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的小皇帝也離了姐姐,怯生生下馬步行走到他面前,

“東府大人。”她低頭行了一禮,老人還以君臣大禮,面上卻十分嚴肅,盯着她如同盯着一個不聽話的孩子。白無憂跨上馬,東府薛玉樓步行在側,故意落後趙王幾步,白無憂也只得敬陪在側,他發話之前,不敢再上去跟姐姐搭話。

“趙王跋扈太甚。”薛玉樓不鹹不淡地置評,“陛下待她不宜過于親厚,謹防她侍寵生嬌。”

“可她是我……”

“正因為是陛下的親生姐姐,又有北地國主之尊,才要格外留心。”薛玉樓并不容她說話,又道,“今日會獵禦林,趙王又是個喜歡出風頭的人物,當着諸位城主的面,陛下萬不可失了皇家尊嚴。”

“明白了……”白無憂聞言答應了一聲,縱馬要往前走趕上姐姐,但看看身邊嚴厲的東府,又停住,一張小臉冷冷落落,直到老人點了個頭,她才又活泛起來,興高采烈地挨在趙莞身邊,顧念着老人叮囑,沒敢離得太近。

趙莞卻不知他們兩個說了什麽,眉眼間張揚的笑容依然未褪,她又盯上了坐在宮車裏兩個王夫,

“讓他們倆下來吧,給他們一張弓,一把劍,讓他倆陪咱倆打獵。”

“他倆不會。”白無憂嫌棄地看着沈雁探出來的那個腦袋。

趙莞“嗨”了一聲,“這倆廢物你哪兒封來的?”她說,“我的王夫都會陪我射獵,個個是百步穿楊的高手。”

白無憂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嗯……”,她先指了指薛信世,“這是東府的侄兒。”

“那另一個呢?”

戰敗和親的敵國公子,身不由己的生育機器,未來伯藍王命中注定的親爹,貪生怕死,“狗屁不如”。

不管怎麽說,白無憂一定會不遺餘力地抹黑他,就像她在竹枝館初次見他那樣。

“這個長得好看!”

白無憂笑嘻嘻地說道,竟然低下頭親了下沈雁的額角,一觸即退,随即看着他紅透的臉張狂地大笑起來,沈雁摸着自己的額角,看小皇帝惡作劇似地沖自己笑,心裏又郁悶,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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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吹過,揚起他們頭上數十面繡着駿馬的銀旗。幾百親衛女騎手圍簇在朱紅傘蓋左右,往外依次是地位尊崇的皇親,內廷與東西二府武官,城主及其家眷們。一名随侍自金鑲玉的寶匣中奉出沉重的牛角獵號,沉潤的號聲傳遍寬敞的駐馬場,那些不怕人的鳥自樹蔭中飛起,巨大的宮車緩緩向禦林駛去。

章十一

一條金銀駁雜的河流向霍言圍場流去,其中最耀眼的,莫過于縱馬在前的白無憂和趙莞姐妹。趙莞身材高挑,浮凸有致,面貌清秀,騎一匹棗紅馬;白無憂略矮些,但面貌更為豔麗精美,又自有雄踞天下的霸主之威,令人幾乎不敢直視。

霍言圍場地處芙陵之郊,由三處灰色的哨樓看守,取附佘占天禮俗中大吉的三星瑩會之勢,寓意天下平和,自大餘開國百年來,素為天子春蒐冬狩之地。

霍言,在附佘雅語中是“山鷹”之意,這片三角形的圍場裏,寬廣的護城河就中穿過,整座園林皆由奉宮巧匠公孫氏家主公孫清監造,前後延宕數十年,才具今日盛景。密林裏蓄養珍獸數百種,珍禽無數,皆由四國精心挑選進貢;更兼河流走勢,林木栽種,皆遙合天下布局,是個微縮版的小天下,意指吞并五國,獨承宇內。

在這個極具象征意義的圍獵場中,白無憂高踞最前,趙莞緊随在後,其餘內廷侍奉,二府之官,并其餘城主等人,都唯唯諾諾跟在後面。

而沈雁,在吃桑子。

他和薛信世被罩在巨大的宮車之下,随着拉車馬笨拙的步伐緩緩移動,一進霍言圍場,地就不怎麽平了,輪車上下颠簸,沈雁的胃也跟着直倒個兒,終于忍不住掀開簾子透氣,卻被馬身上的味道熏了個正着,鼻子裏一酸,吐得昏天黑地。

車外,懷栎正好經過,繞着他走,面無表情,目不斜視。沈雁把着車簾抹了把嘴,猛一擡頭,卻發現不知何時,諸城主、參議目光皆集中在他身上,連薛瑩都調轉馬頭往他的方向看。

白無憂也在看他,看着看着,忽然促狹地笑了起來。沈雁心中暗叫不好,剛要縮回腦袋去,忽聽馬蹄聲碎,那匹純黑鬃毛的駿馬已經停在了身邊,少女腰間紅錦玉帶,也垂落在他面前随風搖晃。

