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0)
霖的字跡。
焉可努力回想,什麽事,不能告訴焉一錄?
但是,她沒想起來。
難道是恰好被她遺忘的那兩個月中發生的事嗎?
那是傅霖離開前不久。
可她記得傅霖和焉一錄之間一向是沒有秘密的。
何況,她也知道,只有焉一錄自己不知道的。
怎麽都想不起來,焉可不想了,繼續看書,背下所有注意事項。
......
看到深夜,焉可趴在書桌上睡着了,她做了一個夢。
那是在她的房間,書桌旁。
傅霖就坐在她身邊,伸手碰了碰她,夢中的焉可沒理她。
傅霖笑了,撕下一張便利貼,隽秀的字跡寫上去,沿着書桌邊推過來。
上面的內容是,
【可可,我們先不告訴爸爸,好不好?】
她看着她又笑着說:“我們先不告訴爸爸,晚上,我陪你去找景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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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可猛的清醒,房間內的白熾燈明亮着,窗簾緊拉。
景易為什麽會出現她和傅霖三年前的對話中,
好荒唐的夢。
第二天焉可早早起來,去廚房煮了蔬菜粥,書上說剛剛手術後要吃清淡的,于是她連鹽都沒放。
煮完粥以後裝進保溫盒中,焉可打車去醫院。
那小子挑的很,肯定不喜歡吃醫院的飯。
中午可以熬雞湯。
也給景易做一份,他個子那麽高要多吃點的。
焉可已經到得夠早了,只是到病房後發現景易竟然比她到得還早,床邊的桌上放着一份早飯,不過,
他們兩個之前應該是不認識的,焉可問景易:“你怎麽來了?”
景易從椅子上站起來,未等說話,施冽幫他想了理由:“我昨天告訴他想喝紅棗粥,所以今天早上他幫我送來了”
焉可走過去:“那你為什麽不找我?”
施冽的臉色還是有點白,但即使狀态不好,也還是能說出故意氣她的話:“你做的飯那麽難吃”
焉可笑:“是你太挑好不好”
把保溫盒放到桌子上,她問:“為什麽是兩份紅棗粥?”
“有你一份”,景易說。
焉可:“那你呢?”
“我本來不餓,但是如果你不介意”,景易:“把你的粥給我喝?”
“可是”,焉可:“我這個不太好喝”
施冽拿着勺的手停頓住,擡頭瞅她。
焉可理直氣壯:“你生病不能吃鹹的,所以我沒放鹽,為了你好”
景易笑,拿過她手裏的保溫盒:“我今天想吃淡的”
三個人,三碗粥,晨光透過病房的玻璃窗照進來,明媚着,溫暖着。
子冽忽然想起,曾經他們好像也這樣一起喝過粥,不過那時,哥哥也在。
·
施冽需要多休息,吃完午飯後焉可和景易就離開了。
離開住院部往院門外走,焉可問景易:“下周就開了學,開學以後住校嗎?”
景易反問:“你呢?”
焉可:“嗯,住”
景易:“我也住”
焉可忍住笑,yes!
焉可:“Y區是不是快要正式營業了?”
景易:“嗯,明天晚上”
焉可:“那提前祝你開業大吉?”
景易揉揉她的腦袋:“謝謝”
景易:“明天會來嗎?”
焉可:“當然,你可以給我留一個座...”
“媽!媽!”
“讓一讓,讓一讓!”
焉可的注意力忽然被不遠處吸引,急救室門外,從救護車上擡下一個女人,趕出來的護士快速配合着推入急救室內。
女人身邊跟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她哭着不停的喊着媽。
女人身上有血看上去是車禍,焉可怔怔的看過去,腳步已經停下,她神情驚詫着的,看的卻似乎不是眼前的人。
腦中一瞬間湧上傅霖脖上有血的樣子,而她似乎也這麽哭過,比女孩更絕望的,更無力的。
景易看出她的異樣,再看向不遠處,陡然明白什麽。
身子一晃,焉可驚的閉了眼。
再睜開眼時,一雙眸映進來,好看的,熟悉的。
可她似乎以前就曾見過這雙眸,沒有此時這般穩重,而是更年少的,更輕狂的。
那是什麽時候?
☆、第 61 章
景易:“吓到了?”
焉可搖搖頭:“沒有”
景易松開她:“那我們回去?”
