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問塵
作者:行客不知名
文案:
清風明月,寒水憐花,觀天地之大而不求一隅也。
蝶夢莊周,醉醒千古人間。
清寒觀,寂寥地,步步悲涼求仙路。
何苦,何苦。
“真人在笑誰?”
“自己。”
這一生,不問長生,只問紅塵。
簡潔版:
太上老祖他老不想成仙,怎麽辦!
魔道正直攻X仙道冷漠受
面冷心熱的是攻,面熱心冷的是受
內容标簽:強強 情有獨鐘 仙俠修真 穿書
搜索關鍵字:主角:顧三清,雲長離 ┃ 配角:顧清遼,季遙,荼蘼 ┃ 其它:系統,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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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三
顧三出生時候是個混混,他大哥叫顧大,二哥叫顧二,他就緊接着叫顧三了。
這名字取得頗有點随便,反正他開始識字起就不是很分得清,為什麽天底下有本書叫《霧都顧二》。
聽說他父母生他不久就給車撞死了,開車的頭也不回逃得幹幹淨淨。
然後顧二和顧三分別承擔了克死雙親的責任。
但顧二這“孤兒”的名字又不是他自個兒取得,可見是他爸媽取名不好,自作自受。但好歹顧二這麽大了也沒出事,所以主要原因都是顧三,他一生下來可不就把爹娘克死了?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顧三聽多了這樣的話,長大後也偶爾冷笑聲,“吃飽了瞎碎嘴,再逼逼試試?”
于是巷子裏不做聲了。
沒等他走遠,同樣的話又嘀嘀咕咕飄出來。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顧家三個住在昏暗狹長的巷子裏。那裏頭自稱正經人的還真不少,大抵是幹幹撿拾垃圾,碎嘴,以及扒錢包這類的活計。
他們管這叫劫富濟貧。
他大哥後來也做了劫富濟貧的一份子,但家裏窮得叮當響的是個牌桌,喂到他嘴裏倒沒多少。
由此可見,顧三和顧二是天地下少有的幸運兒,不富不貧,中産階級。
但顧家中産階級很顯然買不起書。
顧三喜歡書,他簡陋的童年上不了學,跟着顧大學了拼音,就着顧二的新華字典從垃圾桶裏翻書。
他老覺得那玩意兒格調很高。
格調,是牌桌上一個濃妝豔抹的姐姐教他的。
教完之後,那姐姐還很有“格調”地踢了他一腳。恨天高的跟尖細尖細,從此顧三知道看見這種鞋得繞着走。
顧三不是個好東西,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個好東西。這種小巷子裏長出來的“大俠”能有幾個好東西?
他想離開那裏。
他用各種手段湊夠了學費,逼他大哥帶他去上學。他拿了把菜刀比劃,笑着告訴那一桌打牌的人,“老子總有一天會去上大學!”他大哥一巴掌拍在他臉上,抄起棍子,“就你,還大學?”
桌子上的人哄堂大笑,顧三在房間裏躺了整整兩天。
但最後他抹了把血,還是去上了學。
第一天回來,他二哥蹲在角落,臉色慘白,手一個勁無意識的顫抖。
顧三拼了命的想離開這裏。
這願望在他大哥與二哥死後更加迫切。
鄰居們指他,“這人克死了他全家。”
他叼着煙,笑眯眯的,默不作聲。
“我不在乎。”背地裏他冷笑,告訴自己,“等我高考考完,成年了,去辦個身份證,然後上大學,去另一個地方。”
去另一個地方。
去另一個地方。
他考完了高考,估分不錯。
然後,然後他就去了另一個地方——
他穿書了……
顧三,“什麽玩意兒!”
好歹等我高考成績出來吧?
