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纓這麽柔弱不知道禁不禁吓?她青樓去多了,見多了男人調戲女人,所以自己調戲起來應該難度不大,腰上摸一把,臉上親一口估摸着就差不多了,就是怕吓壞了桓纓,可是她現在只想到這麽一個法子。

最能令晉王打消懷疑的法子。

這是一着險棋。晉王很疼愛這個妹妹是毋庸置疑的,她如果真的調戲了桓纓,不僅會将晉王得罪個徹底,和卿季宣之間融洽的關系也會破裂,真是弊大于利啊,今後若是再碰到什麽刁難,恐怕也沒人幫她了。

不過正是因為代價太沉重,晉王才不會懷疑她是有意為之。

宋緋微擡眼,桓纓正站在涼亭的臺階上,翹首等着卿季宣回來。她定了定神,踉踉跄跄地走過去,深吸了口氣,緩緩地伸出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

耍流氓這種事實在不是她的強項啊,她心頭醞釀半晌,試探地伸出手,桓纓一門心思專注在卿季宣身上,絲毫沒有發現宋緋救站在她身後。。

宋緋掙紮了半晌,右手歷經重重心裏障礙終于攀上桓纓肩頭,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變得輕浮:“公主。”

桓纓吓了一跳,回身撥開他的手,見他一副醉态朦胧的模樣,慌裏慌張地往後退,因為太過驚慌,忘了自己站在臺階上,腳下一個踩空,往後仰倒。

臺階下是堅硬的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宋緋怕她真摔着,哪還顧得上調戲,忙伸手去拉,結果用力過了猛,人是拉回來了,一頭栽進她懷裏。

宋緋可沒有男人那麽堅硬的胸膛,被她撞得胸口悶疼,不過桓纓個頭嬌小,和她足足差了半個頭,這樣的身高差調戲起來絲毫不違和,遠遠望去,倒很像才子佳人的組合。

如果桓纓比她還高的話,那麽調戲的畫面會很猥瑣。

這麽一恍神的功夫,桓纓掙紮着欲退開,宋緋咬了咬牙,伸手又将她拉回來,哆嗦着雙手滑至她的腰際,牢牢地圈住。她力氣敵不上男人,對付桓纓還是綽綽有餘的。

桓纓已經被吓哭,張口想要叫人,宋緋一把捂住她的嘴,感到掌心是溫熱的,垂眸一看,她已哭得淚不成聲,淚水淌了滿臉,清澈的眼睛裏盛滿了驚恐。

宋緋心裏躊躇,她還沒怎樣,人家就哭起來了,讓她怎麽忍心進行下去?看來酒還是喝得不夠多,狠不下心來。

她嘆了口氣,手勁一松,剛要放開她,眼梢瞟見卿季宣去而複返,朝這邊飛奔而來,衣襟被風吹得亂舞。

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已至此,哎,不就是親兩口麽,她也是姑娘啊,真的沒什麽的。這麽一想,心裏稍微寬慰了一些,眼見卿季宣越來越近,她摟緊桓纓的腰,不管不顧地朝她臉上親了下去。

Advertisement

是鹹的,親了滿嘴淚水,但還是得厚着臉皮親下去。宋緋手掌擱在桓纓腰間,手指勾起她的衣帶,猶豫着要不要解她的衣服,這樣效果才更逼真。可掌心下傳來哭聲的震動……她心裏嘆息一聲,輕輕扯開了衣帶……

這樣做挨打是免不了的,宋緋心裏早有準備,可是當一股強大的外力猛然将她推開,她踉跄着退後,一頭磕在臺階上時,還是忍不住痛得想哭。

萬幸的是磕得并不嚴重。卿季宣看着再溫和,也是男人,又是在盛怒之下,力道難免大了些。血液順着額頭滑下來,染紅了長長的眼睫,模糊了視線,她伸手抹去,這麽着好狼狽,好丢臉。

宋緋揉着額頭站起來,卿季宣顧不上指責她,将桓纓抱在懷裏,心疼得跟什麽似的,柔了聲音一聲又一聲地安撫着。

戲還是要演下去。宋緋撐着腦袋,眨了眨眼,似乎如夢初醒:“長、長平君,這是怎麽了?我……”

她盯着自己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冒犯了公主麽?”

