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少爺你最近也太蔫兒了,你到底咋啦?”室友小龐一臉關心地看着奚南。
奚南嘴裏咬着棒棒糖棍兒,漫不經心地說:“沒咋啊,這不挺好嗎?我沒覺得蔫兒啊。”
“這哪是你啊連話都不愛說,”小龐指了指奚南手底下的書,“你竟然上課還看書,我太意外了。”
“那是我堕落太久你們已然是忘了,我也是正經考進來這學校的好嗎?我高三那會兒也當過一年學神。”
“行行,”室友點頭,“你最神。”
奚南翻了一頁,無精打采地看着書。其實他倒是每個字都讀了,不過其實沒走心,讀完拉倒,根本沒往腦子裏進。
“哎對了少爺。”小龐擡眼看看他,小心地問:“上回你跟我打聽感情問題,有後續嗎?”
奚南愣了下,然後面無表情說:“沒有。”
“啊?”小龐眨眨眼睛:“黃啦?”
“嗯。”奚南頭也不擡。
小龐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看了奚南兩眼,雖然內心還是非常好奇奚南竟然也有這種情感受挫的時候,不過非常體貼地沒接着往下問。
都這麽慘了就別撕他傷疤了吧。
奚南把棒棒糖棍兒咬得稀巴爛,心裏那點郁悶全靠它發洩了。
老不要臉的,什麽二十出頭的年紀別跟着他瞎混,我願意怎麽混爺爺自己還沒說話呢,用你管我了。我就願意混,你管那麽多呢……
不待見我就說不待見的,說那麽多廢話有雞毛用。
“一會兒回寝室不?”下課的時候小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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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了,”奚南想了想,“下午有個比賽,我回去取趟車。”
“又有比賽啦?行吧,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哈。”小龐跟他擺了擺手,去食堂吃飯了。
奚南帶着耳機往停車場走,覺得自己應該調整下狀态,不能一直這麽低沉了。所以比賽給自己全副武裝上,打算玩命跑一把。
其實奚南賽車的時候一直玩兒得不算太浪,跑得不狠。他就是車比別人好,但技術真挺一般。多數時候就是跟着別人湊個熱鬧,有時候護具都不戴,反正也沒什麽事兒,跑兩圈就完事兒了,又穿又戴的他嫌麻煩。
不過虧了是他這次都把自己捂嚴實了,要不怎麽着也得缺胳膊斷個腿兒。
這回比賽時候不全是熟人,裏面有幾個人挺面生。奚南本來沒怎麽當回事,也不是每次比賽都是固定的人,自己跑自己的愛誰誰呗。
跑圈兒的時候本來他前面有個人,奚南要超車的時候那人突然往旁邊一個傾斜,想壞他一把,但沒想到角度壓太低了,直接倒了。
奚南也沒以為他能真倒,再想收根本來不及,直接撞上去了。速度太快,車什麽樣不知道,他自己是真飛出去了。
落地之前奚南還心裏想着,媽的這飛得挺遠啊。
落下之後還滾了幾圈。
他一顆光頭被捂在頭盔裏,奚南腦袋裏頭飛速轉着,我他媽會不會就這麽挂了,我要是挂了的話等會兒有人來問我我得留點什麽遺言。要萬一沒死還得上醫院搶救,媽的麻煩死了。
是挺麻煩的。
他當時想太多了,他自己除了有點腦震蕩以外屁事兒都沒有,就擦破點皮和一些淤青。從頭到腳做了個檢查之後讓他在醫院裏觀察。倒是先倒的那人,奚南車撞上來的時候正好壓他腿上了。
小腿當時就粉碎性骨折了。
斷得利利索索的。
“我`操大哥你這也不能全賴我啊,我他媽跑我自己的你非得壞我,你這能賴着誰啊。你他媽純粹自己作死,我玩兒這麽多年摩托也沒撞着過誰。”奚南聽說對方腿折了之後就坐自己病床上嘟嘟囔囔地念叨,病房裏就他自己,也沒人聽他說。
奚南當時跟醫院說:“你們就給他治吧,什麽貴用什麽。能給他腿接上就行,錢我拿。”
當時奚南以為這事兒他頂多就是掏錢,醫藥費加上精神損失,再不濟讓他們訛點錢也就完了,那不然還能怎麽的,還能賠條腿啊?