衆目睽睽之下,白無憂低頭從腰間掏出一方絲帕,優雅地抹了一下他的嘴角,又低頭将額頭跟他相貼,

“不燒嘛。”她嘟囔着。

趙莞自馬上轉過身來,不耐煩地看着這對人;薛玉樓面色鐵青,薛瑩卻表情微妙;懷栎站在伯父身邊,遙遙看着兩人,嘴角從容一彎,唯有須發雪白的西府懷镝,大笑出聲,

“哈哈,看來傳聞不假,沈公子果然深得陛下喜歡!”他已過耄耋之年,卻精神矍铄,雙目如星,聲如巨鐘,“連我兒當初都沒得陛下如此寵愛。”

“春蒐大事,又有諸城主在,此舉恐怕不當。”薛玉樓上前一步勸道,但未敢揚聲,只是低聲向這位長輩傳達不滿,懷镝卻滿不在乎揮了揮手,

“東府何必自擾,他們小兒女喜歡,讓他們自家好去。”

白無憂沒看沈雁,她一直用眼角瞟着薛玉樓,直到後者臉色由青轉白,終于轉過身去不再看二人的時候,她才輕笑一聲,從沈雁身邊離去,用指節叩了叩車廂,

“小薛,給他找點酸的吃。”

她最後還開了個惡劣的男女玩笑,圍近之人聽着了,吃吃竊笑。薛信世将他拉進來,等車輪再次緩緩啓動時,方不緊不慢地移身,抽出椅座裏藏着的一道木匣,将扣金鎖扭開,拿出個小漆盒。

小漆盒裏盛着一點冰塊,一堆黑至發紅的桑子上挂着白霜。

“喏,酸的。”薛信世煞有介事地将桑子推到他面前,表情相當認真。

“陛下……可能是在開我的玩笑。”沈雁按住額角,琢磨着怎麽向這位心大的薛公子解釋。

“唉,也無妨嘛,她叫你吃,那吃不就得了。”薛信世對“吃”是真的很感興趣,他自己先拈了一個到嘴裏,快活地眯起眼睛,沈雁也只好跟着吃了起來,沒一會兒,手指上就沾了淡淡的紫色。

宮車在圍場外就停了下來,最外圈的貴族男女們在草場一側分散開去,他們多不習武藝,有些是出身文官世家,有些則年紀太小,尚不到陪伴陛下出獵的歲數,只在近衛的保護下四處走走,尋些奇花異草玩耍,沈雁随衛隊向圍場深處走去,也撿了一支新開的現夢花在手裏。

一個穿着品藍的小姑娘,大約只五六歲,踩着柔軟的小草,提起長裙在沈雁身邊跑來跑去,模樣十分嬌憨可愛,讓後者忍不住微笑。她一轉身,正好撞進了王夫懷中,卻不怕人,擡起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手中那支新開的現夢花,花瓣薄如蟬翼,藍如雲水。

沈雁笑着搖了搖頭,半彎下腰,将那朵花別在女孩鬓發之間,粉雕玉琢的小團子大大方方将手裏一支新摘的春覺草塞進沈雁衣領,又抱住他的脖子給了一個大大的“吧唧”,放下手跑走了,因為頭上那朵花的緣故,跑走的姿勢還格外小心端莊。

春覺草的香味彌漫開來,薛信世看着女孩跑去的身影,笑道,“果然是姑娘家的,都會喜歡你這張臉。”

“她才多大。”沈雁不以為意。

“那不一定,前朝有後妃被人舉出和七歲小童私通,後來被賜死的事情。”

一雙銀底的鞋子——懷栎不知什麽時候負手站在了他們背後,煞有介事地接過了薛信世的話。兩人都吓了一跳,連忙向禦王兄行禮。

“見過禦王兄!”

“那就不用了,趕緊往前走吧。”懷栎催促,“前頭陛下找不見你們,正破口大罵呢,說你們再不過來,就把你們扔到熊欄裏喂熊。”

沈雁看着身邊的薛信世肉眼可見地打了個寒戰,兩人都不由自主加快了腳步,懷栎不緊不慢跟在後面,似乎覺得他們太過沉默,沒有趣味,又出言提醒,

“你們剛才聊什麽來着?接着聊。”懷栎眼睛笑得彎彎,沈雁不由想起他之前的話,小心求證,

“禦王兄所說果然是真的嗎?”

“七歲小童私通的事兒?當然是真的。”懷栎點頭,“那是肅帝年間的事,不過,後來證明了是誣告構陷,舉出的後妃也被追查。”

“現在宮裏王夫只有兩位,不過……小薛不會做這種事的,對吧?”懷栎突然發問。

薛信世正往嘴裏塞一顆剛剝出來的炒杏仁,聽見他問,無辜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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