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奚南翹着二郎腿,嘴裏叼着煙,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人聊着天。

“少爺,挺長時間沒出來玩兒了啊?”

“那是你出來得少,我總玩兒啊。”奚南彈了下煙灰,“哎你這是假煙吧?一股哈啦味兒。”

“不知道,別人給的。”

奚南皺着眉把煙吐地上,用鞋底碾了碾。

“卧槽南哥你這什麽打扮啊?”瘋子沖過來一把摸上奚南的腦袋,哈哈哈樂個沒完:“怎麽的這是新一代潮流啊?我這也看不懂啊!不過南哥你這頭長得可真圓哈?”

“滾犢子。”奚南打開他的手。

也不怪人笑,奚南現在照鏡子看看自己有時候也覺得傻逼。花裏胡哨的潮牌外套,牛仔褲,這倒是挺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他那顆異常光亮的腦袋。

太亮了,像葛大爺。

奚南伸手摸了把光滑的頭頂,說:“我怕長痱子,剃幹淨了利索,怎麽的吧?”

“喲這大冷天兒的。”瘋子還是笑得停不下來,“我太不習慣了,我現在看你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和尚。還是你原先那九毫卡尺我看得慣。”

“不卡了,剃光。”奚南手揣着兜,吸了下鼻子。

不過說起來這光頭其實真的冷,風一吹頭頂空空的感覺讓人特別不習慣,感覺缺了點啥。雖說以前他那小圓寸也不頂什麽用,但多少能為光滑的頭皮擋點風……

“一會兒去哪玩啊?”奚南歪着腦袋問着。

“看玩兒啥了,”瘋子低頭擺弄着手機,嗡嗡嗡聊着微信,“唱歌就去K喝酒就去吧兒,玩牌就找個會所呗。”

奚南琢磨了一圈兒,都沒勁,提不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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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有個人說:“回回都是這些,真他媽沒勁。”

“那本來就這些,還能玩兒出什麽花來。”瘋子看看他們,笑得有點壞,“要不來點浪的?來個群p……”

奚南一腳踹他屁股上堵住他沒說完的話:“群個雞毛啊,惡心不惡心。”

瘋子嘿嘿一樂:“我就說着玩兒的,你們一群臭直男。”

奚南側頭又點了顆煙,在煙霧下眯了眯眼睛。

直男。他現在還算直男嗎?

拉JB倒吧。

奚南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煙灰,說:“算了不玩兒了,我回家了。”

“別走啊少爺,這才剛出來多大會兒。”有人留他。

奚南沒回頭,就擺了擺手。跳進他的敞篷裏就開車走了。

路上冷風一直刮着他光禿禿的頭皮,奚南覺得自己就像一顆移動的鵝蛋。

那天去剪頭發,洗頭小哥兒的手按摩他頭皮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林洲帶着粗繭的手。每次這麽扣住自己的頭輕輕晃的時候都有點像逗小孩兒。

他有點生氣,洗個頭也他媽能想起林洲。真他媽犯賤了。

奚南看見理發師拿起推子的時候突然腦子一抽,開口說:“別套卡尺了,都剃光吧。”

理發師有點驚訝:“都剃光?是我理解那意思嗎?”

奚南點頭:“對,剃光,光頭。”

于是從理發店出來他就成了一顆光滑的鵝蛋。

手機在兜裏震動,奚南伸手掏出來,按了下按鈕關上敞篷。打電話的是他爸,叫他回家吃飯。

“爸我不去了吧,有點累。”奚南故意把聲音弄得蔫蔫的,讓人聽起來有種疲憊感。

他爸一聽他這聲音也不堅持讓他去了,說:“那明天過來吧,我過兩天要出差倆月,你得有兩三個月看不見你爸了,回來吃個飯。”

奚南“嗯”了聲:“行那我明天下午早點過去,爸你去哪出差啊那麽長時間?”