沒想到這次人還真想讓他賠條腿。
“啥?”奚南好像沒聽明白小飛的意思,臉上哭笑不得:“他們要幹啥啊?”
“不知道,反正找你呢。”小飛皺着眉,表情還挺嚴肅的:“你別不當回事兒,那人我知道,挺特麽不是東西個人。你這回撞的是他親弟弟,他不可能就這麽消停了。”
“我`操那還怎麽的?”奚南壓根沒當回事兒,“他還找我?我這是沒怎麽,我要是也斷條腿我他媽還得玩兒命找他呢,他腿折了跟我有毛關系,我讓他在我前面倒下的?”
“你說這沒用啊少爺。”小飛拍了他肩膀兩下,接着說:“要不你還是回家找你爸吧,別回頭真攤上麻煩。”
奚南搖了搖頭,沒說話。
別說他爸這會兒出差了沒在家,就是他真在家奚南也不會跟他說。他跟他爸的關系也就只是一張銀行卡的關系,從小到大他的事兒他爸幾乎沒管過。
所以奚南也已經習慣了,什麽事兒都沒人管,他從小給自己設定的目标就是別惹大事兒,自己想法活着,在他爸面前降低存在感,要是能讓他爸把他忘了就再好不過了。
何況在奚南看來這也根本不至于的,真逗,我他媽還腦震蕩呢我都自認倒黴了我找誰了?
讓他真把這當回事兒認真起來,是有天晚上回家的時候,就在地下停車場,他讓人給堵住了。
能有五六個人,手裏拿着東西,問他是不是奚南。
奚南虧了是跑得快,要不他直接就廢那兒了。那何止一條腿啊,估計小命都得搭進去。
到了這時候奚南才真信了,還真是有這種傻逼,不圖錢也不圖什麽,就單純的想找他,然後弄折他一條腿。
難道這樣才有江湖大哥的氣概?
不懂。
因為這破事兒他是沒法在自己房子住了,拿了兩件衣服去學校住了幾天。
室友問他:“這也不考試不幹啥的,你怎麽跑宿舍來了?你不冷啊?”
奚南一臉無奈:“我躲躲,最近有人找我。”
“誰啊?”
奚南笑着說:“一群歹徒。”
其實奚南住宿舍不是很習慣,宿舍沒有獨立衛生間。每天早上去廁所對他來說都有障礙,他有點嫌髒。而且也沒有能讓他天天洗澡的地方,睡覺之前不洗澡這讓奚南有點受不了。
但是他也不能自己去賓館住啊,這萬一讓人堵外面了他豈不是更無依無靠了,至少在學校裏頭歹徒們不敢太放肆。
奚南想想就覺得可笑,他怎麽淪落到這麽慘的地步了。
那時候奚南還當這事兒是個笑話呢,他以為就是個黑道大哥心裏有股火,非得找着他收拾一頓才能消氣,不然沒面子。
要不說奚南就是單純呢,什麽事兒在他看來都挺簡單,大大咧咧的性格什麽都不多想。他從來沒有害人的心思,所以也壓根就沒長那根筋。
不出去玩兒了每天在學校窩着,是真的挺無聊。人一閑下來的時候總願意多想,就比如奚南天天晚上躺床上睡不着的時候,他就會想東想西。
有時候想他媽媽,想想記憶裏頭關于小別墅那些零碎的片段,有時候也想林洲。
宿舍裏沒有林洲那兒舒服。
沒人給做飯吃,也沒人哄着玩兒。
雞雞旁邊毛茬都長了,也沒人給弄弄……
