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馬車果然不遠,很快就便到了。

是一輛四匹馬拉着的大型馬車,車架用的是上好的紅楠木,車圍子是棉緞制成,車身是暗紅色,車輪子采用的是插銷反鉚結構的木制輪,具有一定的減震效果。除此之外,車上既沒有鑲金貼鑽,也沒有垂挂珠簾,所以并不顯得多麽華麗,但卻十分大氣。

此刻車廂前駕車的位置上正坐着一個深衣勁裝的年輕人,服飾與慕遠曾經在靈隐寺禪院外遇到的那個侍衛極為相似,人卻不是同一個人。

年輕人看到白衣人過來,立刻跳下馬車,垂立一旁,躬身道:“爺!”

白衣人微一額首,回頭對慕遠道:“公子請上車吧。”

慕遠拱手謝了一聲,沒有多做忸怩,大大方方地上了車,天元也跟在身後上了車。

車廂門是一道竹簾,內裏還有一層綢布,可以遮擋視線,卻并不隔光,車身的棉緞也是一樣,所以還頗亮堂。

車廂裏很是寬敞,和慕遠曾經做過的小馬車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地上鋪着綿軟的地毯,車廂內擱着矮塌,另外便是一張矮幾,上面擺着棋具。聯想到上次在靈隐寺無意中聽到的對話,這位“王爺”想來也是位愛棋之人,慕遠不禁從心底生出了一絲親切之意。

天元迅速拿出替換衣物遞給慕遠,然後便轉過身,等慕遠換好了裏衣之後才轉過來替慕遠把濕透的頭發散開,用一塊幹淨柔軟的棉布幫他擦幹。

慕遠一邊向後仰着讓天元幫自己擦頭發,一邊慢慢穿着中衣,外衫。

天元一邊擦着頭發一邊道:“少爺,你真是太莽撞了。湖水那麽深,又那麽涼,你就那麽跳下去了,也不想想,萬一出了事怎麽辦呢!”

慕遠笑了笑道:“當時事出緊急,救命要緊,哪兒來得及想那麽多呢。何況少爺我的水性很好,天元大可放心。”

天元嘟着嘴:“話是這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也要先顧着自己啊。少爺你答應我,以後可別這麽做了。方才真是吓死我了,要是少爺你有個好歹,我可怎麽回去向老爺夫人交待呀。”

慕遠又笑了笑:“這我可沒法答應你,能救不救,心中難安。不過天元你也別太擔心,少爺自有分寸。”

天元輕輕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車廂裏靜了下來,慕遠便聽到外頭傳來極低的幾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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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您的衣裳也濕了,怎麽不先換一換?”這是方才那個名喚墨硯的小厮。

“只濕了鞋子和外衫,不打緊,等會兒再換便好。”

慕遠想到白衣人踏在水上的足尖還有因為和自己貼得極近而沾濕的衣衫,不由加快了上手的動作。

換好了衣裳,頭發也已半幹,披頭散發終究不雅,慕遠又很快束好了發,便帶着天元出了馬車。

跳下馬車,白衣人沖他淺淺一笑:“公子請稍候,待我換身衣衫。”

說完,也不等慕遠回應,便上了馬車。

原本想就此告辭的慕遠不得不暫時停了下來。

墨硯不知從哪兒端來了一杯熱茶,遞到慕遠面前:“公子請喝杯熱茶,驅驅寒。”

慕遠接過,道了聲謝:“有心了,多謝。”

墨硯笑了笑:“公子不必客氣,是我們爺吩咐的,裏頭還放了些姜絲。”

一口姜茶喝下去,果然整個身心都暖起來了。

白衣人換了一件外衫下來,還是一件白衣,款式依舊簡潔大方,面料和剪裁都極為上乘。看來不是有何緣故需穿白衣,便是對白色情有獨鐘。喜歡白色的人一般都不會太複雜,即使表面看起來有些淡漠,也只不過是不太習慣感情外露,反而能給人成熟可靠,值得信賴的感覺。

白衣人很快自我介紹道,"敝姓紀,族中行三,人稱紀三。原籍吳郡,現居京師。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對方沒有告知真實身份慕遠并不奇怪,畢竟他們只是萍水相逢,而對方的身份又比較特別。若是貿貿然救告訴一個陌生人自己的身份,慕遠要麽懷疑對方的智商有問題,要麽懷疑自己是不是招來了什麽殺身之禍。

并且對方這樣的介紹明擺着告訴自己他有所保留,而不是随便編出一名姓來,倒也是一種另類的坦率。

慕遠并未揭穿自己已然知曉對方的身份,至于會不會遇到曾經見過的那個劍眉星目的侍衛而被認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至少現在他看起來不在。

于是慕遠便也簡潔道:“慕遠慕雲直,錢塘人。”

紀三笑了笑,這一番介紹就看出對方也是個聰明人,便直接道:“公子高義,令人佩服。不知公子能否賞臉一起喝杯水酒?”

