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詩姐姐,為何你這般懼怕賜婚,可是遇着心中的如意郎君?那我六哥豈非沒戲了?你心中的那位如意郎君是怎樣的一個人?”塗姬自覺不過是個區區三萬歲的幼狐,但已嘗到單相思的酸楚。

“胡說八道,我與你六哥乃是非關風雨,你徑自動了凡心怎好意思笑話我。”塗山詩失笑地看着塗姬,塗姬自一百年前見得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勾陳帝君,那顆芳心便落在了遙遠的颢天之中。

“今日我大哥也來了,興許你對我大哥一見傾心也不足為奇。”塗姬睜着一雙大眼甚是期待地看着塗山詩,她大哥雖是個男生女相的神君,可舉手投足間皆是盡顯男兒家的本色,是以在沉睡以前乃是青丘神女的如意郎君之選。

“誰喜歡這種不男不女的怪胎。”塗山詩抿了抿朱唇,自塗姬于一百年前在颢天歸來,她幾乎每次聽塗姬酒醉後的哭訴多是這勾陳帝君如何冷情,她又是何等的傷情,可恁憑他這般糟蹋她的一顆真心,她卻是依舊無法忘懷。

在塗姬眼中,這勾陳帝君長得頗為溫文爾雅,說起話來更是讓人如沐春風般,乃是個仙風道骨甚是缥缥缈缈的祥和神君。這番印象誠然與天族史冊裏記載的那位骁勇善戰的司戰戰神的形象有所出入,今日席間更是難得地聽到一位仙友說起,原是這勾陳帝君曾與南荒女君姬靈上神在六萬年前,有過一段五千年之久的無果桃花。

塗姬聞言乃是哭得梨花帶雨,自慚形愧。聞說這位姬靈上神乃是位頗為氣質冷清的女上神,她美得不食人間煙火般超凡脫俗,一雙眸子澄澈空靈、不染一絲俗氣,氣質更是清冷得讓人不敢生出一絲欲念。絕色美人,也虧得這位勾陳帝君能斷絕得這麽幹脆利落!

“何來郎君,不過是不欲被亂點鴛鴦譜罷了。”塗山詩摸着塗姬披散的烏絲,她對勾陳帝君的熟悉幾乎都是從塗姬的唠叨中有所了解,他的容貌如何她雖不知,但行徑如何卻是了如指掌。

她不敢跟塗姬說實話,她以凡人淩詩意過了一世須臾三十多年的愛恨情愁,此番歷劫飛升讓她嘗到何謂情劫的滋味,也把一顆癡心遺落在一個凡人身上。那時她只當自己便是凡人淩詩意,卻不知自己原就不是個凡人,她以為自己會到陰司冥府中去輪回,不想卻是白日飛升重回仙班之列。那時她才明白這三十年的情劫不過是她天劫到來罷了,如今她重歸仙班卻不知李南風可是輪回投胎了。

她的頸項處系着一枚虎形玉環,通體碧綠通透圓潤,一處隐秘更是刻了“風”字,顯然一百年來被人把玩的次數很多。這枚虎形玉環是她死後李南風親手讓為她戴上的,是以她重回仙班後方知身上帶着這麽一枚凡間之物。她曾想到陰司冥府去查看,卻又怕驚擾了李南風的輪回,畢竟動了他的命格便是誤了他的修行。

早知如此,當初飛升歸來之時她合該讓大哥去取來一碗孟婆湯,好忘卻凡間的種種苦楚,忘卻這三十年的悲痛而非現在這般不時憶記起來皆是止不住的心痛。

一碗孟婆湯一滴生淚、二錢老淚、三分苦淚、四杯悔淚、五寸相思淚、六盅病中淚、七尺別離淚、八味忘憂果,喝過孟婆湯便能忘卻這一生的煩憂情愛之事。要熬煮這孟婆湯須得忘川之水、業火為爐,去其苦澀留其芳香,方能熬成這斷魂之湯。

“唉,姐姐這般抑郁着實讓姬兒憂心。”塗姬望着平靜的湖面,享受着微風吹起的繁華飛絮,“你說,像帝君那般的人才,他怎會是個斷袖?他是日月星辰所化的仙胎而非石頭蹦出來的,為何終日便是這般冷情,莫非現在的神女仙子當真如此不堪入目以致于他們要同性相吸,異性相斥?當真是斷袖毀神尊麽。”

不遠處不知是哪位仙友咳嗽聲過于洪亮,吓得兩個女娃雞飛狗跳、落荒而逃。待她們走遠後,平靜的仙女湖面掀起了十丈高的波浪,塗姮揉着發酸的鼻子與一身男裝打扮的元安陽緩緩上了岸邊。如此看來,姬兒當真是陷入了這迷局之中!

