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容蘇對着半吊子的賠錢師父充滿了不信任感,直接把對方是做擺設,有模有樣的将腰上纏的藤蔓當軟鞭使,淩空揮擊,一抖一纏,鞭子好似一條靈活的蛇,指哪打哪,居然舞的行雲流水,一時眼花缭亂。

“這個……這個……”雲澤沒怎麽見過世面,瞪大了眼睛:“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這是她在走江湖時賣藝用的假把式,人間管這套叫“花鎖”,本來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攻擊力量,純屬看着好看,但加上了妖族的靈力,力道就不一樣了,那鞭子揮在洞壁上,竟然生生抽出一道鮮明的痕跡來,落地一層灰。

雲澤上一句贊嘆還沒說完,看見這境況,張了張口突然想不到怎麽合适的形容她:“你……你使那麽大勁幹什麽?不就是讓你先練練麽,要拆洞府啊……”

容蘇“羞怯”的點點頭:“那我輕一點。”

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饒是雲澤再沒經驗,也看得出來容蘇是在那裏瞎混,一來二去也就那麽幾招能看。

“真的是……我還是頭一次見能把自己五花大綁的打法,怎麽着,現在躺着是準備蛇形走位?”

“說好的藤妖柔韌好,擅長纏繞攻擊呢——簡直硬得像塊板!”

“快別,別抽了,一會快勒死了——小心腿,哎呦!”

“啧啧啧”到後邊雲澤幹脆不說話了,說什麽都是擡舉她了。

容蘇頂着一頭炸了毛的雞窩,和滿身的灰,大剌剌的坐在石頭上,一邊喘氣一邊盤算着新的嘗試,她雖然繼承了藤妖的內修,但終究沒有辦法複刻出來一個真的容蘇,本族擅長的絞殺攻擊并不适合她,與其照搬,不如由着自己的想法來。

就在雲澤以為她打算撂挑子不幹的時候,她索性将收來的又長又軟的藤蔓,簡單粗暴的擰成一股,反複纏繞,編成小臂那麽粗的棍子,既有柔韌度同時又具備剛硬的特點,攥起來剛剛趁手。

“底子差了些,花樣還真是夠多的……”雲澤撐着下巴有氣無力道。

容蘇心無旁骛,吃了秤砣鐵了心要達到妖棍合一的境界,先是慢悠悠的比劃了幾下推擋騰挪的簡單動作,練順手了之後,目光就淩厲了起來——雲澤看到這裏,不由得調整了下坐姿,這不像是地靈族借力打力的間接攻擊,就全靠一股蠻硬的力氣,正面拼殺。

伴随着一聲悶響,和随後而來的“咔嚓”聲,鋪在洞府中央的石床,遭逢這無情的一擊之後,龜裂成塊狀,四分五裂。

“要不要這麽……兇猛的?!”雲澤思前想後,覺得這個詞非常符合容蘇此時的表情。

“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

灰還沒散盡,她就立刻撇了棍子,搓着酸疼的兩臂,手抖得跟放了血的雞爪子似的。

“知道為什麽疼麽?”雲澤纡尊降貴的從旁側悠悠的站起來,嘆了口氣道:“前幾日的學的內修都白瞎了,一點也沒用上,不是說了要對你使的武器有感情嗎,你得調動起神識來配合招式才可以。”

不得不說,容蘇看着纖弱,身上勻不出二兩多的肉來,卻天生一股蠻勁,與藤妖擅長的美豔,治愈的路子完全背道而馳,硬生生靠力氣劈開了山石,是正兒八經的力量系打法。

這一點,其實和獸族略有些像了,可惜雲澤是只鳥,沒辦法手把手的指點,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意在傳神,全靠悟了。

“看着點啊”

雲澤在原地化形,瞬間變成了一只雙翼飛展,目光銳利的玄鷹,按照獸族的年齡計算,他還只是即将成年的鷹族,但在飛行上所展露的天賦已經是超凡的了,可惜雛鷹的喙短且并不堅硬,想來族主給他靈器的目的,就是為了彌補這個劣勢。

有了剛硬的鐵齒作為攻擊的主要手段,在空中就很難有其他翼族能造成威脅,即便是與獸族起正面沖突,也不見得會落下風。

容蘇看着那玄鷹先是淩空在洞頂盤旋,攪起陣陣疾風,接着好像是鎖定了目标似的,向下猛然俯沖,由一個凝縮的黑點以驚人的速度在不斷擴張。

她幾乎是和它擦肩而過,風裏夾了刀刃般在肩頭留下一絲劃痕。

玄鷹繼而向地面疾沖,鷹喙觸及山石,只有蜻蜓點水的一瞬,周圍好似被什麽巨物猛烈撞擊過似的,随之一震。

整個過程非常之短,容蘇卻在那一刻好像隐約懂了什麽叫做“器外無物”,心決中所說的不就是靈器與神識渾然相融的境界嗎?

