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同為大乘的道友。這玄門大乘尚無多到遍地皆是,你們無需多慮。”
他又附身同顧三清笑道,“乖孫若是有事怕了,且捏碎這個玉佩,爺爺便來尋你。”
此事就算了了。
他們又一路過山過水,前往地宮秘境。
途中顧清遼還親自動手,同他們烤了頓肉。
顧清遼起于凡塵,如此多年過去,竟還有一手的好廚藝。
顧三瞧着兩眼放光。
他前世餓怕了,這一世怎麽也抵擋不住好吃好喝。
嗜吃貪甜,來者不拒。
若非他修了仙道,怕此生不是癡胖,也得蛀牙。
“乖孫莫急,小心燙。”
顧三一口一口地咬,吃得擡不起頭。
顧清遼哈哈大笑,招呼弟子們,“來。”
季遙林安已然辟谷,坐于一旁笑看。
“乖孫,你可要記得。”顧清遼同他低聲道,“你雖非凡塵出來,但這人——終究是起于凡塵,不入紅塵,怎破紅塵?”
“宋老小子叫你不惹紅塵,老夫萬萬沒料到竟是這麽個不惹法。将你閉在清寒觀,只求築基時下山看紅塵而不入,以寄希望于你就此破了紅塵?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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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紅塵好者,哪裏有資格棄它。乖孫,你記住。再是求仙路,也是凡世人,你今生必要在紅塵中走一遭,才不枉費……”
他忽然一怔,仰頭望向天際。
顧清遼雖一口一個老夫,瞧上去卻至多而立,俊朗潇灑,風流倜傥。
他扶額而笑,天邊星辰點點,長夜未央。
“罷了罷了,你還太小。”顧清遼,“日後自會懂得。”
顧清遼一字一句道,“清風明月,寒水憐花,觀天地之大而不求一隅也。”
這是顧三第二次聽見這句話,系統說這是清寒觀觀訓其一,具體何意它也解釋不清。
顧三笑着咬了口肉,同系統道,“我要你何用?”
系統,“……”
宿主你要求太多了,我只是個系統,我不是語文老師啊喂!
其實他們都不知,有很多東西,看上去未變,其實早已變了。
書裏的顧三清确确實實是十歲,地宮秘境之後才築基,留在清寒觀一路長至金丹,書裏的顧清遼,也是因另一件事,而出的關。
此行護送他們前行的,本該是林安,和另外兩名長老。
書裏,書外。
有很多變了,也有很多,雖變而未變。
誰知道呢?
誰知道呢?
九洲雲動,地宮将開。
萬般人傑,皆聚于此。
顧三站在顧清遼身旁,目送各大宗派弟子依次進入秘境。
反正也沒他的事了。
系統悲憤,顧三樂得清閑。
季遙林安要前往護法,以防其中有弟子不測。
顧清遼則要同其它大乘者鎮守秘境陣眼,以防秘境崩塌。
季遙塞了顧三清一整個乾坤袋,裏頭滿滿全是吃食,顧三清笑得眼眯成縫。
林安無奈搖頭。
顧三清被安置在顧清遼分到的山洞內,洞裏打了重重禁制。
顧清遼道,“你好生呆着修煉,莫要出去。”
顧三點頭。
地宮秘境雖小,卻是實打實的空間世界。
裏頭靈氣充裕。
雖對築基之上者無多大作用,但顧三清年少,用靈氣沖擊經脈作用也不小。
很多大乘長老都會帶個未築基的小兒過來打實基礎,故而顧三清也不很顯眼。
但誰也不曾料到,那一夜,所有弟子入後不久,地宮崩陷,天昏地暗。
衆多大乘長老紛紛聚集,顧清遼皺眉道,“有人抽盡了地宮秘境的所有靈力!”
“誰還沒有過來?”