卿季宣轉過頭來看他,全然沒有平日裏的溫文儒雅,神色沉重:“世子,我待你如知己,你就是這樣對待我的?”他摟緊了桓纓,滿心懊悔,舒了口氣道,“世子于在下有救命之恩,我也不會拿你怎樣,但以前的恩情一筆勾銷,世子請走吧,卿家不歡迎你。”

宋緋不得不折服于他的氣度,都在這當口了,竟然還有心放過她,只是晉王那裏可沒這麽好交待。

☆、瞞天過海

宋緋這種幾乎可以稱之為玩笑的調戲,放在尋常女子身上,可能當時會惱火一下,轉眼就忘了。但桓纓不一樣,她因為童年的遭遇,很敏感,而且充滿了強烈的不安全感。當然也比常人面對危險時反應更強烈一些。

她靠在卿季宣的懷裏哭了好久好久,哭得卿季宣心手足無措。他嘆了一聲,衛世子畢竟對他有恩,可他又輕薄了阿纓,見她哭成這樣,他的心都要碎了。

這麽大的動靜,不可能沒人知道。用不着卿季宣說,自然有些善于谄媚的小人,抓緊了機會告到晉王那裏。

晉王聞訊立即乘車去了卿家,一路走來,卿家的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他徑直進了屋子,彼時桓纓正縮在榻上揪着卿季宣的衣角咬着唇嗚咽。

桓纓小時侯性子嬌縱,凡事稍微不如意便放聲大哭,好像哭得越大聲越有理一樣。後來母後死了,兄長流落在外,沒人再寵着她,漸漸地,遇到傷心事,她不再放聲大哭,只是咬着唇默默地流淚。因為哭了也沒人會心疼。

她這副模樣勾起不少心酸往事。桓止看得心口一痛,在榻沿上坐下來,一邊輕聲安撫妹妹,一邊問卿季宣:“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面上平靜如水,但帝王心思誰都摸不透。卿季宣跪下來道:“衛世子醉酒,行事難免沖動了些,輕薄了公主。只怪臣大意,沒保護好公主。”

他有意想将錯往自己身上攬。

桓止聽明白了事情緣由,心下沉吟,此事若是衛世子為了打消他的疑心故意如此做,那麽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可他若真的是男子,公孫華的那番說辭又怎麽解釋?他心思百轉,又垂眸看着妹妹,不論是男是女,傷害了阿纓,就該罰。

他摸了摸她的頭,轉頭淡淡吩咐道:“衛世子飽暖思淫/欲,餓他幾天,他就沒功夫想這些了。”

內侍領命前去骊山別館下達命令去了。

王宗印這才知道衛世子調戲了公主,真是色膽包天。他諾諾應下,遲疑了下又問:“可是要餓幾天呢?”

內侍搖頭:“陛下沒發話,就一直餓着吧,餓不死就成。”

當晚宋緋用膳時,膳食很豐盛。她正納悶,王宗印跑過來,意味深長地說:“世子,您可要吃好,明天可就沒有了。陛下說您平日吃得太飽穿得太暖才會生淫/欲,所以要禁食幾天。”

宋緋握着銀箸,神色倒是平靜得很。因為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相比較而言,晉王的處罰比她預料的輕多了。她點了點頭,問:“能喝水麽?”

王宗印奇怪地看着他:“到這個時候世子還有心情挑陛下言語裏的漏洞?”

“那就是不讓喝了?”宋緋點點頭,突然笑起來,“這樣正好,如果給水喝,我得餓上七八天,如果沒水喝呢,我頂多餓上三四天就可以了。你們總不會将我餓死,是麽?”