焉可:“好”
焉可回到家,獨自坐在沙發上。
回來的一路上她幾乎沒說話,景易問過她要不要去Y區,焉可搖搖頭,說昨晚沒睡好,想回家休息。
景易便送她回來。
但焉可不困,坐到沙發上,腦中不停的思索着剛剛在醫院時閃過的畫面。
那麽不可理喻卻又那麽真實清晰,
就像昨晚的夢一樣。
傅霖,到底是怎麽離開的,
他們說是因為生病。
因為工作壓力大而導致免疫力低下,高燒燒出肺炎住院,後用藥不當肝功能受損,轉進ICU後沒有搶救過來。
很快,前後不到一周。
他們說的有理有據,時間點分明,她從沒有懷疑過。
可是說到底,只是感冒。
傅霖沒有歷史疾病,身體也很好。
那會不會,不是生病?
這個想法沖進大腦後,焉可幾乎是跑回書房,再拿出那張便利貼。
那段時間,似乎發生了太多事。
她看恐怖故事被吓出病,手不小心劃傷。
她和傅霖有了不能告訴爸爸的秘密。
可是,這麽多事現在于她來說又全是空白。
手機忽然振動,焉可接通電話,是姥姥。
焉可姥姥:“乖可,在哪兒呢?”
焉可坐到椅子上,讓自己心靜下來:“在家”
焉可姥姥:“在做什麽,你爸爸也在家嗎?”
疑心一起,再難壓下,看着桌上的便利貼,她不記得,可是其他人都記得。
焉可姥姥:“乖可,怎麽了?”
“姥姥”,焉可突然說:“我去看你吧”
焉可姥姥:“嗯?”
焉可:“下周就要開學了,開學之前,我去看你一次”
“好啊”,焉可姥姥:“那你想什麽時候過來?”
“現在”,焉可:“我現在就去機場”
三個小時後,
“怎麽說來就來了”,傅雲親手榨了一杯果汁,遞給焉可:“想什麽就做什麽,和你媽一樣”
焉可:“我和我媽一樣,媽媽和姥姥一樣,你說我就說姥姥”
傅雲:“......”
傅雲在妻子簡凝身邊的沙發上坐下,笑:“又會頂嘴了”
焉可喝口果汁:“你又胖了”
傅雲:“......”
簡凝和焉可姥姥忍不住笑。
傅雲的一雙兒女跑出來,哥哥遞給焉可一個棉花糖:“姐姐給你,我和妹妹一起做的”
焉可接過來:“謝謝你們”
“不客氣”,兩個小孩子一起說,說完就又跑回房間再去做新的棉花糖。
焉可吃一口,舌尖染上甜。
傅雲:“說來就來了,焉一錄是不是又不管你了?”
焉可:“我來找舅媽”
簡凝:“可可找我有事?”
焉可:“嗯,想抱走,給我做紅燒魚”
簡凝忍不住笑:“現在就給你做,你舅舅一聽說你要來,立刻就出去買了魚還有好多你愛吃的”
焉可:“謝謝舅媽”
傅雲:“不謝謝舅舅?”
焉可:“你又不做”
傅雲:“行,那我去”
簡凝把他按到沙發上:“別的菜做的不如你,但是紅燒魚可可就喜歡吃我做的”
“等我的魚下鍋了,你再做別的,先陪她聊會兒”
傅雲坐下了,焉可笑,不故意氣他了:“謝謝舅舅”
傅雲笑,起身揉了下她的腦袋。
簡凝去廚房後,焉可姥姥也被孫子孫女喊去房間,棉花糖機不知道怎麽不轉了。
客廳內就剩下傅雲和焉可,焉可想起自己來的目的,說:“我媽也愛吃紅燒魚”
“嗯”,傅雲:“每次周末回家都要吃,你媽和你不一樣,她就喜歡吃我做的”
說起傅霖他總是有很多回憶,焉可揪了一口棉花糖放進嘴裏,似是不經意的問:“她是生了什麽病?”
傅雲的手頓了一下:“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焉可擡頭看他:“昨晚夢到她了”
傅雲:“夢到什麽了?”
“是我在問你問題”,焉可:“你怎麽一直問我?”
傅雲不說話了,低下頭喝口水,然後才說:“是感冒,肝衰竭,住進重症病房沒搶救過來”
和三年前同樣的話,焉可:“病房號是多少?”