“雲簫宗。”
“了不得。”一名長老冷笑道,“膽子不小啊。”
顧清遼指下一揮,長劍出鞘,直斬天宇。
“當務之急,是聯系心動期長老,合力将弟子們救出。此帳,出去再算!”
地宮秘境之外。
山洞。
顧三自打坐中清醒,第一眼瞧見的,便是張鮮血淋漓的臉。
“……”
顧三笑問系統,“你覺得我醒着麽?”
系統,“是的,但我寧願和你一起睡着。”
顧三,“……”
呸,誰要和你睡。
爺爺,說好的禁制呢?
說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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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長離
顧三飛身竄向一旁,冷眼看那血人。他躺在最內側,頭依山壁,鮮血染紅一片。
顧三默默看了一會兒。
他掏出玉佩。
系統,“等等!等等!”
系統,“你去把他臉擦幹淨。”
顧三,“你還有沒有人性?我現在很害怕,我為什麽不能叫爺爺?”
系統,“騙誰呢?叫你擦你就擦!廢話怎麽這麽多。”
顧三又看了一會兒。
他寸步不動,卻莫名笑了。
他問系統道,“你很緊張?他是誰?”
系統,“……”
顧三唇角一點點勾起,“書裏的人物?”
系統無言,顧三又補充一句,“還是個很重要的人物?”
系統,“無可奉告。”
顧三笑道,“看來是的。”
系統,“……”
顧三和系統都沉默了一會兒。
那人躺着,血還在流。
昏沉的燭光中,像不會停息了一樣。
系統破罐子破摔道,“不錯,他是書裏的人物。”
顧三,“理由?”
系統,“你看他袖口露出的折扇,衣上的流雲紋。雲簫宗歷來墨衣卷流雲,寒簫誦天地。身着雲簫宗流雲紋卻偏偏以扇聞名的,就只有這本書的終極boss,雲長離了。”
“雲什麽?”
“雲長離,長相厮守的長,別離的離。”
雲。長。離。
顧三忽然想笑。
他還從未聽過這樣有趣的名字。
聽過長相守,見過長相思,到不知,天底下還有一個長相離。
長相別離麽?
顧三又道,“我以為你可以直接鎖定他就認出他姓名?”
系統,“你以為我們是在拍科幻大片嘛?作者只提供了文字,文字啊!怎麽可能見到一個認出一個,我要推斷的!”
顧三眸中寒光一閃,笑道,“是麽?”
系統沒留意,道,“該解釋的解釋清了,快救他。”
顧三又道,“我為何要救他?這又不是任務。死了便死了,與我何幹?”
系統差點氣死。
它之前才給他頒布的任務是廿歲前金丹。
那人倒着,似乎氣息都聽不見了。
系統急切道,“是,主神雖然沒有給我這個任務。但是,但是你總不希望一個人面對主角吧?最大反派不能死在這兒啊!”
顧三唇角勾起,道,“甚好,甚好。”
系統,“啊?”
那一剎,顧三的笑很冷,眼也很冷。
又或許他平日裏眼就那樣冷,只是被滿面笑意擋着,看不分明。
山洞昏暗,燭火灼灼。
系統沒有實體,卻無端打了個寒顫。它隐約覺得有什麽不可控制的事要一步步發生,卻找不到一點頭緒。
顧三忽然笑道,“客人躺着累否,可要起來說話?”
系統一愣,猛然發覺這話是他直接說出口的——這不是在問自己。
難道——
寒光乍起,一把折扇直抵住顧三清心窩。
再向前一寸,便會将他捅個穿。
雲長離低聲問,“你怎麽知道的?”
顧三不緊不慢,笑道,“知道什麽?知道你醒了,還是知道你——從頭到尾都醒着?”
