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狯岳瞳孔地震，冷汗像瀑布一樣滴落到地上。
怎麽可能？！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家夥……原來實力這麽強嗎？！
可惡，之前裝模作樣給誰看！
沖田總司站起身，丢掉日輪刀，拍拍手。
響聲讓狯岳渾身一震。
像是終于反應過來，他慢慢地，将額頭貼到地面。
“請……請放過我……”
“看在一起參加最終選拔的份上。”
沖田總司微微皺眉。
這些孩子遲早會成為斬鬼的武士。
然而，眼前的人卻違背了武士“寧願戰鬥至死，也不向敵人投降”的精神。
令他反感。
“我不會跟孩子計較。”沖田總司回答。
“濑田君——”
沖田總司回頭，眼裏終于有了溫度：“清光。”
狯岳趁機手腳并用往後爬了兩步，确定沖田總司不管他後，抓起日輪刀跌跌撞撞地跑了。
中途還把自己絆了一跤。
和上弦不同，加州清光堅信藤襲山的小鬼傷害不了沖田總司，于是藏在樹叢圍觀了全程，此時也注意到了狯岳。
“不管他了嗎？”
“嗯，”沖田總司笑道，“不管了。”
“锖兔義勇他們把大部分鬼都解決了，人也集中起來了。”
加州清光彙報了下那邊的情況。
“不過……”
加州清光皺眉：“黑死牟到底藏在哪兒，直到現在都還不出現……啊，對了——”
發覺少了某人的聲音，加州清光四顧，驚了。
“太宰呢？！”
剛才還跟他一起在樹叢裏看戲的！
不過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他是貓嗎？！
沖田總司難得見到加州清光崩潰的樣子，忍俊不禁，像是春風吹散了陰雲。
看來是被太宰折騰得很心累呢。
“希望他乖乖拿着「加州清光」沒丢掉……”
加州清光感應了一下本體，松了口氣，“目前還沒事。”
他不能像之前找沖田那樣突然出現，除非緊急情況，否則他是刀劍付喪神的事就會暴露。
“不用擔心，”沖田總司安撫，“那孩子很聰明。”
“那麽，我們去找他吧。”
***
可惡，可惡！！！
森林某處，狯岳猛踹樹幹洩憤，葉片簌簌掉落。
他垂在身側的右手不自然地抽搐着。
刀也握不住，這下怎麽辦？！
雖然左手也能揮劍，但威力不強，更別提想要變強——
可惡，都是那個混蛋害的！！！
身旁傳來響動。
狯岳扭頭一看——
持刀的劍之鬼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拟态精度極高，如果不是那六只眼睛，看上去就跟普通人無異。
是……是鬼！
什麽時候來的？！
即使沒出手，狯岳也能感覺到對方和自己實力差距有如天塹。
藤襲山什麽時候來了這麽強的鬼？！
“無法用右手揮劍的鬼殺隊士……算是廢了吧……”
黑死牟的話語刺痛了狯岳的心。
“不……只要我還活着……”
“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狯岳在黑死牟面前跪下。
“請你放過我，無論什麽我都願意做。”
“我不能死在這裏，我要變強，變強……總有一天……”
要讓那些家夥知道自己的厲害！
黑死牟神情微動。
當初的自己，也是在不斷磨砺劍技，渴望變強……
然而，在天才面前，這些努力卻只是耄耋龜步。
“想要變強的話，就變成鬼吧。這樣……手腕的傷也能恢複。”
黑死牟示意狯岳伸出左手，一小灘血液滴落到掌心。
“暫且……先給你這些。”
“你若是能适應，日後還能從那位大人那裏獲得更多的血。”
“這血萬分珍貴，斷不可遺落一滴。否則……你将會屍首分離。”
放完狠話，黑死牟重新隐入黑暗中。
“那麽，去把礙事的人殺掉吧。”
狯岳在原地呆站了好一會兒，低頭去看掌心。
黏稠的、散發着屍臭味的血。
是……鬼的血。
喝掉——
那只鬼說了，還會帶自己去找鬼王，自己以後就能變得跟他一樣強。
只要喝掉——
夢寐以求的一切都能得到。
狯岳将手舉到嘴邊，腦海中卻緊緊繃着最後一根線。
要喝嗎，真的要喝嗎？
喝了，就會……變成鬼。
明明沒有掙紮的念頭，狯岳卻還是冷汗淋漓，渾身顫抖。
“唉，宗次郎真是溫柔過頭了。”
“誰？！”
狯岳轉頭，看着纏着繃帶的黑發少年走來。
“你是跟那混蛋一起的——”
居然一直跟着自己！
“居然還給你留了只手，要是我的話，一定兩只都廢了，”太宰治想想，又搖搖頭，“嗯……不對，應該直接拿掉性命以絕後患吧？”
要不是手裏端着鬼血，狯岳早就揍過去了。
“你打算變鬼？”太宰治問，“變鬼會對教導者産生什麽影響，你難道不知道？”
弟子中出現了鬼，像原柱這樣高潔的劍士，會選擇切腹謝罪。
“我才不管！”狯岳怒吼。
“對那個老頭會有什麽影響？！關我屁事啊！”
啧。
太宰治輕輕咂嘴。
“狯岳。”
太宰治突然叫了聲狯岳的名字。