我考了多少啊!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忍不住開了新文,這篇估計是個大長篇 QAQ
第一次嘗試寫BL,好吧其實我想嘗試這個很久了。
本人文風一向偏古風,有時候裏面很多詩句甚至成語都是我自己編出來的,如有引用我一般都會标出來,考證黨求放過。
其實我也很想寫寫吐槽文,奈何自己幽默細胞太少,所以最後文風還是有些偏正經,而且筆者腦洞向來大,很有可能把狗血改成牛血(什麽玩意兒……)。所以這絕不是一片打怪升級文,因為上面有标,這個男主他不想成仙。
最後,筆者歡迎你們提意見,求評論求評論0.0
☆、別處
顧三醒來時是懵的,他睜大眼,死盯着天,花了三秒來回憶自己是不是一時想不開去哪旅游了。
枕下輕紗溫軟,鼻尖淡香宜人。
腦海裏“叮”一聲,“系統激活中……系統更新中……系統更新成功……你好,1100很高興為您服務,請問宿主是否進行綁定?”
眼前彈出兩個選項,“是”和“否”。
顧三懵了三秒,皺眉點了“否”。
系統:對不起,宿主您的選擇無效,請重新選擇!
顧三:……什麽玩意兒!
他又看了一會兒那個小框。
再次點了“否”。
系統,“對不起,宿主您的選擇依舊無效,請重新選擇。”
顧三沉默許久,不再按選項,開口問,“你誰?這哪?”
入耳之語細聲嫩氣,分明稚子童音。
顧三一愣。
他睜大眼,起身,這才注意到雙手雙腳皆非己身。
不是不曾有過這樣的年齡,只是那時他常年饑寒交加,哪裏會細皮嫩肉到這樣?
這娃娃極年少,養得又極好。整一年畫上的招財童子,一股子嬌氣。
顧三震驚了。
舉目望去,青紗飄搖,看不清四周。
又問一遍,“這是哪?”
系統:“宿主稍微安勿躁,和系統綁定後,1100自會告訴你這是哪裏。”
顧三眯起眼,手裏濕淋淋一片冷汗。
但他依舊是笑,“我若不綁定,你能怎樣?裝個孩子而已,不難。”
他拖長腔調,一字一句,“你就挂着吧。”
系統,“!”
系統飛快道:“開始強制綁定檢驗綁定對象綁定對象檢驗成功開始核實資料資料核實完畢開始綁定綁定成功!”
系統一口氣報完,顧三還是笑。
他悠悠道,“早這樣不就好了?搞什麽虛假民主?有意思啊?”
系統:正常人不都會先震驚再問在哪心慌意亂之下再循循善誘綁定選項嘛!說好的套路呢!
顧三用實際證明,他根本不按套路來。
事實上他前十八年都踢着正步走在無組織無紀律完全不講道理的路上。
綁定完他便一下躺倒在床上,睜眼望向床頂。
動動手指,才發覺手邊并無香煙。
系統欲哭無淚,只好主動和他普及,“這是一本書的世界,叫作《問仙》,是現下網上很火的一本修真小說。”
他笑,懶洋洋問,“啥玩意兒?沒看過。”
系統,“……每一本書都有一個高緯空間,他們由人類創造,卻不由人類掌控。他們掌控在主神手上,自成一個世界。而我們,就是主神創造的,用來維護這些世界的系統。每當一個世界出現混亂,我們都會去人間找一個将死之人,賦予他們生命,讓他們在另一個空間生存下去。”
顧三眯起眼,“哦——”
他問,“我以為我還活得好好的呢?”
系統很委屈,“可是你得了癌症啊,我本來想等你檢查出來了再拉你過來,誰知道你根本不體檢!”
顧三笑,“怪不得前段時間這兒疼那兒疼。”
顧三頓了頓,又漫不經心補充,“但好歹還是能憋到高考成績出來的。”
系統:“等等,等等,你的注意點很有問題啊,當時你都要死了好不好?為什麽還要在意高考成績!”
