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們走過熟悉的街道,看已然陌生的風景。
我一時興起,拍了蕭北側臉傳到微博上去,順便附上一句特別矯情的話——時過境遷,唯你依舊。
蕭北看到我的微博,随即拍了我的照片傳到網上,同時附上更加矯情的話——幸得伊人,唯此不換。
我指着手機顫抖:“删掉。”
蕭北皮猴一樣,趾高氣揚,斜飛的鳳目裏是惡作劇的光芒。
若是放在以前我一定會很高興自己出現在任何和他相關的地方,和他有暧昧不清的聯系,但是現在我卻可以平靜的掏出手機,淡定地删掉那條有他照片的微博。蕭北變了臉色,賭氣的不肯理我,但是那條微博卻沒有删掉。
在那個城市停留三天,參加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同學聚會,到母校轉了一圈,風景依然,舊人不複。最後轉到學校旁邊的街上,發現以前打工的甜品店居然還在,時過境遷,店面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模樣了,名字未變,裝修卻好了許多。
不知道抱着怎樣的心态,我推開了那扇玻璃門,門上挂着的風鈴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歡迎光臨~”
好聽的女聲,像是在糖裏浸潤過一樣甜蜜,櫃臺後面站着的女孩子也像是一枚散發着甜蜜香味的的蘋果味水果糖,陽光灑在她漂亮的大眼睛裏,澄澄澈澈不含一絲雜質。
我随手拿了托盤和夾子,選了幾個看起來很精致的小點心,在冰櫃前踟躇了一會,最後還是選擇了略帶些苦味的黑森林慕斯,随後又夾了一枚蛋撻,看着一個個做的精致的标價牌,很好,闊別幾載,價格提高了真不是一點半點,通貨膨脹很嚴重,人民幣不值錢啊。
到收銀臺結賬,那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很有禮貌的問我:“小姐是在這裏吃還是打包?”
“在這裏吃吧,再給我一杯抹茶奶昔。”
“一共三十二元。”
付錢之後我端着長方形精致的塑料盤坐到窗邊的茶座,聽小姑娘說這裏二樓還有茶座,但是我懶得上去,就在一樓随便撿了位置坐下來,這裏真的不一樣了,裝修很好,空氣中彌漫着香甜的氣息,大概掃了一下,店裏忙碌的就有五個服務生,我不确定這裏的老板還是不是之前的姐弟。
“這裏的老板是不是姓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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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意叫住一個服務生詢問,小女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怎麽知道?”随即好像察覺到自己的失禮,她慌忙又問:“小姐認識我們老板?”
“我在這裏打過工。”我輕輕笑,“韻琪姐還好嗎?”
“應該算很好吧......我不太了解老板家的事情。”
“那麽季書航呢?”我依舊是微笑着詢問。
“啊?小姐你也認識季......季書航嗎?老板不常過來的......我都沒怎麽和他說過話......”水果糖一樣甜蜜的女孩子詭異的紅了臉,亮晶晶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就是不肯落在我的身上。
我忽然就來了興致,季書航可是個美人胚子,多才多藝,帥氣迷人,想不到都荼毒到自己店裏來了,我惡劣地笑:“算起來,我和季書航還是好友呢。”
唯一可惜的是這個女孩子大概不是季書航喜歡的類型,而且季書航喜歡男性比女性多一點點,所以說上帝是公平的,學習好的人一般長相不好,長相好的人一般學習很差,而學習好長相也好的人,一般性取向不正常。季書航就是第三者,長得好又樣樣全能的他對女性不大感冒,女孩子的一片心意要覆水東流了。
然後我忽然想起來她說的老板好像是指季書航。
“等等,你說這裏的老板是季書航?”
“是呀,小姐你不知道嗎?”
乖巧漂亮的女孩子疑惑的瞅着我。
“叮呤叮呤。”門上挂着的風鈴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我和少女齊齊看去,一個穿着米色休閑裝的修長身影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裹挾着身後的陽光,我忽然想起聖經裏的天使長拉斐爾——治愈天使,有着美麗的少年身軀,帶着陽光般的溫暖,治愈人的身體時也治愈人心。
“啊......季書航!”身邊女孩子的聲音把我拽回現實,我忽然很無語,季書航性子火爆,和治愈天使根本搭不上邊。
那個漂亮的青年看過來,就這樣撞進我的眼中。
真是漂亮的青年,他有一頭軟軟的發,我親手摸過,很軟,也很順,乖乖地貼在耳側,皮膚白皙得有種透明的質感,眼睛很大,瞳孔也很黑,漂亮的臉孔面無表情,我忽然感嘆,他變了很多。
當年我離開的時候,他的身上彌漫着陽光味道的朝氣,可是這個男子,頂着季書航的容顏,卻沒有季書航的朝氣。
“季書航,好久不見。”我沖他揮手。
“你是?”他很困惑地看着我,好像真的不記得我是誰了,怔怔站了半天才恍然地指着我詢問:“許安安?”
“總算想起來了,我以為你真忘了呢。”我很無奈,雖然聯系不多,也許多年沒見過了,要這麽久才想起來,我果然是沒存在感的人嗎?
他坐到我對面,小姑娘給他上了杯咖啡,很疑惑地看了我們一眼就匆匆離開,那一眼包含很多內容,揣測居多,果然還是小女孩兒啊。
“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了呢。”季書航感慨萬千,白皙的近乎透明的手指端起咖啡杯子,我瞄到他的無名指上有一枚戒指,沒有任何特色的銀色指環,嵌着一枚鑽石,光芒閃爍。
“這次來參加一個師兄的婚禮,你......結婚了?”