田業和韓雲起垂首站在一旁,聽得甚是心酸。

王宗印贊道:“世子,您真樂觀。希望這心态可以保持下去。”

宋緋點頭:“那當然,否則我早沒法活了。”

王宗印回頭又将宋緋的話如實傳達給晉王,晉王尋思片刻,笑道:“衛世子是故意如此說的吧,想讓寡人給他水喝?不用,就餓上他三天。”

宋緋确實是故意這麽說的,想激晉王給她水喝。人和人的體質都不一樣,她是屬于那種打兩天不喝水就上火的體質。她自小長在宮中,出入有人服侍,衣食無憂,還真沒嘗試過斷水的感受。

眼見晉王沒上鈎,宋緋整個人都不好了。不能吃飯當然更不能出門,她幹脆整天躺在床上保存體力。餓個一兩天沒事,可不能進水簡直要她的命。

韓雲起想着去偷些食物和水,可晉王下了令。王宗印不敢有絲毫懈怠,膳房和水井處都有人專門看守,連宋緋寝室門口也派了兩個侍衛把守。宋緋咬牙心想,不就三天麽,撐一撐就過去了。

可最近氣也是候越來越幹燥,然後毫無意外地,禁食禁水的第一天晚上,她嗓子開始發幹冒火。

田業急得團團轉,韓雲起幹脆道:“我進宮去求情。”

宋緋餓得四肢無力,絲毫不想動彈,咳了咳,道:“也不是多嚴重,再說王宮是你想進就能進得麽,就剩一天了,我睡一覺就撐過去了。”

一晚上就在昏昏沉沉中度過,半夜裏喉嚨裏幹澀好似着了火,迷迷糊糊地起床想喝水,交及了地才想起來根本沒水可喝。

到了第二天晚上的時候,宋緋開始發燒,燒得腦子裏一片漿糊,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事情都趕着往一塊湊。

她迷瞪地翻了個身,燈火下瞧見韓雲起朝床邊走過來,說了一句:“公主,冒犯了。”随之一雙厚實的手掌貼上她的額頭。他喃喃道:“燒得這麽厲害,不行啊,世子,我去通知王宗印過來。”

宋緋含糊地應了聲,嗓音沙啞得不像話:“你說晉王會心軟派醫師過來給我看麽?我想他應該不會置之不顧的,畢竟我還有利用價值,不是麽?”她握着他的手壓在額頭上,冰冰涼涼的真是舒服呢。她現在的處境,早就将男女之防抛在一邊。

韓雲起道:“那我立馬就去。”

宋緋阻止他,撐着身子坐起來,靠在床屏上蔫蔫的模樣,對田業道:“你去通知王宗印,讓他知會晉王。”

田業抹淚應了聲是,舉步朝門口走去。

宋緋又躺回去,摸索間寬寬的衣袖直滑到腋下,露出整只纖細白嫩的手臂,她真是燒糊塗了,醫師診脈時把胳膊露出來可就不妙了,她呆呆地看了會兒,心中一動,忙叫住田業。

田業又折回來。宋緋頓了頓,說:“你去跟王宗印說,如果可以的話,務必請晉王來一趟。”

言罷又轉頭對韓雲起低聲吩咐了幾句,韓雲起靜靜聽着,眼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來。

***

田業一張嘴算得上能言善辯了,找到王宗印求情:“我們世子燒得厲害,這發燒起來要是嚴重的話可是要人命的,我們世子雖然做錯了事,但也犯不着這麽折騰啊。而且世子一身系晉衛兩國的盟約,世子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貴國也會遭受各諸侯國指責的。請王大人幫忙通禀一聲,派醫師過來看看。”

王宗印也不敢私自做主,再怎麽着也是衛國世子,絕權衡再三,他親自進宮禀告晉王去了。

晉王正和桓纓用膳,聞言拿汗巾擦拭了下雙手,沉吟道:“是真的發燒麽?”想當初他流浪在外,也曾三天不吃不喝,衛世子委實虛弱了些。

王宗印颔首應道:“發燒是真的。而且衛世子還說要見陛下。”

