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五十五回道:“屬下不知
又沒讓你省心——”
一片黑暗壓下來,非憶墨再無意識。
潮濕的茅草、腐朽的房梁,一鼻子發黴的味道。
“我不喜歡這裏。”
清寧英澈欣喜的說道:“非憶,可要吓死我了!”
非憶墨撐起身來靠在床頭,一把掀掉身上發出黴味兒的棉被,說道:“你怎麽沒死。”
清寧英澈沒注意他在說什麽,就問道:“你怎麽會突然昏倒?”
非憶墨不耐煩的說道:“不知道。”
清寧英澈說道:“你的脈象很正常。你自己再看看。”
非憶墨說道:“我是個大夫?看來我會的東西可真不少。”
清寧英澈愣了一愣,說道:“你還是不記得……可明明、可你昏倒前明明——”
非憶墨說道:“我有說過什麽嗎?”
清寧英澈呆滞的看着非憶墨,猛地抓住了他的雙肩,激動的說道:“叫我名字!我叫什麽名字!你知道我叫什麽嗎!”
非憶墨推開自己肩上那雙的顫抖的手,說道:“我怎麽會知道你的名字,你又沒告訴過我。”
清寧英澈心中糾結,卻又冷靜下來,輕聲道:“你和我去棉城吧?”
非憶墨說道:“我心中再沒有讓我覺得重要的東西,和值得用情的人了。你到底在堅信着什麽?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人了。”
“啪——”
非憶墨依舊面無表情,舔了舔腮幫子,冷冷說道:“你不知道打人不打臉嗎!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不是經常這樣打我,而我又會是個什麽反應——但現在,這讓我感覺很屈辱!”
清寧英澈搓着手,明顯有些慌了神兒,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忘了、不記得,這不是你的錯——我錯了。你剛剛說的話讓我很難過。我不知道我該什麽辦了……”
“要不……”清寧英澈伸着脖子向非憶墨靠過去,說道:“我讓你打回來。別生氣。”
非憶墨二話沒說就一巴掌扇過去,“啪——”的一聲力道之狠,讓清寧英澈直接被打下床又在地上滾了兩圈,眼前都陣陣發黑,竟險些暈過去。
雷霆進門時就看到清寧英澈幾次掙紮着想從地上爬起來,正要去扶,就聽到非憶墨來了句:“別扶他。”
雷霆方才已經被影衛攔住外面一次,可進來的卻還不是時候。他站在那裏,簡直進退都不是。
所幸,清寧英澈終于爬起來了。
他接過了雷霆手裏的一碗粥,就讓人出去了。
看着遞過來的碗,非憶墨說道:“我不喜歡米湯,尤其是小米湯。”
清寧英澈笑了笑,又揉了揉開始腫起來的半邊臉,說道:“養胃。你已經餓了太久了,胃受不了。”
非憶墨看着清寧英澈腫着半張臉笑起來的滑稽樣子,說道:“你笑什麽?”
清寧英澈笑着道:“你不生氣,我就開心。”
非憶墨說道:“傻子。”
清寧英澈傻呵呵的笑起來,說道:“喝粥吧。”
非憶墨從床上下來,拿過碗就摔在地上,不耐煩的說道:“我不喜歡米湯。”
清寧英澈在非憶墨身後搓着手,說道:“我們回棉城吧……”
“好。”非憶墨說道:“我和你去,去了之後如果我還什麽都記不起,你就別纏着我了。”
“好!”清寧英澈眸光閃爍,連連點頭說道:“好!你跟我去就好!”
非憶墨走着,說道:“我們走吧。”
院子裏的老漢一見兩個人出來了,就拉着小孫子迎上前,說道:“客人好了?要走了?”
清寧英澈點頭說道:“真是麻煩老伯了。我們要走了。”
“好好好。”老漢說道:“快走,你們快些走才好!”
清寧英澈問道:“為何如此焦急?”
老漢激動的說道:“你們可能不知道,知道就不會走這裏了!那前面的山上有一千多號惡賊呀!什麽惡事做盡了!我看你們都是貴人,可不能給這多呆一刻!快走吧!我聽說那山上的頭頭是個黃毛怪物,一天要吃三四個活人嘞!”
不管花令一張将近扭曲的臉,清寧英澈問道:“老伯為何不走?”
