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慈寧宮, 因溫貴人遷宮一事,蘇麻拉姑和太皇太後嗑唠時間, 沒忍住開口問道:

“太皇太後不是說不管的嗎?”

太皇太後看這蘇麻拉姑, 笑了笑說道:

“哀家是看溫家不容易, 那溫達就一兒一女, 女兒進了宮, 唯一的兒子又沒了。”

因為一場冤案兒子沒了,家裏斷了香火,溫家着實受了委屈。

“惠嫔不是個好相與的,這兩年溫貴人被她壓着,哀家想着她應該不會想要在鐘粹宮待着了,也就讓她升了位分遷宮,算是補償了。”

“太皇太後仁慈, 溫家确實是不容易。”

蘇麻拉姑點頭,這溫家着實慘了些。

太皇太後嘆息,接着說道:

“當然也不僅僅是補償,近幾年朝廷因為三番問題軍隊吃糧緊, 秋收還不到, 災情嚴重, 國庫并沒有那麽多的存糧,得從其他地方調糧。”

“此次刑部尚書及時捐出上萬斤糧食起了帶頭作用, 讓其他大臣商人捐了不少出來。”

“外人不知道但哀家知道那刑部尚書捐的糧多數出自溫家, 不管他們家本意是為了伸冤還是其他, 可那上萬斤糧食是實打實的給了朝廷一點時間能從其他地方勻調。”

溫家不邀功, 讓刑部尚書占了功勞,這一點便是不說皇帝查過也清楚了,即便是想走路子伸冤,那也是做了有利于名的事。

皇帝讓溫達官複原職,并沒有升官,只是調職到京城,那麽後宮裏給溫常在升位分并不突兀。

只朝堂的事不好直接拿到後宮來說,也就借着溫常在救駕一事找了個由頭。而她确确實實的給太皇太後墊了底還壓斷了胳膊。

“太皇太後不覺得奇怪嗎?按說溫家可是被抄了家,不過兩年的時間如何會有那麽多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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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麻拉姑詫異,溫家秘密捐糧的事她才太皇太後說,那溫家哪有那麽多的錢財?又何以屯了這麽多的糧食?

“此事皇帝提過,是溫貴人額娘的嫁妝,還有來了京城私底下有人幫襯一二。”

“那刑部尚書和溫達有點交情,在背後幫襯溫家一二,這才讓他們在京城開了鋪子,置辦了産業,何況溫家還有連襟幫忙,幾家鋪子還是有能力的。”

溫家的連襟是個地方官,溫夫人長兄在盛京的一個小地方擔任正六品通判,溫夫人二哥卻承了家業從商。

溫貴人的外家以前是商人,家裏賺了些小錢。

古來人們把名與利區分,名受世人尊重排在最前,士,農,工,商。

商人逐利,歷來是排在最後。

所以溫夫人的娘家有了錢財就培養自己的大兒子走仕途,為此還讓兄弟二人分了家,免得商人的身份成了大兒子仕途上的拖累。

不過,即便分家了,兄弟二人依舊和睦各自發展。溫家落難,他們幾間鋪子還是拿得出來幫溫達夫婦的。

蘇麻拉姑雖然解了惑,可還是覺得不對勁,但一時又說不上那裏不對勁,便說起了其他的事情。

“您為何讓溫貴人遷宮到長春宮?庶妃只怕不樂意。”

這裏庶妃說的是博爾濟吉特氏,來自科爾沁達爾罕親王和塔之女,是當今皇太後的妹妹。

這裏要提的便是她既是皇太後的妹妹,又是皇上的妃嫔。

滿人歷來不重視隔輩問題,太皇太後當年還是莊妃的時候,姑姑侄女亦同是太.祖(皇太極)的妃子。

說到博爾濟吉特氏庶妃這裏,太皇太後忍不住頭疼。

“哀家還不是為了她,皇帝不喜歡她,進宮也兩年了在皇帝那裏幾乎沒留下什麽印象,哀家是煞費苦心。”

“這溫貴人模樣生的好看,加上她家受了委屈皇帝心生憐惜,自然會寵愛一段時間。”

“這樣一來皇帝去長春宮的時間多了,寶音見皇上的機會就多了,只要她能生下一兒半女,在這後宮她也就有個依靠了。”

寶音是博爾濟吉特氏庶妃的閨名,親近的人太皇太後才會這般喚,像其他人一般是喚姓氏,封號。

太皇太後都這個年紀了,活不了多久了,是擔心她走後寶音沒有依靠了。

皇太後是個性子軟綿的人,這麽多年也扶不起來,寶音就得靠她自己争氣。

“可安嫔的事……”

那長春宮安嫔畢竟在那裏住過,皇上會不會睹物思人?或者還惱恨安嫔而不去長春宮?

