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安。”朦胧中有人在拍我的臉。
“唔......”我張開眼,看到蕭北正含笑看着我,誠然這個三十幾許的男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吸引人,我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脖子,把臉埋進他的懷裏磨蹭,他只會把我當孩子看待,任憑我撒嬌,這是許多年一成不變的規矩。
“好了,趕緊起床吧,你還要上班呢。”他摸摸我的頭發,一如既往的溫和寵溺。
看了看手機,時間已經接近八點了,不知這一夜竟睡的這樣沉,匆匆收拾好自己,卻見蕭北同樣換好衣服站在客廳裏。
“蕭北哥哥,你這是?”
“我和你一起去公司,哥找我有事,但是我不想回家。”他這樣回答,我卻突然想起,我是在他哥哥的公司上班,可以說,我現在的一切都是蕭北給的,沒有蕭北,也就沒有現在的許安安。
誰執我之手,斂我半世癫狂。
這個人便是蕭北,把曾游走在世界邊緣的我拯救回來,我愛他,卻更加感激他。
晚上下班的時候遇見蕭北的哥哥任遠之,蕭北随母姓,因為一些原因和家裏鬧得很不愉快,卻和大他五歲的哥哥關系極好。
“安安,好久不見你了呢。”任遠之停在我的身邊笑容親切。
這不是廢話嗎,我只是公司裏的一個小會計,任遠之是公司總經理,能經常見到才奇怪,但是不得不擺出招牌的溫婉笑容:“遠之哥,最近還好嗎?”
猶記得剛剛認識任遠之的時候,這個在外人看來親切溫和彬彬有禮的男子笑容惡劣地指着我對蕭北說:“這個小丫頭片子還沒成年吧,我當她叔叔都綽綽有餘了,居然讓她叫我哥哥!”
和蕭北随性的溫柔不同,這個男子的風度完全是他的一張假面,但是歲月流淌過,他賢妻嬌兒在側,終究是不複當年一起肆意張揚時的跳脫了。
“蕭北不願意回家去住,這些天還是要打擾你。”這樣的客氣疏離,但是我知道他還有別的話要說,蕭北每次回來都和我在一起,也沒見任遠之特意來拜托過我,果然,停頓半晌,他又接着說,“安安,你和蕭北該定下來了,你們,都不小了。”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他,随即苦笑:“遠之哥,你不是不知道,不是我不想......”
和蕭北相識整整十載,若是真的可能在一起,何必十年苦苦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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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該回去了。”
我轉過頭看見蕭北站在不遠處向我揮手,男子長身玉立,卻少了青年時代的清隽俊秀,歲月,
果真是不饒人啊。
告別任遠之,我向蕭北跑過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音,柔軟的發絲随着跑步的動作飛揚起來,這長發蓄養了許多年才勉強及腰,以前是蕭北逼着我留起的長發,如今卻也舍不得剪去了,他伸手接住跑向他的我:“小心些,別摔了。”
他眉眼間蓄起的溫柔,絲毫做不得假。
——蕭北要進公司了。
——父親的身體越來越差,林姨想安排人進來。
——平時你多勸勸蕭北,任家的産業總不能旁落,就算他再不想進那個家門,也要忍下這段時間,父親怕是時日無多了。
任遠之最後說的幾句話一直回蕩在耳邊,任家家大業大,任家現在的當家主母是一個比任遠之父親小二十幾許的女人,但是那個女人并不是蕭北和任遠之的母親,蕭北的母親是任老的原配夫人,懷着蕭北的時候在北方小城陪伴母親,和丈夫聚少離多,蕭北在外祖母去世之後才和母親回到任家,但是回到家裏的時候蕭母卻得知丈夫出軌,戀上一個二十出頭的美麗女子,蕭母負氣出走,只留下蕭北和哥哥任遠之,那時候蕭北還叫任行之,剛滿七歲,正是依戀母親的時候。
緊接着,不過半年那個二十多歲的漂亮女人就被接進任家大門,那女子極美,妖嬈萬千,挺着大肚子,卻媚眼如絲。
第二年初,蕭北離家尋找母親,但是母親卻杳無音訊,狼狽不堪的蕭北被跟在他身後的任遠之撿回家裏。
不死心的蕭北多年尋母,到後來卻接到母親死亡的噩耗,這個少年成長的方向逐漸偏離正常軌道,變得偏執、自私、冷漠,甚至連名字都改的徹底,羽翼未豐就遠離任家,不願意和那家庭沾染分毫。
當然,這些事情我并不知道,我遇到蕭北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笑容溫柔的成年男性了,溫和俊秀,親切迷人,那些事情都是從任遠之的嘴裏一點點挖出來的,彼時我也是少年心性,比貓咪都更加好奇。
任遠之說過,你和蕭北,不知道是誰救贖了誰。
“小安。”蕭北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嗯?”
