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車辇碾在談不上陌生也談不上熟悉的石板道,碾碎一片又一片枯葉的屍骸。
“殿下,你放二丫下來吧。二丫前些天和別人打架的傷還沒好……”二丫擡手在陸扶風眼前晃晃,試圖換回她的神智。
“傷?”陸扶風緊緊地摟着二丫,一是因為她還沒想清楚什麽是難過,二是多年作為ai的護衛低端生命體的本能,“你不是被本殿的車辇撞的?”
擡手扯開二丫衣衫上有些潮濕的部位,陸扶風對上面的傷口凝望了半晌。
‘劍傷。時間:七日前。’
分析儀上的小字讓陸扶風發覺眼前又浮現出那個名叫‘姚伶雲’的女子的臨死與自己的親近。
她知道那個動作是‘吻’,可‘吻’是什麽
“伶雲,知道吻意味着什麽麽?”陸扶風的手描摹着二丫腰間的創口,面色清冷。
“吻……嘶……殿下,您慢點……哈哈……癢……”二丫在平躺在陸扶風的腿上,微微的掙紮,“吻便是,便是,嗯,二丫爹爹說是喜歡……”
“一定是喜歡麽?”陸扶風攬住二丫的肩膀,幫她坐到自己對面。她知道她吻陸扶桑時絕不是因為喜歡,只是一種責任,一種名為‘愛情’,實則混了太多雜念的責任。
“哈哈……那二丫那裏曉得這些……嘶……殿下……你別為難二丫了。”二丫咧着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為難……問清楚一些詞就是在為難麽”陸扶風不依不饒地捉住二丫一只手,“難不成你們都喜歡稀裏糊塗的‘喜歡’?”
“這……這……二丫就是個粗人……并不曉得這些……”二丫迎上陸扶風的視線後,整個人都不由得僵住了。
“世人皆道綏王愛慕國主,可只有本殿知道不是,國主道二皇女愛慕綏王,也只有本殿知道不是……二丫,你說摻了利用的僞裝還需要當真麽?”陸扶風擡手揉撚着眼前人唇瓣,眸中閃過一絲迷惘,“占有欲和征服欲混着些親情或同情就是喜歡了麽?”
“這……”二丫呆愣愣地看着陸扶風一臉悲怆地望着她,口齒變得格外混亂,“二丫……二丫……這……或許是……或許不是……”
“那你為何而來呢?”陸扶風看着姚伶雲那張雌雄莫辨的臉與二丫那張滿是血污的臉在眼前交替,知曉是低端生命體常見的移情行為,随即低頭擡指抹過二丫坦露的傷口,并湊近二丫的耳側道,“本殿救你,你以後就做本殿一人的小丫頭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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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二丫似乎未聽到陸扶風所言的話,只是低頭看着腹部的傷口漸漸愈合,結痂,脫痂,變淺……眼中也從驚恐過渡到驚奇最後是滿眼的不敢置信,“王爺你是神仙麽?”
“不是。只是ai。”迎着眼前人的視線,陸扶風輕輕搖搖頭,她不懂為什麽眼前來路不明的人莫名的讓她心安,“你願不願意做本殿……”
陸扶風還未說完她想說的話,就聽到車辇外傳來一聲驚呼,“殿下……有人擋車!”
“嗯?你先坐在車裏,我出去看看。”陸扶風起身脫下沾了些許血漬的外袍披到二丫的身上,而後朝着車辇外走。
二丫坐在車辇內,對着空蕩蕩的車壁,斂着陸扶風丢下的外袍,眸子裏跟着起了霧,傷口為什麽會好得那般快?喜歡是什麽?占有欲和征服欲混着些親情或同情就是喜歡了麽?
