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原因
“半年前就死了?怎麽死的?”
燕澤道:“肝癌晚期。”
郝萌怔住,他還想問點什麽,方大海一行人已經走過來,對他們道:“打完了,慶功宴走一趟,燕老板今天請客,咱們去洪祥樓吃頓好!”
燕陽嫌惡的看了他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這麽寒酸以後別說是小燕子俱樂部的人,太丢人了。”
人都過來了,郝萌只得暫時按捺下心裏的問題,和大夥兒一起往外走。
慶功宴還是很熱鬧的,不過郝萌心裏有事,整個過程都有點心不在焉。快到尾聲的時候,他借口不能喝酒提前先走了,燕澤走的早,郝萌打算回俱樂部看看燕澤在不在,好問一問關于之前的問題。
俱樂部裏燈還是亮着的,窦豆正在整理資料,這段時間大家也辛苦了,第二輪比賽告一段落,可以給放兩天假休息一下。古學紅也幫着窦豆一起收拾,老年人晚上不好熬夜,得早點回去休息。郝萌看了一圈,沒看到燕澤的影子,看窦豆和古學紅還在忙,就過去幫他們一起收拾。
窦豆正蹲在地上往箱子裏放資料和光盤,都是有關這一輪其他賽隊的資料。他一邊放一邊問古學紅:“三爺爺,這一次常規賽如果我們能堅持到最後,是不是就不用解散賽隊了?”
古學紅笑眯眯的回答:“隊長的決定,我也左右不了,當然了,首先你們要堅持到最後。”
“那有什麽問題。”窦豆這些天比起剛開始的時候已經自信多了,聞言想也沒想的就回答,“有萌哥在,我們肯定能走到最後。”
郝萌冷不防被點名,馬上謙虛的擺手:“和我無關。”
“你也不用謙虛。”古學紅看向郝萌,意味深長道:“你的本事,在職業圈裏都要數一數二。這一次夕陽紅能走到這裏,全賴你在裏頭指導。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不過,你能選夕陽紅,也是你有眼光,如果你選的是紅鷹或是極光青羽之類,今天你的成績,又會不一樣。”
郝萌有點好奇,就問:“為什麽?”
“本來職業圈,就是打比賽的事。不過到了現在,摻雜的東西太多了。”古學紅道:“僅僅會打比賽,就會很吃虧。如果不想和別人一樣同流合污,就要付出更多的東西。”他說到這裏,顯得很悵然似的。
窦豆似乎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小心翼翼的問:“二爺爺,這話是什麽意思?我聽不懂。”
“路太難走了,”古學紅沒有回答窦豆的話,只是對郝萌道:“你确定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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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非走這條路不可的理由。”郝萌道:“但是您說的……”
“進了雀壇,有了名氣,名氣達到一定地步,你就不再是你了。你的身上關系着許多人的利益,你的人生可能會被一張表規劃。”古學紅道:“所做的一舉一動,都會因為關系到別人的利益而被左右,不然,你以為燕澤為什麽會退役?”
燕澤?
郝萌問:“他不是因為已經無敵了沒意思才退役?”至少燕澤是這麽告訴郝萌的,雖然無敵最寂寞這種話聽着是很狂,但也不是沒可能。
古學紅把最後一本資料放進箱子,把箱子合起來,撿了個膠帶,讓窦豆按着箱子口,一邊拿膠帶封箱一邊道:“你這小子,看着挺聰明,怎麽有時候又好像什麽都不明白似的。再怎麽狂,平常人能在這時候退役嗎?別說打一場比賽,就算他自己的個人形象商業價值,那也是在職業圈一天,就金光閃閃一天好不?”
“那燕大哥為什麽要退役?”窦豆不解,“這時候退役不是很不劃算嗎?”