根本不存在什麽至上的靈器,只是各族所擁有的靈力具象化出來的東西,要分辨出高低,也全然在所釋放出來的修為上,外物只是件趁手的武器罷了。

她在心底裏贊嘆了一番雲澤的少年銳氣,靈力中兼有的舍我其誰的執念,是她現在所企及不上的。

玄鷹調轉方向,自下而上在洞內周旋了一圈,落地化成少年模樣。

“怎麽樣?君上說的,二者相融根本損耗不了多少的力氣,就能夠輕松擊敗對方。”雲澤眉眼明朗,還是好心提點了容蘇一句:“不過,你有力量型的實力也是優勢,好好利用就行了。”

她聽了這話卻沒怎麽感到欣慰,以前無知無畏時,覺得屁大點事,好好修煉很快就能追上來,現在摸到了門了,才知道望山跑死馬的道理。

等到想通了這些關鍵要法,容蘇才重新開始考量自己的初衷,實在是太急功近利了,不過幾十日就想複刻出來人家近萬年的修為,簡直癞□□吞月亮——癡心妄想!

兩個半路出家的師父教無可教,也就不再洞府中與容蘇做糾纏了,早早被打發回了綠籬,距離妖君定下來的日子只有三日了,成與不成都得出關,她原本覺得四十九日漫長,熬都熬不過去,可眼見就要開鍋亮菜了才知道着急,恨不得一天掰成兩半用。

洞中出奇的安靜,只有水滴聲淅淅瀝瀝從石縫間流瀉出來。

她閉着眼睛凝神運氣,有些忘乎所以,如入無人之境。

有一股濁然的氣勁,由血脈奔騰,寄托于藤杖之上,神識随之牽動,她俯身弓步朝洞門外猛揮出去一棍——不成想居然沒有落在虛空中,洞口乍起一串接二連三的慘叫。

“怎麽了?!”

她白了臉色追出去看,一衆布衣短打的小妖呈放射狀橫七豎八的歪倒在一旁,将洞門口的都堵嚴實了,他們見到容蘇正欲行禮,可實在緩不過勁站起來。

容蘇只得滿臉歉意的挨個将他們扶起來,拍了拍周身的微塵,不疊道:“對不住啊,這洞府荒了太久,沒想到今天這麽熱鬧,我一時沒控制住力道,傷的怎麽樣?”

小妖們心裏慶幸容蘇沒朝着石壁使勁,要是一棍子将這裏搗塌了,恐怕就得跑去跟妖君回話了,哪還敢有什麽怨言,利索的爬了起來,腦袋要的撥浪鼓似的“沒有沒有。”

“那……你們來這兒是?”

小妖們對容蘇心有餘悸,半晌推搡出一個倒了黴運的代表發言:“君上說,宮主現在已經能自行修煉了,此番是讓我們來給洞府封印的。還以為宮主今日該是回到綠籬去了,看來那傳話是沒來得及送到。”

“他趕我走?!”容蘇莫名竄上來一股邪火,語氣也跟着冷硬起來。

“不是不是,其實君上也是為了宮主您着想,在這洞府悶得久了,肯定是想出去走走的。”小狼妖十分為難道。

容蘇沒把解釋的話灌進耳朵,扭頭粗暴的将藤棍往腰上一別,黑着臉朝狼妖們揮手:“帶路,回綠籬!”

出了洞口,小妖們還在磨蹭不知道該不該封印洞府,被容蘇一聲暴喝“你們是沒看見這破玩意剛才是怎麽讓我捅破的嗎?是不是閑得慌!”震得不敢妄動,灰溜溜地蹿到前面燃燈開路。

反正妖君只是為了容蘇安心回到綠籬,設道封印加以暗示,現在既然已經說得這麽敞亮了,有沒有這層形式确實已經無關緊要了,只是靈姬窩了一肚子火是不是妖君願意看到的就說不清楚了。

容蘇在夜裏是個半瞎,她一直沒想通的是之前淮焰引路的時候自己是怎麽憑着感覺準确跟上的,眼前小狼妖們挑着數盞燈籠走得閑庭信步,容蘇還是深一腳淺一腳的不知踩了多少只爪子,驚起一片哀嚎。

她突然頓步:“不去殿裏嗎?”

小妖謹慎道:“君上吩咐從後山下更近些,不必繞遠路,宮主還是快些走吧。”

對方越催促她倒越發多疑起來,在洞府待了這麽久,就是換做尋常各族的妖怪來訪,臨走時也是有理由要交代些什麽,再客客氣氣送走才妥當,這麽匆忙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留。

沒心沒肺慣了的容蘇,這會莫名的壓不下這口氣。

“我不怕繞遠,就從前殿走吧,這條路彎彎繞繞的不爽利,我走不習慣。”

她說完就掉了個相反的方向,也不知道路選的對不對,反正風馳電掣的先開了路,小妖們叫苦不疊的在後面追上來,撞得“叮叮當當”的直響。

往回走時她連燈也沒挑,擋路的石頭恁多,因她心裏急走得快,腳下磕磕絆絆的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是這邊吧。”她大手一揮,奔着那邊就去了。

也不知道繞了多少圈,隐約看見當空卷拂的層層紅绡,透過來一層薄薄的光。

殿中似乎正在繁忙,人影綽綽,境況頗為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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