作者有話要說: 交代一下,所有顧三和系統的對話都是在顧三體內進行的,外人是聽不見滴QAQ
ps:我标明了顧三不是什麽好人,所有矛盾點都是我埋的伏筆,後面會解釋的親們不要糾結哈。
看見這0評論量我心口也是一痛啊。
這是我第一次寫這種修仙文,親愛的們給我一點自信啊0.0不好也大聲說出來~
☆、點破
雲長離低聲問,“你怎麽知道的?”
顧三不緊不慢,笑道,“知道什麽?知道你醒了,還是知道你——從頭到尾都醒着?”
他一怔。
系統,“什麽!”
“你躺得地方太巧。”顧三笑着指身後的洞口,“你不是從那裏進來,力竭後撲倒在地。”
“你躺在我的面前——這洞府的最裏面——背靠着山壁。”
“山壁上有血,可見你的血沒有幹涸,才負傷不久。可是好奇怪,地上卻沒有大灘的連續的血跡——你是從洞口直接蹦至最內側。”
顧三一字一句道,“你是重傷,可你還有氣力。你只是見我将醒才裝作昏倒在地。你在防備,自然一直是醒着。”
雲長離睜着眼看他,那雙眼在灼灼燭火中格外漂亮。
他的唇很薄,面上全是血,聲音帶着冷意,說起話似三九的冰淩,一寸寸刺進人的肌膚裏。
“你不怕我殺了你?”
顧三不答,反問道,“閣下不想活着走出這兒?”
雲長離沉默。
他盯着顧三,顧三面不改色。
兩人離得極近,雲長離的鼻息噴在他面頰。
顧三清身型矮小,幾乎被攏在懷中。
同季遙完全不同的感覺。
季遙似兄如父,溫和如早春的東風拂面,楊柳依依。
這人卻一派冷意,冰寒混合着戾氣,飄灑下嚴冬的凜冽霜雪。
顧三仰着頭,可以看見他的眼,瞳仁深深,眉目染着血漬。
良久——或許只是對顧三來說的良久,雲長離收回折扇,道,“你很聰明。”
顧三笑道,“多謝。”
系統,“……我怎麽覺得我沒聽懂?”
系統,“沒有人來和我解釋一下嗎?”
系統,“宿主,你還在嘛?理理我呀?”
系統,“SOS!”
雲長離艱難起身,坐在了地上。
顧三扔給他一個帕子,并一丸丹藥。
“這藥說是有起死回生之效,你試試?”
雲長離看他一眼。
顧三笑道,“信不信由你,我沒必要害你。再說——你要得不就是這個?”
雲長離吞下丹藥,用帕子抹淨臉上血跡,梳洗好,又從儲物戒裏取了衣服換上。
繼而坐下運功。
顧三原本支着頭看,此刻倒是微微一愣。
說實在的,自他來到這個世界,多少有些審美疲勞。
玄門中人,實在個頂個的俊美。
季遙的公子如玉,溫潤隽永;顧清遼的性情中人,潇灑不羁;宋掌門的和藹可親,仙風道骨;林安的冰姿雪容,端莊沉穩……就連顧三清從未露面的爹娘,據說也是玄門數得上名頭的良緣仙配。
退一萬步講,顧三清這副皮囊,也是真真切切的紅唇白齒,玉面仙童,長大不知得禍害多少家姑娘的相貌。
只是,這人生得,實在是太好了點。
眉若遠山眼微垂,唇似薄紙面含霜。
一種很冷的美,帶着凜冽與肅殺。
仿佛雪山上堆積千年的寒冰,用最鋒利的刀一筆筆刻出的模樣。
顧三艱難移開眼,又瞧見他披下的發。
他方才用山洞裏的泉水洗幹淨了發,墨似的長發一路蜿蜒而下,卷着泉水散落在地上。
襯着他的雪白的裏衣,暈染開的水墨畫一樣。
顧三心口狠狠停了一瞬。
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1)。
顧三有點臭不要臉地想,這人怎麽舍得給自己糊了滿臉血?我要知道他長這樣我……我早就把他給救了。
顧三咳了兩聲,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問,“你留得住他們多久?”
