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奚南車放酒吧了,他得打車去學校。下車的時候本來都從外套兜裏随手抽了一張遞給司機師傅了,結果師傅找錢的時候他又一把搶回來:“哎大叔我不能給你這個!你等我給你換一張!”

司機師傅都讓他搶愣了,瞪眼看着他重新從兜裏掏出錢包,換了張錢。司機接到手裏的時候仔細看了半天。

“咳,不是假錢,您放心吧。”奚南連零錢都不要了,開門就下車了。

奚南是真覺得自己最近有病,而且病得不輕。上課的時候他看着老師的臉,可是腦子裏琢磨的都是林洲。

他惦記着要不直接帶點衣服放他那兒,但是又不好意思,用什麽理由呢?

“少爺神游呢?”室友坐在旁邊,撞了撞他的胳膊。

“嗯,咋啦?”奚南看他。

室友說:“上禮拜他們說這周末咱專業男生要聚會吃飯,我給你報名了啊,就明天,你別忘了。”

奚南眨眨眼:“這啥時候定的?我咋不知道呢?”

“你懵啦?我給你發短信問你了,你說報上吧報上吧。”室友指了指他的手機。

奚南想起來的确有這麽回事兒,點頭說:“行行,想起來了。明天去哪兒啊?定了嗎?”

“沒呢,晚上定了我告訴你。”

奚南“嗯”了聲,本來打算等會兒下課直接回林州那兒的,這也不用回了。他今晚總得回去換身兒衣服。

以前天天晚上自己回家住也沒覺得怎麽,但是在林洲那住多了,自己回來的時候就覺得無聊,沒勁透了。

無聊得他在浴缸裏泡了一個小時,泡得皮都皺了。這時候手機響了兩聲,奚南打開看了眼。

這一看還有點驚訝,是他以前勾搭過的一個姑娘。其實總共也沒在一起幾天,過後也沒什麽聯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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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嗎?】

【你之前說以後有事兒找你,你說話算不算數啊?】

奚南有點懵圈,他擦擦手,回複:【肯定算數啊。】

那姑娘瞬間發過來一條:【那行,那你幫我個忙呗,有點小麻煩。】奚南:【你說。】

奚南處過的姑娘們其實沒有性格太直接的,都是那種有點腼腆的,所以基本上分了之後也很少主動聯系,頂多就是朋友圈點個贊什麽的,再不就過節時候發點祝福語,像這種還是頭一回。

對方花了半天時間才把這事兒說明白,奚南很爽快就答應下來了。

姑娘長得挺漂亮的,要不奚南當初也不能追。現在她單身,但是沾了一身爛桃花,有個男的一直纏着她,跟個狗皮膏藥似的,說有男朋友了也不信。

她找奚南的意思就是讓奚南露個臉,讓那人看一眼。

奚南說:【行,沒問題。】

對方問:【我沒給你添麻煩吧?你現在有女朋友沒啊?】奚南:【沒有,沒事兒。】

這在奚南眼裏是真的不算什麽,他其實挺煩死纏爛打追姑娘的人,人要是都很明顯表現出反感了就別強求了,只能讓人更煩。

那天其實也就這麽說了一下,具體時間什麽都沒定。奚南第二天跟同學一聚會,鬧得太歡,過後就把這事兒忘了。

這次同學聚會都沒帶女生,全是二十郎當歲的大小夥子,瘋起來真的是沒底線了。奚南那天站在包房裏的茶幾上,指揮着一小幫人把他一個室友褲子都扒了,就剩個小褲衩。

“讓丫嘴賤!你腿多直啊讓我們看看啊?”奚南指着他笑着罵:“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呢?有次我一回宿舍丫正拿小鑷子拔腿毛呢!你一大老爺們你還拔腿毛!!”

奚南說完這個屋裏都笑噴了。被扒光的那個平時嘴最賤,喜歡揭人短,但是人不壞,大家早就憋着弄他一回,這次逮着機會肯定不能輕易放過他。

奚南光着上身,牛仔褲在腰上卡着,拿個酒瓶指揮着。

“少爺你就壞吧!啊啊啊操誰捏我蛋啊!”被扒光的室友捂着裆部,一臉悲憤。

“你欺負小龐我還沒收拾你呢!”奚南扯過學霸室友,摟着他肩膀:“小龐你解不解氣?”

“哎少爺你可別往我身上推,你一肚子壞水兒別往我這兒賴啊,可不是我讓你這麽弄他的!你又不在宿舍住,回頭他又憋着整我!”學霸室友趕緊推開奚南,回沙發上坐着。

奚南笑得開心,數他玩得最歡。他們都喜歡跟他玩兒,有他在玩起來就特別熱鬧。

奚南那天肯定又是喝多了,外套上不知道在沙發上弄的什麽,濕了一大片,估計是誰的酒灑上面了,穿不了了,只能用手拿着。他裏面就穿了個短袖,出去走了一圈就凍得胳膊上都是雞皮疙瘩。

他打車回酒吧的時候,林洲正好在門口跟人說話。

“林洲!”奚南從出租車上直接開門下來,奔着他就來了。

林洲接住他,就聽司機師傅出來喊:“哎小孩兒你沒給錢呢!”