“唉——”老漢嘆了好幾口氣,說道:“這一個村子都走了,我如何不想走?可就是走不動啊!我一個老頭子拉着個小孫子離開這破房子能去哪兒啊!走不動啊!”
清寧英澈沉吟一下,說道:“我看您這小孫子也大了,可以做工了。我給您一些路費,你們這也沒有田地,就進城去吧。”說着,清寧英澈就拿錢塞給了那個十來歲的孩子。
“恩人啊!恩人——”老漢摁着孫子的肩要他跪下,激動的說道:“快、快,快謝謝恩人!給恩人磕頭!”
清寧英澈沒有去扶他們,就說道:“我們該走了。”說罷,就領人走了。
剛走出不遠,非憶墨就問道:“花令,人肉是什麽味的?好吃嗎?”
花令的火“噌”一下就上來了,說道:“你就聽他扯吧!”
非憶墨有些失望的說:“我以為你吃過。”
清寧英澈的心“騰”跳起來了,趕忙說道:“那不好吃!真的!”
非憶墨沒有說話,卻站着不動了。
花令也跟着不動了。
非憶墨問道:“你認識?”
花令說道:“認識。”
清寧英澈扭頭去看,就看到了一臉憤懑的白竹,直挺挺的杵在路當間。
作者有話要說: 。。小成從夢中驚醒。
。。阿訝:怎麽了!
。。小成:哥哥出事了!
。。阿訝:感覺出了什麽?
。。小成:我要走!現在就走!
。。阿訝:要去哪兒?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小成翻被下床:我想我知道該去那兒!我知道!
。。阿訝:天亮了在走吧。
。。小成:不!我現在就走!立刻走!
。。阿訝:我送送你。
。。小成:不不。你不要送我。你等我回來。替我好好照顧孩子們,他們問起我就說我有事出去了,回來給他們帶禮物。
☆、絕——拾伍
絕——拾伍
龍鳳歌兒唱呀!龍鳳歌兒唱呀!問我唱甚?唱我國家!
——龍兮鳳兮,祥龍現兮。我見祥龍,國之興起。
——龍兮鳳兮,鳳凰現兮。我見鳳凰,國之興起。
——龍兮鳳兮,龍鳳相遇。我心慶矣,國之盛強。
——龍兮鳳兮,龍鳳呈祥。我心安逸,國家安邦!
朗朗上口的兒歌,傳唱大街小巷,唱于每一個孩童口中。
“這天下變得快啊。這歌改得好啊!”
清寧英澈心下忐忑,已經後悔自己那一時興起改了這歌,不知道現在聽在非憶墨耳朵裏會是個什麽感受。不過,聽他這口氣,似乎……不太妙。
花令陰笑起來,說道:“我也覺得這歌很好。栖桐就唱了一遍,你看,竟被人學的一字不漏。而且不管大人、孩子都會唱。”
清寧英澈橫了花令一眼,就聽了非憶墨說道:“你嗎?改得不錯,皇帝應該嘉獎你,你幫了他個不小的忙。”
清寧英澈松了一口氣,卻覺得并不好受,就問道:“非憶,你現在高興還是難過?”
非憶墨說道:“我不高興也不難過。”
清寧英澈問道:“什麽事能讓你高興?”
非憶墨不耐煩的說:“我為什麽要高興?為什麽要難過?這不過是些情緒罷了,不重要。”
“不重要嗎?情感不重要嗎?情緒不重要嗎!”清寧英澈攔在非憶墨面前,咬牙道:“你不會笑嗎?”
非憶墨臉上并不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他的神情看起來從容不迫而且慵懶。但也不笑、不哭,不快樂也不難過,一副有表情卻又看不出情緒的樣子。
清寧英澈說道:“這幾天你不笑,沒有任何情緒,連蹙眉這樣簡單的表情你都沒有過。你臉上這跟畫在紙上貼在臉上的表情,任誰見了都會被迷住,我現在看了簡直就是可恨!”
非憶墨繞過清寧英澈,才說道:“與我何幹。”
清寧英澈攥着拳頭站在原地半晌,終是嘆了口氣。
可他一轉身,就看到非憶墨又被三個女人圍住了。
以前非憶墨總是披發跟在清寧英澈身後,路人根本看都不看他。
可現在,非憶墨束發高冠,豐神俊朗,往路上一過,簡直就是個招引蛾子的燈!