雲長離睜眼。
顧三繼續道,“你這一身血地闖出來,還敢進大乘之輩的洞府,破其禁制,怕是地宮秘境出什麽事了,他們出不來吧?你把所有大乘,全部困在了地宮秘境,對不對?”
雲長離不語。
顧三笑道,“所以你起碼也是個大乘吧——那你,應該看得出我已築基。你既要做這麽大一盤棋,那你必定每個大乘都好生觀察過,所以,你之前應當打探過,你也肯定在秘境開啓前就觀測過我們清寒觀一行,知道我。”
“我既然如此年少就已築基,必定是宗門保護重中之重,身上必定會有長老留下生死人白骨的靈丹妙藥。你要做的事怕是極其兇險,地宮秘境只對築基之下的弟子有用,大乘之輩若是圖謀,也只有其中靈氣可求。而靈藥與靈氣相沖,你要搶如此之多的靈氣,怕是身上半份靈藥都帶不得,所以,你下決心要搶我的。我若沒有,你便将挨個把帶孩子的大乘長老洞府搜尋過去。”
“你怕是也在仙門呆過,知曉仙門子弟身上一般都有長輩賜下的護身之物,修煉時可保其不受外界幹擾,必要時甚至還會反擊。所以你等孩子醒來,裝作重病将亡,孩子必定大驚,方寸大亂之時,你再咳血醒來,假意周旋,将靈藥騙來,以求得氣力逃跑。之所以躺在洞內最裏,是防備洞裏還有其他仙寵,背後攻擊,對不對?”
系統,“……原來如此。”
雲長離道,“所言不假。”
“說吧。”顧三笑問,“你還能困住他們多久?”
(1)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李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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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鶴
“至多三個時辰。”雲長離道,“我已恢複不少,此刻離開他們應當還要兩個時辰才能出來。”
顧三笑道,“那你走罷,離開越早,自然逃得越遠。”
雲長離擡手,顧三道,“別,你可別打暈我僞裝罪證。”
“禁制已破,誰知會出什麽事情。我得醒着。”顧三笑道,“你且走吧,我自有辦法。”
雲長離沉默,忽然問,“為何救我?”
“救你?”顧三笑道,“實力懸殊如此大,怎麽做都是殊途同歸。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還不如做最省力的事情。”
雲長垂眸道,“不管如何,此恩我記下,日後若有緣,必定相報。”
他一腳踏下,便飛至洞口。
不知為何,最後他又回頭道一句,“你思慮太過,心思太重。求仙道,棄紅塵,當心慧極易傷。”
顧三遙遙回他,“彼此彼此。”
雲長離去,留下滿洞血腥氣。
顧三道,“至多還有兩個時辰,爺爺可就要過來了。”
系統一驚,“怎麽辦?”
這滿洞的血腥氣,這丢失的丹藥,如何交代?
“放心,雲長離做事周全,破禁制時必定一下将所有禁制全部打破。我只要能把這滿洞血腥氣糊弄過去,解釋下丹藥去向即可。”
“那就好——”系統,“好什麽好!丹藥是這麽好解釋的?血腥氣是這麽好除掉的?”
“誰說要除掉了?”顧三笑了。
他指尖一晃,掏出一個木牌,上頭一個羽字。
他默念口訣,十指翻飛。
木牌裏飛出一只仙鶴。
白羽紅冠,姿态優美。
顧三打量它幾下,勾起唇角,笑道,“我可以用更濃的血腥氣,蓋掉它。”
仙鶴,“?”
顧三,“乖乖,過來放些血。”
仙鶴,“!!!!!!!”
地宮秘境。
劍光紛飛,塵埃四起。
顧清遼中指食指并起,一時間寒光大盛,一下下撞于小世界的入口之上。
“不好!”接連有長老道,“洞府禁制被破!”