“安嫔的事只會慢慢淡化,皇帝是帝王,對皇貴妃尚能分得清,你說呢?”

論情分,皇貴妃和皇帝二人更不同,皇帝都能分的清楚,何況去了那麽久的安嫔?

“這溫貴人瞧着是安分,能在惠嫔手裏這般沉得住氣也不是沒手段的人。”

“她在惠嫔手裏謹小慎微,哀家安排她進長春宮算是幫了她,瞧着那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知道哀家的用意。”

溫貴人出了鐘粹宮自然就會緊緊抓住皇帝的寵愛在後宮站穩腳跟。

若她能明白她的用意識趣一些,平時護着她一二也不無可能。

“哀家明兒找寶音說說,免得自己蠢的把哀家給她安排的路子得罪了。”

“太皇太後說的是。”

蘇麻拉姑點了點頭。

**

長春宮,溫暖依舊是住在西配殿。

長春宮位于西六宮,在翊坤宮旁邊,這是距離慈寧宮較近的主位宮殿,而距離最近的永壽宮目前還空着。

當初博爾濟吉特氏庶妃被安排在這宮裏,一來是當時安嫔受寵,在長春宮她見皇上的機會多。

二來就是這裏去慈寧宮近,皇上經常去慈寧宮。

三來便是太皇太後想她多去慈寧宮陪陪她這個老人。

看着忙忙碌碌的奴才們,博爾濟吉特氏面色很是不好。

本以為走了個安嫔,這宮裏她一人住的舒坦,沒人壓着她她自在,只是唯一不好的一點便是皇上不來了。

沒想到進來個位分比她高的貴人,她當然高興不起來。

“主子您先別生氣,太皇太後這麽做定是有道理的。”

宮女綠屏見狀趕緊說道,生怕主子這時候找事。

博爾濟吉特氏咬着牙,看着忙碌的太監宮女們,忍不住伸手拍在一旁的柱子上,恨恨的說道:

“我是蒙古貴女身份尊貴,可我至今還是個庶妃。”

“那溫貴人和我一樣的時間進宮,如今已經是貴人了,還進了長春宮,每日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你讓我如何不生氣?”

她是太皇太後的侄孫女,皇太後是她的姐姐,按說她的後臺比別人都硬,可她在這宮裏的位分卻很尴尬。

博爾濟吉特氏越說越來氣,胸口一上一下起伏不定。

綠屏看了看那些人,小聲的說道:

“主子您本身份尊貴,那溫貴人不過是個貴人,其他嫔位主子們還對您禮讓三分,她不敢在您面前拿大的。”

溫貴人的背景如何能跟主子比,主子雖然是庶妃,可保不準下一次直接封妃。

“最好是不敢,不然我讓她沒好果子吃。”

博爾濟吉特氏面色稍緩,鼻子哼了一聲說道。

這邊婢女勸好了博爾濟吉特氏庶妃,那邊溫暖收拾妥當讓小喜子送來了一盒糕點,算是示好。

博爾濟吉特氏庶妃挑了挑眉,這各宮的賀禮還沒送來,就先送東西過來,想來是示好的意思,她怕是顧及自己背後有太皇太後,這樣就好……

**

西配殿同樣是和鐘粹宮差不多,院裏亦是井亭一座,只是她屋子裏貴人的規格不一樣了,裏面的東西換了新的。

梨花木的床,挂上了淺色的帷幔,旁邊是梳妝臺,梁上挂了珠簾垂在中間把屋子隔開了兩個小的空間。

隔壁的屋子在屋內通了一道門,算是茶室和洗漱的地方。

那裏用雕花的屏風擋住了視線,裏面放了個軟塌,方便宮女夜裏守夜。

廳內兩邊的矮幾放了幾盆花,門後架子上擱了擺鐘。

門簾靠牆的地方有個矮炕,上面放了個小桌子,桌上擺了香爐,這是用來喝茶聊天的地方。

屋子雖小五內俱全,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一般妃嫔遷宮是要有人道賀的,還得安排幾桌席面,但那是嫔位以上才有的。

