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阿離沒有再說話,她紅着臉坐得端正,再看陸柯詞和邱岘時眼神有幾分怪異。

陸樸懷差不多能猜到他們在無垠菩提裏究竟看到了什麽,從陸柯詞的反應來看,一定是最直觀的,不然他也看不明白,說不定還是最佳觀衆席,視角燈光都賊好的那種。

想想還有點兒可惜,這種事陸樸懷是特地準備了點兒資源的,想等陸柯詞十八了再和他分享,沒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屬實惋惜。

船沒過多久便回到了起始處,幾個人依次下了船,陸柯詞下船的時候踉跄了下,後頭的邱岘下意識去扶,手伸一半又縮回去,看着他身子往前傾斜幾步又快速調整好平衡,終于是安全上了岸。

陸樸懷把帶來的白虎毛給了一些給道士,又說好些好話卻也沒敢直接說白虎神君會來這種假大空的話,和道士打着哈哈道謝,道士卻說:“幾位暫時不能出這裏,得留宿一晚才行。”

“怎麽?”陸樸懷疑惑地看着他。

“倒是并非要刁難各位,只是今夜是我們羨仙壇的觀雷夜,仙境昆侖的石門不能打開,否則天雷會外洩,劈到人界傷到凡人,”道士說,“此時天色已晚,各位在天雷降下之前應當是走不出這仙境昆侖的,不如留宿一夜,我已安人準備好了客房。”

陸樸懷盯着這個道士,怔愣了會兒,才扭頭沖陸柯詞和邱岘說:“那便留宿一晚吧。”

哄鬼呢。

你們這兒就一群成不了仙的道士還觀天雷?怎麽把天雷引來都是問題,還怕天雷外洩?

邱岘抿了下唇,硬是把脫口而出的質疑給咽了回去,道士倒是看出來了,繼續解釋道:“前些日子阿離得了件法器,可引得天雷入內,今夜我們正好打算組織羨仙壇內所有人觀得天雷宏大,将來成仙之日也有底氣些,也給那些膽小的修道者長長見識。”

“這樣是不能開仙境昆侖外的石門了,”陸樸懷點點頭,“那就打擾一夜了。”

道士松了口氣,笑呵呵地捋胡子:“道友之間,何談打擾二字?”

說完就找了幾個人過來,叫他們帶陸柯詞他們去客房休息,沒多久還送了飯菜過來,邱岘不信這裏的人,皺着眉說覺得哪裏怪怪的。

“你看誰都怪怪的,”陸樸懷說着,手往桌子上一撐,看着他們倆,“說吧,你們這個到底是血契還是魂契。”

陸柯詞進屋的時候傘被陸樸懷勒令收起來了,這會兒坐在椅子上有些無措地看着他:“是……從魂魄裏取出來的血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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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岘點點頭,說:“我們看到了一段……不知道來歷的記憶,不過雙星鑒的确是那個時候就有的。”

“雙星鑒,”陸樸懷坐下,手指在桌上點了點,“契約名叫雙星鑒?”

陸柯詞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他的心态大概是從無垠菩提出來之後就不太安穩,跌宕起起起起起起伏的,這會兒愣了好久才回話:“是我看見一個……長得和我很像的人從魂魄裏取出來的,他們說神族降生之際雙修契就陪在魂魄裏……我的識海裏也有雙修契。”

他大概有些想不通了,邱岘的餘光瞥見他手指忽然變得有些透明。

陸柯詞沉默了會兒,問:“我和他是同一個人的話……我也是神族嗎?”

這樣一來沒有前世的事也能說清了。

陸柯詞有些時候挺呆的,但這些時候卻意外地敏銳。邱岘看見他手指異常的透明逐漸擴散開來,怔愣着還沒回過神,陸樸懷忽然伸手握住了陸柯詞的手:“沒事,是什麽都不重要。”

“……啊,”陸柯詞的手恢複了原本的實體,他看了眼陸樸懷,遲疑地問,“不重要嗎?”

“不重要啊,每天吃好睡好就行了,想那麽多幹嘛,”陸樸懷笑了,笑容落在邱岘眼底卻更像是掩蓋了太多的敷衍,“先研究研究你們這個……雙星鑒,魂魄裏取出來的血契歸根到底還是算血契,既然是早就在你們體內的,那你們兩個仔細想想,是不是在什麽地方碰到過彼此的血才喚醒了這份契約?”