奚南就這幾天在學校悶着的光景,突然就想明白點事兒。為什麽林洲對他來說那麽特別,挺驕傲個人讓人甩了還他媽一天八遍的惦記着。
因為他缺愛。從出生開始就缺。
那種滄桑歷盡的老男人,他給的安全感和倚靠感,哪怕是從他手指縫中掉出來的一點柔情,都是別人無法替代的。林洲每次讓他作到無可奈何時候笑着喊的一聲“小祖宗”,都喊進奚南心裏了。
嘗過那滋味兒了,不可能輕易就放開。
奚南翻了個身,手壓在臉底下,他閉上眼睛琢磨着,要不等這事兒過了他就去酒吧……大不了就是不要臉了,反正死皮賴臉求操的事兒也不是沒來過。
不過他話都放出去了,再主動找他一次就是他孫子……
奚南一扯被子把鵝蛋頭也塞進去,心裏罵了一聲。操,孫子就孫子,豁出這張臉不要了。
但這回奚南真沒想到,竟然是林洲先找的他。
當時奚南剛下課,正跟室友要出去吃飯,就見門口站着個人有點眼熟。他當時還嘟囔了一句:“長得真他媽像林洲……”
室友沒聽清,問他:“說什麽呢少爺?”
奚南越走越近,直到他看清那人的臉,心猛地跳了一下。“我`操還真是!”
他盡量讓自己的步子看起來沒那麽急,走過去問:“你怎麽在這兒啊?你等誰呢?”
林洲盯着他上下看了一圈,皺着眉問他:“你惹着誰了?”
奚南納悶:“怎麽了啊?”
林洲看了眼他身後的室友,問:“下午還有課?”
奚南搖了下頭:“沒了。”
林洲問:“那跟我走?”
奚南內心可以說是歡呼雀躍,但表面還是挺淡定的。稍微挑着點眉毛:“上哪兒啊?你有事兒啊?”
林洲“嗯”了聲。
奚南點頭:“那行吧。”
坐進林洲車裏奚南還感覺有點不真實,聞着這車裏那股皮革味兒都覺得特別親切,就沒聞過這麽好聞的味兒。
“你電話怎麽打不通了?”林洲突然問他。
奚南一頓,随後扭頭看過去:“你給我打電話了?”
林洲皺着眉:“你電話呢?”
奚南摸了摸鼻子:“那個手機壞了,你找我啊?”
其實奚南平時用的手機上回跑比賽撞了車之後就沒了,當時他都飛了別說手機了。後來也沒顧得上找,卡都還沒去補,最近用的都是平時一個備用的電話,那個號也就少數幾個人存過。
不過奚南要是早知道林洲會打電話找他,他早就上營業廳排隊補卡了。
之後車裏誰也沒說話,很安靜。紅燈的時候林洲看了看奚南,奚南也扭頭看回去。林洲開口對他說:“最近躲着點吧,別不當回事兒。”
“為啥?”奚南眨眨眼:“你是怎麽知道的?連你都知道?還是你打聽我的事兒啊?”
林洲沒回答他,只是跟他說:“這段時間在學校呆着別到處亂走。”
奚南腦子突然轉得很快,馬上說:“我在學校住不了,學校沒我的床,我總得回家睡覺吧?”
林洲看着他,隔了一會兒才沉聲說:“來我這兒。在我眼皮底下呆着。”
奚南當時心裏都要樂開花了,但是嘴上卻還是挺犟:“我為什麽去你那兒?你是我什麽人啊林洲?你管我死活呢?”
