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啊?禦王兄剛說什麽?”一邊說着,一邊還不忘将随身香囊裏的五香杏仁遞給沈雁一把。

“看,小薛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懷栎篤定地對沈雁笑道。

穿過蔥蔥葳蕤的長草,三人在禦衛護送之下,也漸漸逼近了掩映在樹叢中的行獵隊伍。為防眼神銳利的野鹿離遠就看見鮮明顏色,從而轉身逃走,朱紅傘蓋已經撤了下去,白無憂和趙莞各騎一匹馬,又有近衛牽着駿馬在一旁以備替換。

叢林掩映,時見長草微微晃動,野兔皮毛擦過草葉的聲音落在所有人耳朵裏,行獵的兩位主角卻不以為意,兩雙同樣漂亮的金色眼睛,緊緊盯着叢林深處。

“說定了。”趙莞先低聲開口。

“今天第一個獵到公鹿的人,可以乘馬回去。”白無憂搶下她的話,她秉性争強好勝慣了,這一件小事上,都要壓姐姐一頭。

“沒獵到的那個,只能走着。”趙莞說了下半句,兩人驅動坐馬,繼續向前緩緩行去。兩匹馬雖然邁着緩慢而有節奏的步伐在林間穿行,可舉動靈活,眼光銳利,覆蓋在長毛之下的肌肉也十分結實,随時都能聽着主人的命令開始奔馳。沈雁被她倆這如臨大敵的陣勢也弄得頗緊張,忍不住一塊兒盯着死看,可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打起瞌睡來。

當在此時,趙莞手中“穿鷹”巨弓弓弦忽然急響一聲,白無憂緊随在後,放了第二箭,随即立刻縱馬馳去,一身赤紅獵裝如火,在林中飄飛,一會兒就不見了影蹤,趙王不甘示弱,緊随在後。

薛瑩一揮手,近衛立即将兩位王夫和在場內官圍護起來。

不一時,白無憂便縱馬馳返,衆人看她身後,不由都是精神一振,又驚又懼,沈雁連瞌睡都不打了,薛信世也放下了手裏的杏仁。

白無憂背後正是一匹巨大雄鹿,渾身赤褐皮毛發亮,帶着濕漉漉的血色,一副巨大鹿角挂在頭上,角分八叉,身上着箭,卻不致命,正被白無憂和趙莞姐妹騎坐馬追逐。白無憂拈弓搭箭射去,正中雄鹿左眼,鐵箭連箭身沒進去一小半,鮮血立時浸透整個臉面的皮毛,但這雄鹿大得荒唐,臉上中了一箭,竟不倒地,在禦林近衛肅出的圍場內橫沖直撞,直奔白無憂來,一時竟将皇帝坐馬撞倒在地!

“不許過來!”白無憂落下地面,回頭吼了一聲,趙莞見她墜馬,急忙拈弓射鹿,準頭卻少白無憂一點,羽箭沒入鹿背,疼痛使這頭巨大的雄鹿怒欲發狂,反而吃疼立身咆哮,白無憂從地上彈起來,趁它還未辨清方向,立即拉弓抽箭,卻不料抽了個空,原來姐妹二人先前林中射了些兔子和飛禽,又花了不少時間跟雄鹿周旋,如今千鈞一發之時,箭竟用空。

“好妹妹,要輸了,可別讓蹄子踏着你這張小臉。”趙莞一面刻薄,一面連發數箭,可這半瞎的畜生已經發瘋,直向白無憂沖來。

“禦林近衛!”薛瑩喝道,在場的近衛都是經驗豐富的百夫長之上,知道此時必須等陛下與鹿拉開距離,才能出手射殺,因而只是開始小心地進入圍場,預備隔開白無憂與公鹿。

最終只有全無戰鬥經驗的沈雁,下意識地要往裏沖,白無憂看見了,氣急敗壞地大吼,“把那個蠢貨給我拉住!”一邊喊,她一邊矮身就地一滾,到一個近衛身邊,奪下她手中長矛擲了出去,正中鹿頸,這一擊使的是巧勁,又迎着它的沖勢,力道極大,一下貫穿了雄鹿的脖頸。

這巨大的動物終于哀嚎着倒下,鮮血從頸部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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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

巨大的動物終于哀嚎着跪下,鮮血從頸部噴出,四蹄在地上不住抽搐,白無憂單手撐住身體站了起來,腰上纏着的紅玉帶先是被樹枝纏攪,又在墜馬時被馬蹄子踩了兩腳,已經發黑,變得破破爛爛。她站起身的時候險些再自己補上一腳,索性惱火地将腰帶整個兒扯了下來,丢在地上。

趙莞的坐馬也被她勒住,停了下來,空中彌漫不去的血味讓這畜生有些興奮地甩着頭,嗚嗚直叫。白無憂衣袍失去了玉帶的束縛,整個兒拖在泥地裏,撒金的罩袍,滾銀邊的裏襯都沾上泥點,連陛下那張白皙的小臉也讓泥水弄得青一塊紫一塊。