“我……”陸柯詞頓了頓,起身去背包裏摸出小本本一頁一頁地翻,邱岘幹脆給他補了下記憶:“在忘川那次,你撿到石頭之前就碰到我的血了。”

“哦。”陸柯詞應了一聲,把本子合上了,抿抿唇小聲問,“那你呢?”

“我應該是……”邱岘皺着眉在腦海裏搜索了一下,“屍傀陣那次?”

豐韻屍傀陣那次,陸柯詞被那個幕後的男人一招捅了個對穿,血流一地,要不是當時陣眼還在他身上激發了他原本的靈力,導致他恢複能力奇快,邱岘都懷疑那次他完結屍傀陣之後順手就能帶着陸柯詞去投胎了,畢竟那麽大的貫穿傷,普通人完全無法活下來。

也是那一次,邱岘的手背碰到了他的血。

……他和陸柯詞都是手背碰到了彼此的血。

那麽久遠的記憶陸柯詞肯定不記得了,他盯着自己的手腕上那顆黑色的六芒星,想了會兒才開口:“我的應該是白色。”

“什麽?”邱岘扭頭看了他一眼,視線順着他的視線往下滑,落到手腕上,黑色的六芒星亮起兩個角,兩個角的線條都柔和得陷進皮膚裏,他又擡起自己的手看了眼,“……我才應該是黑色的六芒星。”

“意思是你們的雙修契反了?”陸樸懷有些驚訝,“這也能反的?”

夢是真的,邱岘能感受到。他和陸柯詞不同,看着那些景象他有真切實感的共鳴一樣,甚至在看成親……那樣的時候,他都有一些既視感。

感覺很朦胧,猛地一下從大腦深處躍出又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但熟悉的感覺依舊讓他心悸後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裏。

雙星鑒是像夢裏那樣很久以前就在識海裏了,只是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而黯淡下來,但它依舊在他們的魂魄裏,後來觸碰了血才會蘇醒,又是怎麽才能換了印記?

他們在夢裏看得真切,白色才是陸柯詞的,黑色是邱岘的。

“先別管那些了,”陸樸懷搓了下手,說,“閑着也是閑着,我來幫你們把契約遮蓋過去吧。”

他用了遮蓋而不是抹去,便是因為無法确定雙星鑒是否能抹去,但能用法子讓他們的六芒星回到最初,連六芒星的外圈都沒有亮起來的狀态。

“只是用了以後,你們不能再碰到彼此的血,”陸樸懷語氣嚴肅了些,“一滴都不能碰到,否則雙星鑒會再次亮起來,我這遮蓋的法子就不管用了。”

陸柯詞和邱岘點了點頭。

陸樸懷說的法子得用到他包裏的幾件法器,他去裏間整理的時候外頭就只剩下了陸柯詞和邱岘,兩個人坐在一個桌子邊,誰也沒想着要開口。

氣氛有些尴尬,兩個人都努力不要往那個方面去想,也不要去思考過去發生了什麽,畢竟他們現在什麽都不記得,太尴尬了。

偏偏陸樸懷這時候從裏間探了個頭出來,邱岘看着他:“弄好了?”

“沒有,沒那麽快,”陸樸懷勾着嘴角沖他們挑挑眉,“我就比較好奇,你們倆到底在無垠菩提裏看到了什麽?真的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陸柯詞大聲喊了一句,“沒有!”

陸樸懷笑得不行,扶着門框歇了會兒才說:“行吧,什麽都沒有。孩子長大了不歸我管咯……”

陸柯詞抿着唇不看他,手十分用力地在手腕上搓着,把那一截皮膚搓得通紅:“沒有就是沒有。”

陸樸懷點點頭:“行吧。”

說完又去裏間準備去了。

他一走,外頭的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邱岘沒由來地清了清嗓子,想開口說點兒什麽,但什麽都說不出來,最後還是陸柯詞先開了口:“我的記憶,現在能維持五天。”

“啊。”邱岘不明所以地應了一聲。

“五天……五天之後我就會忘掉,我不會記到記事簿上,”陸柯詞深吸了口氣,“就當什麽都沒看到,我們之後還是好朋友,好不好?”

“……好,”邱岘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也沒法兒說不好,陸柯詞羞得要死,說話都一頓一頓的,他只能說,“我……也會忘記的。”

陸柯詞又深吸了一口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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