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下山。”
鐘霜回頭看何禪祖。叔公不想瞎耽誤功夫,直截了當地話:“這邊海拔七百米,下山大路只做了一條,山裏很多蛇,這會兒都還沒入巢,你要是不想被蛇咬就要走大路,大陸走一天才能下山,車子一開下來你就被抓住了。”
鐘霜的确是一門心思的想尋了個好機會就溜下山。
這一下子被戳中,她臉上更熱,幸而是天氣本就溫高,看不大出。
“我沒有。”鐘霜轉開眼去,低低的也不說話了。
何禪祖還記得她在田裏上蹿下跳四處亂逃的樣子,覺得鐘霜現在這樣,很反常,卻很平常比起來又似足了尋常。
他撒了手,說:“你回去叫你叔婆多做兩碗扣肉,待會兒鄰裏街坊的來吃喪飯,這菜少不了。”
何禪祖的眼睛很深,很深,何家人的眼都這樣。那個何光新也是,這個何禪祖也逃不開基因的手心。
鐘霜沒什麽出息被這麽瞧着沒幾秒,就躲開了眼神。
叔公的外貌比年齡還要年輕很多歲,這是當然,山上的女人們比男人們做的事情還多。茶葉也摘、家務一樣做、飯燒衣洗樣樣不落,男人們抽煙打牌聊天湊一塊,女人們到河邊洗衣服也在一起叨叨男人們叨叨孫子孫女們。
何禪祖看出來了鐘霜的避讓,留不住她,就笑一笑不多攔,只說:“我給你叔婆打個電話也行。”
鐘霜聽出來他的試探,隔了一會兒,開口:“我會告訴叔婆的。”
她穿着桂花的衣服真的不太像樣,肥肥寬寬的撐不住,像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了頂的樣子。
農村裏最不缺這樣的小孩子,農村男人們都不喜歡小孩子女人,除非幺癟三這種性無能的喜歡雛,大多數男人還是樂意看大胸脯大屁股的女人。
偶爾長相精致穿扮好看的上山,不止是男人,女人也會多看兩眼。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鐘霜淹沒在一衆的農村女人裏,實在不矚目。
何禪祖不似他們。他在城裏住了很多年,年少時候又因家裏窮在寄人籬下讀完了高中,高中讀完去中專,他不去,沒有錢就辍學做工。
“家裏冰箱裏還有幾支鹽水棒冰,你可以吃。”何禪祖說着,懷裏的何辛辛又鬧起來,他用大掌把何辛辛的頭摟了住轉身要上坡。
鐘霜的眼在地上,懸懸的浮着似水中萍綠,吸了水要掉下來。
她不擡頭,也不知道何禪祖抱着阿辛在懷裏看他好幾秒。但她見了何禪祖的布鞋子在不遠的地方停頓了很長的時間,心裏有一股淡淡的的滋味湧上,混到了喉管裏。
何禪祖一走,鐘霜扭頭就嘔,為阿辛的口水臭味,也為棺材裏的死人味。
吐完了鐘霜摘了路邊掉的葉子拾在手心裏,擦嘴擦手臂。
袖管被鐘霜捋起來褶了好幾道,胳膊顯得更細了。
其實在鐘家她都有很多東西可以吃,零食、小吃、燒烤,想吃天天都能吃。鐘家的後院子裏可以BBQ,煙味一烤起來濃的熏進了卧室房裏,那就不好。養父是個精致者,吃肉一定吃很少,吃什麽都一定少,他喜歡吃海鮮,而且說:“只有窮人才吃得多,胖子都在窮人裏。”
鐘霜也被養成了這個習慣,牛排很小一塊,蛋糕只吃幾口,這樣子就吃不胖。臉小小的,養父很愛看,他喜歡少女狀态。
鐘霜往下坡路走,四周圍的鄰居都散了,觀望的沒有了人,她走到叔婆家有輛黑車停着,自己躊躇的左右望了望。
往前走就可以下山,有一個一只眼不好使的婆婆坐在門口看着鐘霜這邊。
鐘霜發現山村裏的人們眼神都很深,比城市裏的陷得多,對視着有被審視的味道,仿佛一對上眼人就知道她心裏打什麽譜作什麽怪。
她一停,腳步想往山下走的力氣虛虛的了。
鐘霜繞了道走進叔婆桂花家的院子裏。院子後小豬仔晃來晃去,攔在豬圈裏“嗷嗷”的叫。
小豬長得肥了就可以自己吃,一頭豬全身到腳渾是寶,豬耳朵、豬舌頭、豬肉豬胸脯全都是美味佳肴。
房子裏三個人打牌,桂花一口氣連出了順對子,剩了一只牌,笑的樂不攏嘴:“阿光看你怎麽出,要不要炸,炸不炸?”
鐘霜跨進了門聽見裏頭一個熟悉的年輕男人聲音在輕輕笑:“算你,算你。多少錢?”
她一聽就停了腳,腿都有點軟。
裏邊窸窸窣窣的攤了一堆牌,花姐直起腰杆子,說:“奇了怪了,阿霜妹妹怎麽還不回來?”
“放心。”桂花眼皮子也不擡,“她逃不了,這山裏哪個角落我們不是清清楚楚。”
2-1