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雖然出了一點小插曲,兩人倒是游興未減。難得出門,天元更是興奮,便撺掇着慕遠再去別處玩一玩:“少爺,這裏離西湖也不遠了。我長這麽大還沒去過呢,說出去都丢人,錢塘人還未見過西湖。不如趁這個機會咱們去玩一玩吧?”
慕遠想也未想便同意了,從前他并沒有少去西湖,每次到杭州比賽不管自願還是不自願,都會被拉着去逛一逛,不過這個時代的西湖倒還沒見過,“也好,那便去吧。”
這個時候,西湖邊上還沒有蘇堤,白堤,也沒有雷峰塔,自然更沒有那浪漫的白蛇傳說,沒有許仙,沒有白娘子,但是他們相遇的那座斷橋倒還是有的。
此刻,慕遠便和天元一起站在斷橋上,觀賞西湖美景。
這時候的西湖,沒有經歷過工業時代,湖水沒有被污染過,極為清澈。湖面也比慕遠曾經看到過的大得多,不少游人乘着小舟在湖上游玩。
看來不論古今,旅游都是人們極為熱衷的一件事,不過由于交通的不便利,來這裏游玩的多是附近人家。又恰逢暖春時節,多的是全家老少攜手出游。便是這簡簡單單的一幕,慕遠也能從中看出,這個時代确實是個盛世,普通人家只有滿足了溫飽,才會有游樂的興致。
慕遠沒有特別熱衷于游玩,但是他喜歡看這樣充滿生命力的畫面,置身其間,能讓人身心舒暢。
目光随意地四處巡游,沒有固定的目标,直到他看到遠遠的湖面上站在一葉輕舟上的白衣人。
不僅是慕遠,周圍不少游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那人身姿挺拔,負手立在舟頭,白色的衣袍被湖面的風吹得鼓起,發尾飛揚。雖然因為距離有點遠慕遠看不清白衣人面上的神情,但僅僅從這身姿上,他便感受到一種天地悠然,萬物融合。那人更是說不出的龍章鳳姿,貴氣天成。若這風景是一幅畫,那他便是這畫中最點睛的那一筆。
看着這個身影,慕遠略略覺得有些眼熟,又一時有些想不起來。他的記性一向很好,若是見過,又是這樣風姿卓絕的人物,絕對不會忘記。
慕遠還來不及思索,只聽得“噗通”一聲,然後便是婦人驚慌的呼叫,“損兒,損兒,損兒……”
旁邊有人跟着叫起來,“有孩子落水了,快救人啊!”
慕遠一驚,順眼看去,離他不遠處的橋上站着一個麗裝的婦人,一邊哭嚎一邊想要跳下橋去,身邊有另一女子用力拉住她,急道:“姐姐不可,你不識水性,不要枉然送了性命。”說着又向周邊高呼起來:“有沒有人啊,快來就救救孩子啊!”
往橋下一看,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正在水裏撲騰掙紮着。
慕遠急忙雙手在橋欄上一撐,腳尖一點躍上橋欄。天元只來得及大叫了一聲“少爺”,慕遠已經翻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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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已到了暖春,但這湖水還是寒得徹骨。跳下來的時候有些急,沒有掌握好方向,這邊離落水的孩子還有些遠。顧不得這入骨的寒意,慕遠一個猛子紮下去,幾個挺身就游到了孩子身邊,孩子掙紮得久了,嗆了不少水,眼見得入氣少出氣多,臉色鐵青已經有些意識不清了。
慕遠不敢從正面抱着孩子,以免被他無意識揮舞的四肢纏上,繞到孩子身後,攔腰一把抱住,另一只手一托,讓孩子的腦袋浮出水面。
慕遠抱緊孩子準備往岸上游的時候才發覺有些不妙,他是直接從橋上跳下來的,而他所站的地方正是橋的正中央,現在落水的地方也就是湖面的中央,離岸邊有點遠。倘若只有慕遠自己的話,以他的水性他有把握能游過去,但是現在手裏抱着個意識不清的孩子,再加上一身衣裳浸了水變得厚重無比,好像一張網把他網住,整個身體都僵硬了許多。
水裏的寒意侵上來,慕遠嘴唇已經凍得有些發白。他微微往上一擡頭,便看到橋上孩子的母親瞪大含淚的雙眼殷殷地看過來,帶着希冀和期盼,張着嘴卻一聲也不敢發,生怕驚醒河神奪了她的孩兒一般。
慕遠暗暗咬牙,奮力向岸邊游去。
仿佛已經過去好久,其實不過是幾個瞬息。雖然岸上已經有人找了長竿伸過來,但還是有些遠。眼前漸漸有些模糊,耳朵裏也只聽得到嗡嗡的聲音。這樣下去不行,體力消耗得太快,而且即使自己能夠撐到岸邊,懷裏的孩子已經幾近休克,再不施急救恐怕不善。正着急中,,慕遠覺得湖面上有什麽東西在靠近。
勉力看去,是一葉小舟,舟頭還立着一個白衣人。
方才還放佛遠在天邊的小舟,此刻如同離弦的箭般飛馳而來。近到可以看到舟頭白衣人翻飛的衣袂和長發時,白衣人突然從飛速疾行的小舟上一躍而起,腳尖在湖面上幾個輕點,雙臂張開,如一只展翅的白鶴,飛掠而來。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翩若驚鴻,矯若游龍。
