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邱岘對神族的了解很少,幾乎全是來自于記錄稀少的古書之間,偶爾瞥到一兩句,連個完整的段落都沒有。
天地生六界,神排在最前頭,在仙者居住的天界之上還有一界,喚做天啓界,為神居。這些事兒他還是知道的,更多的就不了解了,就別說什麽寶石和法陣一類的東西。
不過神族求親用的寶石……這麽小一顆是不是忒寒酸了點兒?人能答應他麽?求親?就這?
旁邊的老板不甘心地動了一下,邱岘用鬼手抓着她,蹲在旅店外頭一邊等陸柯詞他們過來,一邊暗自琢磨,神族的石頭遇到陸柯詞為什麽會發光?
之前黑色和紅色的那兩顆遇到陸柯詞都沒發過光,這次卻亮起來了,就像是怕他們看不見似的……十分刻意。
如果這些寶石真如河婆所說來自神族,那麽陸柯詞識海裏那個陣法……
“邱岘!”陸柯詞從鎮口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陸樸懷跟在他旁邊,看着被鬼手抓得死死的老板愣了愣。
“你确定她是邪修?”陸樸懷皺着眉指着老板,“昨晚我們沒察覺任何異常。”
不光昨晚,現在也沒有什麽異常,老板依舊穿着昨天的衣服,只是憤怒又不甘地瞪着他們,算是被襲擊後的正常反應,嘴也被鬼手捂住了,只能發出幾聲悶哼。
邱岘皺着眉點點頭,對陸樸懷的懷疑有些不滿:“你們修道修的是五行,天地靈氣道法自然,陽氣盛,邪修離了五行,體內生不出靈氣只會逐步衰退,最後變成半鬼不鬼的邪魔,你仔細查查她的修為,已經沒有半分修為是純正的靈氣了。”
陸樸懷沉默了會兒,蹲下來,擡起手掌心懸浮在老板額前,紅光掃便她全身,的确如邱岘所說,沒有半分純正的靈氣,她身體裏的修為和陰氣混在了一起,還未徹底成邪修,他們昨晚才沒能第一時間察覺,畢竟在前臺耗費的時間五分鐘都不到。
“你是怎麽懷疑到她身上來的?”陸樸懷問。
“他要中招不就只有睡覺的時候了麽?”邱岘指了指陸柯詞,把早上說過的猜測又說了一次,“其餘時間都和我們在一塊兒。”
加上邱岘是鬼族,天生對陰氣敏感,再一次來到這個旅館靜心排查後終于發現了老板的不對勁。
陸樸懷嘆了口氣,擡眼對上邱岘懷疑的目光,他笑了笑,說:“這裏是專門為道士提供休息的地方,我和你說過的,對吧?”
“嗯。”邱岘應了一聲。
Advertisement
“每個地方旅館的老板每三天就要接受檢查,檢查旅館內是否安全,防護措施是否完善,”陸樸懷頓了頓,低頭看着老板,說,“我上次來這家旅館時也是她當老板,距離上次已經過去三個月了。”
整整三個月,每三天一次檢查都沒有任何人能檢測出老板已經是邪修,委托系統的人是有多廢物?
還是說系統高層也混入了些身份不明的人?
陸樸懷想到這裏,忽然明白了什麽,冷笑一聲:“難怪前段時間死人的委托都接下來發給我徒弟了。”
邱岘挑挑眉沒說話,分出一縷意識湊到星星邊上問陸柯詞:“你師父是不是對這個委托系統感情挺深的?”
陸柯詞擡眼看了眼邱岘,剛準備開口,邱岘又在魂域裏說補了句:“來星星裏說話!”
“……”陸柯詞一臉“明明面對面為什麽還要去識海”的表情,不太情願地分了一縷意識到識海裏:“師父很信任委托系統,在裏面工作很久了。”
難怪是這個态度。
邱岘想。
陸樸懷是全身心地信任着委托系統,才會對邱岘的猜想以及抓捕一而再再而三的存疑。
“你不要這個表情,”陸柯詞在識海說,“很讨人厭。”
邱岘愣了愣:“我什麽表情?”
