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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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之前也會陸陸續續轉生活費過來,後來她移民了,我們也斷了聯系。再後來奶奶也不在了,是姑姑把我接回她家的。其實姑姑對我很好,只是姑父不太喜歡我。畢竟家裏忽然多了個來蹭吃蹭住的米蟲,他不高興也很正常。”

陸嶼清聽完陶瀾的話,心底有些難以言喻的味感覺:“錢夠嗎?不夠的話我……”

“沒關系。”陶瀾急匆匆的打斷了他的話,“我之前寒暑假都有在街口蛋糕店幫忙兼職。要不是因為今年高三,店主姐姐讓我先準備高考不要再兼職了。而且我已經想好了,高三結束的暑假我也會去找兼職的,所以真的沒關系。你已經幫我太多了,別再讓我不好意思了好不好。”

陸嶼清看着他的模樣,眼底淡淡的心疼意味愈發明顯。

“不戴助聽器嗎?”陸嶼清忽然問,他見陶瀾這麽多次,好像從來沒見過他戴過助聽器。

陶瀾似乎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蔫蔫的搖搖頭:“平常不戴。英語聽力的時候會戴。”

陸嶼清不解的問:“為什麽不戴?”

“有些人會覺得很奇怪。”陶瀾下意識的捏了捏手指,語氣苦澀,“我不想被人當成異類,那種感覺很讨厭。”

陸嶼清皺眉。作為過來人他自然明白,初高中學生之間那些七七八八的事。

陶瀾長相性格放在男生堆裏本就偏軟,要是再戴助聽器,怕是會被有心人當異類排擠。

“如果一直在意別人的眼光活着那可太累了。”陸嶼清忽然開口,“無聊的人白癡的看法不必去在意,可是你不戴助聽器受到的危害都是自己承受,這樣真的好嗎?”

陶瀾望向他,發覺他眼神裏除了常見的溫柔,倒是多了些悲傷的意味。

“其實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愣了會兒,因為你和我弟弟真的有些像。”

“啊?”陶瀾愣了會兒,這是陸嶼清第二次說自己像他弟弟了。

陸嶼清眼眸低垂,神色溫柔:“準确來說,是鄰居家的弟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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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瀾輕輕地啊了一聲。

“他其實就比我小了幾個月吧,”陸嶼清勾着唇笑了下,“可是看上去總是一副長不大的樣子。”

“他出生的時候身體就不好,三天兩頭的生病住院。所以我總是很習慣照顧他和保護他。”陸嶼清眼眸輕垂,語氣平緩,“他雖然身體不好,但是性格卻非常好,很有禮貌也很溫柔,明明總在受傷可還是那麽愛笑。”

陶瀾眨了眨眼睛,眼神一直專注的落在陸嶼清臉上。此刻的陸嶼清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神色溫柔眼神卻布滿哀傷。他自然沒有察覺到陶瀾的眼神裏藏着多少憧憬與眷戀。

“他在高三的時候休學了,因為他的身體實在是沒有辦法再支撐下去。”陸嶼清沉浸在回憶裏,眉宇間透露着一絲懊悔的神色,“明明反反複複的住院受折磨,卻依然對家人對朋友都在微笑着,可我那個時候實在抽不出太多時間去看他,也沒有辦法在他那麽痛苦的接受治療的時候陪着他。”

陶瀾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陸嶼清,情急之下反倒一把抓住了陸嶼清的手。

原本對身體接觸的那些排斥在陸嶼清這邊似乎都失效了。

男生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很漂亮,陶瀾也很喜歡。

“我後來才看到他留給我的信,他在信裏還在開我玩笑。他說我總是太冷淡又不愛笑,看上去兇巴巴的不好接近,讓我改改,讓我多交些朋友,讓我要活得好好的。”

陶瀾似乎有些不好的預感,他微微張着嘴,輕聲詢問:“他還好嗎?”

“嗯,至少現在不用再做痛苦的透析和手術,他現在應該無病無痛的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陸嶼清輕垂着眼睛,故作平淡的語氣裏卻滿是悲傷。

陶瀾下意識的咬着下唇,握着陸嶼清的手也慢慢收緊。

陸嶼清卻用另一只手揉了揉陶瀾偏長的劉海,又點了點他的眼睛。

“眼睛很像,還有眼尾的淚痣也很像,還有脖子裏的痣。”

其實五官并不是很像,但兩個人給人的氣質卻很相似,屬于熟人乍一看都會一愣的那種。眼尾的淚痣和喉結上的小痣仿佛都長在同一個地方。

所以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陸嶼清才會有片刻失神,他又忍不住朝陶瀾笑了笑:“命運真的很神奇。”

陶瀾這個時候才明白為什麽陸嶼清會對自己那麽好。

也許他對所有人都很好,但對自己,到底是加上了些許對弟弟的歉疚與念想吧。

吃完飯後,陶瀾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助聽器,慢慢戴到了耳朵上。

他偏過臉對着陸嶼清,有些茫然不自信的問:“真的不奇怪嗎?”