小世界崩塌,兇險萬分,諸多長老護着晚輩,根本無暇出去。
顧清遼心口一震。
“糟糕!”
季遙垂目,遠芷上下翻飛。
清寒觀弟子終于聚攏,他們插不上手。
只能瞧着所有長老攻擊一處,試圖擊破因靈氣匮乏而封閉的入口。
兩個時辰後,地宮秘境破。
顧清遼長袖一甩,卷起所有弟子,飛身前往洞府。
遠遠便有血腥氣傳來。
顧清遼面色一變。
“乖孫!”
人未至而劍先到。
凜冽寒氣鋪天而來。
顧三連忙道,“爺爺!”
顧清遼沖進洞府,一把将他攬在懷裏,未央劍直直插在地上。
“怎麽回事?”
季遙林安緊随其後。
顧三癟嘴道,“爺爺不是叫我入紅塵麽?”
顧清遼放開他,“啊?”
顧三指指身後,道,“我試着入了,怎料,它看上去甚是疼痛的樣子。”
顧清遼等人擡頭看去,才發覺洞府深處燭火灼灼,隐隐有只仙鶴。
季遙指尖夾了一道符箓,火光一閃,滿洞皆明。
那果然是只仙鶴,紅冠雪羽,奄奄一息。
它翅膀上一道刀痕,血流了滿地。
顧清遼一怔。
忽然想起自己路上同顧三清講的話。
他一邊烤肉一邊同顧三清說,“不入紅塵,怎破紅塵?”
一邊烤肉一邊說……
一邊烤肉……
烤肉……
“乖孫!你不會是想把這仙鶴烤了吃吧!”顧清遼大驚。
林安也是一愣。
顧三委屈道,“不可以嘛?”
顧清遼愣了,“也不是不可以……”
林安,“顧師祖!”
顧清遼咳了兩聲,“自然不可!仙鶴何等聖靈,怎麽能——你怎麽會想把你師姐給你的仙鶴吃了呢!”
顧三道,“可是爺爺和師兄送我的都是吃食啊,那師姐給我的不也是吃食麽?”
顧清遼問,“給你吃食的不歷來只有你的好師兄麽?爺爺什麽時候送你吃的了?”
顧三一副快急哭的模樣,“沒有麽?那出發前給我的小糖球是什麽?”
顧清遼,“什麽小糖球?爺爺身上怎麽會有糖呢?”
顧三比劃,“很小一個,吃起來苦苦的。”
顧三又莫名驕傲道,“但是我還是全部吃掉了!”
顧清遼震驚,“什麽?天底下還有帶澀味的糖?”
林安面無表情,道,“顧師祖,掌門師尊賜的還生丹。”
“還生丹?”顧清遼扭頭問,“你要還生丹做什麽,貧道早把還生丹給了乖孫——”
他猛地低頭看顧三清。
一時間,洞府內寂靜的可怕。
顧三裝作萬分惶恐,眼淚滴答滴答地落。
其實他心底好不到哪去。
知道如何做是一回事,真正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爺爺,師兄,師姐。
這些人在記挂自己,在擔心自己。
顧清遼是個好爺爺,師兄是好師兄,師姐也是好師姐。
他們為了他,甚至提前了近一個時辰破了秘境。
可他,卻在騙他們。
為了一個猜測,為了掩蓋一個萍水相逢的雲長離。
他傷了林安給的仙鶴,送了爺爺給的仙丹,還騙了他們。
騙了他們。
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沒事的,這都是在救自己的命,只有顧三清活下來,他們才會真的開心。
沒事的,沒事的。
良久,季遙開口,“顧師祖,師弟無事就好,您切莫動怒,傷身。”
顧清遼嘆口氣,把顧三清摟進懷裏,道,“莫哭莫哭。”他對一旁弟子們道,“還愣着做甚,去把那仙鶴救起來!”