“讨打。”陸柯詞言簡意赅。
邱岘擡眼瞥了眼陸柯詞,手輕輕擡起來,黑色封皮的書在他手中若隐若現。
陸柯詞取下傘墜,沖邱岘挑挑眉。
“你倆別在這兒打情罵俏的,”陸樸懷站起來,指着地上的老板說,“那麽鎮裏的事也和她有關了?那所謂的被殺的十幾二十個道士真的存在還是她随口瞎編的,就為了讓我們管這個事兒?”
“不知道,但小慧陰氣失控擴散得這麽快估計也有她的幫助,”邱岘懶得反駁他前一句,“一個厲鬼想把陰氣感染到半個鎮子還是挺困難的。”
頓了頓,邱岘又說:“有沒有十幾二十個不知道,但是應該有像陸柯詞那樣中招而不自知,去了鎮裏吃了那些東西的。”
然後也不知道會怎麽樣,畢竟當時陸柯詞沒有真的把那團黑漆漆的東西吃下去,無法知道後果,或許會變得和那個年輕人一樣,身體被逐步腐壞,皮肉下流動的全是令人惡臭,随時會變成蟲子的黑水。
“也是。”陸樸懷點點頭,“你把她嘴巴上的鬼手弄開,我再問兩句話。”
邱岘點點頭,撤掉了她嘴巴上的鬼手的瞬間,老板立刻往前吐出一團黑水,黑水在半空中化作無數只飛蟲朝着後方的陸柯詞襲去,陸柯詞飛快撐起傘,還沒揮出招式那些蟲子在一瞬間被火燒成了灰燼。
“你們這群道士!我家大人一定會殺了你們所有人!殺了你……”老板話還沒喊完,陸樸懷丢出一張符封住了她的嘴。
想了想,又回頭和陸柯詞說:“把耳朵捂上,捂嚴實點兒。”
陸柯詞歪歪頭,擡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聽得見嗎?”陸樸懷看着陸柯詞。
“嗯?”陸柯詞疑惑地看着自家師父,又看見他沖自己做了個轉過去的動作,陸柯詞點點頭,轉過身背對着他們。
“很好,”陸樸懷滿意地點點頭,下一刻長劍浮現在他手中,他一劍**了老板的胸口,“我操你爺爺,暗中算計我徒弟一次,當着我面兒還欺負他?老子話都沒問完你急什麽?急着給你媽過頭七?”
邱岘:……
“啊?有病是不是?”陸樸懷越說越氣,鋒利地劍在老板胸口處戳出無數個窟窿,黑水留了一地,他深喘了口氣,惡狠狠地瞪着老板,“還動不動手?”
老板殘留着一絲力氣,虛弱地搖搖頭,陸樸懷将信将疑地撕去她嘴巴上的符咒:“說,在我徒弟之前還害了多少個道士?為什麽要害他們?”
