚上的時間,橘穎心中一陣絞痛,她想起了銀夕服侍自己的畫面,想起了柳印曾經的溫柔言語,如今他們兩個已經化成了過往,橘穎再也見不到了。

但是橘穎沒有任何辦法替他們報仇,歷史的軌跡便是這樣的,橘穎她只能順着過下去,沒有扭轉歷史的能力。乘着其他丫鬟都睡着了,橘穎偷偷把自己要搬的那兩袋舊物替換成自己私藏的金銀珠寶和衣服。

然後橘穎和其他三個丫鬟香甜地睡了一覺。雖然現在橘穎睡的是很硬的木板床,但是比監獄裏實在好太多了,而且室內還熏着廉價但有效的香,橘穎非常受用,就好好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才亮,四個丫鬟就被管事的逼出宮去,将這些不值錢的舊物送去楊府,橘穎則背着兩袋替換過的金銀珠寶和衣服,不得不說非常沉重,以至于橘穎的步伐也比其她三個要慢一些,還讓丫鬟們有些怨言。

不多時,橘穎和其他三個人終于來到了楊府,數月後,這是橘穎又一次重回楊府。這讓橘穎十分緊張,楊府現在到處都是衰敗的跡象,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有人說是被皇上派的人收走了,抵扣欠國庫的銀兩去了,凡是橘穎眼中所見的,都是不值錢的、或者難以搬動的。

橘穎和三個丫鬟将東西放好,就要回宮,橘穎私下和一個丫鬟換了,那個丫鬟覺得楊府已經開始破敗,正想另謀出路,橘穎和她說出互換身份這件事,那個丫鬟想都沒想,一口答應下來,橘穎便換上她的衣服,那個丫鬟便換上橘穎的衣服,然後跟着其他三個丫鬟回宮了。

橘穎心中有點想笑,自己曾是楊府的千金小姐,現在淪落到一個最卑微的丫鬟了。橘穎偷偷将自己那兩袋珍貴的財富藏在廚房的柴堆裏。

然後橘穎去見了楊浩。換做平常,橘穎這樣的小丫鬟身份是無法見到府上的最高管理人楊浩的,但是今時不同往日,楊府已經破敗,丫鬟們走的走,賣的賣,現在府上并沒有多少人了,楊浩身邊伺候的人也少了很多,橘穎很輕易就見到了楊浩,一點難度都沒有。

橘穎本來以為楊浩見到自己,會一把抱住橘穎,然後淚眼婆娑地說:“昭兒,你不是在監獄裏去了嗎?怎麽活過來了。”但是事實上,楊浩甚至沒有擡頭看一眼橘穎,直到橘穎叫了楊浩一聲,楊浩才掃了一眼橘穎,不過一點神情變化都沒有。

好一會兒,橘穎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因為楊昭的遺體正擺放在面前,她的身體蓋着白色的布,身邊放着奇奇怪怪的各種花朵和紙錢,周圍也有香料掩蓋原本腐爛的氣息。

楊浩的聲音透露着沙啞。“我不是吩咐過,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打擾我嗎?你怎麽進來了。”

橘穎道:“奴婢想進來看看。”

楊浩的眼睛中布滿了血絲,夫人去世、女兒入獄死去、楊府被抄這一樁樁事情如山壓過來,楊浩明顯沒有對付過來,他臉上多了許多皺紋,白發也添了許多。楊浩道:“你這丫鬟看着面生,不知幾時入府的,罷了,我看你長得有幾分像昭兒,就留在我身邊伺候着吧。”

橘穎道:“是。”這簡直太好了,這樣打探楊浩的那個秘密,勢必更加方便,楊浩又問道:“小丫鬟,你叫什麽名字?”

“橘……”橘穎說,她差點脫口而出要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她馬上注意到了,連忙道:“橘音兒。”說完以後,橘穎渾身恍若雷擊,原來橘音兒就是她自己,橘音兒就是橘穎的諧音,是自己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

楊浩苦笑一聲道:“前不久管家一直在找橘姓的丫鬟,一直沒找到合适的,現在看來他終于找到一個姓橘的丫鬟的,只可惜我的昭兒已經命喪黃泉了!”

橘穎繼續問道:“奴婢正是管家買進府的,只是奴婢不知道,為什麽楊府會欠國庫那麽多銀兩?管家買我的時候可說,楊府錢多着呢。”橘穎暫時說自己是管家買進來的,就算日後被管家拆穿,這麽多事情,楊浩也不見得會趕走橘穎。另外就是,橘穎覺得楊浩的秘密,肯定出在虧欠國庫銀兩這件事上。

楊浩悲傷地說:“這件事是莫須有的,不過是李大将軍和皇後一族的勢力捏造出來的,只可惜皇上根本不看我的奏章,滿朝百官都倒向李大将軍和皇後一族,所以我根本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只能……逆來順受了。”

橘穎打心眼裏為楊府感到悲哀,也怨恨慧貴妃娘娘的狠毒和皇後娘娘的自私軟弱,但是這不是她橘穎能夠改變的事情。退下後,橘穎去打探了更多的東西,在一些下人口中得知,夫人自從去廟裏回來後,就受了風寒,府上的大夫看了,只說是小風寒,吃不吃藥都能好的,果然不出幾日,夫人便大好了。

但是好不過三日,夫人便說渾身乏力,頭痛頭暈,也沒有任何胃口,府上的大夫去把脈時,夫人卻不願意,說府上的大夫是庸醫,看個小風寒都不會,巴巴請了自己母家的大夫過來看,那個大夫說夫人得了非常嚴重的病,需要靜養好幾個月,也開了藥給夫人調理着。

夫人吃着那些藥,身體倒是也漸漸好了——這是夫人自己說的,夫人也開始下地走動,看着是要好一些了,慧貴妃娘娘還請人送來了燕窩和人參,當然在柳公子的囑咐下,府裏的人并沒有用慧貴妃娘娘的贈禮。

可是前不久麗妃娘娘入獄後,夫人的病情開始惡化,當晚就病死在床上,老爺也在房裏,親眼看着夫人病死過去,可謂是楊府的一大悲哀之事。

那個下人繼續道:“本來以為今年小姐入宮成了皇妃,以後楊府将鼎盛無比,但是誰想到麗妃娘娘這就去了、夫人辭世,楊府又被抄家呢。這一切簡直太突然了。”

橘穎将下人打發下去了,這一切的确非常突然,甚至出乎橘穎的意料。這時候聖旨也傳進了楊府,皇宮人員清點了抵押的物品,楊府還虧欠國庫接近二十萬兩,但是楊府值錢的東西已經被搜刮幹淨,無法償還,所有的人都發配邊境,如有願意入宮當官奴的,亦可免去發配之苦,入宮當官奴。

橘穎不可能再入宮去當丫鬟,她便跟着楊浩一同發流放到邊境,這是一條艱辛的路,但也是橘穎一次絕妙的機會——探尋楊浩的繡在錦繡山河圖上的秘密,完成爺爺的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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