衆多弟子一哄而散。
顧清遼道,“聽爺爺幾句話,三清。”
“你現下還小,還不知人心險惡,還不知,天底下除了吃與玩還有更多的事,除了你師兄師姐,還有更多的人,有好人,有壞人。東西不能瞎吃。沒告訴你丹藥的珍貴,是爺爺的錯。這東西是保命用的,你現下吃了,以後遇事怎麽辦?爺爺照顧不了你一輩子,爺爺真不知——你這樣天真,爺爺真不知道是該憂還是該喜啊。”
一句責備也沒有。
他廢了這樣寶貴的丹藥,顧清遼一句責備也沒有。
顧三睜着眼,眼淚不要錢地落。
他趴在顧清遼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他前世的十八年,餓得天昏地暗,偷過,搶過,大冬天穿着單衣在外頭要飯。
顧大的牌聲嘩啦啦的響,顧二坐門口瞧着外面,一言不發。
他冷得不行,去抱他哥哥的腿。
顧大把他踢開。
再抱,再踢。
磕破了頭,他就不抱了,他縮在桌子底下。
暖和。
煙味,酒味,牌聲,笑聲。
偶爾有人不小心踢到他,他也沒有哭。
他懂事起就不哭了。
當你知道你哭也沒用時,你就只能笑着把血吞回去。
說的出口的委屈,又哪裏是委屈呢?
“唉哭什麽——”顧清遼哄他,“不哭了,男子漢怎能老哭呢,爺爺又沒說你,爺爺就是擔心——”
顧三這一刻,就像要把前世今生所有的淚,全部流光。
顧清遼急了,“唉,季遙,你快來,這,怎麽哭成這樣啊。”
顧三哭到打嗝,上氣不接下氣。
季遙把他接過來,抱起來哄,“三清乖,不哭——待會兒出去師兄給你買年糕,買零嘴,好不好?”
林安也硬梆梆道,“師姐不怪你想吃那只仙鶴。”
末了她又忍不住補充一句,“可是仙鶴真的不是用來吃的。”
顧三,“哇——”
季遙,“師妹,你少說兩句。”
林安,“……”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着要不要标明啊,算了我還是說一下吧。
能說的出的委屈不是委屈,能搶得走的愛人不是愛人。這是亦舒說過的一句話,算化用吧……
ps:前面雲簫宗的特征,想了半天還是覺得“墨”字好一點,又改成墨衣卷流雲,寒簫頌天地了……原諒我這個糾結黨吧。
以及,清寒觀不是純正的道觀。畢竟這是一個架空世界,有很多東西改了的~
今天我更了這麽多字!!求評論啊!!
☆、枯葉谷
地宮秘境崩塌,玄門為之震驚。
雲簫宗瞬時成了衆矢之的。
他們交代,此次非雲簫宗長老所為,而是有人鸠占鵲巢,替了長老的位置。
浣花境長老怒道,“胡鬧!你們自家的大乘長老被換,剩下兩個心動期長老是死了麽!”
雲簫宗長老沉默片刻,艱難道,“非也……不是一個大乘長老被換,而是,一整個隊伍,全被換了。”
此語一出,滿座嘩然。
“行事之人多半對雲簫宗熟的很,不然,也萬萬做不到如此天衣無縫。”
“奇也怪哉。”宋清寒撫須道,“一個大乘,抽這麽多靈氣作甚?”
求仙者順天時,悟大道,沒聽說過誰家的秘法是奪靈氣灌頂啊?
浣花境長老皺眉,“魔道的手筆?”
他扭頭道,“好個雲簫宗,你們連魔道都養出來了!”
雲簫宗立刻反唇相譏,“你們浣花境才是不折不扣的邪門歪道,莫要亂潑髒水!”