溫暖是貴人,賀禮是有的,上對下送禮是賞賜,下對上送禮是賀禮。

從遷宮到安頓好,即便不用她自己動手,溫暖還是覺得一整天疲乏不已。

第二天又是謝恩,一大早忙活到中午,回來已經前胸貼後背了。

待到簡單的用了午膳,休息了一下,這才有時間見送來的兩個伺候的人。

貴人位分.身邊伺候的人就比答應的時候多了。

溫暖是答應的時候,本是宮女兩名,但宮裏免不了跑腿的,她身邊就是一宮女一跑腿太監。

升常在也只是月例從三十兩漲到五十兩。

到貴人身邊可有四名伺候的人,兩個宮女,兩個太監。

錦秋和小喜子跟了她很久,自然是不同的,另外兩個是皇貴妃安排過來的。

惠嫔掌管妃嫔月例發放,但人員管理這一方面皇貴妃捏在自己手裏的。

宮女模樣周正,看起來是個腼腆的,太監個頭較矮,有些微胖。

溫暖簡單的問了幾句話,初步了解了一下,這兩個還沒在其他宮裏伺候過,溫暖給他們賜了名字,小桃,小春子。

這兩個人暫時領着二等宮女太監的月錢,其他的交給錦秋分配。

遷宮的第三日,乾清宮的一個太監來傳話,說是今晚皇上翻了溫貴人的牌子。

溫暖笑着讓錦秋塞了個荷包給傳話的太監,等到太監走了之後,面色立馬變得淡了。

回到屋子裏,錦秋把門關上,走到小主兒面前小聲問道:

“小主兒是不高興嗎?”

錦秋明顯感覺到小主兒的情緒變化,卻不明白是為何。

溫暖看了錦秋好一會兒,突然問道:

“無事,我記得這兩日我的月事快來了,你領了月事帶沒有?”

“領了,奴才記着小主兒的日子,遷宮前就先去領了。”錦秋點了點頭。

“小主兒月事來了嗎?”

問完錦秋就要幫忙去那月事帶子,好讓小主兒換上,突然想到剛才乾清宮已經傳了小主兒侍寝。

“小主兒,您月事提前來樂那今晚侍寝怕是不成了,奴婢讓小喜子跑一趟去說一聲。”

月事提前一兩日是正常的,她自己的也偶爾會推遲提前一兩天,錦秋并沒有懷疑。

按照規定,宮妃來了月事是不能侍寝的,這就必須讓人上報到敬事房撤了牌子,免得沖撞了皇上。

女人來月事不能出門,古人對月事認為是污穢之事,得避着。

“錦秋,我還沒到時候,只是不想被擡着進乾清宮。”

溫暖拉着錦秋很嚴肅的說道。

錦秋聽了頓住,不解的看着小主兒。

溫暖明白錦秋為什麽不明白,拉着她坐在矮炕上,慎重的說道:

“之前在宮外,你不是有很多疑問?我說回宮告訴你。”

錦秋一聽正了正身子,認真的聽着。

溫暖吸了口氣,要說的話在腦子裏轉了幾遍這才開口道: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死了,死後的我看到了很多不可思議的東西,醒來之後我發覺我每日過着夢裏出現過的場景。”

她不能告訴錦秋她穿越而來,真正的溫暖已經死了,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只會被人當做怪物,她只能用夢來解釋。

她便是用夢的解釋讓她阿瑪配合,不然如何能瞞過他們?