等非憶墨和三個女人非常有涵養的寒暄過後,盡管他還是那副很從容的表情,但清寧英澈看得出來,他很不耐煩。
清寧英澈問道:“你不高興和她們說話,為什麽不讓她們快些走?”
非憶墨說道:“于禮于理,我不該對姑娘們客氣一些,對她們說話好聽一點兒嗎?這是應該給予她們的禮貌。”
清寧英澈太陽穴“突突”的跳,卻又喪氣一般的說道:“你可以和我走近一些,這樣就不會有那麽多人找你攀談了。”
一行人繼續走,非憶墨和清寧英澈走了并排,卻還是擋不住以各種意外、各種理由找時機和非憶墨攀談的男男女女們。
清寧英澈快受夠了,問道:“為什麽不讓坐馬車?”
非憶墨說道:“馬車讓我覺得自己被關進了籠子。”
花令說道:“騎馬。”
非憶墨站住了,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清寧英澈,然後将袖子撩開,問道:“這麽沉重的鎖鏈是你給我戴上的嗎?”
花令扭過頭不說話了,他忘了非憶墨身上有幾百斤的東西這檔子事。
清寧英澈不想回答,卻只能應了聲:“是。”
非憶墨放下袖子,說道:“坐馬車吧。鎖鏈都戴在身上,被關進籠子又何妨。”
清寧英澈全身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眸中盈着淚,說道:“你一開口,我怎麽就覺得我自己就那麽他娘的不是個東西!”
花令抓住清寧英澈的胳膊将人拉到一邊,低聲道:“你別激動。你現在就應該當他是個病人,瘋言瘋語不聽也罷!他被小蛇下了馭心術又什麽都忘了,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沒關系。”清寧英澈說道:“兩個人,付出與回報總是相互的。非憶是對我太好了,現在是我好好表現的時候了。”說罷,就向已經走出老遠的非憶墨追過去。
花令搖搖頭也跟了上去。
白竹跟在隊伍的最後面。
他動作呆滞的行走着,回想着萬俟鴻說的話,回想着清寧英澈剛剛說的話。
萬俟鴻說他像個乞丐,乞讨着別人的好意與憐憫。
說他是個聰明人,什麽都不做就可以得到別人付出很多才能得到的東西。
他從未想過要付出什麽,也不知道得到與付出的相互的。
萬俟鴻說的太隐晦了。
白竹追上了花令,說道:“我對你好,你可不可以再喜歡我?”
花令說道:“我以前對你那麽好,你不是也沒有喜歡上我?”
不給白竹說話的機會,花令又說道:“萬俟鴻說得對,我其實早就不喜歡你了,我以前拽着你不放是因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對你那麽好卻得不到一點兒回報!所以我才會拽着你不放。這就像賭博一樣,我總想撈回本,可這只會讓我輸得更慘,輸的幹幹淨淨,最後連自己僅剩的尊嚴也輸進去了!”
白竹流着淚,說不出話來。
花令不再看白竹,說道:“你別再跟着我了。你跟着我是在給別人增加負累,你的衣食住行花的不是我的錢,是別人的。”
花令停下來盯着白竹,說道:“白竹,你根本就不是喜歡我。你把我當父母,你只想有個人不求回報的對你好,你只想有個人能養活你!我受夠了!”
白竹忍住淚,咬着嘴唇然後對花令大吼道:“花令!你給我等着!我會去找你的,我是男人,我會賺錢養活你!”說罷,他的人就朝一旁巷子狂奔過去。
到了晚飯時,清寧英澈看着心不在焉的花令,就說道:“你不放心就去找他吧。我看讓他賺錢不如讓他維護正義來的簡單。”
花令“呵呵”笑了,說道:“也是。他十二歲就跟着我了,我把他養的白白胖胖的像個蛆一樣,連怎麽去錢莊兌銀子都不會,又怎麽會賺錢。”
“你看——”清寧英澈說道:“你別讓他餓死了。不去找找嗎?”
花令嘆息着搖頭,又瞥了清寧英澈一眼,說道:“你還有心情管我的破事?”用下巴指了一下桌子又說道:“你看看吧。”
清寧英澈看了一眼雞鴨魚肉都沒了,素食卻一點兒沒動的一桌子菜。
非憶墨是一點兒素菜都不吃,一點兒主食也不吃,只吃肉。
而且要不是清寧英澈一天到晚的看着,非憶墨就敢抓一只什麽動物活吞了!