如果系統有眼睛,他們倆此時一定生無可戀地對視了一眼。
顧三抿抿嘴,道,“你繼續。”
系統又道,“你,是這本小說一個很重要的人物……”
“誰?”
“你猜?”
顧三,“不猜。”
系統,“……”
“你要是解除那啥綁定我就猜。”
“真的?”
顧三笑,“假的。”
系統,“……”
顧三嘴角含笑,紋絲不動。
系統恨不得糊他一臉,“你是這本書的第二大反派。”
浩渺幽冥,曲折妖都,三千凡塵。
他這副軀殼,乃上千大世界中,一等宗門清寒觀弟子,護宗老祖之孫,太上長老幼徒,掌門師弟,百道之體,顧三清。
顧三笑道,“……好長的頭銜。”
可是為什麽會叫顧三清?
“他會不會還有個哥叫大清,二清?”
系統:“……三清是道家的詞,是指虛無自然大羅三清三境三寶天尊!不是你那麽理解的!”
三清,三清。
顧三嗤笑一聲,“天才?”
如此高的名諱,扣在這樣一個稚子身上,所托厚望有多沉多深?
系統:“自然。赤子童心,近道之體,天生通七竅,聆百道。萬年難出一尊,總被宗門好生看護,唯恐凡事沾染,銅鏡蒙塵。”
凡事沾染,銅鏡蒙塵啊……
顧三嘀咕,“說實話……”
系統,“嗯?”
“我還是很想知道我高考分數……”
系統,“喂!”
☆、留下
清寒觀,遙安殿。
顧三立于寒潭邊,兜一袋石粒,一顆顆地扔。
碎石入水,漣漪成圈,暈開落花無數。
系統急得跳腳,在他耳邊道,“請宿主正視此次任務!請慎重完成!”
“嗯——”顧三敷衍它一句,繼續飛石擊花。
他不願躺在那裏發呆,便自個兒溜了出來。
外頭危崖萬丈,樹林繞着寒潭,飛花連綿。
天地蒼茫,玉宇瓊樓。
顧三收了面上的笑。
小小的人立在潭邊崖上,當真。
滄海一粟。
他凝視遠方許久。
系統告知他,他得按照計劃修煉,于十歲前達到築基,這是他第一個任務。
“完不成咋樣?”
他又丢起石子兒。
系統的電子音似乎咳了兩聲,嚴肅道,“抹殺!”
顧三,“哦。”
靜默。
繼而還是靜默。
靜默良久,系統問,“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說啥?”顧三笑。
“你不應該反抗嗎!你不應該着急嗎!你不應該這樣那樣想方設法逃離控制嗎!”
“哦——”顧三飛出一粒石,唇角斜拉,風輕雲淡道,“抹殺就抹殺呗。”
他說,“好像誰特麽的在乎一樣。”
系統,“?”
系統,“!”
系統,“!!”
系統: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宿主!主神,1100想回家!
系統啞口無言,顧三哈哈大笑。
笑罷,他忽然開口,“喂,我問你,我的命運是啥樣?”
“既然你說這是本書,我是個反派。那你知道我以後會怎麽吧?”
主角,反派。
他見到過各式各樣修仙文,整本的,殘頁的,多是家長撕了扔出來的。
他知道反派大抵天資縱橫,一路順風,可最後卻折在不那麽出色的主角手裏。
成為墊腳石,成為磚下泥。
他想起他二哥蒼白的臉和冰涼的指,想起他二哥縮在角落裏餓得上氣不接下氣時的目光。
想起巷子外燦爛的陽光,漂亮的女人牽着狗,那玩意兒身上一層小小的厚外套。
他動動手指,忽然很想抽煙。
顧三問,“照着你的說法走,最後會摔得很慘,踩的很痛吧?”
愈高,愈痛,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他笑道,“那還不如一開始就死了。”
還不如一開始就死了。
系統:怎麽辦,我竟然無言以對!