“您是說……”

地動是夢到了,所以謀劃了這一切?這樣說似乎就能說的通小主兒為何提前換了繡花鞋,在禦花園做了那一場戲。

錦秋心裏驚濤駭浪,手心都冒汗了。

“我本來只以為是夢,可皇後薨逝,皇貴妃落胎,甚至安嫔沒了……我信了,但我也怕是巧合,所以我準備了很多,沒想到真的發生了。”

“你是否覺得不可思議?”溫暖點了點頭,有接着說道。

“小主兒,這麽大的事兒您大可不必說出來……”

根本不用告訴她,這是秘密,小主兒難道就不擔心她把這件事告訴別人?

溫暖笑了笑,錦秋這兩年對她怎麽樣她看的出來的,本就是阿瑪安排進來的人,即便一開始防着,那也是因為謹慎。

“這兩年你在我身邊你是什麽樣的人我知道,我信你。”

錦秋聽到這句話,突然激動的落淚,站了起來突然跪在溫暖腳下。

“小主兒,奴婢得夫人的恩惠才能活下來,奴婢本就是老爺夫人安排進宮伺候您的,便是別人刀架在奴婢的脖子上奴婢都不會背叛您的。”

她的家人早逝,她在乞丐堆裏長大,因為是女孩子容易被欺負,有一回險些被人打死,恰好被夫人看到救了她,給了她銀錢讓她看病。

她一直記得,若是沒有夫人,她早就死了。

她打聽到夫人的夫家是滿人,是千戶大人,她想去報恩,為奴為婢都可以。

可溫家那時候不用婢女,她進不了溫家。

知道千戶家要進京,溫家姑娘要進宮選秀,她跟着進了京城。

可她進了京城之後,卻沒找到溫家住在哪裏。

後來溫家出事,在京城她碰到了老爺夫人,她知道這是她報恩的時候。

她被老爺送進宮,安排了假的身份背景,恰好惠嫔安排她去伺候小主兒。

在惠嫔那裏,表面上她是惠嫔的人,實際上她是為了報恩進宮。

所以,她永遠都不會背叛小主兒的。

“我信你,你起來吧!”

溫暖看到錦秋跪了下去,趕緊伸手扶着她兩只胳膊。

“我信你,如今除了鐘粹宮,我想着有些事你既疑惑,我便說與你聽。”

錦秋站起身來,眼眶通紅,激動的不知所措,小主兒對她的信任讓她激動。

溫暖從衣襟處扯了帕子給她擦眼淚,錦秋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好一會兒偏頭問道:

“小主兒為何不想去乾清宮?”

有寵愛才會有地位,小主兒走到了現在不容易,為何不願?

“侍寝的規矩是被人裹在被子裏擡去乾清宮,而我不想被擡着過去,感覺像物品一般……”

她過不了心裏那一關,被人用被子裹着擡進乾清宮,扔在龍床上等着人來睡.她。

太監雖然不算是男人了,可乾清宮外面站着一堆伺候的人,等完事兒了再把她擡回來,感覺像是在表演活春.宮一般。

在鐘粹宮不同,那是康熙去找她,兩人睡覺等于是炮.友。

這兩個實質性是不一樣的。

錦秋張了張嘴,有些明白小主兒的心思。

只是小主兒如今只是貴人,不像嫔位主子以上的妃嫔。

嫔位以上的主子皇上會給她們體面不會召幸,會宿在主位的屋子裏。

“可之後那麽多的日子,皇上若是翻了牌子您是避免不了的。”

溫暖知道,以後的日子長,她要再升位分,除非生了孩子母以子為貴晉升主位。

她的眼睛看向東配殿的方向。

“太皇太後應該是希望皇上來長春宮的吧!”

博爾濟吉特氏庶妃在長春宮呢!

即便她升了位分,太皇太後也沒必要給她遷宮的。

既然讓她來了長春宮,自然是有目的的。

這兩日博爾濟吉特氏庶妃安安靜靜的沒來打擾她,她聽聞這位性子有些急躁,想來是太皇太後提醒過她了。

不管怎麽說,太皇太後應該會暗中推一把成全她,博爾濟吉特氏庶妃才能得益。

果真,溫暖還在考慮要不要借由月事推脫,門外敲門聲響起。

錦秋站起身掀開簾子走了出去,打開門卻見小喜子急急喘氣。

“小主兒,乾清宮的小魏公公去而複返,說是皇上今晚擺駕長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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