“嗯?還沒啊,幹嘛這麽問?”他很疑惑的問,漂亮的眼睛朦朦胧胧。我指了指他手上的戒指,一般未婚男性不會沒事把戒指戴到無名指上的吧,而且是這樣的款式,怎麽也不會誤認為裝飾品。
“啊,戴習慣了。”看到戒指,他的情緒明顯低落很多,我幾乎立刻就知道問了不該問的事情,恨不得撕了自己的嘴巴。
“韻琪姐還好嗎?”我随意扯開話題,奶昔是冰冰涼涼的,順着喉嚨滑下,胃也跟着抽搐了一下。
他又是半晌沉默,許久才說:“大概很好吧.....”
我知道我又說錯話了,看季書航這個樣子,我知道他這幾年過得并不順利。
“姐姐和一個男人走了,好幾年都沒回來過,爸媽被氣的不輕。”季書航淡淡的說,像是在陳述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都那麽大歲數的人了,跟不谙世事的小女生一樣,說走就走,我要是早生她幾年,非打醒她不可。”
依舊是淡漠的語氣,我卻好像尋到了氣急敗壞的味道,勾唇偷笑,原來骨子裏還是那個暴躁少年啊。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沒有那種灼熱刺目的感覺,灑在季書航身上,如墜夢境。他就坐在那夢裏面,緩緩訴說離別這些年的事情。
很平靜,好像從未有過争吵。我忽然想起那句話,不愛了,也就不在乎了。
“姐姐走的時候什麽都沒帶,連這家店都丢下不管,明明剛開起來的時候那麽喜歡......我只能把店面買下來,其實本來可以關門的,可是想想将來姐姐回來還可以接着開店......我總有預感她會回來,那個男人不能給她幸福......”
“其實她出去看看也好,長那麽大有沒有受過傷害,家裏人把她保護的很好,受過挫折就知道家裏的好了。”
季書航這樣說,像是在說自家不谙世事的小妹一樣,我在一邊聽着有說不出的怪異,季韻琪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子,那萬種風情也不是不懂人事的小女孩子會有的,更何況她長季書航許多,只是愛到了深處,再冷靜理智的女子也會奮不顧身。
忽然想起父親,我也是追着蕭北跨越了大半個中國,不知道父親是怎樣想的,會不會也想季書航的父母,表面上不在乎,其實傷透了心?
我和季書航一起吃午飯,然後逛街,身邊有這樣一個出色的男子,着實吸引了不少目光,季書航是一個很好的逛街搭檔,即便是女孩子喜歡的精品店他也饒有興致地挑挑煎揀,他送了我一條很漂亮的銀色手鏈,細細的鏈身是由一顆顆小星星組成的,精巧絕倫,盡管知道不值幾個錢,我卻喜滋滋戴到左腕上,和那個價值連城的墨玉镯子并列。
“安安,雖然你看起來還很年輕,其實已經是個老姑娘了吧,居然還會喜歡這些小女孩的東西。”季書航揶揄。
“姑娘我永遠十八歲!還青春年少呢!你比我還大兩歲呢,根本沒資格說我!”我瞪他。
“男人三十一枝花,我還是花骨朵呢,女人三十豆腐渣,你現在就是碎豆腐塊了吧。”
“季書航,你是故意跟我過不去是嗎?”
笑鬧了一會,訪友完畢的蕭北打電話來問我在哪裏,我告訴他在學校旁邊的街上,一會就回去,那厮扔下一句我過去找你就挂了電話,我只能跟技術航道別。
“有事情嗎?”季書航歪着頭問我。
“嗯,一會蕭北哥哥過來接我。”
“那我陪你等他吧,總要把你安全交接過去才放心。”
他真的變了很多,溫和淡然,很難找到當年飛揚跳脫的影子。
“其實,我有一次差點就結婚了,可是新娘卻跟別人跑了。”我們站在車站的站牌下,天氣是一個怪脾氣的小孩,剛剛還陽光明媚,這一會就細雨蒙蒙,我們都沒有帶傘,只能可憐巴巴的擠在站牌下那一片小小的空間,季書航依舊是淡漠的語氣,說出那句宛如驚雷的話。
“還有人會不要你?”我驚訝,這樣出色的季書航也會被人抛棄嗎?
“大概是不能接受我喜歡男人吧,其實女人也是很虛僞的動物,明明說愛我,卻完全不能接受我的過去,果然還是男人好一些吧,不用隐藏什麽,愛就是愛,不愛就分開。”他有些嘲諷地說。
“喂......我也是女人......”我有些無奈的開口。
“安安你不一樣啊,其實你是個男孩子吧,就是生錯了性別......”他很認真地說,讓我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被人這樣認真的懷疑性別,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
“其實......”我想要說什麽,卻忽然被季書航拉進懷裏,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氣,不像是香水的味道,很自然的香味。
軟軟的,很溫暖的觸感落在額頭。
——這是吻?
——這是吻!
“季書航!”
我想掙開他,男子卻緊緊箍住我的身體,他小聲說:“噓......安安別說話,這是一個咒語,說話就不靈驗了。”
“安安,你要比我幸福......”
更像是喟嘆的一句話散在有些潮濕的空氣裏,我的眼眶好行也被雨水浸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