陸扶風邊走邊想,她和這個時代的人活的不是同一個世界。
星年,是一個縱使只剩下一個腦子,也可以讓那個生命體複原的時代。
而這個時代,是一柄劍就可以屠戮一切的時代。
站在車頭,看着眼前和自己幾乎平頭的女子坐在高馬上,陸扶風唇間不由得泛起幾絲笑意。原以為是什麽狠角色擋道,卻不想是這麽個存在。
“綏王殿下!”見陸扶風立在了車頭,騎在高馬上的曹旻随即翻身下馬,朝着陸扶風近了幾步。
“曹旻副将有何貴……”陸扶風瞧着曹旻行色匆匆地模樣,眯了眯眼睛,她記憶中的曹旻是一個穩重的女子。
“無……無事……末将,末将只是想看看殿下是否安好……”迎着陸扶風的視線,曹旻的眸中裏面閃過掙紮,正欲再言,卻被身後的小厮搶了言,“大膽!怎麽和曹将軍說話!”
“曹将軍?”既是喚了‘曹将軍’那定是曹旻升了職,可升職來尋自己……陸扶風視線掃過曹旻,見她面上已浮過紅暈,随即轉頭多看了那小厮幾眼。一多看,陸扶風立即認出那小厮便是前幾日在宮中瞧見的小厮。
“你是宋允身邊的小厮?”陸扶風唇角一勾,明知故問。
“哼!難得綏王還記得小的。小的便是宋公子身邊的……曹将軍可是我們宋公子的舊交!”小厮見陸扶風注意到了自己,臉上不由得多了幾分得意。他終于尋到機會替他們家主子報仇了。
“仆大欺主便是這個意思?”陸扶風把視線移到小厮身後的兵卒身上,确認是宮中禁軍後,沖着曹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有這麽個舊友,曹将軍也是得多擔待。”
略過曹旻眼中的愠怒,陸扶風又伸手拍了拍其的肩膀,道,“扶風誠知将軍坦蕩,‘将軍’一職,将軍受之無愧,無需向扶風致歉。”
“嗯……是末将以小人之心……”曹旻複雜地看了陸扶風一眼,又與其錯開了視線,“只求殿下……”
“你我二人……”聽不懂曹旻的話,但瞧着分析儀中‘愧疚50%,憤怒30%,仰慕12%,不明8%’的數據,陸扶風笑笑道,“傾蓋之交,不必如此。”
話罷,陸扶風轉身吩咐道,“行車”。而後就回到了車辇內。曹旻來尋她,無非是她辭了‘将軍’一職,而陸扶桑又把辭職轉給了曹旻罷了。
曹旻看着陸扶風的背影,雙手默默的收緊,她收到诏書的一刻便覺聖上此次封賞格外荒唐,定會傷了綏王的心。
思及綏王自那夜與自己比武之後,便入了宮廷,更恐綏王在宮中已遭遇不測。
本想着若是今日得不到綏王的消息,便進宮與聖上坦言,求得綏王官複……所幸宋允派了小厮前來,她才獲綏王已歸家的消息。
她是到了綏王府發覺無人,才刻意繞遠到綏王歸家的道上等候,以期寬慰綏王一二。誰知竟是被那姓宋的小厮攪了局。曹旻想到綏王臨行前所言的傾蓋如故,面色稍緩,便立到一旁的路上,讓與她同來的人給綏王讓道。
“起行了。”宮人一聲吆喝,車辇又開始行進。
透過車窗看着與臨街泛黃的樹葉融為一體的曹旻,陸扶風莫名地覺得那人有些失落。
“二丫,你說曹将軍為什麽會站在那呢?”陸扶風想着那個小厮的樣子,覺得他活不長了。縱使曹旻不治他,陸扶桑也不會放過他。
“二丫不知道,殿下說是為什麽?”看着自己身上的外袍與綏王身上的繡花羅裙是一個圖案,二丫一時有些癡了。
“許是惺惺相惜吧。”
無端地覺得曹旻這個人不錯,陸扶風看着近在咫尺的綏王府,眉毛彎了彎,“伶雲我們到家了。”
“殿下,你又喊錯了,小的叫二丫。”二丫佯怒,不跟陸扶風下車。
但瞧着陸扶風扭頭望她時,擰在一起的眉毛,二丫不由得在唇邊蕩起笑意,殿下口中的‘我們到家了’,似乎取悅到了她。
這麽快就得到了信任麽?真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