慕遠腦海中驀地跳出這幾個詞,驚訝得瞪大了眼睛。見到這傳說中的只有在電視電影上看到過的“水上漂”輕功,他簡直懷疑自己身在夢中。
一恍神間,慕遠只覺得腰上一緊,身子一輕,整個人便被拉離了水面。
白衣人摟着慕遠的腰,慕遠懷裏緊緊抱着落水的小孩,幾個起落,已到了岸上。
腳尖一落到地上,慕遠顧不得其他,馬上給孩子清除口鼻的髒物,随後松開他的衣領,使其呼吸順暢。然後一腳跪在地上,另一只腳屈膝,把孩子腹部橫放在大腿上,使他頭朝下,接着按壓他的背部,把積在胃部肺部的水倒出來。
周圍的人看到他怪異的動作,紛紛圍了上來。孩子的母親也已經一路從橋上跑了過來,立刻上前就想抱住孩子。白衣人雖然也同樣看不懂,但是卻隐約明白眼前這青年應是在施急救,連忙伸手一攔,低聲道:“夫人,稍安片刻。”
孩子吐出了幾口水,但還是昏迷不醒。慕遠便把孩子翻過來仰躺在地上,進行胸外心髒擠壓和人工呼吸。兩者交替進行,幾個回合之後,落水的孩子終于又嗆出幾口水,嘴裏發出了一聲□□,慢慢醒了過來。
慕遠松了一口氣,放松雙手站了起來。白衣人見慕遠停下了動作,也便收回了伸出的手。孩子的母親一下沖上來跪在地上,抱起孩子放聲大哭起來。
跟着婦人一起跑過來的少女陪着哭了一陣,便起身對着慕遠和白衣人盈盈拜道:“多謝兩位恩公。今日若不是你們,侄兒丢了性命,姐姐只怕也是活不成了。兩位恩同再造,請容小女子一拜。”
離得較近的白衣人虛虛一扶,低聲道:“姑娘不必多禮,舉手之勞,是所應當。姑娘還是快些讓令姊帶孩子回去換身衣裳吧,小心再受了涼。”
慕遠聽到這個聲音頓時一驚,猛地側首看向白衣人,對方輪廓分明的臉上一片坦蕩。仿佛感受到慕遠的目光,被注視之人側過頭來略帶疑問地道:“公子有何問題?”
“不,沒什麽。”慕遠輕輕一搖頭,然後對着那位姑娘道:“這位公子說得對,你們還是快帶孩子回家吧,換身衣裳喝點姜湯。孩子落了水又受了驚吓,接下來的幾天都要好好照顧調養。”
這個聲音,慕遠不會記錯,便是他那天在禪院外無意中聽到的和淨空大師一起下棋,被淨空大師叫做“王爺”的人。剛才白衣人攔住婦人的時候,慕遠一心都在急救上,沒有聽到他說話,這下才是他第一次聽到白衣人開口。難怪方才他看着白衣人的身影便覺得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原來是之前只看到過背影。
婦人這才在少女的攙扶下抱着孩子站了起來,臉上還挂着淚,不住地向二人拜謝。原本婦人還想問兩位恩公的高姓大名,說回去之後要為恩公挂長生牌,在白衣人說了“些須小事,無須挂齒”,慕遠也說了不必之後,終于依依離去。
三人一走,早就跑過來守在身邊的天元着急道:“少爺,你也快些去換身衣裳吧。光顧着說別人,你自己渾身也濕透了,別着涼了。”
仿佛為了驗證天元的話,湖面上恰好吹來一陣風,濕透的衣衫貼在身上再被風一吹,慕遠渾身一個激泠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天元背着的行囊裏雖然放着換洗衣裳,但是在這露天席地一時還真找不到可以更衣的地方,總不至于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寬衣解帶。
正為難間,白衣人開口道:“這位公子若不介意的話,我的馬車就在附近,不如到那裏換下衣裳?”
慕遠本來就不是矯情的人,雖然無意中知曉了對方的身份,但也不會因此而戰戰兢兢。他既沒有想要趁機交好,也沒有必要拒人于千裏之外。
對方一片好意,慕遠也非不識好歹之人,何況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慕遠便一拱手:“那便打擾了。”
白衣人領着慕遠天元走了幾步,便有一個身着藏青色小厮裝的十六七歲少年急急跑了過來,在白衣人面前停住,叫了一聲:“爺,您沒事吧。”
白衣人道:“無事。墨硯,帶這位公子到馬車上換下衣裳。”
名叫墨硯的小厮看了看白衣人,又看了看身後一身濕衣的慕遠,把原本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是。這位公子,請随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想了想,還是把人工呼吸用上了。理由有這麽幾個:一則主角所救的是個小孩子,還是個男孩,再則文中設定的這個朝代呢算是民風比較開放,男女大防也沒有那麽嚴重。還有一個理由是,主角重生來還不是很久,就算古時有他的規則也還沒有在他心裏根植,在現代生活那麽久的人,急救知識又是根植在心的,在這麽緊急的情況下若還要考慮到什麽防不妨的而對急救措施有所取舍,個人認為就太失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