“嗯,很可愛啊。”陸嶼清仗着身高優勢望下去,能看清陶瀾頭頂可愛的發旋。

他微微俯下身湊到陶瀾耳邊,輕聲問:“現在能聽見了?”

男生的聲線偏低,因為太近了的緣故,帶着點酥酥麻麻的味道。

陶瀾不自覺的紅了耳朵,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

“我們這樣是不是分享彼此秘密的好朋友啊?”陶瀾忽然仰起臉望着陸嶼清,認認真真的詢問道。

陸嶼清啞然失笑,下意識地就捏了下陶瀾秀氣精巧的鼻子,就像以前他對小染做的那樣,突如其來的動作倒是把人吓了一大跳。

陶瀾捂着鼻子瞪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好像很中二,有些後悔的閉起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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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結束前,陶瀾去附近的理發店随便剪了個學生頭,剪完之後那頭天然偏栗色的蓬松短發乖巧的不要不要的。

出門前他對着衛生間的鏡子照了照,側過臉去觀察耳朵上的助聽器,最後慢慢深呼吸了會兒,揉了揉臉就出了門。

其實他騙了陸嶼清,高中之後他就沒戴過助聽器了,即便是考試也不戴,即便英語聽力一塌糊塗。

但是他現在不害怕了。

不再是一邊聽見一邊聽不見了,街邊的喧嚣吵鬧迫不及待的滲入耳中,陶瀾低垂着眼眸,只有偶爾遇到熟人的時候才會微笑。

他在高一入學前的軍訓時期短暫的戴過一次助聽器,然後當時班裏有個男生對他的反應特別誇張,令陶瀾很是反感,從那以後他就不再戴了。

即便如此,高一那段時光他過的也很辛苦。

周霖川今天到的晚了些,進校門之後被大膽的學妹堵住了去路,硬收了一紙袋三明治和奶茶。

他到教室的時候幾乎踩點到,從後門走進來的時候剛好碰到陶瀾扔垃圾,一眼就看到了陶瀾耳朵上戴着的東西。

周霖川挑了挑眉,沒說什麽。

陶瀾剛打開晚自習要寫的作業和卷子,桌子上就被推過來一個紙袋。

陶瀾:“?”

周霖川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手指輕輕敲了敲課桌,意思很明顯。

陶瀾抿了下唇,把做完的國慶作業遞給了他。

他坐在周霖川的左手邊,周霖川每次給他東西或者向他要東西一般都會在他眼皮子底下弄出點動靜,而不是對着他的右耳直接說話,倒也免去了一些尴尬。

陶瀾望着那個印刷精美的紙袋,欲言又止的看着周霖川,這個人每次都這樣,收到女生送的禮物啊零食啊之類的都會随手塞給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或者順便扔給陶瀾,以此換取卷子抄寫。

周霖川沒有對他戴助聽器的事表現出奇怪的情緒,在這一點上陶瀾還挺感激他的。

仔細想想,高一的時候那個讨厭他的男生停止找他茬好像也是因為周霖川。

那人被周霖川一腳從九班教室門口踹出去之後就再也沒臉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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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入秋了,天氣變得反複無常。

離高考也越來越近了,陶瀾也已經習慣戴着助聽器上課下課,班上的同學也沒有大驚小怪,只是偶爾有幾個女生問他這是什麽。

果然,無端的惡意終究是少數。

天氣冷了,陶瀾裏邊穿着深藍色長袖校服,外邊套着黑白相間的校服外套,穿的不少看上去卻一點也胖不起來,他确實太瘦了,前桌的女生也說過他紙片人身材,風一吹就沒的那種。

其實他最近真的有多吃,一方面是為了高考,得把身體養好,一方面是因為陸嶼清的投喂。

又被叮囑了要好好吃早飯,陶瀾忍不住想,陸嶼清不會是真的把自己當成弟弟了吧。

可是自己對他的感覺,并不全是對哥哥的憧憬。

相處越久他越貪戀這個人給他的溫暖,就算他對所有人都很好也沒關系,陶瀾奢求的就是這一點點溫柔啊。

下了晚自習回家已經很晚,家附近的24小時便利店雖然還在營業,但是貨架上的食物大多空了。

陶瀾撿漏了一個金槍魚飯團當夜宵,又破天荒的拿了一盒草莓牛奶,晚飯打錯菜了,導致他都沒吃多少,肚子也早就餓扁了。

恰巧陸嶼清發微信過來問他到家沒有,陶瀾就順手把手裏的東西拍了張照片發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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