繼而又是沉默。
顧三沒打算聽它回答,他仿佛就是不經意地問問。
他滿不在乎地抛出最後一粒石子。
石子破入寒潭。
碎了一池漣漪。
顧三笑着盯住池面。
仿佛瞧見它一路下沉,下沉……
忽然。
“三清!”
遙遙一語傳來,有人踏雲而至,落于地上。
長袍廣袖,迎風而動。
顧三愣了。
緊接着,他就被抱了起來。
來人玉冠烏發,白衣欺霜,笑問,“無聊麽?怎麽出來了?”
顧三瞪大眼,他唇上的笑尚未收起,僵在臉上。
那人身上有房裏的那種香,淡極雅極,總讓他想起插畫上的遠山,又或者剛瞧見的那一灣寒潭。
季遙單手抱他,從袖裏變出一包年糕,低語笑道,“師兄知道你想吃這個,特意溜下山買的。”
他噓聲道,“可別說于師傅聽,也別告訴你爺爺。”
顧三沒有說話。
漫不經心揚起的嘴角,一點點地放下,拉平。
他直愣愣盯着年糕。
雪白的,熱氣騰騰的年糕,包在翠綠的荷葉裏。
拿年糕的那支手細長淨白,像冬日裏飄落的雪,像櫥窗裏擺放的紗。
“吃呀。”季遙喂了他一口,“饞嘴貓。”
軟綿的年糕咬進嘴裏,香而甜膩,粘住他的牙。
這一口咽下,好像全身都給粘在了一起。
從此,再也撕扯不開。
顧三聞着季遙身上的味道,冷香,混着煙火氣。
這十八年,他大哥從來沒有抱過他。
一次都沒有。
終日陰暗的小巷裏,他一次次看着顧大的背影。
他忽然想起外頭的蒼茫天地,玉宇瓊樓。
天那麽遠,地那麽大,這人的懷裏,紅塵如此近。
在這裏,他叫顧三清。
“虛無自然大羅三清三境三寶天尊”的三清。
清寒觀,顧三清。
日後指不定會生生墜地,衆叛親離的顧三清。
他又被喂了一口年糕。
他忽然想,顧三和顧三清到底有什麽區別?
有什麽區別呢?
從來沒有得到過的顧三,還能失去什麽呢?
其實顧三也很喜歡年糕,而這一口年糕,是喂給顧三清的。
沒有人給顧三買年糕吃。
還不如一開始就死了。
這一句,連他也搞不明白,他說的到底是顧三清,還是顧三?
又或者,是都有。
還不如,一開始就死了。
你看,只是多走了一步顧三清的路,見了一個疼顧三清的人。
他就舍不得了。
舍不得了啊。
他低頭,把臉埋進季遙懷裏。
長嘆道,“任務,我做。”
系統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轉了立場,連忙道“那就好那就好!”
系統的聲音季遙聽不到,他只笑着對顧三說,“搗蛋鬼,吃完又擦我身上!”
☆、季遙
季遙。
他的大師兄。
清寒觀未來的掌門。
系統不能告訴顧三他的結局,但可以告訴一些其他人的事情。
顧三得順着顧三清的命運走,但只有大致方向而無細枝末節。
畢竟顧三清不是主角,他的一生作者未曾寫透。
所以系統的意思是,階段性劃分,然後順其自然。大方向不錯就行。
這第一步,就是十歲築基。
顧三聽得有些別扭,總覺得系統在說看問題要抓主要矛盾,還是矛盾要看主要方面?又或者質變和量變的關系?