晉王摸不透他的心思,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寡人就過去看看。”

***

晉王進了宋緋的寝室,燈火朦胧,宋緋躺在床上,床幔垂下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飄過來。時已入秋,床幔并不像夏季那樣輕薄可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而田業和韓雲起垂首站在一旁,眼圈都有些發紅,真忠心為主的好仆人。

晉王在案邊坐下來,身後尾随着兩位醫師,他淡淡道:“先給衛世子診脈。”

兩位醫師應下,其中一位走到床前,剛要開口。宋緋很配合地把胳膊伸出來,寬大的衣袖直捋到腋下,露出一只黝黑的胳膊來。

晉王借着燈火打量,那只胳膊雖瘦了些,但是看起來很有力量,應該是男人的手臂無疑。難道他果真猜錯了?

那頭太醫急得滿頭是汗,不對啊,這脈象再正常不過,他又反複探了探,還是平穩如常,難道衛世子是裝病?可是聽床幔後傳來的聲音确實沙啞得不像話。

醫師沉吟了下,正不知如何是好。站在一邊的韓雲起瞪着醫師,不耐煩道:“敢問醫師你到底會不會看病?診脈診了半天到底什麽情況?”

醫師猶猶豫豫着不知該如何開口。床幔裏的人忽然縮回了手,下一瞬床幔撩起來,露出衛世子通紅的臉頰,他瞟了韓雲起一眼,咳了一聲道:“休得無禮。醫師是陛下親自帶來的,醫術必然是宮廷裏數一數二的,細工出慢活,急什麽。”

韓雲起被訓斥了幾句,讪讪地退下。

長指輕扣長案,晉王問道:“醫師,世子的情況到底怎麽樣?”

醫師慢條斯理地捋了捋胡須,其實心裏在沉思:衛世子嗓音沙啞,臉頰通紅,瞎子都看得出來确實是病了,可脈象顯示如常,這詭異的情況還是他從醫多年來頭一回見到,唉,疑難雜症多得是,他沒見過不代表沒有。

而且他是宮廷頂尖的醫師,陛下在場,他若是說脈象正常,豈不是砸自己的招牌。猶豫再三他回禀道:“陛下,衛世子只是熱火之症,從而引起的發燒,咽喉腫痛,臣開一劑方子即可。”

晉王撫着膝頭,淡淡道:“那就開吧。”

宋緋垂下眼睫,暗暗地舒了口氣。

☆、李代桃僵

醫師開好了方子,先行退了出去。王宗印過來請示道:“陛下,這膳食還要繼續斷下去麽?”

晉王端坐在燈火下,擡眸瞟去,宋緋靠在床頭掩着衣袖劇烈地咳嗽。

他敲了敲案頭,語聲平和:“禁了兩天食,世子可有悔過之意?”

“冒犯了公主,本就是我不對,此番讓陛下過來就是想賠個不是。”宋緋撫了撫發燙的額頭,要認錯得有誠意才行,勉力起身,赤着腳下了床,身後床帷悄悄落下來。

韓雲起走過來要扶她,被她甩開。誠意得做足了麽。

燈火噼啪,室內寂然無聲。宋緋忍着暈眩,緩緩走到晉王面前,彎下腰深深一禮,她是衛國世子,沒有朝敵國君主下跪的道理,這一禮算是極限了。

“在下醉酒糊塗,酒醒後也是悔恨不已,陛下罰得好,我不敢有絲毫怨言。”又是一咳,“公主現在沒事了吧?”說完,又是一陣掏心掏肺地咳,雙唇白得毫無血色,臉頰漸漸升起奇異的嫣紅,那一雙眼黑得湛亮。

