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向天再借五百年
楚而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事實上,即便與她認識三年的尤散也說不上來,因為他們有共同的男神,共同保護的人,所以多數時候是和諧友好的,楚而也從不胡亂發火。以至于在今天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旁人口中的“混世魔王”楚而到底是何種模樣。
但現在他知道了。
握緊的拳頭松開,楚而冰冷的表情一變,忽然笑得和善溫柔,眼中都在閃爍清淺柔美的光芒,不疾不徐地走到她父親楚震與楚盈身前,用甜甜的語氣道:“這位就是楚盈姐姐吧,長得真好看,難怪我爸爸會喜歡你。”
楚盈愣住了,楚震也摸不清她的路數,一時間沒敢開口。
楚而也不在意他們是否回答,兩根手指捏住楚盈的下巴擡起她的臉,在她無措看來時笑得更是柔情似水,可手上力道驟然加大,疼得她痛呼一聲,眼底染上瑩潤水光,顯得楚楚可憐。
“小而!……”
“爸爸。”溫和地打斷楚震,順便反手擋下他伸來解救楚盈的手,楚而含笑的眸光輕輕巧巧落在他身上,卻讓他渾身一涼,頓時滿肚子的話都堵回去了。
等楚震安分下來,楚而的眼神才轉回淚光閃爍的楚盈臉上,手指還在持續用力。楚盈只覺自己的下巴骨頭要被捏碎了,但迎着楚而看似溫和實則冷漠的目光,她所有裝可憐的招數都用不出來,除了生理性的淚水與基本的僞裝。
是的,僞裝。
楚盈太懂得如何裝出他人,尤其是男人喜歡的樣子,于是始終戴着這樣的面具。她以為是面具,卻忘了,面具戴久了便會嵌入骨肉,再也摘不下來。
這時的她應該揮開楚而的手,應該大聲指責她,應該說一些“愛情無價亦無罪”的話。但是在楚而淡漠卻仿佛能夠洞察一切的目光注視下,她的僞裝,她的面具,無所遁形,更無法施展。
楚而一直是楚家最叛逆最有原則的人,眼裏揉不得沙子。楚震身為父親,可打小就沒照顧疼愛過她,在妻子的強勢下養成了懦弱性子,又做了她厭惡至極的事,心虛得厲害,看到她就像老鼠看到貓,一口氣還沒端起就已經慫了。
顏詠與尤散面面相觑,心裏感到荒謬。
呈現在他們面前的場景是害怕女兒連為情人說一句話都不敢的父親,驚懼得忘了反應的情人,以及氣場碾壓的女兒。在欽佩楚而的同時,他們也不禁有些同情她。
正想着,兩人嘆息都在嘴邊了,一擡眼就見楚而松開楚盈的下巴,然後甩手就是連續的三個大嘴巴。可能是動作太快,直到她打完楚盈和楚震都沒回過神來,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然後他們就眼睜睜看着楚盈白皙的臉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來。
“我讨厭綠茶婊。”楚而說話時仍是柔聲細語,甜美的笑容也還挂在嘴角,卻與她霸氣動手的舉動形成鮮明對比,讓旁觀者感到一陣發毛。
呆呆地捂着臉,楚盈哆嗦着嘴唇半天說不出話。她知道楚而膽大妄為,卻沒想到她真敢動手打人,還打得這麽理直氣壯。剛要斥責,又被接連抽了三巴掌。
“這女孩怎麽這樣……”
“怎麽能動手,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真是沒教養……”
不知何時聚集在四周的圍觀者沖楚而指指點點。能來這裏消費的不是真正有修養有財力的人就是自诩有修養有財力的人,見此情景,自然免不了站在道德制高點一番指責。
“小而……”或許覺得丢臉,楚震臉色難看地把楚盈拉到身後,“有什麽事回家說,別在這裏……”
楚而嗤笑一聲,根本不理會他,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厭惡的眼神如刀子般鋒利,割得兩人面上火辣辣的疼。
“尤散,你覺得教養這玩意兒是天生的呢還是後天培養的呢?”正當三人僵持住時,顏詠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刻意放大的音量帶着嘲諷的戲谑,讓十米以內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那還用問,當然是後天培養啊!”尤散故作驚訝,好像顏詠這個問題問得很傻似的。
“既然是後天培養,那影響教養的因素一定是多種多樣的吧?”顏詠認真臉掰着手指頭開始數:“比方說家庭環境啊,後天教育啊,還有一點點遺傳因素。要是說咱楚而小姑娘教養不好,那根源是不是在她家人和所受的教育身上?”