浣花境諸人瞪眼。
“夠了。”浣花境境主開口,“魔道近來不甚安分,各位仙友還是莫要再争執了。”
她緩緩道,“說來,妾身到聽聞過一段笑談。”
雲簫宗宗主皺眉。
浣花境境主漠然道,“傳聞宗主長子,雲簫宗的司法長老十數年前叛出雲簫宗。”
“那一日雲簫宗舉宗追殺而不得,反被此子殺得地暗天昏,血流成河,廢百般功夫将他逼落絕地,宗派無能,可見一斑。”
“你!”雲簫宗宗主咬牙。
“宗主,有話好說。”宋清寒開口,問道,“此子現下何處?”
浣花境境主道,“當年他被逼落扇谷,本該絕無生還之望。”
宋清寒撫須,“然而?”
“然而前些日子浣花境畫水堂有報,浣花境內有人墨衣卷流雲,卻無寒簫聲。”
雲蕭宗宗主冷哼。
浣花境境主道,“正是此子,入了魔,奪了扇谷的造化,做了枯葉谷的尊者。”
宋清寒眉間一冷,道,“枯葉谷?扇谷絕地裏的枯葉谷?魔道四谷枯葉谷?”
浣花境境主,“不錯。”
她一手五指張開,掌心浮出朵暗冷的蓮,蓮心幻化出一個人面,正是雲長離,“方才畫水堂來報,枯葉谷內亂。有人催動仙魔器,抹殺枯葉谷千萬魔兵。五大尊者沒了三個。探子稱,魔道又出了位新尊者。這,怕就是地宮秘境裏靈氣的去向。”
浣花境境主黑紗罩面,雙目微阖,淡淡道,“魔道新秀,上來便居于合歡尊者及餘晖尊者之上,喚雲長離,自封,折簫尊者。”
雲簫,折簫。
“逆子!”雲簫宗宗主拍案怒道。
一時之間衆人沉默。
雲長離之名他們自然聽過,雖非嫡子,卻是實實在在的少年天才,年輕一代佼佼者。同樣将至三百歲,玄門最出色的雙遠真人季遙尚是心動期,他卻已位大乘。只是,他出身實在不光彩,又偏偏處于重血脈甚于資質的宗門,日子想也不好過。
當年雲長離叛出雲簫宗他們自然也聽說過,只是畢竟不如以情報見長的浣花境,其中細節所聞不多。只知此人被逼下扇谷絕地。
扇谷絕地乃九洲最險惡之處。終年陰雲籠罩。
別處刮風,那裏刮的是淩厲劍氣。別處下雨,那裏下的是毒——無藥可解的毒。想活下去,必須在地下走,可是扇谷的土就像扇上糊的紙面,一戳就破,動辄便塌。
更可怕是,扇谷之中,沒有半點靈氣。
真的是半點都無。
所有驅動的靈氣,攻擊,拍入扇谷,皆會被反彈回來。
好像一把巨扇,扇去靈力,扇來無窮無盡的劍氣毒雨。
加之扇谷的形狀,遠看又真似一把巨扇。扇谷之名因此而來。
玄門中人落入此地,與凡人無異,絕無活路可走。
倒是用鬼氣,使魂力,強取豪奪的魔道尚可艱難生存。
魔道所有險惡之徒,全部聚集于此。
仙家墓地,魔道聖堂。
雲長離身在其中,他們千萬只手也夠不到。
當年一無所有,可舉宗之力無法除去。
如今短短十數年,便在衆目睽睽之下搶奪秘境靈氣,困一衆長老,催動仙魔兵,将枯葉谷做成了一言堂。
短短十數年啊。
何等魄力,何等謀略,何等的天資縱橫。
雖然他們不想承認,可現下仙家裏頭,确實沒有一人可望其項背。
此人又與雲簫宗結了性命之仇。
一旦長成,必成大患。
宋清寒緩緩道,“下絕殺令,此子,留不得。”
“只要他敢踏離扇谷一步,絕不能讓他活着回去。”
與此同時。
路上,有弟子問,“這次歷練就如此結束了?到底那時出了何事?”
“為何霎時天昏地暗?”
