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沐辰整理好衣服站在房門口,語氣嚣張冰冷:“許安安,你是我的女人,老老實實留在我身邊。”
語畢轉身就走,幹淨利落,但是癱在地板上的我卻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說了什麽,沒錯,就是地板,我想個可憐蟲一樣匍匐在沐辰家客廳的地板上。
——我要趕緊起來,一會沐辰的家人回來會看到的,場景太不堪了。
——不,不用動,叔叔出差了,阿姨回娘家了,不會有人發現的,你可以再休息一下。
——必須要起來,一會沐辰就回來了,你想再重溫噩夢嗎?
——對,趕緊起來,回家,回家就好了。
——家,許安安,你的家在哪兒啊......
我跌跌撞撞的爬起來,但是這具身體已經不能再負荷任何體力活動了,客廳的大鏡子裏映出一個宛若女鬼的慘白身影,脖子上一圈青色的掐痕,臉色如紙雪白,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有些地方已經滲出暗紅的血液來,衣衫破敗,剛剛及肩的頭發也亂七八糟的。
終于還是凄惶地落下淚來,這樣的肮髒不堪。
我蜷在沙發上泣不成聲。
“安安,別哭。”
沐辰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他坐在我身邊小心地過來擁抱我,可是盡管再小心我也忍不住一再瑟縮。
“是我吓到你了,對不起。”
他這樣說,但是話語間沒有一丁點的歉意,他強硬地把我抱過去,動手解我剛剛整理好的衣服。
還要來?!
我驚恐地瞪大眼睛,一個勁躲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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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亂動,我給你換上衣服,難道你還想要?”
他笑得邪佞,明明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卻讓我感覺到了害怕,我拼命搖頭,伸手去拿他身旁擺着的那套衣服,嗓音沙啞:“我自己換。”
推門從衛生間出來,沐辰倚在牆邊笑的痞氣十足,不得不承認,這真是個漂亮的男孩子,長身玉立,亞麻色的短發,皮膚比羊脂玉都要細膩,大眼睛永遠都水霧迷蒙,長睫毛卷而微翹,紅唇一點,身材纖細但是有力,可是這樣精致的男孩子,為什麽要這般暴虐。
我轉開眼睛不去看他,眼前再次開始模糊。
“安安,你乖乖留在我身邊,我們上同一所大學,畢業就結婚,其實你也喜歡我的吧,我知道。”
沐辰堪比女孩子纖細的手輕輕撫過我的臉頰,抹去眼角的淚珠,很溫柔很溫柔,但是那溫柔中暗藏着一股戾氣,我恍惚覺得我要是搖一下頭他那雙溫柔的手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再度掐上我的脖子。
但是許安安是誰,被慣壞的孩子完全不知道什麽是妥協,我知道我的恨意有多深,我瞪他:“你以為這樣我就願意跟着你了,癡人說夢!”
預想中的暴怒并沒有出現,他依舊淡然微笑,如沐春風:“安安,我不是等不起,十幾年都等下來了還差這幾天不成嗎,只不過你覺得現在的你還配得上你心裏的神嗎?你的神那麽幹淨,許安安,你髒了。”
他溫柔地擁抱我,好像我們真的是親密無間的情侶一樣,我無暇顧及其他,他的聲音像是魔咒一樣在我耳邊回蕩——
許安安,你髒了。
你髒了。
你,髒了……
這句話成了壓垮我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我近乎瘋狂地在他懷裏掙紮,但是那雙手臂紋絲不動,從沒想到沐辰這樣纖細的身體裏經蘊藏着這樣大的力氣,他像是安撫自己鬧別扭的戀人一樣一遍遍親吻我的發絲,卻讓我覺得一陣陣惡心。
前天才精心修理過的指甲劃過他的臉頰,鮮血立現。
十指尖尖,指甲也是尖尖的,沐辰親手幫我修剪的指間沾着豔紅的血液,我忽然怔住,我們為什麽偏偏走到了這一步?
“沐辰,你放開我,我不去告你,從此大路朝天,我們各走一邊。”
“不可能!”
他的不可能有很多意思,是不可能放開我還是不可能和我形同陌路?
“沐辰,不管我配不配得上蕭北,你配不上我許安安,你覺得我會和一個強奸犯在一起嗎?”
我微笑,冰冷殘忍。
“呵,我不管你會不會,許安安,你是我的。”
沐辰擡起我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來,冰涼的感覺在唇上輾轉,寒氣入體,我開始不由自主的發抖,不僅僅因為冷,還因為——惡心。
這個傲嬌少年是我心底小心翼翼珍藏的最後一抹幹淨,卻親手被他自己打破。
青梅竹馬,已成噩夢。
“安安,安安,安安……”
他在我耳邊動情的呼喚,但是我只看到他的薄唇開開合合,卻什麽都聽不到。
眼前一片黑暗,我陷入昏迷之前終于聽到沐辰的聲音——
“安安!”
那樣驚恐和撕心裂肺。
我微笑,這算是報仇了嗎?
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沐辰守在旁邊,漂亮的眼睛裏血絲遍布,眼下是濃重的烏青。
久久的沉默之後,他說:“安安,對不起......”