“呿,當真瞧不出來那‘老家夥’乃是越老越有魅力,連個小姑娘都折腰了。”元安陽口中的“老家夥”指的乃是勾陳帝君,這群神女仙子定是吃了糊塗油蒙了心智才會覺得勾陳帝君是個文弱書生。所謂的不近女色,不過是他尚未遇到讓他動心的神女罷了,絕非一衆仙友臆測那般乃是個清高得無欲無求的神尊。

“越老越有魅力?你這般贊美他,旁人不知還道你昭陽郡主求愛不成、因愛成恨。”塗姮聞言不過是含笑略略挑眉,“老家夥”如此大不敬的措辭虧得這山雞順口撚來,難怪師傅私下曾說過這天地間不知是何等妖孽方能鎮得住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雞。

“這勾陳帝君雖如青年般從容卻也是個上了年歲的神尊,年輕之時曾在帝俊座下領過差事的,這靈動三界何人不知何人不曉?抑或是你上古史學得不好?又或是被他那張頗為年青的容顏唬住?”元安陽輕蔑一笑,因着她穿得乃是男裝,是以她免卻了塗脂抹粉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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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乃九重天宮,你這毒舌該是注意些,若因此招人口舌,誠然師傅也難以搭救你。”塗姮深知元安陽乃是個渾然天成的美人胚子,奈何她的性子也着實過于動如脫兔,是以總會讓人忽略她的美貌。

“何來‘郡主’這般生分,你喚我‘元安陽’便是。”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名字這東西乃是父母所賜。

“正正是他這般年歲卻一直不曾沾染過紅塵,是以才讓這些神女前繼後撲。”塗姮失笑地看着她,難怪師傅沒少懷疑過元安陽乃是個天生的斷袖,再優秀的神君在她眼中卻是如泥胎般。

塗姮輕搖着手中的綢骨扇,适才他不過是匆匆一瞥那青丘公主塗山詩,卻深深記住了她的模樣。他縱橫情海多年而非不谙世事的黃毛小子,加之已是過了弱冠之年,為何還會如此輕佻地被一個美豔的神女所吸引?

誠然也說不上是吸引,他從未見過她卻感覺自己與她有幾分緣分在,那種熟悉的感覺仿若他們本就是相識已久那般奇特。也罷,許是他從凡間歷劫歸來,加之睡了太久靈臺有些魔障了。

青丘仙狐帝——子音帝君舉辦的賽馬志在培養小輩的能力,那些上古洪荒神袛之間的激烈争鬥,他們無緣見識。自四百年前的一場大戰,如今這些小輩早已過慣了太平日子,天帝特意安排了這麽一場賽馬競技,得失并不是重要的。

這場競技的天馬由天帝提供,以示公平,不能使用術法只能靠實力取勝,走的皆是設有障礙的賽道,男子有男子間的比試,女子有女子間的比試,勝出者才能參與混合賽。天帝與子音帝君分座上座,臺下早已是站滿了人。

男子間的比賽尤其好看,不僅是賽事節奏比較緊湊,更甚的是九尾狐族的男子皆是何等得天獨厚的俊俏男兒,塗山瑜的四個哥哥白衣翩翩、塗姬的哥哥剛柔并重,天宮中泰半的仙女宮娥早早在賽道兩側等候,剩餘少量位置給好事的仙僚。

號角一吹,仙狐族各男兒早已馭馬并排于起跑線上,二次響起,天馬早已并駕齊驅。為首的白馬上是一身玄仙狐族特有的玄色騎馬戎裝男子,他大半的容顏被面具遮擋。其次乃是九尾白仙狐中最為仙氣缥缈的青丘太子塗山卿上仙,只見他執起馬鞭不停抽打白馬的屁股,奈何馭馬的技術不及比他快了半個馬身的玄仙狐族男子。

不出半圈白馬玄衣男子已把塗山卿遠遠抛離,半個時辰後只見玄衣男子手執錦旗歸來并輕松插入箭壺。如此英姿飒爽的風度,讓圍觀的仙娥尖叫連連,雖然塗山卿只拿了第二,場內他的擁護者無比嘆息,但他并不因此生氣。這四百年來每次都是他贏,已然是興趣寥寥,難得今日碰上勁敵!

“你的身法不錯,不知可有仙號?”如今不過是七萬歲的塗山卿上仙上前作揖道,此等人才豈有不去結識之理?若能收入囊中也算是為阿爹出了一份力。

此時有宮娥捧來玉泉水,對于塗山卿的話充耳不聞,玄衣戎裝男子接過杯子薄唇輕抿而盡。“女子間的比賽可是此時?”

“不錯,女兒家不過是過家家罷了。”塗山卿順着男子的目光看去,此時女子間的比賽已開始,比起男子的比賽,女子的障礙不過是徒增謝趣味罷了。哪像他們男兒間的障礙,多是跳墩、走橋、走河澗、走懸崖。

混合賽考慮到女子的體能,子音帝君特許女子先跑半圈,男子随後追上。眼看女子組先先跑出了半圈,男子組的號角響起,一衆男兒已是你追我趕,不到一刻鐘便追上了早跑半圈的女子組。

塗山詩見狀随即加快速度,每年她都只能奪第二,這第一名每年都是卿哥哥與婧哥哥,今年也不知鹿死誰手?忽見身旁一個身影趕了上來,着實吓了一下,還好她臨危不亂。

“小狐貍,可是想贏?我可助你一臂之力,可你得賞我一親芳澤。”這身影原來是今日頗為耀眼的玄仙狐族男子,此時他已經追了上來,與她并駕齊驅,他們身後的乃是白衣飄飄的塗山卿上仙與玄衣的塗婧次仙。