古學紅搖頭:“當時燕澤都封神了,雖說是個噱頭,但是燕澤的實力,我和隊長副隊都承認确實有資格在當時的職業圈稱第一。他是雪岩隊主力,闫昆英和連國臻也想挖他過去,其實不止是闫昆英,很多明星賽隊都給他開了價。燕澤倒是沒轉隊,燕澤不還有個弟弟燕陽嗎?聽說燕陽也想進雀壇打比賽,當時很多賽隊就把主意打到燕陽身上了。”
窦豆和郝萌面面相觑,燕陽之前想進入雀壇的事他們也知道,正是因為那一次燕陽和耿雲才結下梁子,但他們都不知道這其中還有燕澤的關系。
“燕陽要是進雀壇,對雀壇內部什麽情況兩眼一抹黑,我和隊長當時還說過,如果燕陽進雀壇,肯定會被捆綁上燕澤,到時候被利用起來,連燕澤都會受到影響。”說到這裏,古學紅停了一下,面色浮起了一個感慨的神情,道:“但是誰都沒想到,燕澤竟然會突然宣布退役。”
“他和雪岩隊的合約本來也快到期了,闫昆英他們本來還想用燕陽來挖燕澤過去,沒想到燕澤做事這麽痛快,幹脆利落的退役。這些人再從燕陽身上打主意也收不到成效了。”古學紅道:“我活了一大把年紀,雀壇裏的年輕人都看的差不多了,就服燕澤。換做是我,要我幹出這麽急流勇退事兒,我做不到。就算不為了名利,單單就為了四年走到頂尖這個位置,我也舍不得放下。”
古學紅拿剪刀把膠帶的末尾剪斷,用手把膠帶封在紙箱上的褶子撫平,道:“所以說,燕澤是個聰明人,不過,對自己也夠狠。”
郝萌還在沉思,就聽到古學紅問他,“你要走下去,走到一定地步,肯定也會遇到這些事情,你夠不夠聰明,也能不能對自己狠下心,就要問你自己了。”
“我就一個人,”郝萌渾不在意,“沒有親戚也沒有姐妹,就只有一群朋友,這群朋友自己還在打比賽,我不聰明不要緊,有人聰明就行了,不能對自己狠下心,有別人幫我狠心,實在不行,就對別人狠心。路再難走,總有一條走得通。”
古學紅放下剪刀,想了想:“你真這麽覺得?”
郝萌點頭:“燕澤選的這個辦法,最簡單最有效,我選的辦法,可能比這曲折難搞一點,但最後結果是一樣的就行了,傻人有傻人的辦法。”
“你可不傻。”古學紅笑起來,他說:“你精得很。”
“三爺爺,你們說話可不可以明白一點?”窦豆迷糊的問:“一句沒聽懂。”
“沒聽懂就算了。”古學紅拍了拍窦豆的頭,“沒聽見這位說的,傻人有傻人的辦法,你就安心做個傻孩子吧。”他又看向郝萌,道:“既然你要走,就讓夕陽紅看看你的本事,如果常規賽最後一輪你能進入,我會說服隊長不解散夕陽紅,而且,讓你來做這個隊長。”
“三爺爺……”窦豆驚喜極了。
郝萌這回沒有推辭了,大大方方的接受,他說:“好。”
窦豆和古學紅走了後,郝萌坐在沙發上,正準備給燕澤打個電話,就聽見腳步聲,往門口一看,燕陽進來了。
燕陽酒量還不錯,至少比方大海靠譜,今天大概也喝多了,走路稍微有點不穩。
郝萌問:“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燕陽:“從‘你以為燕澤為什麽會退役’那一句回來的。”
郝萌:……
他說:“……你全聽到了?”
燕陽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來,說:“勞駕給倒杯水,嗓子疼。”
郝萌倒了杯熱水給他,估摸着燕陽突然得知了燕澤對他做出的巨大犧牲而心情複雜,就好心勸他:“其實你也不用太愧疚,你也不知道……”
燕陽一口氣把熱水“咕咚咕咚”喝了個幹淨,才看向郝萌:“你在說什麽鬼話?”