非憶墨盯着清寧英澈,說了句他現在一日三餐前後都會說的一句話。
“我喜歡活的。”
“不好。”清寧英澈搖頭,說道:“活的不好。我們吃熟的。人都吃熟的。你是人。”
非憶墨說道:“做人太累,不如做個畜生來的痛快。”
清寧英澈心神一動,這句話他聽非憶墨說過,聽過不止一次。
他說道:“這話你說過好幾次了。”
非憶墨說道:“因為我很累。我累的時候就會想,想自己為什麽不是個畜生,畜生活的多痛快,就是被殺了吃肉也比做人來的痛快。”
清寧英澈不說話了,他知道非憶墨以前也是這麽想的。
非憶墨為什麽喜歡叫他主人,也是因為這個。
因為不想讓自己太累,所以就不把自己當成人。
清寧英澈說道:“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我們明天快些趕路。”
說快些趕路,就快些趕路,兩天他們就過了三座城,速度比來時快了幾倍。
清寧英澈來到了那座被瘟疫覆蓋、侵蝕的城,找到了毒醫。
毒醫聽了清寧英澈的敘述,就給非憶墨做了個簡單的檢查。
毒醫疑惑的說道:“他沒事。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清寧英澈問道:“那他為什麽會失憶?而且性情和原來也一點兒都不一樣了?”
毒醫從椅子上起身來到非憶墨身後,道了句:“我摸一下你的頭,別介意呀。”就在他腦袋上來回摸了摸,然後說道:“頭上沒有鼓包,沒有傷到頭。”
“會不會——”毒醫說着,去拿來了一只碗和一只活老鼠,就問道:“可以用你一些血嗎?”
非憶墨也沒說什麽就把手伸了出去。
毒醫給非憶墨放了些血在碗裏又給老鼠灌了下去,就說道:“以前他也有過記憶喪失和突然昏厥。因為那時我拿他試毒的時候毒素殘留在了他身體裏,就像白裏雪經常會被毒反噬一樣,毒素融進血液攻入了腦子所造成的。”
清寧英澈盯着毒醫,說道:“你說了兩句話,每一句話都讓我想宰了你!”
“對于這件事,我也覺得很抱歉。”毒醫看着喝醉一樣的老鼠在桌上搖搖晃晃的爬,低聲道:“若我當初知道是他,又怎麽會那樣做。”
“但——”毒醫拎起在桌上昏死過去的老鼠,說道:“非憶曾用大量的藥物來中和體內毒素,導致他血液藥性反轉,成了百毒解。這也是為什麽有些藥在他身上會失效的原因。”
清寧英澈蹙眉問道:“那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毒醫也蹙着眉,使勁兒搖了搖手裏的昏死的老鼠,哪知被這麽一搖,老鼠就“吱——”一聲慘叫一口就咬住人的手,毒醫一撒手,它就竄了出去。
非憶墨見此,抓起桌上的碗就是一扔,“啪——”一聲,碗被摔個粉碎,老鼠也被砸死了。
非憶墨走過去抓起的死老鼠,就說道:“我喜歡活的。”
雷霆見此,突然就眼前一亮。
“別別別!”清寧英澈趕忙過去把死老鼠搶過來從窗戶扔了出去,說道:“老鼠不好吃。真的。”
雷霆蹙着眉,猶豫的說道:“大公子,公子他可能不是性情大變,是和記憶一樣,在性情上也缺失了一部分?”
清寧英澈睜大了眼睛看着雷霆,問道:“怎麽說?”
雷霆說道:“好的、壞的,激動的、沉靜的,這些都是人的性情,方方面面的、各種不同的性情同時存在于一個人身上,性情之間互相掣肘、影響,但當有些方面的性情丢失了,那另一方面的性情沒有了掣肘,就會很明顯的表現出來。所以公子看起來才會性情和以前大有不同。”
清寧英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道:“是嘿。好像是怎麽回事?現在……把以前的有些性情,極端化了——”
“不不不。不是這樣。”毒醫撓着頭說道:“我想到了一件事——”
他站在非憶墨面前,注視着他,認真的問道:“你不是非憶。你叫什麽名字?”