講道理,他政治學得一點都不好。
系統給了他一本入門的書。
只要他心念一動,便自有文字浮于面前。
顧三清百道之體,天縱奇才,修煉一途無比坦蕩,顧三托這軀殼的福,伴着系統給的書,就着清寒觀的入門式,也給有模有樣地練了起來。
遙安殿是季遙的居所。
沒錯,顧三清太小,天資又太高,他師傅并爺爺帶不來,他父親不敢帶,只好折中交予掌門一脈長徒,季遙來帶。
季遙一等一的仙風道骨,十足十的師兄氣派,竟也将顧三清帶得不錯。
清寒觀當真對顧三清保護有加,遙安山遙安殿上布下重重禁制,顧三清的消息鮮有人知,連生身父親也難見幾回。
殿裏沒有一個活人,全是掌門同顧老爺子催動的傀儡。
“我若真是個孩子,遲早給逼瘋。”顧三同系統笑道。
季遙是個好師兄,傀儡們也是好傀儡。
顧三清才丁點大,就開始背啓蒙文章。背得他這幾日說話都文謅謅的。
季遙按着他的手,帶他寫字。
一筆一畫,“清風明月,寒水憐花,觀天地之大而不求一隅也。”
顧三清奶聲奶氣地問,“這是什麽意思?”
季遙笑而不語。
他摸着顧三清的發,一遍遍。
最後笑道,“你日後……自會懂的。”
接着,便開始教他其他字。
這兒的字多是繁體,顧三根本看不懂。他也樂得做個孩童,由着季遙教他。
殿在崖上,林在殿旁,潭在林中。
遙安山景色甚好,具是顧三從未瞧見的壯闊。
紅花、綠葉、朝霞滿天。
季遙總偷偷給他帶吃的,帶玩的。他的袖子裏有變不完的花樣,包子,零嘴,瓜子,糖……最多的還是年糕。
顧三說他喜歡年糕。
最喜歡。
沒事的時候他就坐在樹上,蕩着腿,咬年糕。
季遙舞得一手好劍,他告訴顧三,清寒觀人人舞得了劍。
他劍名遠芷,頗有些女兒味道。
劍極細極長,舞起來掃落一袖桃花。
顧三叼着季遙帶的年糕,專心瞧他舞劍。
清風拂面,林花紛飛。
烏發潑墨,白衣落雪,衣上畫着點點紅梅。
季遙靜動之間,好似冬雪裏開出萬簇寒梅,星辰墜落眼前。
顧三看得目不轉睛,咬斷的年糕掉落于地。
季遙回眸一笑,腕下一動,便是一抹劍花。
顧三看得都有些癡了。
季遙再他一塊年糕,又握起劍。
顧三拍掌,“好!”
也不知是在誇季遙,還是在誇年糕。
季遙善琴,他桌旁有一架七弦古琴。
平日閑了,他便彈琴于顧三聽。
十指悠悠,琴音悠悠。
繼而天地悠悠。
顧三含着糖枕在季遙膝上。
糖是甜的,于是琴聲也甜了。
季遙念他年幼,也不苛求他修煉。反倒教他字,教他琴,教他拿劍,教他作畫,教他“心懷天下,落子無悔”,顧三眯了眼,假意聽不懂,磕了粒瓜子,歪頭問,“那一子不落,不就好啦?”
季遙點他鼻尖,笑,“歪理。”
顧三清撕開一粒糖,咬在舌上。
燭火細光裏季遙的肩膀,溫暖的像晨起的太陽。
☆、築基
年華似流水,泱泱無聲息。
轉眼間,顧三清已臨近整十。
然後,然後他如了系統的願,于此時突破築基。
多年不曾露面的系統表示,原來你還記得任務,你還記得我,我十分欣慰。
顧三笑而不語。
他知道,他只是順着系統設的路,一步步走向已知的死亡。
他突破那日,霞光滿天,煙雲缭繞。
觀內大驚。
十歲稚子,已然築基。
玄門皆知,小兒筋脈纖細,肌體無力,往往又貪玩好樂,哪裏會靜得下心修煉?
故大多玄門都待稚子溫和,十歲過後方才賜下入門篇好生錘煉。
掌門也是看顧三清百道之體,天生經脈較為寬敞,才先給了幾個入門式。
誰承想,這娃娃怎麽就自己練上築基了呢!