傅雲:“知道病房號幹什麽?”
焉可:“想去看看”
傅雲:“都過去多長時間了,還看什麽,再說我也不記得”
焉可追問:“哪層也不記得了?”
傅雲察覺出不對勁,放下水杯:“你最近怎麽胡思亂想,焉一錄去哪兒了,又出差了是不是?”
焉可:“他是為了辦畫展”
傅雲:“辦畫展也不該不管你”
焉可:“你知道畫展的事?”
傅雲:“知道又怎麽樣,只有他一個人想小霖嗎?”
聊起焉一錄,傅雲總是容易生氣,焉可解釋:“他沒出差,只是去看一個朋友”
“他說帶我去是我自己不想去”
傅雲并不買賬這個理由:“你不想去他就也不應該去,不應該把你一個人放家裏。”
焉可也不喜歡他這麽說焉一錄:“那你想讓他成天跟着我?他又不是我保姆。”
傅雲:“他是你爸,就應該一直保護你!”
焉可沒聽明白,問:“保護我幹什麽?晴天白日的我為什麽需要人保護?”
傅雲停頓了下:“我說的是照顧,好了”,
他站起來:“我去打個電話”
焉可看着他離開,喝口水,放下杯子去廚房找舅媽。
焉可:“舅媽,我來幫你”
簡凝:“不用,你去外面坐着一會兒就好”
焉可走進來:“我正好學學怎麽做魚”
簡凝笑了:“很簡單的,你肯定一學就會”
焉可就站在旁邊幫忙打打下手,簡凝把所有配菜備好,閑聊似的說:“可可,你別和你舅舅生氣”
“他沒有不喜歡你爸爸,他總是故意和他吵架,好像這樣,他妹妹就還在一樣”
“會有一天過來找他算賬”
焉可擡起頭,停下手中的動作,在與傅霖的分別中,沒有人是好過的。
突然有點後悔,剛剛和傅雲頂嘴。
簡凝又笑着說:“你放心,他和你吵架,我一會兒都替你說回來,我們不給他吃魚”
焉可笑了,放下手裏的東西:“我去看看舅舅在哪兒”
簡凝:“嗯,去吧”
回到客廳,姥姥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在修理棉花糖機。
焉可問:“姥姥,舅舅呢?”
姥姥壓着聲音笑着說:“兩個孩子吵起來了,他正數落他們呢”
焉可笑:“那我去看看”
走到卧室門口,焉可看見傅雲蹲在地上,和兩個孩子齊高。
女兒站在一邊,傅雲握着兒子的肩膀問他:“你為什麽欺負妹妹?”
哥哥說:“我沒有欺負她,是妹妹把棉花糖機弄壞了”
傅雲:“那妹妹是故意的嗎?”
哥哥低下頭,半天說:“不是”
傅雲:“那你兇他是對的嗎?”
哥哥:“不對”
傅雲:“那你快和妹妹道歉”
哥哥:“可是...”
傅雲:“可是什麽?”
哥哥:“可是我是哥哥啊”
“就因為你是哥哥,才要好好對待妹妹”,傅雲:“不要讓自己有一天會後悔,當初,為什麽沒有對她再好一點...”
焉可沒有進去,但眼眶有些熱了。
其實他對傅霖真的很好,兄妹兩個時常玩鬧,有說有笑。
只是,
即便已經做得盡善盡美,卻仍是在遺憾中對自己無盡苛責。
焉可本來打算一定要問清楚當年的事再走,直接與他們挑明自己的來意。
可是,于此,她打算就來陪他們待一天就好了。
說說笑笑,歡度一日。
因為她知道,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麽,他們又對她隐瞞過什麽,他們都一定是出于善意的。
至于那些過往,她會自己查清楚。
焉可今晚沒有離開,飯後和弟弟妹妹還有舅舅舅媽一起玩游戲,老鷹捉小雞,木頭人,還有體感游戲。
傅雲跳的都沒有那兩個小屁孩兒好,卻笑的最大聲。
睡覺前對老媽說:“可可這次來不一樣了”
第二天上午吃過早飯後焉可去機場,現在坐飛機回去下午還可以去Y區幫幫忙。
二十六層正式開業,人一定很多。
只是,天公不作美,候機時突然被告知,因為大霧,航班延遲,暫時飛不了。
焉可去問工作人員會延遲多久,工作人員說目前得到消息延遲兩個小時。
所有乘客等待着,焉可拿出手機打電話給景易,告訴他:“我昨天來我舅舅這兒了,但是今天大霧,飛機延遲,可能要晚點回去”
景易:“嗯,這邊來不來都沒關系,以後也有機會看的”
焉可:“應該來得及的,太陽出來就能飛了”
景易笑:“好,一路平安”
焉可:“嗯”
景易挂斷電話後問泉喏:“泉喏姐,你剛剛想和我說什麽?”