所有人都驚訝的看着毒醫,清寧英澈問道:“什麽!他怎麽會不是非憶!”
“我的确不是非憶。也不知道你們說的非憶是誰。”非憶墨說道:“在下日安。”
“沒錯了。”毒醫搓了搓臉,說道:“你說非憶可能被馭心術操控了……這可能是非憶在被施加馭心術時強烈抵制造成的。”
清寧英澈鎖住眉,問道:“這又是怎麽回事?”
毒醫說道:“馭心術在于給人下暗示,而施與的暗示是要灌入原有的意識中的,如果原有的意識與施與的暗示強烈抵觸,就可能造成原有意識被撕裂的情況。被分離的意識擁有自我,是一個獨立的人格,有着自己的個性與記憶。盡管那些記憶是虛幻不存在的。”
毒醫注視着非憶墨,說道:“就像現在這樣。他是非憶分離出的人格。”
“沒錯。”非憶墨說道:“‘我們’是‘兩個人’。”
“你擁有非憶的一部分記憶。”毒醫問道:“日安,你知道自己不是這身體的本體嗎?”
非憶墨說道:“我知道。”
毒醫問道:“你想怎麽辦?”
“這不是我想怎麽辦就怎麽辦的。”非憶墨說道:“是烏贊想怎麽辦。我不知道你們說的非憶的誰,我的本體是烏贊。”
毒醫問道:“難道這不是你第一次出現?”
“不是。這是我第三次出現。”非憶墨說道:“我第一次接替這個身體是在烏贊六歲那年,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感到烏贊的意識在一點點的崩潰,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所以我出來與他交換,讓他的人格不再自我摧毀。因為我沒有情感、沒有情緒,不會痛苦與悲傷,所以能讓烏贊受傷的事情對我不會有任何影響。”
非憶墨歇了口氣,繼續說道:“也就是烏贊不想讓自己受傷的原因,所以只要是烏贊付出強烈感情的人,我都不認得。”
毒醫蹙着眉,問道:“烏贊六歲時是你第一次出現,現在是第三次,第二次呢?”
“第二次?”非憶墨轉過頭看着清寧英澈,說道:“小蛇的确給我下了暗示。但那天我和他打架的時候,我想起來了。我和你見過一次。不是非憶和你,是我和你。”
清寧英澈不敢問,卻還是問道:“什麽時候?”
“那是一天半晚,我記得我看到了夕陽。”非憶墨說道:“我感覺到我手裏握着一把劍刃對着自己的胸口,然後我就看到了你,我聽到你沖我大叫,大叫着:‘你休想再用同樣的招數騙我’。我感到了烏贊巨大的悲傷與憤怒和深刻的負罪感,那不再是精神的一點點瓦解,而是情緒的崩盤,我聽到他問我:‘人生太苦。你覺得呢,日安?’我感到了烏贊身上強烈的死亡氣息,然後我就把劍刺進胸口又狠狠一擰。我感到了溫熱的血沾滿了我的手和衣服,我問他:‘真的就這麽死了嗎?是那個瘋子對你做了什麽?他還在大喊大叫。我可以在我們死之前殺死他。’他說:‘讓他自生自滅吧。我想……我想和父母道個別。’然後,我就将身體還給了他。”
清寧英澈說不出話來了。
毒醫問道:“你可以和他說話?你能不能把他換回來?”
“不能。”非憶墨說道:“我找不到他了。他好像消失了一樣,我無法感受到他的存在。這種事情從沒有發生過。”
毒醫看着清寧英澈,問道:“怎麽辦?”
清寧英澈想笑可連苦笑都笑不出來,說道:“你問我?你們這說了一堆,我就聽懂了一半。”
毒醫指着自己說道:“我是毒醫。你讓我給人下個毒,或是給人看個病可以,可你家小寵沒毛病。他是心理問題,我醫不好。馭心術我雖然知道,但我可是一點也不會。”
“我該怎麽辦……”清寧英澈說道:“去找萬俟鴻吧……”
他失了魂一樣帶着人離開了毒醫的診室,走到大街上卻又碰上了易曦。
易曦看着非憶墨,眼睛裏亮着光,說道:“尊主,我都沒注意過,他竟然這麽俊!”
清寧英澈說道:“我現在寧願他難看點兒!”
易曦說道:“尊主怎麽能這麽說?”