這副衣不勝帶的模樣,看來真是病得不輕,加上認錯态度好,晉王臉色有所緩和,奇怪的是,他竟然動了恻隐之心,是因為曾經的自己與他同病相憐?懲罰到這地步也夠了,還不至于要他的命。他靜了一會兒,點頭笑道:“知錯就好,這回寡人就既往不咎,世子回榻上歇着吧。”

“謝陛下。”宋緋徹底松了口氣,臉頰越來越滾燙,她感覺自己快要被燒死了,直起腰來時狠狠一晃,晉王剛好也站起來準備走人,見狀順手扶了她一把,肌膚相觸,才發現他身體果真燙得吓人。

晉王淡淡道:“去膳房看看,湯藥熬好沒有。”轉向韓雲起,“扶你家主子去榻上休息。”

韓雲起忙将宋緋接過來扶到床上,她倒在床上蜷縮着身體一動不動,腦袋裏一片混沌,稍頃,仆人盛上來熬好的湯藥。宋緋皺着眉喝下苦澀的藥汁,複又躺下來。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讓自己清醒些,豎起耳朵聆聽外面的動靜。

晉王低沉的嗓音隔着床帷飄過來,不知吩咐了什麽,王宗印連連應諾,再然後,其他人陸陸續續退了出去,滿室歸于寂靜。

宋緋迷迷糊糊睡下,到後半夜的時候醒來的時候,呆呆地坐起來,一時有些茫然。

田業聽到動靜,隔着床帷低聲道:“世子,醒了?”

“嗯。”她撩開床帷,燭光照進來,她不适地眯了眯眼。

田業就站在床邊,見狀捧了杯水上前,笑呵呵道:“世子,就知道你醒來會渴,快喝水。”

宋緋是久旱逢甘霖,一連喝了好幾杯,猛然想起來自己床上方才還躺了個男人。她頓了頓,沙啞地開口,“缪吉呢?還有怎麽不見雲起?”

田業道:“這不趁着夜色,巡夜的侍衛換班,韓雲起把他送回去了。”

宋緋閉了閉眼:“那就好。”

她想出這一招也是臨時起意,即使她調戲了公主,晉王也未見得會徹底打消疑心,發燒更是令她措手不及,她不懂醫理,但也知道男女脈象是有些微區別的,宮廷的醫師都是醫術精湛的,要是從脈象上看出端倪可就不妙了。

可是如今燒得這麽嚴重,不讓醫師診脈很容易惹人懷疑,于是她想出了這麽一個辦法,雖然偷偷把人渡進來很可能被人發現,兇險萬分,但若事成了,可以徹底打消晉王的疑心。

可是找人代替她并不容易。

骊山別館屬于皇家禁苑,守衛森嚴,要想把外人帶進來幾乎是不太可能,所以只能朝骊山別館裏的人下手。

別館裏這麽多人,總有一個合适的人選。

宋緋在這裏居住了五六個月,對骊山別館上上下下一幹人等摸得還算透徹,思來想去,終于挑中了一個叫缪吉的侍衛。

缪吉雖說是侍衛,但是沒什麽能耐,只因舅舅是王宗印手底下的一位管事,走裙帶關系進了骊山別館當值。臉倒是長得不錯,就是瘦弱了些,孤家寡人一個,胸無大志,愛財貪酒。晚上不當值的時候常常呼朋引伴地去就酒肆裏喝酒,入了夜回來倒頭就睡。

這個缪吉也就比女人稍微壯實那麽一點點,他代替宋緋比較容易令人信服,而且他沒什麽本事,好制服,還有一點,他是個沒什麽骨氣的人,弱點也很明顯,很容易收買。

宋緋主意既定,便令韓雲起趁夜将缪吉綁過來。缪吉一如既往地爛醉如泥,輕輕松松搞定。

韓雲起對別館的地理位置熟得不能再熟,輕而易舉地避開巡夜的侍衛。

可是宋緋寝室門口也有侍衛把守,這個好辦,宋緋裝出快死的樣子,田業拔高嗓尖一喊,将侍衛們引進來。韓雲起再趁亂潛入房裏躲在屏風後面。

一切搞定,宋緋擔心缪吉中途醒來,便令韓雲起将他打暈了扔在床上。他不需要做什麽,只負要代替她露一下胳膊就可以了。

總的來說,這一夜過得真是跌宕起伏精彩萬分。

宋緋靠在床頭上,吸了口氣道:“那個缪吉中途有沒有醒過來?”