“你又發呆,明明說好今天要做好吃的的。”他微笑,牙齒整齊潔白。
“不會賴賬啦,我們去買菜。”
第二天到公司的時候幾個女同事正紮在一起竊竊私語:
“唉,你見到新來的副總了嗎,可真帥氣。”這聲音是我旁邊辦公桌的小玉兒,她一向覺得自己的大名不夠溫婉,上班第一天就強迫我們叫她的小名。
“還沒見過啦,誰像你有個項目經理的男朋友呢。”酸溜溜的聲音大概是新人cherry,漂亮時髦的年輕女性,以釣金龜婿為人生目标。
“我早上來的時候瞄了一眼,和總經理走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吧,沒覺得有多帥氣啊,比不得總經理的溫文爾雅。”這是張恬,永遠都溫和恬靜的女孩,去年結婚的時候我還去參加了她的婚禮,已年逾三十,一張娃娃臉卻宛如二八年華的少女。
“總經理都快四十歲的人了,孩子都滿地跑了,再帥氣也老了,新來的副總大概還沒結婚吧,長相雖然不是最出挑的,但是擋不住人家年輕有為啊。”
我走進辦公室,說話的果然是cherry,一天到晚花癡的無可救藥。
“你們消息倒是靈通。”我把東西扔在辦公桌上插嘴道。
确實是很靈通,至少在今天之前我還不知道蕭北的職位是副總。
“安安姐,你今天怎麽這麽晚啊,都沒看見新來的副董呢。”cherry湊過來拉着我八卦。
“開會的時候總會見到的。”我懶洋洋地窩進椅子裏。
“安安姐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呢。”cherry撇嘴,随即又來了興致,“安安姐,我們商量晚上去媚色玩兒呢,聽說媚色新來的酒保是個小帥哥呢。”
果然是花癡的無可救藥,媚色是一家在白領之間很有名氣的酒吧,小資情調,裝潢別具一格,酒保男的帥氣,女的妩媚,看得出酒吧主人很是下了一番心血,是白領階級晚上消遣應酬的好去處,但是我對酒吧什麽的早就沒了興趣,随意擺擺手:“你們去吧,我晚上還有事。”
“安安姐你好無趣,什麽活動都不參加,恬姐結婚的人了都沒你古板。”cherry抱怨着回到自己的位置,現在已經是上班時間了,今天要彙總本月的報表。
須臾,手機響起,是蕭北的短信:
——晚上媚色酒吧,求認領。
我撲哧一下笑出了聲,蕭北一向不勝酒力,他新官上任,被拖去應酬是必不可少的。
等等,cherry,你的酒吧之行還缺人嗎。
媚色新來的酒保确實很帥氣,大眼酒窩加虎牙,栗色短發乖乖巧巧貼在耳後,白皮膚,矮個子,身形單薄,這大概就是萬千腐女心中的完美小受的形象,雖然精致,但是完全不是我的菜,要了杯青檸坐到角落裏獨酌,cherry已經忙着去調戲小弟弟了,小玉兒在舞池裏搖晃,身段妖嬈。
——“要不要試試?”
光怪陸離的酒吧裏,着奇裝異服的少年男女堕落地放逐自我,我也是這樣窩在酒吧的角落裏,手指間夾着香煙,指甲染成誇張的酒紅色,那個已經記不清面目的女子趴在我身後的沙發靠背上,黃色的長卷發垂下,擦過我的肩頭,聲音慵懶沙啞,蒼白的手遞過來一支香煙。
“加了料的?”我沒接,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沒有酒吧是完全幹淨的,更何況這種可以放未成年人進來的地下酒吧。
“怎麽,不敢?”那女子捂唇笑的風情萬種,畫着精致眼線的美麗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她的臉是病态的蒼白,身形消瘦,身上沾着淡淡的酒氣和煙味,混雜着香水的味道,有點刺鼻。
我微笑:“有何不敢?”
伸手抽出她手中的那支香煙,袅袅煙霧散開,世界都在眼前朦胧。
“許安,幹嘛呢,過來喝酒!”沐辰在舞池對面向我大聲喊着,張牙舞爪的樣子。
我起身走過去,穿過擁擠的人潮,有些熱,削薄的短發被汗水浸濕,粘粘的貼在臉上。沐辰看到我手中的煙,皺皺眉,伸手過來搶,被我輕松閃開,拍開他的爪子:“別管姐姐,不是說喝酒嗎,倒上。”
那時候還不是很會喝酒,啤酒是我唯一肯接受的酒種,橙黃色的酒液帶着氣泡沖進透明的玻璃杯裏,這顏色很美,也很醉人。
我們都是被世界抛棄的孩子,在這混沌的世界裏,肆意沉淪。
“安安姐,安安姐,安安姐!”
cherry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我猛地從記憶裏抽回思緒,眼前是cherry妝容精致的面龐,我坐在裝潢精致的媚色裏,不是年少時常去的那家烏煙瘴氣的酒吧,也沒有蒼白憔悴卻風情萬種的老板娘。
“cherry,怎麽了?”