“行了。”清寧英澈有些不耐煩,問道:“你的事查的如何了?”
易曦笑着道:“早查好給主子發信過去了。是這樣的,前段時間這裏來了個道士,那道士在城裏到處演講,說自己是神農後裔手上有靈藥,而聽他演講的人就跟被施了咒一樣對他深信不疑。那道士讓這城裏的人不要讓自己的話傳出城去、不要和外鄉人說,然後就給了他們一包藥,讓他們在幾月幾日、什麽時刻服下才有效,就這樣,全城的人都病了。到現在這城裏人都不相信是被那道士害的。”
清寧英澈問道:“你還在找線索?”
易曦搖頭,說道:“那個道士的樣貌沒人說得清楚,查他的去向,他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我一會兒去毒醫那要那道士給人吃的藥的樣本就回去了。”
清寧英澈點點頭,說道:“給二哥說,小蛇的事情要慢慢來,暫時抓不住他。而且非憶病了。”
“病了?”易曦問:“怎麽就病了?看他好好的。”
清寧英澈蹙着眉,說道:“別問了。我們走了。”
看清寧英澈要走,易曦說道:“尊主,尊主的馬車我除了拿了錢什麽都原封未動,可還要用?”
“那馬車寬敞——”清寧英澈嘆了口氣,說道:“牽過來吧。”
易曦牽過來的馬車真的很寬敞,坐在裏面不但不像被關進籠子,簡直就和坐在房子裏一樣。
清寧英澈問道:“這個馬車讓你感覺好些了嗎?”
非憶墨看着窗外,看着一片波光粼粼的河面,說道:“還好。”
不等清寧英澈再說話,他一下子就從窗戶竄了出去,竟一下子跳進了河裏!
眼看非憶墨在河裏掙紮着就要沉了下去,清寧英澈是瞬間也撲進了河裏。
希奇、希特和影衛、雷霆一看自家主子跳河裏了,也跟着跳下了河。
花令一個人将馬車牽到岸邊,河裏的人也一個兩個的爬了上來。
清寧英澈吓的是渾身發抖,臉上慘白,問道:“你這是幹什麽呀你這是?”
非憶墨說道:“我嘗到了瀕臨死亡的快感。”
“別別別!”清寧英澈身上抖得更厲害,說道:“你想吃什麽都可以,就是別嘗死亡就可以!這沒有快感!”
非憶墨說道:“我想吃魚。”
“好好好。”清寧英澈說道:“說吃魚就吃魚!雷霆生火!我去給你抓!”說罷,清寧英澈轉身又跳進了河裏。他這一跳,希奇、希特和兩名影衛也跟着跳下去了。
不一會兒,五個人抓了二十多條魚上岸。
非憶墨看着在木架上烤的魚,說道:“我喜歡活的。”
“是活的!”清寧英澈抓住一旁還沒宰的魚給非憶墨看,說道:“你看,活蹦亂跳的。我們現宰現吃。”
非憶墨不說話了,接過清寧英澈烤好的魚就吃。
花令和那只猞猁在一旁沾光。
他打哈哈道:“不錯。魚不錯,放的料也恰到好處。”
非憶墨說道:“我喜歡活的。”
花令挑了挑眉,吃完了一條魚,就抓起了一條活魚,将魚肉削成薄如蟬翼的片放在刀面上在火上過了一下,就說道:“可以嗎?”
非憶墨捏起一片吃了,說道:“不可以。”
花令說道:“你還真挑。”
非憶墨還是說道:“我喜歡活的。”
清寧英澈又烤了一條魚給非憶墨,說道:“喜歡歸喜歡,還是熟的好吃。”
非憶墨說道:“不是。”
清寧英澈不知道要說什麽了。而花令本來就沒話說,想沒話找話說都不知道說什麽。
吃完了魚,本該繼續趕路了,可非憶墨卻又向河邊走了過去。
清寧英澈步步驚心的跟着他,見他一腳踏進了水裏就一把拉住了他,問道:“你要幹嘛?”
非憶墨把清寧英澈往河裏又帶了幾步,就坐進了及膝的水裏,說道:“身體躁得慌。”
清寧英澈眨眨眼,說道:“躁得慌?”
非憶墨說道:“躁得慌。”
清寧英澈不說話了,臉卻紅了起來。
非憶墨也不管他,坐了一會兒就起來了,說道:“走吧。”
清寧英澈低聲問:“你好了?”