人外門收弟子,還挑十歲以上呢!
掌門愁啊,愁得不成。
顧家老爺子顧清遼聽說後,好好的關也不閉了,直接火道,“老小子,你可是拔苗助長了?”
鮮有的幾個知情長老用譴責的目光瞧着他。
掌門百口莫辯。
所幸顧三有系統看着,練得法子都對。
底子夠紮實,路子也夠正。
因多年跟在季遙身邊,他雖小,卻有了幾分公子如玉的味道。
掌門名喚宋清寒,清寒觀的清,清寒觀的寒。顧三知道後頗為感慨,道此書作者取名之懶,和當年他爹娘有的一拼。
系統:“……”
系統無奈補充,清寒觀,歷來規矩甚怪,為九洲稱奇。其中一點,便是這名諱。
清寒觀與大多道觀一樣,會給入門弟子道號,按道號第一字排輩。但清寒觀有一點不同,其中天才子弟,一旦發覺,便會賜個“清”字;悟性絕佳前途無量者,也會于名諱中或添,或改個“清”字。
而一旦有弟子成為掌門,名中便會或改,或添個“寒”字。
于是無論玄門諸派怎麽合合分分,分分合合,歷代清寒觀的掌門人,都名喚清寒。
這也成了玄門一大笑談。
“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最長壽者何?”
答曰,“清寒真人。”
“乖孫,到爺爺這裏來。”
顧清遼顧老爺子招手喚他。
季遙道,“三清,去你爺爺那。”
顧三撲過去,“爺爺!”
“诶——”顧清遼抱他,比劃道,“這麽高了。”
放不下啊,放不下。
顧三放不下顧三清的一切。
得到的愈多,便愈不肯松手。
天資縱橫,出身名門,兄長疼惜,父輩垂憐。
顧三清擁有的,俱是顧三求而不得的悲涼。他不知顧三清最後是如何墜落深淵,但他一分一毫都不想放手。
他又甜膩道,“三清可想你了,爺爺。”
為此,他不惜一切代價。
顧清遼,“喲,小嘴兒可真甜。”
顧三清不至整十,尚且一個小童。端的是唇紅齒白,粉雕玉琢。他學着季遙姿态時還有幾分小大人模樣,如今往長輩懷裏一撲,生生一個招財童子,年畫娃娃。
顧清遼的心都快化了。
沒錯,顧三就是在可恥的賣萌,這麽多年來,他賣萌的技術練得怕是比入門的招式還好上幾分。
他又扭頭道,“師傅好,諸位長老好。”
宋清寒笑道,“好,好。”
他白發冰冠,銀須單袍,笑眯着眼,甚是和藹。
季遙也行禮道,“參見師尊,參見諸位長老。”
衆人回禮。
宋清寒撫須問了季遙些許事,顧清遼好好給顧三清摸了摸骨,瞧了瞧身子。
“甚好。”顧清遼點頭,贊許季遙道,“三清在你那裏,倒是練得十分不錯。不愧是掌門首徒。”
季遙溫潤而笑,道,“不敢當。”
這是派中大殿,清寒山清寒殿。
殿後便是掌門居所。
清寒觀也不算辱沒清寒二字,入眼俱是冰雕雪飾,牆上開出點點紅梅。宋清寒道,“此次尋你們二人來,是為了玄門約莫五十一開的地宮秘境。”
“當年蜀山攻打上古玉兔一族,以至玉兔相恒一處小世界墜落于此三千凡塵。那小世界本是相恒家磨練小妖之所,幻影重重,機關處處,十分适宜築基以下弟子歷練,故而諸多大世界好生商讨,每五十年各送弟子入秘境歷練,同時,也派一名大乘長老,兩名心動期長老看護,以防有變。”
宋清寒道,“此次吾派有二十弟子前往,長老為顧清遼顧長老,心動期弟子便是吾座下首徒季遙和次徒林安。待林安出關,你們便出發前往地宮秘境。”
顧清遼同季遙道,“諾!”