我不想理他,一句對不起什麽也不能彌補,身體四處都在泛着鈍鈍的疼痛,這一切都在提醒着我發生了什麽不堪的事情,沐辰叫來醫生給我例行檢查,醫生是一位中年女性,她觸摸着我脖子上的青色印記小聲問我:“小姑娘,是不是遇到什麽不好的事情了?”
明明那雙眼睛裏全是溫暖的光芒,卻讓我從心底泛起一股煩躁的氣息,我揮開她的手,說:“沒事。”
聲音冰冷,我自己都覺得恐怖。
住院第二天,我扯住沐辰的衣角,他彎下腰問我怎麽了,聲音是我從未聽到過的溫柔。
“我要出院。”
我受夠了來來回回過來看我的醫生護士臉上的憐憫神情了,寧可屈服于沐辰也不想在這裏被人當外星人看待。
“你身體還很虛弱,再住幾天吧。”
“我要出院。”
“好。”
當天下午就被沐辰抱着離開醫院,我表示我可以自己走,但是雙腿完全使不上力氣,這真是糟糕的感覺。
我開始回到當初戒大麻時候的狀态,而且變本加厲,吃不下任何東西,頭疼,惡心,不想說話,不是不想說話,是完全失去了與外界交流的能力,原本我的身體很健康,甚至有點小胖,但是不出一個星期就迅速消瘦下來,青色的血管蟄伏在蒼白的皮膚下,再加上手臂、脖子上久久不曾褪去的青色淤痕,猙獰可怖。
沐辰開始學做飯,每天賴在我家裏不走,幾乎和我形影不離,但是我卻對他視而不見,他端上桌的食物我也從來不碰,那個少年的眼睛越發陰郁。
事情發生的第九天,沐辰的母親歸家,把沐辰召喚了回去,少年離開之前很溫柔的在我的唇邊烙下一吻,輕聲囑咐我:“馬上就回來,給你帶冰激淩回來,乖乖在家等我。”
惡心的感覺瞬間蔓延全身,我撲進衛生間吐了個昏天黑地。
離開衛生間的時候聽到關門的聲音,我知道沐辰走了。身體極度虛弱,我扶着牆走到廚房,果然,放廚具的地方空空如也,沐辰收走了家裏所有鋒利的器具,甚至連叉子都沒有。
我微笑,拿起一只盤子狠狠摔在地上,那是父親珍愛的古鎮陶瓷,骨質瓷,薄如紙,白如玉,碎裂的聲音清脆悅耳,白色的碎片飛濺,有一片飛到我的赤裸的小腿上,獻血迸濺。
我蹲下去挑挑撿撿,選了看起來最鋒利的一片,握在掌心,不小心用力過猛,手心被鋒利的碎片刺破,豔紅的血液順着掌紋一滴一滴落在廚房雪白的地板磚上。
掐算着時間,我走進浴室,白色的浴缸逐漸被注滿溫水,那片鋒利的骨瓷在手腕上狠狠劃過,沒有想象中鮮血噴濺的場面,也許沒有劃到動脈,也許是因為身體太虛弱了,但是我沒有再劃一次的勇氣,暗紅的血液順着慘白的手腕蜿蜒而下,我把手臂放進冒着熱氣的浴缸裏,看着血液逐漸把水染成紅色。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眼前都開始發黑,身體越來越冷,幾乎要凝結成冰,我緩緩伏在浴缸邊上,閉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
“許安,你在不在?”
沐辰的聲音在玄關處想起,我忽然想起來我忘記插上浴室的門了。
“許安!你在做什麽!”
果然,不過半分鐘沐辰就沖了進來,那時候我真的已經意識迷糊了,他精致漂亮的臉蛋在我眼前被模糊成一片空白。
“安安,我們現在就去醫院,你會沒事的,一定會。”
沐辰慌慌張張抱起我,他的手在發抖,不,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微笑,伏在他耳邊說:“沐辰,你放過我,不然我真的會死。”
“我們先去醫院,安安,你別吓我。”
“沐辰,你不答應我就還會自殺,你不可能每時每刻都看着我。”
“好,我答應你。”
我笑容殘忍,轉眼看那一浴缸豔麗的色彩,我知道我贏了。
兩個星期進兩次醫院,一次昏迷,一次自殺,我覺得我也是名人了,但是這樣的出名方式真的讓人不舒服啊。
第二次住院第三天,高考成績出來了,五百出頭,不上不下的成績,蕭北打電話來詢問成績,我如實相告。
“小安,你要不選一個別的學校吧,來這裏的話恐怕進不了熱門專業。”
“沒關系,什麽專業都無所謂的。”
第三天,填報志願,沐辰帶了志願表回來,讓我自己填,我完全沒有猶豫地填了蕭北的那所大學,毫不猶豫的選擇服從調劑。
沐辰很悲哀的問我:“真的不會留下嗎?”
“不會。”
等我養好身體的時候錄取通知書也來了,我收拾東西準備去學校,這個城市我一分鐘都不想再停留了,我只想離開,越遠越好。
沐辰送我去車站,他想過來擁抱我卻被我輕巧躲開,少年面目憂傷,輕輕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進站之前我微笑回答:“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再見,沐辰,
再見,我的年少時光,
再見,我的噩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