“沒有,他什麽德行小的早就見過,十天裏有三四天是醒着的就不錯了。”

宋緋點點頭:“那就好,免得後患無窮。”

田業嘴裏應着,關切道:“世子,您還發燒麽?餓不餓?我讓人弄點吃得過來。”

肚子應景地附和着,宋緋點點頭:“去吧。”

因為有晉王的命令,大半夜的廚子即使不甘願,也得從被窩裏爬起來,很快弄了三菜一湯過來。

宋緋兩天未進食,吃什麽都津津有味,隔了會兒,韓雲起去而複返,臉上如釋重負的泰然:“世子,總算過去了。這下晉王該不會懷疑你了。”

宋緋點點頭:“暫時應該不會了,對了,那個缪吉沒什麽異常吧?”

“沒有。”

宋緋這才徹底放了心。

打那天以後,缪吉逢人就念叨說:“我頭天晚上喝醉了,次日起來頭上起了個包,你們說怪不怪?”

大夥都笑他:“準是你喝多了,夜裏滾下床摔着頭了。迷迷瞪瞪又爬上床又睡了,什麽都不記得,腦袋上只留了個包。以後還是少喝些吧,這次是摔到床下,下次沒準摔到望月湖裏了。”望月湖是骊山別館的一處風景,因湖中心有亭,亭中可觀月而得名。

缪吉搖頭道:“胡說!我三天兩頭醉,從沒摔下床過,沒可能的事。”

田業得到消息帶了一壺小酒去探他口風。人喝醉了嘴容易漏風,田業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些問題,并沒發現什麽異狀,回來後對宋緋笑道:“缪吉什麽都不知道。世子安心,雲起當時将他打暈了,他即使心裏起疑,也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

☆、旁敲側擊

又起風了,時事也是變化不斷。

那日公孫華被晉王趕出晉國,宋國沒有外援,王都很快被楚國攻破,宋君倉皇之下逃往他國。

楚王最近春風得意,一幹小國滅的滅,降的降,

宋國國力在諸侯國中算得中上。此次別楚國拿下,也難怪楚王驕矜自滿了。甚至派使者去周天子面前問鼎之大小輕重。

鼎是天下的象征,天子九鼎,諸侯七鼎。楚王問鼎有多重,把周天子吓得不輕。周邊小國為了讨好于楚,建議讓楚王稱帝。

楚王被恭維得飄飄然,早忘了秦晉齊還在一旁虎視眈眈。

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前一陣晉國與秦齊兩國不睦得很,一見楚國強大起來了,甚至陳兵列于周室王都之外示威,大有問鼎之勢。

晉秦兩個大國又不是吃幹飯的,哪容得了你一家獨大?

晉王抓住時機,遣使去秦國,表明要共同伐楚,重建宋國。秦王也正是這個心思,雙方一拍即合,于是敲定了共同伐楚的策略。齊國的打算呢本來是想坐山觀虎鬥,秦國硬要拉齊國下水。

齊國權衡利弊,意思意思地派了三百戰車參戰。

晉王下的一手好棋,此舉解宋國燃眉之急,讓宋君對他感恩戴德,還能和秦重修舊好,又能打擊楚國。真是一石三鳥。

宋緋聽到消息,有些擔憂,秦晉重新舊好,不知道對她有沒有影響?