林洲跟旁邊的人說了聲,那人招呼了一聲就走了。他看了看奚南:“外套也不穿了,耍酒瘋呢?”

奚南把臉往他脖子邊一埋,閉着眼說:“我外套濕了穿不了了!”

林洲拍了他屁股一下,說:“上樓找件我衣服穿。”

奚南動都不動。

司機下車走過來,林洲付了車錢,扯着奚南胳膊進了酒吧。

奚南上樓就連着打了三個噴嚏。

“真他媽能作死。”林洲脫了奚南身上那件短袖,找了件自己的套頭衫往奚南頭上套。

“操……這誰衣服啊……”奚南不配合,要躲。

林洲按着他頭就往衣服裏塞:“我的,還他媽能是誰的。”

他的衣服奚南穿着有些大,這會兒低着頭老老實實的,顯得他更小了。

林洲找了條毛巾給奚南擦了把臉,“喝成這樣了別下樓了,躺這兒睡吧,別作天作地了。”

奚南不太有精神,看着像是快睡着了:“嗯……”

林洲連人帶衣服一起塞進被子裏,奚南很快就睡着了。林洲拿了瓶水放床邊,然後等了幾分鐘,見奚南沒什麽別的狀況就轉身下樓了。

衣服上有林洲的味道,奚南覺得還挺舒服的。但是可能剛才凍透了,那股冷勁兒一直散不下去,他穿着衣服蓋着被都還是冷。

他閉着眼睛喊了幾聲林洲,沒人搭理他。

“操的,不管爺爺……”奚南睜眼四處看了看,覺得眼皮有點沉,脾氣又上來了:“回頭爺爺折騰死你……”

他就一直睡睡醒醒的,有時候醒過來喊兩聲林洲,喊不着人就接着睡。睡着的時候覺得冷,把自己縮成個團,眉頭皺緊緊的,不高興。

林洲其實上來過一次,遠遠見他睡得還挺消停的就沒管他。

後來還是蘇北上樓拿了趟東西,然後下樓跟林洲說,樓上那小少爺把自己睡哭了。

蘇北當時那表情有點忍不住笑,擱從前他是真的想象不到有一天他洲哥能弄這麽一款天天放身邊哄着,其實真就跟哄兒子一個樣。

這太不像以前的林洲了。

“睡個覺也能睡哭,我他媽也真是服了。”林洲有點無奈。

蘇北笑着說:“哭得還怪可憐的。”

林洲說:“我上樓看一眼。”

蘇北聳了聳肩。

林洲上去的時候奚南正閉着眼睛喊他,他應了一聲:“怎麽了?”

奚南喊一晚上了頭一次聽見回應,睜開眼看他。

林洲沒看見他臉上有眼淚,只是眼睛有點紅。他走過去,摸摸他後腦勺:“叫我幹什麽?”

奚南開口的時候嗓子都是啞的:“林洲我冷。”

“冷?”林洲摸了把他的臉,然後又用手背碰碰他額頭,皺起了眉:“發燒了。”

奚南這雙眼睛天生就長得招人疼。本來眼角下垂的面相看人看着就容易心軟,他每次要哭的時候眼尾都是紅的,看着就更招人可憐。

“不作死了?你自己什麽體格不知道?”林洲拇指碰了碰他紅紅的眼角,問:“這虧了不是冬天,要寒冬臘月的你也穿個短袖回來?”

“……操。”奚南推他一把,閉上眼睛吸了下鼻子:“你滾吧,我他媽難受死了你還叨逼叨。”

“哪難受?”林洲坐他旁邊問。

奚南閉着眼睛哼唧:“我鼻子堵了,都沒法喘氣兒。我嗓子還疼,我還冷。我要死了。”

林洲笑了,看着他說:“這可憐的,死不了,放心吧。”

“反正我冷。”

奚南就像個熊孩子,本來沒覺得怎麽,但是身邊一有人就覺得自己渾身沒一處好地方了,委屈勁兒上來了,鼻子一酸就想哭。

林洲拿了感冒藥退燒藥讓他吃下去,奚南有點迷糊着,攥着林洲的袖子不松開。

“林洲……”奚南喃喃地叫他。

林洲靠在床頭,半摟着他,輕輕拍他肩膀:“睡吧。”

“林洲。”奚南還是叫着。

“嗯。”

奚南往這邊挪了挪,臉貼在林洲衣服上,嗓音裏帶着很濃重的鼻音:“打從我媽死了之後……我發燒的時候再沒人陪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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