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一年梅花正盛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這和傾泠月寫的書是同一個名啦,可是我最初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很喜歡,而且最初的靈感是自此來的,所以就不想改了。內容絕對不一樣的~

正值着初冬往深冬過度的時節,滄璧山上,只此獨有的淺桃紅色的梅花開得正盛,于是,山披上了雪的潔白,抹上了梅的煙霞,就連凜冽的風中,似乎也浮動着清雅的幽香。

雪落九天,萬籁俱寂,人徑蹤滅。至少遠看是這樣。

若是上得半山腰,梅樹較密處為疏,較稀處為繁的、賞梅人常去的那一片空地上,便能聽見“乒乒乓乓”、如驟雨般急促的兵器相接之聲,瞧見兩團一青一白,纏鬥在一處的影子。

寒冬的風呼嘯着而來,嗚咽着而去,風停之際,人影驟分,遙隔了三兩株梅樹,上十枝梅花,以及在冬寒之中隐藏的戒備與敵意。

“小月,你說,”白衣的少女噙着笑喚道,聲音是如輕風拂面般的清爽好聽:“我們倆,是誰贏了呢?”說話時,她清澈得如同天上甘露的眼眸也蕩起粼粼的眼波,白色的衣裙輕似薄紗,在風中好似鳥的羽翼,魚的尾鳍一般飄揚,墨黑的發在近乎白色的世界裏格外的招搖,盡情的在她的腦後翻飛,淩亂,爾後又被風繞至耳前,頰邊,她卻絲毫不在意,只那般笑着,似乎世間的一切都是樂事,亦或是,她就是如此逍遙自在。

青衫的少年蹙了蹙如同濃墨沾水後勾勒出的好看的眉,抿緊比女子都要紅豔幾分的薄唇,道:“不要叫我小月!”他的聲音猶顯稚嫩,卻已臻沉穩,只因其中帶着的明顯不滿而體現了他實在的年齡。不過這不滿,倒是令他好似濃墨點啄出的眸更加璀璨。

“唔,”少女既不認錯,也不道歉,“那叫你什麽好呢?”

“我姓玉,名奉月!”

“哦,玉、奉、月,都是降音,真是不好聽。不如,我贈你一字?”也沒等少年反對,少女就自顧自的道:“你姓玉,是玉則寒,是玉自寒,玉之澤寒,取字澤寒,如何?”

奉月本張着的口閉上了,少女知道,他這是默認了。

“這比居畫叫你的小月要好些吧?”

“不許你直呼師父的字!”少年立即上前一步,腳下響起了雪的哀嚎。

“不許?你有什麽資格不許?別忘了,你還沒有贏過我。況且,”少女的笑音好似春風吹起的波瀾,“這字還是月墟贈他的呢。”

“月墟……你!”

“你看,我叫自己師父都是如此,何況他呢?你不讓我叫居畫,難道還要我直呼其名?叫何其逸?何其逸,何奇異呀!其逸,奇異,真奇異!居然有人叫這名兒,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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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鬼子,白月墟。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少年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對面的人聽見,卻又像是自言自語。

“白鬼子?”少女睜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自己師父的稱號?”

“不知,他從未提過。你倒是與我說說。”

奉月的眸更深邃了些,沉默了一會兒後答道:“‘鬼子’即為惡之子,‘白’有純善之意。你師父姓白,擅毒,兼之行事随性,想救人便救,想殺人即殺,且救人不收分文回報,殺人手段果決狠辣,固有‘白鬼子’之稱。”

“你說,鬼即為惡?”少女挑動的眉毛如彈開負雪的松枝,“呵,殊不知在鬼怪眼裏,人類也不少孽障。而為我所欲為,行我所欲行,又有何不可?師父既為‘白鬼’,那我就為‘白妖’好了。”

“你!你竟以此名為榮?且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我即為我,而我之所為,幹他人何事?惡即斬,善即活,此乃我念!人生若不如意,何必來此逆旅!”

“大錯特錯!”

“哦?何錯之有?”