他爸說:“非洲,談個項目,反正也不一定能用了那麽長時間。”

奚南反正問多了也聽不懂,于是說:“啊,那先不說了啊爸,前面有交警我打着電話他該罰我了,明天見!”

挂了電話之後奚南随手把手機往旁邊一扔,一想到明天要去吃飯就有點犯愁。其實吃個飯沒什麽,主要就是沒話說。

他爸,他,加上那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小後媽,沒話找話的場面奚南真是懶得應對。尤其他那小後媽,長得倒是挺漂亮的,但是他總覺得那活脫脫就是個心機婊,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再說最近奚南本來就鬧心,幹什麽都不在狀态。

可以說自從他跟林洲斷了之後他這狀态就沒好過。

那天早上奚南臨走之前不争氣地哭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麽。他使勁用袖子蹭眼睛,最後把整個眼眶都蹭紅了。

當時奚南抹掉眼淚面無表情地說:“林洲我要是再找你一次,我就是你孫子。”

說完這句就開門走了。

他是真沒想到林洲能說出那樣的話,要跟他斷。不管是什麽原因吧,小少爺一顆鮮活的心是真的傷着了,最近這段時間有點跳不動了。

可能以前跳五下的工夫現在只帶死不拉活地跳一下,還沒從那股傷心中緩過勁兒來。

晚上躺床上睡不着覺的時候,奚南無聊刷着朋友圈。他看見瘋子傳了一組照片,幾乎不用看第二眼,他就知道那是林洲的酒吧。

奚南一下子睜圓了眼睛,一共五張照片他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

操。

操操操操操操操。

奚南瞪着那幾張照片看了能有十分鐘,然後手機鎖屏往枕頭底下一塞。

看個JB啊看,賤不賤。

瘋子上回去酒吧的時候摽着林洲胳膊說話的樣子奚南現在都能想起來,這回不知道又怎麽纏着了。

奚南罵了一聲,翻了個身。

下身之前讓林洲剃得光溜溜的地方現在開始重新長毛茬了,有點紮。紮得奚南鬧心,心裏跟長仙人球了似的,碰哪都難受。

第二天奚南準時去了他爸家。

保姆做的飯很有水準,味道一流,他跟他爸吃,小後媽自己吃專門的孕婦餐。

奚南總共也沒說幾句話,多數時候都是低頭吃菜。他在這兒向來這樣,存在感很低。

席間他爸叫他:“小南,等哪次出差趕上你放假了,你就跟着我一塊兒出去看看吧。”

奚南沒什麽意見,點點頭:“嗯,行。”

“你也不小了,多熟悉熟悉公司,以後幹什麽上手也快點。”

奚南“嗯”了聲。

感受到旁邊的視線,奚南擡眼看過去,四目相對有點尴尬,小後媽沖他笑了下。

奚南抿了抿唇。

吃完飯之後天都黑了,奚南沒留下過夜,還是開着車出來了。在街上轉悠了半天,不知道去哪兒。不想回自己那個房子,但也真的沒地方去。

奚南想了想,給張景撥了通電話。

張景接起來的時候聲音聽着含含糊糊的,像是在吃東西。

奚南問:“你幹啥呢景哥?”

張景說:“吃飯呢,怎麽了?”

奚南用肩膀夾着手機,問着:“出來玩兒啊?”

張景拒絕得毫不猶豫:“不了,吃完飯得睡覺,明天還上班呢。”

奚南嘆了口氣:“那成吧,周末再說。”

正在奚南琢磨着實在不行就回宿舍跟室友們聊聊天睡一晚的時候,找他玩兒的電話就來了。

依然是那些狐朋狗友,叫他出去喝酒。

奚南說:“成啊,地址發我。”

電話裏頭特別吵,對方喊着跟他說:“不用發了!就你朋友那個店,春霖路那個!以前咱來過!”