宋清寒複又同顧三清笑道,“你生于清寒觀,長于清寒觀,進步雖快,但終歸過于順當。為師憂你心性不足,日後元嬰瓶頸難過,故而盼你同他們一道下山,不入地宮秘境,只是見識下外頭熱鬧人間,可好?”
顧三點頭,學着喊了聲,“諾。”
系統,“……”
顧三暗問,“你怎麽了?”
系統,“我的錯,地宮秘境是突破築基的好地方,你現在……你現在……分明是突破的太早了啊啊啊啊啊!”
顧三,“……”
不錯,日後主角就是于地宮密境中突破,而顧三清,剛好錯過了第一個最好的突破時機。
該怎麽說呢?
他還真是有反派的覺悟?
☆、林安
不久,林安出關。
掌門次徒,清寒觀雙木仙子。
她是清寒觀中鮮少幾位不着白衣的弟子。
翠衣青衫,薄紗遮面。她遙遙而立,便是一禮。
季遙回禮。
他同顧三道,“三清,這是你林安師姐。”
顧三喊一聲,“師姐。”
她足尖一點,飛至他面前。
“小師弟。”
她音色頗涼,冷冷清清。背上一柄重劍。
指尖一劃,變出一個木牌,遞給顧三清。
她道,“吾閉關多日,怕是你也不認得,這權當是見面禮了。”
顧三接過木牌,瞧見上面一個“羽”字。
系統解釋道,“這是後山靈寵牌,羽字,八成是只仙鶴。”
顧三行禮道,“謝師姐。”
她颔首不語。
顧清遼笑道,“雙木有心了。”
“不過既然你已出關,那麽吾等即刻便能出發。走吧。”
“諾!”
清寒觀不愧是一大宗門,山巒起伏,天地遼闊,放眼望去,幾看不見盡頭。
顧三無論看過幾次,還是感慨。
季遙抱着他踩在遠芷上,一路跟着顧清遼。
季遙将他放在馬車裏,随後便随同顧清遼出去,同那些低級弟子說話。
前往地宮秘境的,多是出類拔萃的外門弟子。此次秘境歸來,不久就可以入內門選拔。
顧三呆在馬車裏,有些無趣。
外頭的弟子們到熱鬧的很。本來這樣秘境開啓,根本無需掌門座下弟子出馬,更別提清寒觀清字長老顧清遼。
但奈何這次顧三清一同下山,自然保護得是重中之重。
顧三撥弄幾下那個木牌,便倚窗睡去。
再醒時,他已枕在季遙腿上。
馬蹄聲聲,前路遙遙。
這馬竟是在天上馳騁。
顧三有些愣,起身拉開車簾,卻見外頭是白雲蒼天。
“醒了?”季遙同他笑道,“不多時便要到城鎮了,給你買糕點。”
顧三點頭。
他盯着外面,只覺得怎麽也看不夠。
這一生,何曾知天地那樣大。
他瞧着底下的城,底下的鎮,底下的村。
米粟模樣。
他們與那些未築基的弟子非同一輛馬車。
馬車從天而降,又噠噠駛入城。
顧三瞧見季遙指尖一抹,便是一疊路引,遞給城門士兵。
新奇,太新奇。
這是人間,這是紅塵。
路旁巴巴瞧着糖的稚子嬌兒,绾着發叫賣的酒娘,小販手下一掀,包子籠裏鋪開的熱氣。
糖葫蘆,白饅頭,麥芽糖,熱馍馍。
賣藝人耍戲噴火,鑼鼓敲得叮當作響。一旁茶樓說書人口幹舌燥,掌聲陣陣。
他們到了客棧,打尖入住。
顧清遼留在了客棧,由着季遙林安帶弟子們去了酒樓。
畢竟此行未築基弟子太多,終究不能太趕。該睡得睡,要吃得吃。
行程拉得很長,也算讓他們見見世面。
顧三滿目新奇,東瞧西看。
同來的弟子天資聰穎,多是雙九年華,鮮少幾個十六七歲的,皆是顧盼生輝,被拱衛其中。
清一色的清寒觀雪袍紅梅,瞧來各個俊秀不凡。
“師祖,這位師弟是……”一個少年笑問季遙,倒是頗為熟稔的模樣。
季遙笑道,“什麽師弟,他是你們小師祖。”
衆人一驚,趕忙行禮。
顧三一笑,羞澀回禮。
師祖……這到底是多大的輩分?