顧清遼立于前方,環顧四周。
季遙笑道,“你們遭了牽連,莫要擔憂,此事觀內自有定奪。”
顧三則在車裏,抓緊一切時間修煉。
馬蹄聲聲,一路向清寒觀而去。
忽然,顧清遼道,“停!”
衆人一怔。
卻忽覺香風拂面,佳樂盈耳。
人間已是暮春将夏,此刻卻于地上竄出諸多花朵。
群花若雪,遍地芬芳。
中間立着個紅衣女子。
芙蓉面,丹鳳眼,淡掃蛾眉唇似朱砂。
她咯咯笑道,“諸位道長,奴家有禮了。”
眼波流轉,姿容若畫。
一時間,多少弟子眼都直了。
季遙長劍在手,林安拉出顧三清,護到身旁。
顧清遼哈哈大笑,道,“貧道也有禮了。”
他一字一句道,“合歡尊者。”
“喲,如此見外,喚奴家閨名便好。”她咯咯笑道,旋身坐至樹上。
紅裙飛揚,足鈴叮當。
林安綠紗遮面,眼若冰霜。
二人對視一眼。
顧清遼道,“尊者說笑了,貧道本就是外人,自然見外。”
他問,“尊者至此攔路,但問何事?”
“何事?自然是大事。”荼蘼嗤嗤笑道。
顧清遼皺眉。
荼蘼咬住指,媚眼含羞,腰身如柳。
端得是人間天上難尋的風華無雙。
顧清遼做出洗耳恭聽之式,她卻足尖一點,猛地竄下樹來。
未央出鞘。
花瓣紛飛。
長劍入肩,荼蘼卻毫不在意。
她直接掠過,一把撫上季遙的臉。
霎時間,所有人都愣了。
她離季遙離得極近,笑道,“近着看,果真更俊俏了。”
說罷,于他面頰上吻了一吻。
季遙登時滿面通紅。
荼蘼咯咯笑道,“喲,好純情的哥哥。”
說罷,乘着所有人目瞪口呆。
她飛身後退,長袖一揮。
一路荼蘼花皆碎,香散人影無。
“本座大事已成,就此告辭。”
季遙,“……”
顧三,“爺爺,你還好嘛?”
顧清遼整張臉。
青了。
“魔道之心叵測,實非吾輩可解也。”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交代過,這裏再提一下
顧清遼,佩劍:未央
季遙,佩劍:遠芷
不要吐槽我取名有點偏女氣,這是有內涵的(雖然我內涵還在想0.0)
求評論,評論,評論……
☆、拂塵
歸至清寒觀。
顧清遼一路前往掌門所在。
季遙林安帶着顧三清,回到遙安山。
顧三這才發覺,“遙安山,可不就是一個遙,一個安?”
季遙笑道,“不錯,這兒也是你林安師姐的居所。不,不止你林安師姐,掌門師尊所有的弟子都住在這遙安山上。不過這十幾年閉關的閉關,歷練的歷練,見不到人影罷了。”
顧三點頭。
季遙道柔聲道,“三清聽着,接下幾年師兄也要閉關,怕是得把你交給師姐帶了。顧師祖會時常前來指點你。”
顧三側頭,看見林安冷冰冰的眼。
兩人相顧無言。
季遙笑道,“莫怕,你師姐很溫和的。”
顧三又和林安對視。
依舊無言。
季遙道,“師兄不在時,想吃什麽同你師姐說。年糕點心,糖丸蜜餞,讓你師姐去外頭買。不要老想着吃,要多加修煉。莫要貪玩,但也別太累。你天賦在那,別累壞自己……”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林安挑眉道,“真啰嗦。”
季遙,“……”
顧三,“師姐,你少說兩句。”
又過幾日,掌門召見後,季遙閉關。
林安給了顧三幾本劍譜。
顧三立于遙安殿前。
多日不見,山水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