郝萌看他的表情,想了想,問:“你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啊!那老頭兒說的話不全對,當初雖然也是有我的原因吧,不過我頂多就是個引子,雪岩內部自己也出了問題,他們那個賽隊的負責人彭三春,好像私底下和闫昆英有點交情,大概是想給燕澤下個套。具體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不過他們也太小看我們燕家人了,燕澤是那麽容易就給人擺布的角色嗎?搞笑呢!”他把空杯子在郝萌面前晃了晃,郝萌想聽八卦,就又給他倒了杯水。
燕陽打了個酒嗝,嘆了口氣:“不過再怎麽說,我也是給燕澤添了麻煩,就算是個引子,也都是讓燕澤下定決心的人。我們燕家的人不能給人這麽欺負啊!我後來一直鼓動燕澤再回去,他都嫌麻煩不肯,你知道我這個人的,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報,憑什麽我哥就這麽退役了他們還在蹦跶?我不服。”燕陽說着說着激動起來,“我就假裝不知道燕澤為什麽退役,開了個俱樂部,專門搜集民間高手。他們學院派不就是自命清高假惺惺嗎?我偏要用民間派的路子打翻他們,給他們添堵。”
“啊,”郝萌恍然大悟:“所以你之前鼓動我去紅鷹和雪岩極光之類的賽隊,就是知道他們賽隊不喜歡民間派,故意氣死他們?”
“可以這麽說吧。”燕陽點頭,“我以為你也想要出名嘛。雖然最後證實不是了,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他長長舒了口氣,“夕陽紅本來就建立自民間,直接用民間派的賽隊和他們幹上好像更出氣。如果能把他們踩在腳底下就更好了。”
郝萌問:“你做這些為的是什麽啊?就是為了給燕澤出氣?”
“當然!”燕陽說的理所當然,“燕澤自己不在乎,我可看不下去。我燕陽的兄弟,那必須沒有吃了虧往肚子裏咽的。”
可是燕澤也不見得有吃虧吧,郝萌心想,他道:“燕澤放棄麻雀這條路放棄的這麽利落,沒一點舍不得,那你知不知道,他當初為什麽要進職業圈?”
“我怎麽知道?”燕陽說:“你看我們倆也知道,我們兄弟的關系絕對沒有到可以談心的親密程度。燕澤這人做事本來就挺随心所欲的,可能是突然有興趣了。別說那些,”燕陽突然擡頭看着郝萌,難得的正經了一回,他說:“我知道你的實力很強,我就把寶全都押在你身上了,要是你帶着夕陽紅最後把職業圈那批頂尖賽隊全都踩在腳下,你就是我燕陽的恩人,不,你還是燕澤的恩人,大仇得報,燕澤一定好好報答你。”
他這話也分不清是醉話還是真話,郝萌有點無奈,十五年前他就是燕澤的恩人了?這有什麽稀罕的。
郝萌問:“燕澤呢?回去了?”
“這幾點了?”燕陽看了一眼手機,“早回去睡覺了,你幹嘛?”
“找他有點事。”郝萌道,說着就要打電話。
“他手機關機,你打不通的。”燕陽說,郝萌不相信,打了一遍,果然關機。
燕陽看他臉色,就道:“他睡覺就關機,早上十點以後也才開機,你有什麽要緊的事,跟我說說,我來幫你解決。”
這事兒燕陽能解決嗎?郝萌道:“不用了,謝謝。”
燕陽讨了個沒趣:“随便你,我反正跟你說,你要是有要緊事,就去他家找人。這幾天燕澤不知道每天搞什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好幾次都沒找着人。”
難道是在幫自己找那兩個證人所以很忙嗎?郝萌心想着,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你真要去找他啊?”燕陽瞪大眼睛,随即道:“看來你是真有要緊事,行,我先提醒你,燕澤不是那種喜歡管閑事的人,你要找他約會,得預約,要排號,還得看他心情。”他亂七八糟的說着,一手抱着桌上的水杯,搖搖晃晃的往三樓走,“太慘啦!”