“大……大人,降世,需要道士的靈力,”老板咳嗽兩聲,她說得斷斷續續,“所以安排……我們,殺道士,再囤積靈氣,為他所用……”
“哪家的瘋子又試圖占領世界?”陸樸懷煩躁地問了句。
老板還想開口,嘴剛一張開一股灼熱便從喉嚨處傳來,她聽見皮膚和肉塊掉落的聲音,骨頭被扯碎,她震驚地看着自己的身體——連同魂魄一起,她正在被不知名的東西襲擊,而且陸樸懷和邱岘同樣一臉震驚,他們甚至沒來得及出手老板便被撕成了無數的碎片,逐漸化成了灰,一縷魂魄都沒留下。
陸樸懷啧了一聲,把劍收了起來。
老板受到的襲擊來自她的體內,大概是她口中那位大人留下的,只要她試圖出賣的時候就會毀了她的肉體和魂魄,所以陸樸懷和邱岘都未能提前察覺,這會兒連根據攻擊痕跡去追蹤都做不到。
邱岘看着陸樸懷接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硬是把自己的表情調節成和善模式了才準備去叫陸柯詞轉過身來。
“老板呢?”陸柯詞有些驚訝地看着地面。
“被她背後的人殺了,委托系統估計也有漏洞,我給他們老板傳個信。等出去後我去總部瞅一眼,”陸樸懷拍着
陸柯詞的肩膀,“現在還是去仙境昆侖的事比較重要。”
“哦。”陸柯詞點點頭,看陸樸懷吹了個口哨,不多時從天邊飛來一只黑色的鳥,陸樸懷取出一張收音符,把這裏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後可能要帶點兒髒話,大步走到了旅館另一邊繼續說着。
邱岘懶得說話,他自覺像個局外人,插不進他們師徒倆任何一陣對話中。這會兒正是太陽最毒的時候,邱岘再不怕日光也會被晃眼,他後退兩步退到陰影處,等着陸樸懷。
等陸樸懷處理完委托系統的事了,三個人把整個旅館找了個遍也沒找到別的線索,只能再次踏上路程。這裏會再有新的老板來,小鎮也不會再有厲鬼舉辦婚禮害了旁人,算是完美了了一樁事。
他們還沒走出小鎮,河婆忽然出現在了下一個拐角,她離開河水後就是個普通的婆婆,身上也不再濕漉漉的,師徒倆沖她行禮,她也回禮道:“小慧的事不會再擔心,她進了河水便不可能再出來,方才河水中的魚兒同我說這裏的陰氣驟然減輕了不少,想來是你們做了什麽,我在此給三位道謝了。”
“言重了,”陸樸懷連忙說,“除鬼本就是道家應做之事。”
“只是我還有一事相求,”河婆的語氣非常誠懇,“在我河水之中那顆藍寶石從未發過光,如今發光了,定是與你們之中的誰有緣,可否請他随我去一次河中,将那顆寶石挪動幾分?”
“啊?”陸柯詞沒聽明白。
“寶石乃神物,掉入我河中是我之幸,但……”河婆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當年落下後将我修煉用的陣法壓住,導致我這麽些年修為都沒多大長進,我又無法移動它,想着你們與它有緣,或許能将它往旁挪幾寸,至少別壓着我的陣眼。”
這倒是個小事,如果真能挪動那顆寶石也算是幫了個忙,得了個人情以後總有用得上的時候,陸樸懷欣然答應,帶着陸柯詞和邱岘又乘船去了河水中央。
船才剛停住,河水內的寶石又泛起光,幾個人沉默下來,現在的問題就是到底是誰和它有緣。
不知道是像河婆說的那樣注定在一塊兒的兩個人還是單人,也不知道怎麽實驗。
正琢磨着,河底那顆石頭忽然升了起來,像是被河水沖上來一樣緩慢,周圍冒出小小的氣泡,那抹藍色的光逐漸刺得人睜不開眼。
光。
陸柯詞眯縫起眼睛,下意識地沖着最亮的地方擡起手。
光的深處隐約浮現出一幅漆黑的畫,一個男人倒在地上,血和泥水混在一處,他仰面看着天空,陸柯詞卻看不清他的臉。
不多時從森林深處走出來一個男人,雨水落不到他的身上,他一身黑衣,像是霧,虛無得衣擺都拂不動雜草,他盯着地上的人看了會兒,問:“你就是他們說的神?”
地上的男人擡手抹了把雨水,陸柯詞看見他手腕上戴着一條十分好看的手钏,黑色的玉珠間摻了五顆顏色各異的石頭。
“曾經是。”他仰面躺在地上,呼吸急促,他腹部還在流血,語氣卻十分輕松,“有何貴幹啊,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