九月末,晉秦齊三國打着伐楚複宋的旗號,以正義之師揮師南下。

晉王親征楚國,臨行前,把宋緋召進了宮中。

她和晉王站在城樓上登高望遠,腳底千裏沃野,那是晉國的土地。暮色茫茫,城樓上每隔幾處就有燈火點綴,士兵們站得筆直如标槍。

晉王一手扶着牆垛,一手拎了壺酒,玄色披風被風吹得招展,眉宇間落落灑脫,全然不見朝堂之上的端正嚴謹。大戰在即,他臉上看不出一點看不出對戰事的擔憂,想必是勝券在握。

宋緋上前行了禮。他順手将酒壺扔給宋緋,嘴角有淺淺的笑意:“夜色正好,對月小酌也挺惬意的。”

宋緋接過來,這酒是晉王喝過的,可喝過的又怎樣,沒出息的人連給君王洗尿壺都覺得很光榮呢。她不好表現得太扭捏,對着壺口灌了一小口,猛然一想她現在是男人,要多灌幾口才是。于是又灌了好幾口。兩人就一壺喝酒,她心裏頗有種微妙的感覺。

城牆上的月光正好,晉王笑意一斂,轉而對宋緋說起正事:“此番伐楚,要借道衛國,你說衛侯會不會答應?”

他之所以有這麽一問,是因為衛侯首鼠兩端,先前見楚國聲勢浩大,已隐約有依附楚國的跡象。

宋緋忙應道:“陛下是正義之師,我父王怎麽可能不答應呢?”她心裏黯然,父王怕是巴不得激怒晉王,好讓晉王處死她,這樣就沒人知道衛世子是假冒的了。可是此番晉國有秦齊助勢,希望父王可以看清時局,否則苦的還是衛國百姓。

晉王也做過質子,當然明白那種夾在中間兩面為難的感受,他心中一動,淡淡道:“當初秦軍圍衛,寡人出兵解圍,自認待衛國不薄,對世子也是以禮相待,已是仁至義盡。此番若是衛侯不肯借道,寡人也不會客氣,刀劍無眼,若是傷了衛侯,世子莫怪。”

宋緋斬釘截鐵道:“我父王不至于糊塗至此,一定會借道的。”

晉王笑道:“其實衛侯年邁,也是時候讓賢了。寡人可以扶持世子登上衛侯位。”

宋緋暗忖,想扶持她做傀儡對晉國言聽計從麽?面上卻是笑得輕浮:“陛下說笑了。我是臣,不敢做以下犯上的事。再說我胸無大志,若是繼承王位多不自在啊,天天一堆雜七雜八的事,你稍微做錯了,大臣們指手畫腳,哪有抱着美人舒服啊。”

他這插科打诨倒是一絕。晉王笑了,拍了拍他的肩道:“如果你不敢,衛國宗室裏等着繼承王位的大有人在,到時候新王能容得下你這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麽?”

宋緋瞟了眼他放在她肩上的手,她為了僞裝男人,勾肩搭背的事沒少幹過,已經習以為常,但是晉王的手怎麽就令她那麽不自在呢。嗯,大概是因為他身上的王霸之氣……

長睫一斂,宋緋不動聲色地避開,臉頰不經意擦過他的手指,心不知為何跳了一下,眼見晉王眸子觑過來,她故作鎮定道:“我本就無意王位,做個閑散公子不挺好麽。”

晉王笑了:“既然如此,那就作罷,世子将來可不要後悔。”

他召衛世子來的目的是打算是以王位相誘,從他口中套些衛國重要城池的兵力部署。但是他不上套,左一句不敢,右一句不想,看似胸無大志,其實是玲珑心思,既然如此,那就另想辦法吧。

***

因為要對楚作戰,導致整個晉國上層的核心人物都很忙。單剩下一個游手好閑的太叔棋,不過他是個外強中幹的主,宋緋倒是不怕他。沒人找茬的日子簡直是太幸福了。

上回調戲了桓纓,将卿季宣得罪了個幹淨。宋緋這幾天琢磨着要去卿家賠罪,可光嘴頭上說說沒有誠意。送禮也不行,人家可比她富有。

田業提議道:“不如從桓纓身上下手,桓纓是卿季宣的心上人,也是晉王最疼愛的妹妹,從她身上下手,兩邊都能讨好。”