郝萌看着他上了三樓,不知道打開了哪件房,“咚”的一聲大概是栽倒在床上,不多時,就沒了動靜。
郝萌在沙發上重新坐下來。
原來燕澤退役還有這麽一出?看來職業圈的水也不淺,他當初進職業圈的時候一心撲在毛一胡和獎金身上,倒是沒注意這麽多,這樣看來,會不會當初他的舉動也影響了一些人的利益,所以最後才惹了麻煩?
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頭緒,郝萌決定先去洗漱,第二天早起,去燕澤家找燕澤再問問這件事。
雖然常規賽第二輪的這場比賽贏了,郝萌這一晚睡得也并不怎麽踏實,因為心裏揣着疑問,一直到了半夜才睡着,結果第二天又起晚了,生怕燕澤已經不在家,胡亂洗漱了一下就打車去了燕澤家。
上一次來燕澤家裏還是他新秀賽比賽後喝醉的時候,還差點被燕澤發現了秘密,這回再來,又被門衛保安打聽了好半天才放行。
等到了燕澤家門口按了門鈴,過了好一會兒燕澤才來開門。
燕澤脖子上搭着塊毛巾,應該是晨跑完剛洗完澡,看見郝萌,他也愣了愣。
“昨天那兩個人證,我來跟你讨論一下。”郝萌說。
燕澤打量了他一下,打開門道:“進來吧。”
貓妮卡卧在沙發上,聽見動靜擡起眼皮子瞅了郝萌一眼,尾巴都沒搖一下,看起來不大歡迎郝萌。
“我擦頭發,你自己倒茶。”燕澤去了洗手間。
郝萌上次來的時候太慌張了,生怕被戳穿身份,也沒觀察燕澤住的地方,這會兒有點無聊,就站起身,在客廳随便走了走。
燕澤的屋子其實挺單調的,就是單身男人公寓的配置,裝修風格比較簡約,卻因為燕澤本身的東西比較少,顯得有點冷清。
就連當初郝萌和毛一胡住破屋的時候,毛一胡還知道從山上采點花啊葉子什麽的插在瓶裏當個裝飾,燕澤這屋都沒啥裝飾,郝萌想,這也就是缺個女主人,家裏一點都不溫馨。
客廳旁邊有一面照片牆這應該算是燕澤屋裏唯一的裝飾了,郝萌走過去看,照片牆上的照片倒是很多,應該是燕澤從小到大的照片都有。有燕家一家人的全家福,爸媽都是俊男美女,難怪基因遺傳的好,看着家庭關系很不錯。也有和燕陽四五歲拿着毛絨熊的照片,兩個人小時候長得還挺像,氣質也沒分開,都一樣乖巧。
還有燕澤少年時候的照片,大概就是郝萌第一次遇到燕澤那個年紀差不多,抿着嘴唇,眉眼十分秀氣漂亮,比現在更軟更無辜一點。後來就一路高中畢業,大學畢業,嗯,還有拿獎的照片。
人長得好,照片牆都能做擺設,這要是換了個長得不大好看的,照片牆也不能讓人駐足這麽久,真是天生令人妒忌。
郝萌正想走,突然被照片牆上的一張照片吸引了眼光。
他停下腳步,發現這一張相框裏,并沒有人的照片,乍一看像是個藝術圖或是風景圖之類,仔細一看,卻又不是。
白紙的底板,應該是用什麽東西粘了上去,壓得十分平整,這個粘上去的東西,不到巴掌的一半大,像是幾張紙,顯眼粗糙的紅藍相間的顏色,已經褪色很多了,模模糊糊能看清楚有個“囍”字。
什麽東西?看着有點眼熟。
郝萌盯着這張照片看了足足一分鐘,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這是糖紙!
當初他背燕澤下山,随手給燕澤一包糖,那包喜糖的糖紙!
燕澤居然還留着,留着就算了,還粘的這麽平整用相框裱起來?天哪!他該不會給自己立了個長生牌位,天天在家燒香參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