泉喏正由化妝師化妝,準備今天晚上正式開業的表演,
“我是想說...”,她欲言又止看起來有些為難。
景易笑了,走到化妝臺前:“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告訴我,不要見外”
泉喏看着鏡中的自己,決定還是早點告訴他:“其實是這樣,前段時間...”
再次被打斷,門被匆忙推開,林鼓跑進來說:“不好了少爺,淺亦出事了”
景易:“什麽事?”
林鼓:“好像是...自殺?”
景易趕到醫院來到經紀人告訴他的病房,推開門時看見淺亦正坐在病床上,抱着膝蓋哭。
人沒事,他的心稍放下來。
景易問站在一旁的經紀人:“怎麽回事?”
經紀人說:“不是自殺,是哭暈了”
景易:“為什麽?”
淺亦還在哭,散着長發,頭也不擡。
經紀人拿出手機,找到網絡上的照片給景易看:“這個是今天早上爆出來的”
景易低頭,是幾張看上去被偷拍的不雅照片,只看了一眼他就皺起眉擡頭。
經紀人:“現在網友們都說是她”
“不是我!”
“我說過不是我!”
淺亦擡頭,眼淚流了滿臉,眼睛紅腫,歇斯底裏的喊着。
“我知道不是你”,經紀人趕緊好聲安慰。
“查過是誰放出來的嗎?”,景易問經紀人。
經紀人嘆口氣:“她的新劇要播了最近風頭有點盛的厲害,我做狗仔的朋友透露點風聲給我,應該是對手小花家故意的”
“做這種事肯定都會用假IP,很難查”
景易沉了眸。
再轉頭看淺亦,她應該是哭了很久,虛弱又狼狽,景易走到病床邊:“不是你,正常公開否認不行嗎?”
淺亦仰起頭:
“可是沒有人信,他們已經認定了那就是我!”
“以後每次提起我他們都會再拿出這些照片這件事!他們不會聽我的解釋!”
她激動的甩掉病床上一切能甩的,枕頭砸到景易身上。
景易沒動,聲線冷硬:“我告訴過你,想要在這個行業生存,你需要有抗壓能力”
“害怕诋毀,擔心污蔑,就不要談你的演藝夢!”
他一點都不憐憫的:
“幾張照片就已經讓你哭暈,要是一段視頻,或者真的是你,我今天聽到的是不是就是你自殺的消息了?”
“這個圈子不缺人,你如果再這樣下去,就算清清白白也會被淘汰”
“你自己好好想想”
說完,景易轉身離開。
出了病房,景易打電話給淩亦,他們正擔心着:
“淺亦沒事,但今天不能去演出了,晚上的舞臺還是交給你們了”
淩亦:“沒事我們就放心了,這邊結束後就去看她,你現在回來嗎?”
“我再等一下”,景易:“外面都是媒體,經紀人不方便出去,我去給她們買點吃的”
“我盡量在演出前趕回去”
淩亦:“嗯,那好,晚上見”
挂斷電話淩亦告訴泉喏:“別擔心了,易窩說沒事”
泉喏松口氣:“沒事就好”
淩亦在化妝室內看了圈,只有花窩在沙發上玩着手機,化妝師化完妝也出去了:“紮亦還沒回來?”
“嗯,她每次都是開場前才回來的”,說着泉喏摘下頭頂上的花氈,覺得有些沉。
泉喏:“對了”
淩亦:“嗯?”
泉喏:“聽說你想要去旅行?”
淩亦:“是有這個打算,想到處看看”
泉喏:“那你女朋友知道嗎,你不是剛和她複合?”
淩亦轉着手裏的手機:“我還沒和她說”
化妝室內突然傳出一段熟悉的音樂,淩亦問:“怎麽聽着這麽耳熟?”
泉喏反應過來:“這不是我們今天晚上為正式開業新編的舞曲嗎?”