這姑娘不去調戲帥哥,跑到我身邊來幹嘛。
“總經理他們也來了,叫你過去呢。”cherry指了指對面,果然,任遠之、蕭北和幾個不熟悉的高層都在,昏暗的燈光中我看到任遠之遙遙的對我招手,又
指了指明顯被灌過酒,已經意識模糊的蕭北。
蕭北的酒量極淺,幾杯啤酒下肚也會讓他人事不省,讓我很是羨慕,買醉的話,這樣的酒量倒是相當适合,要是我想喝醉,不知道要多少酒精才能真正陷入沉睡。
“我要先回去了,cherry,你和小玉兒一起玩沒關系吧?”
“沒關系的,任總讓你過去呢,你怎麽倒說要先走?”
“他是讓我過去做苦力呢。”我嗤笑一聲,站起來向他們走去。
“蜂蜜水解酒,回去你給蕭北沖點,別告訴我你家沒蜂蜜。”任遠之懶洋洋地吩咐,和蕭北相似的鳳眼裏全是□□裸的惡劣。
“我要說我家真沒有蜂蜜,你會買了給我送去?”我毫不客氣地瞪回去,他明知道蕭北的酒量還灌他喝酒,要說不是故意的鬼都不信。
任遠之無辜聳肩,近四十歲的老男人做這個動作可真不是一般的惡心啊,盡管他保養很好,完全看不出具體年齡,但是我可是對他知根知底,連他三十歲那年養出的啤酒肚都一清二楚。
“車鑰匙拿來。”聽公司女同事八卦任遠之換了新車,我等都是買不起車的一族,此時不劫更待何時。
“你駕照考下來了?”任遠之很是驚訝。
這又是我的一個暗傷,十幾歲開始摸車,但是駕照卻一直考不下來,每次考駕照總會出現意外狀況,要麽錯過考試,而且一錯好多天的那種,要麽考試不合格,考駕照居然會出現不合格狀況,任遠之每次見我饞車一定會拿這個狠狠嘲笑我一番。
“所以我打算無照駕駛啊。”我聽見自己從牙縫中蹦出這幾個字,我估計這會我眼裏已經兇光畢現了,因為任遠之乖乖交出自己的車鑰匙,并幫我把蕭北扶起來。
“安安,蕭北喝醉了喲,千萬別讓我失望哦~”任遠之賤兮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聽見自己腦袋裏啪的一聲,好像有什麽斷掉了。
“啊,不好意思啊行之哥哥,蕭北這麽多年每次喝醉都是我在照顧,一直讓您失望是我的錯,要不今天您來旁觀吧,也滿足您八卦的心理,省的第二天再賤兮兮地跑我家慰問。”
幾位高管的臉色都變了,我幾乎是立刻注意到自己說了些什麽,任遠之在自己的手下面前一向是風度翩翩外加嚴肅認真的,在公司的時候我也盡量避免與任遠之接觸,天,我明天不會接到被公司開除的消息吧……
在任遠之的笑聲中我扶着蕭北離開犯罪現場,蕭北還沒有醉的徹底,知道跟着我的步子走,但是身體的重量有一大半壓在我身上,幸虧今天的鞋跟不是太高,不然我真不知道能不能弄他回去。
蜂蜜水解酒,但是我家确實沒有蜂蜜,到冰箱裏翻了翻,找到我泡茶用的青梅幹,到廚房洗淨,泡水端給蕭北,青梅味酸,也是解酒的好材料。
“蕭北哥哥,喝了再睡。”
我扶起蕭北把水杯放在他的唇邊,大概因為缺水,他的嘴唇稍微有些幹裂,起了白皮。
他喝醉了一向很乖,迷蒙的眼神盯着我看了一會,低頭就着我的手喝水,一杯水盡,我松開扶着他肩膀的手,準備把水杯放回廚房,但是才站起來,手腕卻被他握住。
“怎麽了?”我回頭詢問。
他歪頭看我,然後咧開一個單純的慘不忍睹的笑容:“小安?”
我正沉浸在他那個單純的笑容帶來的震撼中,根本沒注意他說了話,他等的不耐煩了,一把把我扯過去,腳下足足有七厘米的高跟鞋還沒來得及換下,站立不穩,整個人撲到他的懷裏,他托起我的下巴端詳半晌,然後說:“不是小安啊,長得很像,但是小安才沒有這麽乖巧的眼神......”
他嘟哝着,嘴唇毫無預兆地壓下來,酒氣帶着梅子的酸澀沖進我的口腔,幾乎把我的眼淚給沖了下來,握着水杯的手松開,叮的一聲,玻璃杯摔在卧室的地板上,床不高,估計水杯不會摔壞。
任遠之,你給蕭北下了什麽迷魂藥,他十幾年都沒主動吻過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