他凝視狯岳，眼瞳因為某種厭惡而顯得污濁，用類似法庭最終審判的聲音說道：
“你是孤兒，孩童時被悲鳴嶼行冥撿到，生活在日出山的寺廟中。一年前，你盜取衆人共同生活的錢財，被其他小孩趕出寺廟。”
“你懷恨在心，于是在夜晚熄滅了驅鬼的紫藤香爐，并引鬼入室，自己逃脫。”
“寺廟中，除了一個四歲的小孩，無一人存活。悲鳴嶼行冥也因此被認定殺人，差點被行刑。”
“你跑到桃山，乞求原鳴柱收你為徒。如今，你又要棄你師傅于不顧，為一己私欲變成鬼。”
何其自私自利的一生！
太宰治視線掃過狯岳掌心的血，意有所指。
“誰知道，你會不會害更多的人。”
狯岳聽到最後的弦崩斷的聲音。
為什麽——這個人會這麽清楚這些事？！
他暴怒。
“你什麽意思？！你到底想幹什麽？！”
“哎呀哎呀，好兇哦，我好怕呀~饒了我吧~”
“我現在就走哦~”
太宰治嬌俏的尾音跟沖田總司學了個十成十。
他滴溜溜地轉了個圈，衣擺一甩，像貓一樣溜了。
狯岳注視他背影的眼神像要剜出兩個洞。
“混蛋……”
專程來找茬的嗎！
收回視線，狯岳看着鬼血。那抹紅在他瞳裏越蕩越深，仿佛惡魔在低語引誘。
“！”
他心一橫，一口喝下。
不遠處，太宰治頓住腳步，從眼角望過去。
确定狯岳喝掉了血，他收回視線，腳步輕快地走了。
笨——蛋——
變成了鬼，可就有殺你的理由了呀。
誰叫你在宗次郎面前說那樣的話。
刺激達成√
……
狯岳是适合變鬼的體質，再加上黑死牟給的血少，不多時，他就成功鬼化。
獠牙伸長，十指也變為利爪。
詭異的力量源源不斷從體內湧出。
太好了——
只要有了這股力量——
狯岳凝視着太宰治消失、以及衆人所在的方向，眼神陰狠。
***
森林氣氛靜谧，星蟲低語。
過了一陣兒。
沖田總司找到了太宰治。對方懷裏抱着刀，臉上一截繃帶散開，露出紅腫沾着血跡的臉頰，像被人給揍了一拳。
“我去找了狯岳。”
不等沖田總司說話，太宰治先開口。
“不管我怎麽說，他都不肯回來，還打了我……”
太宰治示意臉上的傷，可憐兮兮，“好疼。”
見沖田總司沒什麽反應，太宰治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宗次郎？”
“……沒什麽。”
沖田總司收回想要摸臉的手，展露笑顏，“走吧，回去給你上點藥。”
太宰治微微松了口氣。
他抿抿唇，調整了一下情緒，擡頭看向沖田總司，正準備說什麽。突然，他瞳孔猛縮！
狯岳的身影鬼魅般出現在沖田總司身後，舉起手中的刀——
“宗次郎！”
宗次郎手裏什麽武器都沒有，沒法抵擋！
太宰治呼吸凝滞。
他看着狯岳握劍的手被木屐底摁到樹幹上碾壓，劇痛之下，日輪刀脫手。
沖田總司收起高高擡起的腿，接住掉落的日輪刀，欺身過去，将刀橫于狯岳脖頸。
所有動作在眨眼間完成。
他眼神危險。
“搞背後偷襲麽……”
“太卑鄙了吧？”
太快了！
連動作都沒能看清！
狯岳意識到，即使變鬼，他與眼前的男人差距仍是鴻溝。刀刃緊緊貼着皮膚，他卻毫無反抗之力。
天才與凡人注定不同！
“兩次。”
沖田總司忽然道。
不戰而降，背後偷襲。
短短一個晚上，眼前的男孩就做出兩次違背武士道的行為，誰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沒有更多次。
不，或許該說是……男鬼。
“變鬼了麽……”
沖田總司的氣場壓制整片空間。
“很遺憾，不能留你。”
沖田總司轉頭：“太宰。”
太宰治做出“請”的姿勢：“我沒關系，請便哦濑田君。”
見沖田總司不為所謂，太宰治這才背過身去，“這樣可以吧？”
不想讓我看到血腥的場景麽。
這個時候也那麽溫柔呢，濑田君。
沖田總司視線落回狯岳身上。
知道自己氣數已盡，狯岳慘白着臉喃喃。
“你說我是鬼，你何嘗不是……比鬼更可怕的家夥。”
沖田總司一笑。
“多謝誇贊。”
一劍抹喉。
……
沖田總司把染血的日輪刀丢到地上。
雖然因為使用者剛變鬼，還暫時具備殺鬼的功效，但已經遭受侵蝕，不能要了。
太宰治聽到動靜，轉身，“解決了？”
沖田總司點頭。
涼透了。
“那我們回去吧~”
“太宰。”
“怎麽了？”
“狯岳變鬼的事不要傳出去。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是被鬼吃掉了。”
要是被桑島慈悟郎知道，老先生會切腹謝罪。
為一個不知好歹的弟子搭上性命，又是何必，明明他沒有錯。
明明他沒有錯……
沖田總司閉上眼睛。因為誤解而選擇切腹，最後被他親手斬首的同伴身影浮現在眼前。
山南先生……
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
“……”
太宰治無聲凝視着沖田總司片刻，勾唇，嗓音意外地柔和。
“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