紅燈結束了,林洲回過頭去接着開車,沒搭理他這問題。奚南撇了撇嘴。
不過林洲今天主動來找他,而且态度上還挺關心的,這讓奚南覺得很驚喜。他現在已經徹底摸透自己那點小心思了。
他就是喜歡林洲。
沒錯就是喜歡。
奚南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突然笑了,他擡起手扯了一把林洲的耳朵。林洲挑眉看過來的時候奚南咧着嘴對他笑得壞壞的,說:“林洲這是你讓我在你那兒呆着的。”
林洲沒吭聲。
奚南揚起眉毛,“上回是你攆我走的,我走了。這次是你讓我回來我才回來的,我都聽你的了。但是林洲,下次你要是再攆我走可就不管用了,我也不能一直讓你在這兒來來回回地玩兒,爺爺也是有脾氣的。”
林洲讓他逗笑了,眼睛裏一如既往的那種看着自家熊孩子的眼神讓奚南滿足感爆棚。
終于又回酒吧了,奚南躺在二樓休息間的床上長舒一口氣。這床太舒服了,天花板都那麽好看。
樓下那個歌手唱歌怎麽那麽好聽啊。
林洲換完衣服就下樓了,奚南看着林洲的背影咂摸咂摸嘴。最主要是又能天天霸着這個老痞子,真他媽舒坦。
不過奚南都沒樂上半個小時,他就在二樓躺一會兒的工夫,再下樓林洲就已經走了。
“他幹啥去了?”奚南一臉懵逼地問蘇北。
蘇北摸了一把他的鵝蛋,笑着答:“這回我是真不知道了。”
奚南湊近了蘇北,小聲問:“北哥,他這段時間……約過別人嗎?”
“約什麽?”蘇北一時之間還有點懵:“吃飯?”
奚南搖頭,說得非常直白:“約炮。約過嗎?”
蘇北“噗嗤”一聲就樂了,擺擺手走了:“這我不知道了我對他的隐`私也不感興趣啊,等他回來你自己問他。”
奚南這一等就是小半天,越等越煩得慌。敢情特意上學校給我整過來了,就是讓爺爺給你看店的?
林洲回來的時候奚南躺在沙發上睡着了,手機都掉地毯了。林洲過去撿起手機放一邊,把奚南已經呈九十度的脖子扶了扶。
奚南睡得還挺熟。
林洲脫了外套往他身上一搭,摸了一把他光禿禿的頭頂。其實這頭就是看着光,等真上手摸的時候也是有點小毛茬的,看不見但是摸得到,麻嘟嘟的紮手。
奚南被人摸頭摸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眼前的人,無意識哼唧着叫了一聲“林洲”。
到了這兒他不自覺地就放松下來了,所有神經都慵懶地休息了,不再保持緊張狀态。這兒就是最安全的,眼前這個人就是最讓他信賴的,這種感覺真的挺舒服。
沒心沒肺個傻小子。
奚南原本以為他回了酒吧就能一切回到從前了,但是一天到了黑,他發現自己的理解有點跑偏。現實跟他的想法有些偏差。
林洲很明顯不像以前對他那麽好了。
都不怎麽跟他說話,眼神都幾乎不往他身上落,就跟看不見似的。
奚南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不過他覺得這也算是正常的,畢竟倆人之前都斷了。
讓他真正覺得有點難過的是,晚上林洲竟然收拾了一套枕頭被子,去他們家那個空卧室睡了。把奚南自己扔在了倆人之前睡的卧室,守着張大床怎麽翻滾也沒人搭理。
黑暗裏奚南偷着抹了抹眼角。
他有點想不明白。
林洲要是對他一點意思也沒有了,管他死活幹啥呢,何必又讓他過來。那要是還有點意思,這不搭不理的也太過分了。奚南躺在床上覺得自己委屈得要化了。
二十多年了也沒體會過這種滋味,抓心撓肝的琢磨一個人的心思,患得患失。以前追姑娘的時候壓根沒用過什麽心思,都是按着套路走一遍就得了,這種類似于戀愛中人的苦惱奚南真的是頭一次。
偏偏對象還是那麽個老流氓。
第二天上午起來的時候奚南頂着一對黑眼圈,配上他自己本身眼睛的形狀,還真挺像只熊貓。
林洲問他:“沒睡好啊?”
奚南嗆回去:“挺好啊,睡前還撸了一管,一覺睡到大天亮。”
林洲笑了:“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