系統冷哼,“真能裝。”
顧三懶得理它。
一群不大的人,像模像樣地互相招呼,随後又各自回了位置用膳。
這幫築基未到的小子各個是人精,季遙既然未道出顧三清姓名,不管是忘了,還是有什麽隐情,他們自然也不問。只知這孩子身份極重,得罪不得,盡量交好,于是處處哄他,一口一個小師祖。
顧三怎麽聽怎麽像小施主。
你們是道士啊,要不要說話說得這麽像和尚?
他隐隐也明白季遙意思。如此稚童,名中帶清字,還是不要宣揚的好。
季遙瞧着有趣,淺笑不語。
他方才打發了傀儡,去一旁鋪子買了點心。
綠豆酥,芝麻糖,桂花餅,用翠色的荷葉層層包住。
季遙又拆出個山楂糕,順手喂進顧三清嘴裏。
林安眉間一挑,面紗蒙住的臉上瞧不清神情。
忽然,季遙背上的遠芷猛然一震。
他直起身,回頭望去。
林安一手按于重劍之上,低聲問,“怎麽?”
季遙皺眉,幾不可查地護在一臉茫然的顧三清身前,低語道,“小心些,我能感覺到。”
“有人在打探我們。”
二樓雅座。
有人朱唇輕啓,笑道,“小師祖?才這麽小的娃娃,就是個師祖——”
“喲”她笑了,“竟然已是築基?”
她音色極柔,如水似紗,一寸寸流過人的耳畔,像菟絲子纏繞上高樹。
對面人黑衣烏發,眉目冰冷,一言不發。
“無趣無趣。”女子咯咯笑道。
她樣貌精致,媚眼如絲,指尖是豔紅的丹蔻。
“差點被發現了啊,好一個師祖——”她撫唇而笑,忽然瞪大眼,“長得可真俊俏。”
黑衣人輕敲茶盞,冷冷道,“此行所謀不易,你別惹事。”
一旁還有一人皺了眉,“長離所言即是。那可是清寒真人座下首徒,雙遠真人季遙。荼蘼,你可別胡鬧。”
“嘛,你們別擔心……本座從來不胡鬧。”荼蘼遠遠掃季遙一眼,舌尖親點。
本座向來鬧得可有計劃了。
美色當前,不吃,豈不虧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表示我是個強烈1v1的人,幾乎裏面每對cp都是1v1,畢竟青菜蘿蔔各有所愛你們suo是不是啊~
☆、地宮
“不論是誰,來者都不似吾等對付得了的。”季遙皺眉道,“以防萬一,之後還是将他放到顧長老身邊。”
林安颔首。
他們之上,不是心動晚期便是大乘,動起手來,他們也難保顧三清。
這似一個小插曲,一晃而過。
顧三境界差得太多,甚至不曾發覺。
人間正是暮春時節,晚風沉沉,桃李落盡。
顧三清開始整日跟在顧清遼身後。
季遙同顧清遼說了那日來龍去脈,顧清遼哈哈一笑,掏出個玉佩挂在顧三清身上。
“他身上本就加了老夫一重封印,能看透的也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