尤散煞有介事地搖頭:“我覺得這個鍋教育不能背,鍋應該是她爸的。你看啊,她爸跟人出軌,出軌的還是個女大學生,大學生啊,受過高等教育的,都做出這種事!所以教育多冤啊,原因肯定在她爸身上。”
“有道理!”顏詠恍然大悟地一捶手心,“而且教養的表現形式是多種多樣的,比如說遇到不了解的事不随便發表評論秀優越感啊,不知法犯法啊,要有廉恥心也是很重要的一點啊!”
二人一唱一和,把楚震、楚盈和罵楚而沒教養的人都損進去了,這不是打臉,而是直接在他們臉上印鞋底的紋絡。
“你們這些小孩怎麽這樣說話。”有個穿得大紅大紫的大媽不樂意了,她也是罵楚而的一員,哪能容忍他們的說法,信誓旦旦地道:“我覺得那小姑娘挺好的,看着也不像破壞別人家庭的人,說不定只是誤會。你們什麽都不知道可別亂說話,敗壞人家的名聲!”
“嗯,她是挺好的。”顏詠仿佛贊同似的應道,但下一句話便急轉直下,沖說話的大媽笑出一口小白牙,明明一臉和善渾身卻散發着不善,“好得左手一個男朋友右手一個真愛,這多開心!”
“還不止呢。”一旁聽了半天的楚而回過味兒來,眼裏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繞着楚震和楚盈轉圈兒,邊走邊說:“根據我雇的偵探的調查,這位挺好的小姑娘可有不少提款機……哦錯了,是男朋友……媽呀又錯了,應該是心甘情願為她花錢的藍顏知己,我那個愚蠢的前男友也是其中一員。說起來,爸爸,你的頭上已經不止帶點兒綠了,而是一片綠油油的呼倫貝爾大草原啊!”
“你胡說!”楚盈還沒張嘴,楚震就先怒氣沖沖的呵斥反駁:“盈盈不是這種人!她說過只愛我一個人!我相信她!”
楚盈的臉跟楚震頭頂一樣綠了,那幫忙說話的大媽也鐵青着閉上嘴巴。
“爸爸你別急啊,照片我都整理好了放在你桌上,回去自己看。當然,前提是你回家之後不會被媽媽打得半死然後揪到警+局喝茶!”楚而從見到他們以來就一直是笑着的,唯有這次說最後一句時表情有一瞬間的兇狠,眉宇間還透出淡淡的戾氣。
楚震脖子一縮。
“爸爸,”細白的指尖劃過楚震的臉龐,楚而雙眸微眯,酷似欲擇人而噬的猛獸,偏偏語氣輕柔得吓人,“我向你保證,只要你跟那個女人在一起一天,這一切就不會結束。今天給她的三巴掌,只是開始。”
娓娓道來的威脅,令楚震如墜冰窟。
聞言,醞釀情緒良久的楚盈終于淚如雨下,烏黑的眼眸含着晶瑩的淚花,哽咽不止地道:“對不起,我知道這是不對的,我不該破壞你的家庭。但我的愛是無罪的,它不該被侮辱,所以……”
從她說第一個字開始顏詠就聽得無比反感,一如當初回敬施晴那樣,他掏掏耳朵面無表情道:“如果你的愛就是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一邊搶別人男朋友一邊勾引人家父親一邊還跟其他男人藕斷絲連糾纏不清,那我勸你閉嘴,留點口德。因為你把愛情黑成這樣,保不齊哪天就讓愛情狠狠報複一波。要知道,這世上既然有你這種人,就不會缺克你們的渣男。”
“你也是運氣不好,傍大款挑上了我爸。”像早已排練過千百遍般熟練地接口,楚而道:“我家的錢基本都在我媽手上,而我爸?呵呵,一個連私房錢都不敢攢的懦夫罷了。雖然不想紮心,但是小姐,像你這種廉價的真愛五年前我把就有過了,下場不必多說,而你也不會成為例外。”
尤散默契地補上最後一刀:“女生最重要的還是自尊自愛,玩弄別人感情的人,以後一定會成為被感情玩弄的對象。而破壞別人家庭的,你強行組建的這個家庭也只是一片稍微好看點的廢墟。你的提款機們總有一天會離開你,就像蘿莉都會長大一樣。愛惜羽毛,少犯點賤。”
楚盈被三殺,臉色煞白顫抖不已。
“爸爸,”最後,楚而看向楚震,微微一笑,“我問你一個問題,要認真回答我。你是想繼續過你現在錦衣玉食的生活,還是像哥哥一樣跟你的真愛一起去要飯?”