奚南的動作很明顯一頓,兩秒之後才用手指點了點手機。他猶豫了一下,最後說:“行,等我吧。”

他到的時候正是酒吧人最多的時候,他進門第一眼習慣性地往吧臺邊上看,不過離得太遠人又多,也沒看見什麽。

倒是在上樓的時候看見了蘇北。

奚南笑了下:“北哥。”

蘇北看見他挺驚訝:“小南來啦?挺長時間沒來了啊?哎你這頭發是怎麽的了?”

奚南擡手摸了一把腦袋,笑着說:“剃了,涼快。”

“是挺涼快,頭真圓。”蘇北拍了他一下,語氣什麽的跟之前沒差別,“你找洲……”

奚南打斷他:“我誰也不找,我就是來喝酒的。”

蘇北卡了下,然後笑着搖搖頭,說:“那行,你上去吧。”

奚南吸了吸鼻子,擺了下手上樓了。

說是來喝酒的,但奚南幾乎沒喝幾口。他跟一桌人鬧成一團,撺掇別人喝,不過到他自己的時候,杯子裏那點酒他都想方設法給倒了。

他知道自己酒量不行,也怕自己醉。

醉在一個原本讓自己最有安全感的地方是件挺危險的事兒,毫無防備,什麽都敢說什麽都敢做。

其實一整個晚上奚南都在琢磨,萬一看着林洲了應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

但是真正看見的時候奚南壓根沒來得及擺什麽表情。

奚南中途上了次洗手間,回原路的時候聽見有人在喊:“我去你媽的,我點的東西怎麽還他媽沒上啊?這速度你就是現種個西瓜也種出來了!”

服務生在一邊解釋着什麽。

“別他媽說這麽多沒用的,你誰啊?”那人有點喝大了,伸手推了服務生一把。服務生太瘦,讓他推得一個趔趄。

奚南皺着眉走過去。

“你他媽手夠欠的啊?有話不會說你動什麽手?”奚南跟這個服務生還挺熟,表面文文弱弱的其實是個逗逼,經常一張嘴就是段子,奚南挺喜歡他。

“你又是誰啊?”那人眯着眼看奚南,四十多歲一個男的,長得有點胖。

奚南臉上有點不屑:“你管我誰呢,我說了你認識啊?你當這是你們家呢喝多了還帶耍酒瘋的。”

“少爺你少說兩句,”服務生在後面扯奚南袖子,“這沒啥你別跟他磨叽,這種人太多了。”

奚南也知道酒吧裏這樣人多,喝了點酒對服務生吆五喝六的太多了。主要是他剛才伸手推人了,這就有點過分了。

奚南剛要開口再跟那人說什麽,就聽身後有道嗓音沉沉地響起來——

“怎麽了?”

奚南背對着他的睫毛猛地一顫。

他沒回頭,服務生跟林洲說了什麽他也根本沒聽見,他腦子裏基本是死機狀态,一團漿糊。

他始終用光溜的後腦勺對着林洲,直到轉身要回去的時候才正面看了林洲一眼。

林洲扯了扯嘴角對他笑了下,就當打招呼了。

不看見還行,真看見的時候奚南又有點鼻酸。

其實說白了,來這兒的目的不也就是為了看這一眼。奚南回去沒待一會兒就走了,不想待了。

想起剛才林洲那個笑來就覺得挺難過。之前他每天來酒吧蹦跶的時候林洲就偶爾那麽對他笑,有種說不上來的親近感。這會兒再看除了心酸還是心酸。

他自己是真不能做到跟林洲似的,見面還能笑着打個招呼。

這是真不當回事兒才能笑出來吧?媽逼的。

奚南始終不願意承認,他就是想林洲。幾乎每個晚上睡着之前都想,想去酒吧,想看一眼那個老痞子。

蘇北當時問他喜不喜歡的時候,奚南不太自在地說過一句:“那也沒說不喜歡啊……”

奚南躺在床上,把臉埋在枕頭裏使勁蹭。

心裏不得勁兒了。那段以炮友身份開始的關系,他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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