她轉頭問花窩:“你在哪裏看到的?”
花窩從沙發上跳下,拿着手機走過來:“在這裏看到的,上面還有紮窩呢”
泉喏和淩亦互相看了眼,趕緊拿過手機,上面正在跳舞的人果然是紮亦,而她所跳的舞正是今天晚上為正式開業而準備了許久的。
淩亦皺眉:“這是怎麽回事?”
泉喏:“她最近一直早出晚歸,說是交了些朋友。難道,其實是拿着我們的舞蹈,去其他舞蹈社表演了?”
“這是背叛”,淩亦說,他快速思索着:“正式開業第一天就跳其他舞蹈社跳過的舞,跟風模仿抄襲随便哪個罪名都說不清,換支舞吧”
“換一只她沒參與過的,我去把其他舞者也叫來,再重新排練一次,時間還來得及”
淩亦剛要往外走,泉喏突然拽住他。
淩亦轉頭:“怎麽了?”
泉喏猶豫了一下,說:“反正你也打算到處去旅行,而我也打算回老地方了,要不”,
“舞蹈社的事,就算了吧”
☆、第 62 章
兩個小時後淺亦終于不鬧了,但不理景易,想來是他的幾句話說重了,好在她吃了東西就睡下。
景易手機已經沒電,也沒帶現金,叫了淺亦的經紀人幫他打車才從醫院趕回。
可當他回到Y區時卻發現一樓大廳擠滿了在退票的人。
景易匆忙過去問林鼓:“發生什麽事了?”
林鼓急的直敲拐杖,告訴他:“少爺,泉喏說不開業了”
“什麽?”,景易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叫做不開業了?”
林鼓:“泉喏說她...哎,她說她要和她丈夫回天澗聽溪去。”
景易的臉色一瞬間沉下來。
他們又複合了。
化妝室內,泉喏已經換為素顏,褪下舞服,面含歉意的說:“抱歉易窩,讓你失望了。”
景易問:“什麽時候?”
泉喏:“他一直都會送花,還有信過來,他是真的認識到錯了。”
景易:“他如果真的認識到錯就不會再打你第二次,第三次!你怎麽能相信他!”
泉喏:“可花窩需要一個家。”
景易:“她不需要一個不快樂的家!”
“你不懂”,泉喏說:“我從來都沒有見他在我面前哭過,跪下過,他這一次是真的後悔了。”
“花窩現在還沒上學,等她以後上學了,她的同學會問為什麽你只有媽媽,為什麽你的爸爸媽媽不在一起,到那時她會有自卑感。”
景易:“那你呢?你為你自己考慮過嗎?”
泉喏:“反正我也不會再嫁給其他人了,我只能相信他,依靠他。”
景易:“為什麽不能?你以後會遇到更多的人,更多更好的人!”
泉喏:“不行,這是命,就是我的命了。”
所有的話被堵在喉嚨,改了名字,卻改不掉觀念。
景易說不出什麽感受,問她:“所以你不是找我商量,是已經決定了,對嗎?”
泉喏看過來,卻只有一句:“對不起,易窩。”
景易獨自回到二十八層的房間,坐到沙發上,媽媽說過,她工作中遇到過很多曾做錯事的人,而這種犯錯的概率是和教育程度成反比的,所有人都可能會犯錯,但越是缺乏教育的人會更容易沖動,更容易犯錯。
就比如他爸爸以前,驕橫跋扈,又自大。
再比如子凖,脾氣沖,打起架來沒有分寸。
有的人軟弱,承受不了打擊。
有的人随便許下承諾,卻不知責任為何物。
有的人心軟,又容易被欺騙。
景易覺得是他太過自負,妄想通過一己之力改變天澗聽溪,
改變那裏的文化,改變那裏的人。
那麽可笑的。
門被輕輕推開,是穿着一身黑色西裝的格窩,今晚本來有場盛舞,連孩子們都打扮的這麽好看。
景易:“你來找我嗎?”
格窩:“嗯”
他走進來,關上門,小小年紀眉眼間卻一貫冷冽。
景易問格窩:“找我有事?”
格窩走過來,擡頭說:“我聽到你們剛剛聊天了。”
“泉喏要帶花窩回去。”
景易:“嗯”
“你想讓她們回去嗎?”
格窩:“不想。”
景易揉揉他的腦袋:“哥哥也不想。”
格窩突然說:“那我幫你吧。”
景易:“嗯?幫我去勸勸她嗎?”