“錯在,錯在……”

“嗯?”少女帶着笑意的詢問聲在奉月聽來就帶上了幾分戲谑,倒是激得他有了後文,“錯在善惡難分,你要如何區別?況且他人性命,豈容你想剝奪便拿了去的!”

“善惡難分?不可索命?你當真天真,果然是居畫的徒弟。還不明白麽,我可是‘白妖’呢,人的善惡之分又如何束縛我?我說善便是善,是惡便是惡,何需他人認同?至于索命,我也不是見人便殺的魔頭,你怎不想想,若有人死在我手上,又是為何而死的呢?”

奉月不言,但墨黑的眼暗沉下來,就已說明一切。

“不服?但是說不出?”少女的聲音在風雪中聽起來有些遙遠,可依舊的好聽,且令他愈加升起了争強好勝的心思。

“既然在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格鬥武術上,我們都是平手,而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加之我們師父的關系,這個約戰又不得不有個結果,不若,我們就且試天下吧!”

“且試天下?”

“對,就以這滄璧山所在的南國為試,明年的文武殿試,我們再一試雌雄!”

“好!一言為定!”奉月重重點頭。“也以這天下試試,你我對錯!”

“哦?那可不一定有結果啊。”

“只要其中一方認輸就算數,我相信,你我皆不是賴賬之人。”

“如此也好。”少女颔首,墨黑的發愈加撕扯着冬日裏單調的白。她單薄的身影在冬寒中,只因白衣的飄揚而添了粼粼春水的風華。

“師父!”少女忽然以內力灌入聲音,呼喚聲散至滄璧山每一處角落。“你聽見了吧?”

“如你所願。”一會兒,一個低沉的聲音回道,只是這功力就高了少女不少——他僅将聲音送至二人耳邊,仿佛他人就在身邊。

“且試天下……月墟,你的徒兒倒是有一篇宏遠理想啊,只是不知……”

“三對一。居畫,你若不是還在擔心天下蒼生?不過,也不能挽回什麽了。”

“不,我贊同。早就有讓小月獨自歷練一番的想法,這一次……就選在南國的宮廷吧。”

“那就一年後再看你我能力如何。”第一個聲音沉默了一會兒後,道。

兩個聲音逐漸遠去,而對立着的二人不曾離開。

“你叫什麽?”奉月突然問道,“我不要連自己的對手是誰都不知道。”

“我叫風衣。”少女微微一怔後笑着說,“長風之風,衣衫之衣,取以風為衣之意。”

“你的姓氏呢?哦,你是孤兒,那是跟着你師父姓的嗎?”奉月後面的話基本上和自言自語沒什麽區別,只有那一句帶着疑惑的“白風衣”,清晰的留在她的記憶裏。

“我可是‘白妖’,妖和鬼可不是一家的。我就是風衣。”

“那麽,風衣,我們明年殿試上見!”

獵獵寒風吹起了已落的雪花,幽幽梅香銘記了今朝的約定。

這就是我和澤寒的第二次見面。那一年,我十七,他十五。

如今六載已過,淺桃色的梅花開過了,又謝過了,可梅香依舊,無論是今年的梅,還是去年的,以至六年前的梅,也是依舊。而我的記憶也如這不變的景與香一般,依舊。

“花開花謝皆依舊,原是人難如初見。”望着窗外滄璧山上不變的冬景,我緩緩吟道。

“待把詩作完了,我給你記下來可好?”月墟端着每日必逼我喝的苦得連話都說不出的藥,推門進來,凜冽的寒風讓我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噴嚏。他迅速的掩好門,在望過我一眼之後,無視我請求的眼神,終是将在我強烈要求之下才開了片刻的窗給關上了。做完這一切後,他将端着藥的盤子放下,而後坐在了我床上,默默的看着我。

他驚為天人的俊顏我看了十多年都不曾看厭,可此刻,他的眸中多了一分沉重的哀憐。

“也就是一時興起,沒有下句了。”我道,然後任他将我從厚厚的被褥包圍中解救出來,可還是在他将藥碗遞到唇邊的時候,習慣性的別過頭去。

“不是想見他麽?在他來之前,怎麽可以不好好喝藥?”每天都是這麽一句話,煩不煩啊?可他說得不煩,我聽得……聽多了,倒也不煩了。畢竟因為這句話聽起來,還帶着一點可供支撐的希冀。

“月墟,你說,他會來……麽?”本來欲說出口的肯定句,卻還是在最後揚起了音調。那封信已經寄出了十天了,他若是真的動身了的話,就……該到了。

“你不是說,作為對手,你是最了解他的麽?”