K.O!
……
三人完成一套連環大招将對方殺得丢盔卸甲後有說有笑地揚長而去,留下那兩人狼狽不堪互相攙扶着在他人輕蔑的注視下匆忙離開,裏子面子算是都丢盡了。
去往包間的路上,楚而強撐的笑容垮下,倒也沒有多傷心,只是單純的生氣,眉毛都快擠到一塊兒了,氣呼呼地直往前沖。
顏詠與尤散對視一眼,只能加快速度跟上。
沖了幾步,楚而才想起他們兩人的存在,連忙剎住腳步,幹笑道歉:“那個,不好意思啊,讓你們看笑話了。哦對了,謝謝你們剛才仗義執言,怼的很溜,一想到他們難看的臉色我心裏就很爽!”
說起這個楚而便神采飛揚,連怒火都消去不少。沒辦法,攤上這種事,別說她脾氣本來就不好,就算脾氣很好的人也會發火。所幸有顏詠和尤散幫忙怒怼一波給她出了口氣,否則接下來她都沒心情吃飯了。
“百越啊,”自來熟地一把摟住楚而肩膀,顏詠一副人生導師模樣語重心長地說:“別太糾結,出+軌啊真愛不真愛啊那都是別人的事,為這個生氣不值得。你要是心裏過不去,咱們就用正規手段來制裁,打人什麽的……自己手也疼是不是?”
尤散板着臉扯下他的手,不顧他們看二傻子一樣的目光,硬是站到他倆中間,目不斜視往前走。
白了尤散一眼,楚而不理會他,嘆了口氣繼續跟顏詠說話:“我沒法兒控制,看到楚盈那張讨人厭的臉我就……”話未說完就被顏詠笑眯眯地橫了一眼,不知怎的她心裏一縮,悻悻低頭,“好吧,我下次會克制。那咱們現在就不說這個了。”
“這才對嘛,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顏詠哄小孩兒似的拍拍她的頭,她也乖乖讓他拍。
那麽聽話?
尤散被楚而乖巧的模樣吓了一跳,渾身雞皮疙瘩争先恐後地往外冒。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百越嗎?這還是剛才抽人巴掌氣勢如虹的百越嗎?他仿佛在看一部史詩級世紀恐怖大片。
楚而卻無視他驚異的表情,迅速收拾好心情,繞過他跑到顏詠另一側挽住顏詠的手臂,與之前一樣。但這次不僅僅是為了逗尤散,真心親近的意味更濃。
“有事要我幫忙?”顏詠偏頭,長睫垂落掩去眸中笑意。
“正是。”嘿嘿笑了兩聲,楚而拍開尤散又要拉開他們的手,沖他磨牙示意別鬧,才道:“我跟團裏幾個朋友成立了一個吐槽視頻制作工作室,叫‘向天再借五百年’,第一期做動漫吐槽,但文案總也寫不好,所以想讓你幫個忙。”
“向天再借五百年?好名字。”顏詠沒忍住噴笑出聲,“好好,我幫你寫文案,到時候把要吐槽的動漫和要求微博私信給我。”
“行,謝謝!”楚而的眉眼欣喜地舒展開來。
尤散斜眼瞥她,趁她沒有防備之時又一次扯開她的手,然後……被揍了。
“百越你不是女人!”捂着被捶得生疼的胸口,尤散“聲淚俱下”地控訴。
“你才不是男人!”
兩人吵吵鬧鬧地推搡着往包間走,而造成這一結果的罪魁禍首顏詠卻吹着口哨若無其事地跟在他們身後,并假裝自己不認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