格窩說:“不是,我有別的辦法。”
景易笑了:“什麽辦法?”
格窩:“我去殺了花窩的爸爸,讓他消失,這樣她們就不會再回去了。”
笑容幾乎是僵硬的凝固在景易臉上。
景易:“你說什麽?”
格窩:“我去殺了他,我做得到的”
盛夏,一股寒意沖上腦間,景易仿佛看到了第二個,子凖。
兩個小時後飛機仍是遲遲不飛,焉可又去服務臺詢問時間。
工作人員說尚不确定,還要看天氣。
焉可看着時間心裏焦急,今天很多航班都沒飛,大霧遲遲不散,有可能今天都飛不了了。
可是她答應了他要回去的。
他精心準備了那麽久的,她想要去一起見證。
思忖過後,焉可打車離開機場,選購了火車票。
這是她這一輩子第一次坐火車。
“誰讓你有這樣的想法的!”,
左手在抖,景易右手拍向桌子。
“我以為這是你想要的”,格窩擡頭看着景易說,不明白他為什麽發火。
景易發現這一瞬間他幾乎不知如何措辭,天澗聽溪的文化印在格窩的骨子裏。
而他自己此時又是那般愚笨的,像只負隅頑抗的蟲,企圖蚍蜉撼樹。
迷茫的,不知所措的,這一瞬間他突然想向爸爸,媽媽,姐姐求助,想要問他們如何能夠更改這個孩子腦中的想法,他現在要說什麽,做什麽,教他什麽,怎麽教,用什麽方法。
到最後,只剩下本能,
景易把格窩抱進懷裏,然後在他耳邊一字一句的告訴他:“哥哥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所以不要這樣做,不要有這樣的想法,不要有任何去傷害別人的想法。”
“好嗎?”
“好嗎?格窩”
他急切的,不停的反複問他。
格窩在景易懷裏,不知道聽沒聽懂,但點點頭:“我知道了。”
景易抱着他,抱緊他,抱了好久。
夜晚,所有人都睡下,二十八層漆黑一片。
景易卻睡不着。
站在頂樓,看着窗外的夜,他忽然覺得好想家。
想念他的家人。
那股子孤單無力讓他選擇離開這裏,回家。
半個小時候後,出租車掉頭離開,景易往家的方向走。
路燈亮着微弱的光,他此時迫切的希望,景傾在家。
他需要一個長輩,需要姐姐,可以讓他的心安下來。
腳步加快,跑到家門前,景易拿出随身攜帶的鑰匙。
插進鎖眼,轉動。
卻受到阻礙,仿若一盆冷水從上澆下來,
景易意識到,
景傾換鎖了。
為了不讓他再回來。
想按響門鈴,擡起的手卻懸于空中,許久,還是放下。
轉身,腳步有些沉,景易坐在家門前的臺階上。
擡頭,黑月中挂着一輪圓月。
皎潔的,明亮的,卻又遙遠着。
父母離開後,景傾未婚夫的父親企圖對她家的公司進行惡意收購,景傾一邊承受着父母離開的痛苦,一邊重回公司獨掌大權。
她獨自面對了很多的壓力。
而有一日他在景傾的辦公桌上看到一份文件,是關于天澗聽溪傳說的資料,靈魂交換。
他們小的時候一直生活在一起,但長大了些以後景傾到外讀書,而他一直跟在父母身邊,所以她對他的記憶與再次生活在一起的他有了偏頗。
父母離開的打擊,未婚夫家人的背叛,工作的壓力,變了性格的弟弟,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讓景傾防備着的,敏感着的,她甚至開始懷疑,當初的靈魂交換,是不是真的成功了。
回國後,景傾派了保镖跟着他,一方面是真的想護他安全,而另一方面,和悄悄往他書包裏放竊聽器是一樣的,她想驗證,他到底還是不是他。
為了不讓景傾恐懼,景易開始漸漸活成他以前的樣子,任性的,驕縱的。
她是真的寵他這個弟弟的,所以會謹慎的排除一切可能會對他有害的因素,例如出現在他身邊的焉可。
可她也是害怕他的,所以她總是以出差為由避免和他獨處。
她時刻的觀察他試探他,一直到他生日那天,沒有收到禮物的任性弟弟竟然沒有發脾氣,景傾以為是他露出了馬腳。
景易讓保镖回去,景傾以為是他不願再繼續演戲。
在知道焉可就是三年前的那個女生後,景傾知道了她對他的重要性,于是以她為誘餌,逼他露出原形。
可是那個是焉可啊,別說地上的是小白老鼠,即便那是刀山火海,他都會進去的啊。
那日後她不接他的電話,不聽他的解釋,已經在心裏,給他判了死刑。
夜晚的風微涼,景易又想爸媽了。
垂下頭,尋找昔日的那些溫暖填補記憶。
忽然一聲溫柔的,熟悉的呼喊,
“景易”
又一聲貼近的,欣喜的:“景易”
景易擡頭,看見不遠處的姑娘,抱着一個比月亮還圓的光源。
她站在黑暗之中,帶着明亮的光,走進他的視線。
焉可:“景易,沒人要你了是不是?”