“他娘的,幹卿底事!”塗山詩依舊目視前方,勒緊手中的缰繩,氣沖沖地回了句。此等競技之事靠的乃是一鼓作氣,各人自有各人修為,輸贏全在個人修為之上。

只見那玄仙狐族男子縱身一跳,人已躍到塗山詩的黑馬背上,她的纖腰被男子一手圈住,剩下的那只手一把奪過塗山詩的缰繩,觀衆席上的人無不驚呼一聲,此番意外之事實屬難料。

“放肆!你怎敢要挾我?!”塗山詩驚呼一聲。

青丘仙狐帝與天帝面面相觑,對于此事一時之間沒了什麽主意。若那男子用術法犯規那便好說,可那男子依靠的不過是真材實料。

塗山詩一個轉身揮手欲以手刀劈向玄仙狐族男子,卻見他低頭輕松閃過,她此次在馬背上把身體整個轉過去對着男子的胸膛一腳踹出,只見男子的手依舊拿着缰繩,身子已飛離馬背,她這一腳踹空了。

“阿妹!”身後緊追着的塗山卿與塗婧驚呼道。

“你怎以為在馬背上可贏我。”男子輕松說話間,人已重新坐回馬背上。他的左側後方,塗婧連人帶馬已趕到,塗婧欲一掌劈向玄仙狐族男子,卻見男子輕松反手四兩撥千斤把塗婧順勢推下馬。

場外又是一陣驚呼,這好好的競技怎會變成打群架了?!尤其那玄衣男子雖在馬背之上卻輕巧的如履平地,這馬背上的功夫果然了得。衆人見天帝與子音帝君并無作聲,只好暗自看戲。

眼見塗婧被推下馬,塗山卿從右側前進,他一手紮緊缰繩,一手伸出準備上前拉住塗山詩伸出的手,那玄衣男子把缰繩一扯,那天馬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動了,塗山卿的天馬剎不住去勢就此與塗山詩的手失之交臂——完美錯開了。

這……這馬術還能如此?!塗山卿心中一愣。

“抓緊!”

眼看着塗山卿已跑遠,玄衣男子穩住塗山詩的腰,兩腳一蹬,那天馬随即飛奔追上了還在錯愕中的塗山卿,因為錯過了救人的時機,塗山卿還在糾結是調轉馬頭救人抑或是火速前進,直到眼前飄過一匹白馬的身影這才回過神來。

身後的塗婧早已重回馬背上,路過塗山卿身旁時毫不猶豫道:“你還愣着作甚?詩兒還在那厮手上!快追!”

兩人不時抽打馬屁股加速前進,奈何仍舊是與玄衣男子有着一段距離,他們調轉馬頭之時,男子手中早已拿着錦旗。塗山詩見錦旗在身前伸手便去拔,奈何幾番用力也拔不出來,最後覺得還是算了,畢竟自己打不過人家。

因為對此競技毫無把握,塗姬早早便退了賽,這個甜美的小人兒只在場外看着,卻見塗姬拱着手在嘴邊喊到:“六哥,雖敗猶榮啊!”賽場上正狂追不舍得塗婧身子突然一歪,差點被自己的親妹子氣得一口老血吐出。什麽叫雖敗猶榮?哥哥他還沒出盡全力。

塗山卿聞言忍不住揚起笑意,引來場外的仙女宮娥們臉紅耳赤發出一陣嬌羞的哀嘆。塗山詩隐約間聽到塗姬的話,扭頭望向塗婧俏皮一笑,一對桃花眼甚是迷人。

“小狐貍,認真點。”玄衣男子輕拍塗山詩的頭盔,她只覺兩耳邊全是風聲,眼前的人群越來越近,男子一個側身便把錦旗插入箭壺中——竟然贏了!

這場競技可謂毫無懸念地由玄仙狐族贏了,塗山卿下了馬便急急趕來玄衣男子的馬旁,玄衣男子乃是把塗山詩從自己懷裏拎給他的。“詩兒你可安好?”

“都是大哥辦事不力!不理你了!”塗山詩頗為刁蠻地粉拳如流星般錘在塗山卿身上。

“是,是,是!”塗山卿溺愛地幫她摘下頭盔,“我也摸不着能如此。”此話乃是真真真大實話,他以為玄衣男子會一路向前,哪知他突然讓馬兒伏地不起,他便這樣硬生生地錯過了。

玄衣男子一躍下馬,看着塗山卿哄着垂髫般的語氣便覺可笑,這時塗婧也來了,他掄起拳頭就着玄衣男子的胸膛便是一拳。“好小子!今日可為我九尾玄仙狐一族吐氣揚眉!”

“婧哥哥也是笨蛋!”塗山詩怒道。

“是!是!是!什麽都笨。”塗婧無奈地兩手一攤,“累不?趕緊去換衣服,別着涼了。”塗婧哄着塗山詩去換衣服,此番競技,玄仙狐族英雄輩出,比起之前的更加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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