宋緋想想也是,桓纓是位很好的姑娘,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肯開口說話。晉王和卿季宣應該很想将她的毛病治好。晉宮裏的醫師雖然都是頂尖的,但是衛宮的醫師也不比他們遜色。把他們請來,給桓纓看看,即使治不好,好歹心意擺在那裏。

打定主意,她立即修書一封給父王,讓他派兩名最頂尖的醫師過來。其實她這封信也有試探之意。若父王站在晉國這邊肯定會派醫師過來,若是站在楚國那邊,那就不會。如果是後者的話,她得早做打算。

寫好了書信當然要給王宗印閱覽,确定沒什麽異樣後,紮好了快馬加鞭傳至衛國。

宋緋挑了風和日麗的一天,帶了厚禮前去找卿季宣賠罪。

卿季宣起先不肯見,一如當初說的那樣。

宋緋是真心來賠罪的,桓纓那麽柔弱,傷害了她,她一直覺得愧疚,可又不能告訴她自己也是姑娘。于是她很有毅力地在門口等了兩個時辰。

卿季宣心沒那麽狠,到底還是見了。臉色卻沒當初那樣溫和。

宋緋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因為是真心實意,所以語氣分外誠懇,末了,又将醫師的事情提了提:“這是在下的一份心意,希望可以将公主的病治好。長平君一定希望她可以從從容容面對衆人談笑自若吧?”

卿季宣面上終于有所緩和,長長地舒了口氣:“我十五歲那年在宮中遇上阿纓,那時她就已經不肯開口說話了。面對誰都像個刺猬一般渾身汗毛直豎,我花了三年的時間才讓她毫無防備地面對我,你可以想象她的防心有多重。那時齊姬統領後宮,我只敢偷偷地對她好。後來晉王回來,找遍了天下名醫來為她治病,這麽多年一點效果都沒有。世子若是真能将阿纓的心病治好,卿某感激不盡。”

宋緋笑道:“這麽可人的姑娘,如果能正常說話,一定很讨人喜歡。”

此行算是圓滿完成,宋緋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下來,便打道回府去。

照秋高氣爽,她用了午膳閑着沒事,便練了會兒劍。,韓雲起在一旁作陪。這時,田業從院門口閃進來道:“世子,出事了!”

宋緋從容收起劍:“能有什麽事啊?除了晉王誰還能為難到我?他現在又不在玉都。”

“是缪吉出事了。”田業道,“我剛才去前院看見王大人和缪吉的舅舅李管事在廊下起了争執,說是缪吉偷看魏大姑娘洗澡,被抓了個現行,魏大姑娘氣得不輕,怎麽也不肯放人,李管事無計可施,便來請王大人幫忙。王大人覺得缪吉是自作自受,偷看人家大姑娘洗澡怎麽着都該罰,拉不下臉去求情,兩人便起了争執。”

宋緋覺得不可思議:“缪吉不是沒什麽本事麽?魏家那麽多護衛,他怎能混得進去?”還有魏蓉,這秋高氣爽的天氣,眼看都快要入冬了,大白天的洗澡也真是稀奇。

田業指了指牆頭道:“大概是從這裏跳進去的,魏家大公子明日要成婚,比較忙,讓他鑽了空子。”

“真是有出息。依魏蓉那性子還不得扒了他的皮!”宋緋搖了搖頭,旋身坐在樹下,取出帕子拭起劍來。

午後陽光正好,曬得人懶洋洋的,這時門上進來一人,韓雲起在邊上咳了一聲。宋緋回過神來,定睛一瞧,是李管事。

他急得滿頭是汗,箭步踱至宋緋跟前,匆匆忙忙行了一禮:“世子安好。”

宋緋心下詫異,不動聲色道:“李管事有事?”

李管事氣急敗壞道:“還不是我那不争氣的外甥,得罪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