“你要和我回家嗎?”
“我來接你。”
仿若是跌入冰川之前被人拉了一把,又把他帶到充滿光亮的溫暖世界。
心底忽然湧上一股沖動,那是深處的渴望,他站起來,大步走過去,
把她拽到懷裏。
抱緊她。
☆、第 63 章
“你,你怎麽又抱我”,焉可悶聲問。
她被景易抱的緊,臺燈咯在她肚子那有點兒疼。
景易頓了下,放開她,一時沒為自己的行為找到理由。
“我...”
“我以為你會怕”
“哦”,焉可應了一聲,心跳的很快。
景易剛要松開她,焉可又說:“我是害怕”
他離開的手便停下,片刻,換為摟住她:“這樣可以嗎?”
“嗯”,焉可低着腦袋,又點點頭應。
其實有大太陽還有他在身邊,她一點兒也不怕。
打了車到焉可家,推開門,焉可打開牆壁燈,放下大太陽,給景易找了一雙白色拖鞋。
景易:“謝謝”
景易:“不是飛機飛不了嗎?我看過天氣好像大霧會持續到明天”
焉可:“所以我沒有坐飛機回來”
景易:“嗯?”
焉可:“我坐火車回來的”
景易停下往客廳走的腳步,看着她。
焉可不太好意思和他對視:“幹嘛?”
景易:“謝謝”
焉可笑了:“嗯”
一路舟車勞頓,她收了這句謝。
坐到沙發上,焉可給景易倒了一杯水,然後問他:“你餓了嗎?”
景易搖搖頭:“不餓”
焉可:“那你吃了嗎?”
景易:“也沒”
焉可:“那我們一起吃吧,正好我也沒吃,我有點兒餓了”
景易:“嗯,好”
焉可:“我給你做”
景易站起來:“那我來幫忙”
“不用,你在這兒等着就行”,焉可說。
怕他無聊,又問:“或者你要去樓上嗎?那兒有一個房間裏面都是游戲設備,你可以在那邊玩邊等”
景易:“沒關系”
焉可:“或者我找一個電影給你看,你喜歡看什麽類型的?”
景易剛想說不用聽見焉可又說:“要不我給你找一個我喜歡的類型?”
景易:“..好啊”
焉可笑了:“放電影的房間也在樓上,是我爸設計的,我帶你過去”
景易:“嗯”
二樓,推開門,裏面有一張沙發床,前面是投影幕布。
焉可走進去打開投影儀,選好電影,對景易說:“好了,你看吧我去做飯了,做好了來叫你”
景易:“嗯,謝謝”
焉可出去了,景易坐到沙發床上,擡頭,是一個外國影片。
輕輕的敲門聲後,門又被推開,焉可端着一盤水果,還有一個薄毯:“我家的空調設置偏低,給你蓋這個”
同時也把果盤遞給他。
景易都接過來:“謝謝”
焉可:“那裏有水果和糖,你看吧,這次我真的不來打擾你了”
說着她拉開門往外走。
景易:“謝謝”
“你都快說了二十聲謝謝啦”,焉可已經出去但探着腦袋進來:“我在你那兒時也沒對你說過那麽多”
景易笑了。
門被關上,景易脫下拖鞋,坐到沙發床最裏面,後背靠在松軟的沙發墊上。
确實有點涼,他展開薄毯蓋上。
再拿過一顆糖,放進嘴裏,染着絲絲甜意。
銀幕上出現一個長發大眼睛的小姑娘,對面新鄰居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