慕遠想了想,沒有什麽拒絕的理由,而且他猜想對方應當是有什麽話要說,便沒有拒絕。

幾人上了馬車,紀三吩咐駕車的侍從找一酒家。

錢塘乃錦繡之地,雖比不得大都市的繁華,要找一個飲酒的地方卻不太難,馬車很快便駕到了一處酒樓前。

墨硯先下了馬車,等慕遠帶着天元跟着紀三一起走進酒樓的時候,墨硯迎上來道:“爺,二樓有雅間。”

墨硯身後跟着個肩上搭着一條毛巾的小二,一見幾人的穿着便知是貴客,滿臉堆笑道:“沒錯沒錯,幾位爺,樓上請。”

進了雅間,慕遠與紀三對面而坐,兩個小厮分立主人身後,駕車的那個侍從并沒有跟進來。

酒家很快送上一壺酒和幾碟小菜。

紀三沒有動手,慕遠便也沒有動。總歸是客随主便比較好。

墨硯走上前,從懷裏掏出一方錦帕,打開拿出一枚銀針,分別在酒水和小菜中探了探,沒有發現什麽問題。便又拿出另一方錦帕,仔細擦拭了桌上空着的碗筷。做完這些之後,便替兩人布好食具,倒好酒水,這才重新退回主人身後。

墨硯做這一切,沉默又自然,顯然是做過很多次了。

天元從未見過這樣的舉動,不由驚訝得瞪大了眼,想問問是幹什麽,又覺得什麽都不懂的自己太給主人丢份兒,便忍住了沒有開口。

紀三沒有錯過天元臉上從驚訝到好奇到忍耐的表情,也沒有錯過慕遠面上始終淡淡然的神情,對方的從容讓他生出幾分敬意,遂笑了笑,解釋道:“出門在外,還是小心為上,公子以為呢?”

慕遠點點頭:“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應當的。”

紀三的笑意深了深,垂首看到杯中酒色較濁,伸手一讓:“這酒,恐不是什麽好酒,還望公子不棄。”

慕遠只是用行動回答了他,端起酒杯看了看便一口飲盡。

确實不是什麽好酒,淡而無味,入口還有一些微苦和幹澀。慕遠雖然不好酒,但在以前好歹也喝過不少好酒,好與不好喝得出來的。

紀三見慕遠喝了酒,也端起杯子一飲而盡。酒水一入口,便微微蹙了蹙眉,顯然喝不慣這樣的劣酒。

紀三哂然笑道:“此次出門得匆忙,未及帶上些好酒。此處只有這等劣酒,倒委屈了公子了。”

慕遠淡淡道:“無妨。在下平日并不好飲,好酒與劣酒,于我并無差別。更何況,喝什麽樣的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與什麽樣的人喝。”

紀三眉眼舒展,贊同道:“說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若一同喝酒的人不對,即便是宮廷禦釀也是無味;倘若彼此投契,就算是這等劣酒,也可喝個痛快!”

說着,親手為兩人添滿酒,舉杯道:“在下再敬公子一杯。”

慕遠同樣幹脆地舉杯。

酒過三巡,紀三話入正題:“之前救那落水的孩童上岸之後,見公子的行為有些特別,不知其中是否有什麽講究?”

慕遠見對方雖然說得随意,目光卻切切,想來這才是他請自己喝酒的真正原因。那些本就是現代社會裏幾乎人人皆知的急救方式,自然沒什麽好隐瞞的,便解釋道:“溺水之人,在掙紮之間,口鼻難免會吸入一些穢物,有可能會堵塞氣管,引起呼吸不暢。所以救上岸之後,第一件事應是幫他清理口鼻的穢物,同時松開衣領腰帶,使其呼吸通暢。之後便是幫他拍出體內積水。若此時人已昏迷,便将其仰面平置,按壓其胸腹,以及”慕遠想了想,找了個合适的說詞:“給他渡氣。”

紀三認真聽完之後又仔細思索了一番,恍然道:“此法甚好。公子竟有如此有效的急救之法,可是一名大夫?”

慕遠搖搖頭:“并非。其實我對醫理一竅不通。這法子,是一位江湖游醫告訴我的。”獨家vip小說資源群,原價108,現特價50元,每周1-4更新資源,你要的廣播劇,鈣片,海棠,連城,晉江都有!進群加微信lyx775153909,群內每月續費4元(不是進群四元 )。????注意,本群不是主攻群,本群是腐女群,男生勿擾 另外有AV GV出售25元10-15個,網址永久45元

無法說出真正的緣由,無奈之下,只好托詞一個虛幻之人。

紀三急忙問道:“那必定是一位高人,可知如今身在何處?”

既是虛幻之人,哪裏會知道身在何處,慕遠只得露出愧色,搖頭道:“這已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名江湖游醫。”

紀三“啊”了一聲,可惜道:“那真是太遺憾了。那游醫既能想出這等急救之法,想來醫術必定高明,說不定還另有好的救命法子。”

對方神情真摯,慕遠心下慨然,也不知該說什麽,便又自飲了一杯。

紀三又道:“每年因溺水而亡的人不計其數,其中尤以孩童居多。若是人人都能學會此等急救之法,傷亡之數至少可減一半。在下居于京師,恰巧認識幾位禦醫,不知公子是否介意我将此法告訴禦醫,推于天下?”

慕遠頓時了然,恐怕對方真正想說的是這句話才對。大抵從一開始,對方親近自己便是存了這個目的,否則慕遠也無法解釋堂堂一個王爺會莫名對一個一無所知的平民百姓這般青睐。

明了對方的用心之後,慕遠非但沒有覺得不滿,反而更生出些好感。居于上位者,能真正為民生,為百姓去考慮,去謀福祉,無論如何,都是值得尊敬的。而對方從始至終的言行舉止更是體現出一個當朝王爺的氣度與風度。

如果慕遠沒有洞悉對方的身份,可能還會多嘴問一句對方準備如何行事,但是既然知曉了對方的身份,自然也清楚他能做到他想做到的。

慕遠便道:“這法子原非我所創,若能有利于他人,亦是我所願。”

紀三聞言,舉杯拱手笑道:“那麽我便替即将因此受益的人們多謝先生了。”

慕遠舉杯回禮道:“不敢居功。閣下若能将它推而廣之,才真正是大功德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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