非憶墨說道:“沒有。”
清寧英澈問道:“很難受嗎?”
非憶墨說道:“沒關系。”
清寧英澈又不說話了。
上了馬車,清寧英澈就讓雷霆快點趕車,今晚一定要趕到城裏。
到了晚上,非憶墨在客棧房間裏小杯淺酌,意外的看到清寧英澈走進來。
他問道:“有事?”
清寧英澈搖頭,問道:“還難受嗎?”
非憶墨叫了句:“難受。”又自顧自的喝酒。
清寧英澈看他沒反應,本就一進門就紅了臉的他臉上更紅了。
非憶墨說道:“你臉紅了。”
“哈!”清寧英澈一下子蹿了起來,邊後退、邊說道:“你、你等我一會兒!等我一小會兒……”說罷,就已經退出了門。
非憶墨又自斟自飲起來。
果然,沒過多少時間清寧英澈就回來了。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剛洗過澡,頭發都沒幹赤足就走了進來。
清寧英澈一進門就拽掉了身上僅有的一件單衣,赤.裸着走到房間中央。
非憶墨說道:“想不到你和‘他’是這種關系。不。我早該想到的。”
非憶墨坐着不動,說道:“你知道‘我’不是‘他’吧?你要和我好,算不算背叛?你心中想的人是誰?”
清寧英澈渾身都在輕顫,說道:“你就是你!什麽意識,什麽人格,我不懂!我不相信一個人的身體裏能冒出‘兩個人’來!”
清寧英澈扶在了桌子上,扭頭盯着非憶墨說道:“我要你抱我!”
非憶墨大袖一揮,将屋裏的燈全熄了,說道:“到床上去。”
清寧英澈上了床,非憶墨也跟了進來,落了帳。
情.事過後,非憶墨問道:“你還不走嗎?”
清寧英澈睜大了眼,詫異的看着非憶墨,問道:“我不能和你一起睡嗎?”
非憶墨說道:“不能。”
清寧英澈沒說什麽就下了床,可腿一軟就栽在了地上。
清寧英澈沒有動,靜靜的看着那張非憶墨的臉,說道:“日安是嗎?你真的沒有情感嗎?”
日安說道:“如果我有情感,那就失去了我存在的意義。”
“好。”清寧英澈說道:“我明白了。”
他撿起衣服披上,看着日安說道:“我不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麽……我感到很難過。你讓我很難過。我沒辦法想自己丈夫的身體被‘另一個人’占據了。”說罷,就開門離開了。
日安下床推開窗戶,手臂支在窗框上,看着窗外的夜景,神情中,帶着一抹不易察覺的痛楚。
作者有話要說: 日安的話:
。。。。烏贊,我的存在有意義嗎?
。。。。到底有意義嗎?
。。。。我承受着你所有強烈的情緒,但你卻又讓我無情。
。。。。你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你不該讓我知道我是你用于逃避的手段,不該讓我知道你的存在,不該讓我知道我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無情,就不該讓我擁有你那強烈的感情。
。。。。烏贊——
。。。。我想——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因為,我已不是沒有情緒。
☆、絕——拾陸
絕——拾陸
“好!好啊!方天毅,你如此不知羞恥、大逆不道,可恥可恥啊!我方天堅再沒有你這個敗壞家門的弟弟!你再不是我方家人!你也再不會讓父親為你蒙羞,再不會讓整個方家為你蒙羞!我不會讓身為武林盟主德高望重的父親因為你變成整個武林的笑柄和茶餘飯後的談資!”
“哥——”
花令看着車窗外的情景,有趣的說道:“那小子居然是方狼的弟弟?”
日安掃了眼窗外,卻與那人群中義正言辭的青年撞了目光,而後那青年就氣憤的離開了。
“別看了。”清寧英澈說道:“會發生這事也是遲早的。你還看笑話,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花令不置可否,就不說話了。
一路到了鳳凰镖局,剛下車,一個人就像野貓一樣突然撲了過來。
這人一聲“哥”還沒叫出來,就被日安掐住了脖子。
烏成睜大了眼驚恐的看着眼前的人,顫聲道:“你、你不是我哥——日安!”
日安說道:“你還沒死。活的不膩嗎?”
在清寧英澈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