“年少自傲當輕狂。”我笑笑,“我料得到他理智下的決定,卻料不到他動情後的沖動。我終究是,料不到人心。最後,不也輸在這一點上了。”

“那句話也就三年前說的而已。喝藥。”

“師父倒是記得清楚。不想喝,太苦了。”

“給你做了桂花糕,多放了一些糖。”

“真的?”我往前欠了欠身,果然看見床旁邊的桌子上多了一盤我最愛吃的甜食。居然,連隔得這麽近,都聞不到了……

“師父,你當初怎麽不教我做這些呢?這樣,想吃的話,就不用回來了。”

“還不喝藥?”

我扁扁嘴,真是鬥不過他!不過,這天底下,我最怕也最敬重的,就是師父了。

在我辛苦的咽下最後一口藥的時候,月墟道:“還不是你自己當初說要學這要學那的,哪還有精力呢。再說,有這一手,也不怕你不來探望為師。”

“呵呵,”我艱難的吐出二字後就再也說不下去話了,手剛向桌子那邊夠了夠,月墟就将桂花糕遞到了我手上。

“慢些吃。”

“就算沒有桂花糕,我也會回來的。因為師父似乎什麽都會,什麽都知道的樣子,而我是總有問題問,總有東西想學的徒兒。”我邊吃着桂花糕,邊有些含糊不清的道,那桂花糕也咽得很是辛苦。

我吃完後便縮在他的懷裏,因為他害怕我再次着涼,所以一直驅功将我暖着。呵,着涼這種小病,如今也能輕而易舉的就要了我的命。可脆弱的感覺,被人護在懷裏的感覺,偶爾體驗一下也不錯。我沒有兄弟姐妹父母親屬,有的就只有月墟。月墟于我,如兄如父。所以,我可以在他的懷裏安憩。

“有師父的地方就是家啊,所以,我一定會到你身邊的。”在快要睡着之前,我喃喃道,怕忘了說了。現在可和以前不同了,不說可能就來不及了。

“傻啊,家是與所愛之人一同建立起來的休憩之地。”月墟摸摸我的頭,像待小時候的我一樣。

“所愛之人……”我無聲念道,睡意立時消了一些。

“什麽時候愛上他了呢?”知道我又醒了,月墟問道。

“……不知道。也不知道為什麽。”

“那,什麽時候知道自己是愛上了呢?”

“夢見他之後老是想着他,就知道了。”

“夢見什麽了?”

“夢見,我們住在滄璧山上,整日整日的比武練劍,飲酒作賦,吟歌對詩,趁月而舞,逢朝而歌;春種梅樹,夏吃蓮子,秋耕南畝,冬賞梅雪;遠離紅塵,不問世事,駕鶴以遨游,乘舟而尋幽,神仙眷侶,白首偕老……”

“風衣,你怪我麽?因為我和居畫的原因……”

“不,月墟,我絕不怪你。這場景太過于美好,以至于只能向往而不可成真,因為它也太虛幻,太無趣了,我不認為,我們甘心在這平淡之中度過一生,就算,真的在一起的話。”

“風衣……”

“想和旗鼓相當的對手一較高下不是每一個追求至高境界的人的夢想麽,我現在不也是這般?況且,若不是因為你們的比試,我和澤寒,又怎能相遇?”

月墟不再說什麽,只是摟緊了我。

我閉上眼睛,卻沒有了睡意。

是啊,是怎樣愛上的呢?第一次見他,我也不過是十一歲的孩童而已,他也只九歲。

那是在安康富饒的梁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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