她卻渾似毫不在意,只管看着趙莞,“沒有鹿了,姐姐今兒怕是要走着回去了。”

她提着衣裳走到雄鹿身邊,獵物的血已經快要流盡,只有鼻翼輕輕翕動着。

白無憂從它頸項之上拔出長矛,鮮血立時噴出,把她那身衣裳染得更加缤紛,雄鹿粗壯的前腿抽搐一下,但下一刻女孩便将長矛深深紮了回去,這一次對準了動脈,雄鹿終于不再動彈,身軀向側邊斜過。随着雄鹿轟然倒地的巨響,一只不足一歲的小鹿慌不擇路地自樹海中現身,來到雄鹿身邊,用幼嫩的耳朵蹭着死鹿帶血的身子。

趙莞先輸了一籌,立即張弓搭箭,卻不料白無憂早觑着她動作,從身邊近衛箭筒裏抄出兩支箭,不及起身,半跪着就開了弓,電光火石之間雙星連射,第一箭将趙莞之箭攔腰截斷,另一箭正中幼鹿頸項,射了對穿,小鹿喉間發出一聲細細的哀叫,亦倒了下去,

“幼鹿肉,煎着烤着都好。”薛信世最先反應過來,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趙莞垂下手中弓,瞪着白無憂。

“下來吧,姐姐今兒沒獵到鹿。”她松開光滑的矛柄,拍了拍帶血的雙手,展開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薛玉樓亦撚須微笑,趙莞用馬鞭狠狠空抽了一下子,不情願地從馬上下來,将馬缰交在随侍手中。白無憂高高擡起下巴,擡腿欲走,鮮血卻順着她光潔的小腿流了下來,瞬間染豔了她的長褲和靴子,一直流到地上,跟污水彙流一處,在她腳下形成一個紅黑相間的泥潭。

趙莞所站之地看不見白無憂流血的小腿,只看見她站起身來要從雄鹿身邊走開,卻莫名奇妙地軟了一下,随即站在原地不動,因獵鹿之事心有不甘,便嘲笑道,

“小妹妹腿吓軟了,要不要我抱你回去?”

禦王兄懷栎第一個注意到白無憂的狀況,當即上前攙扶。白無憂卻揮開他的手,低聲道,“王兄,我沒事,不過是刮了一下腳。”她又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揚聲故意讓趙莞聽見,

“抱我就不必了,這霍言圍場不小,姐姐一個人步行出去已是難事,要是再花力氣抱我,我實在于心不忍。”

她牙尖嘴利,氣得趙莞微微發抖,白無憂掙開懷栎的手,一瘸一拐要回到自己的坐馬那兒去,與薛玉樓目光交彙時,自動挺直了脊背,維持着她的體面和“皇家風度”,可欲上馬時,卻一腿吃痛,急切跨不上去,衆目睽睽之下,白無憂眼看就要出醜,面紅耳赤。

她這邊正着急,冷不防沈雁忽然大叫一聲,直接蹲下。

衆人的目光都沖他集中過來,只見這嬌生慣養的世家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腳腕子直揉,薛信世在一邊拉他,他卻死活不肯起身。白無憂停下下馬的動作,僵着身子沖他走過來,每走一步,臉色都白一下。

“你又怎麽了?”她不耐煩地問道。

“扭腳了。”沈雁靜待她走到身邊來,衆人見她過來,也自動自覺分開條道。白無憂走向他身邊,俯身要看,卻冷不防沈雁一把拉住了她,柔軟地懇求道,

“陛下,陪臣一會兒吧,到宮車那邊兒去。”

薛瑩在這之前就動身前往圍場邊緣,此時已經跟數頂轎子一起返回,最寬敞的一頂就停在他們獵鹿的場地邊緣,絲絹織成的簾幕在樹蔭下閃着柔軟的光澤。

“跟臣一起來吧。”沈雁拉着她的手,輕聲溫柔地道,白無憂不知是疼得沒法思考,或是出于什麽別的原因,竟乖乖地任他拉着走,兩人深一腳淺一腳行至轎子前頭,小皇帝站直了身子,

“行了,到了,你自己上去。”她試圖從沈雁手中将手抽回來,可一抽之下竟未抽動,不由鼓起臉頰瞪着沈雁。沈雁并未回避她的目光,依舊聲音溫柔,

“陪臣上來坐一會兒吧。”他說,握着她手的力道十分溫柔,可卻也很堅決,不論她怎麽掙脫,就是不松手。

“你都多大了,還要人陪?”白無憂白他一眼,沈雁接住了這個白眼,卻還是不肯松手,兩人當下僵持起來,衆目睽睽之下,白無憂無法,只得随他一起上轎,在他身邊坐定,仍舊氣鼓鼓地瞧他。

轎簾放下,日影透過霞紅織絹射進來,一時間轎外緩慢流過的樹林、花草、小溪水乃至地上的死鹿都變成了霞紅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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